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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太宗文皇帝!

    大汉四十八年,三月初。

    春风将渭水的冰层吹散,泛起阵阵破碎的涟漪。

    终南山上的秃树吐出新芽,燕儿开始叼来绿枝筑巢。

    沉寂许久的百姓纷纷走出屋舍。

    农夫于田埂上除草,时不时站起锤一锤因过年而有些僵化的老腰。

    猎户钻入大山,在傍晚时分喜笑颜开地拎着兔子耳朵归来。

    欣欣向荣,万物复苏。

    只是这阵春风未能暖了长乐宫。

    贾谊行色匆匆地走进宫城。

    在路上碰见离殿的医者,他不由得走近几步,低声问询:“陛下精气神可还好?”

    那名医者犹豫片刻,只是轻叹了口气。

    贾谊心情顿时更加沉重几分。

    跟在宦官身后走入殿内,他见着刘恒面前的案牍上堆积着厚厚一堆文书,几乎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臣谊拜见陛下,福禄绥之。”贾谊行礼完后,抿嘴劝谏,“陛下,您龙体不适,何必勉强自己在这批阅奏折呢?”

    虽然刘恒的执政方针是无为而治,但他其实相当勤勉,没有丝毫摆烂的行为。

    要知道刘邦在位期间,时不时会举办一场宴会,邀请群臣饮酒作乐,刘盈则是经常出行,前往各地巡游狩猎。

    而刘恒在日常生活中,基本过着苦行僧的日子,除了重大节日和不可缺少的庆典,基本上杜绝了任何行乐。

    刘恒放下了一册文书说道:“丞相来了啊,先坐吧。”

    接着他用力地笑了笑,“这些日子朕因为身子不适,未能及时召开早朝,在批阅奏折时也懈怠了些,导致积压了这么多文书。

    今日朕感觉舒适了些,于是趁着机会想着把它们批完,免得误事啊。”

    说起这话的时候,刘恒语气颇为懊恼,正为自己耽误了政务而感到愧疚。

    贾谊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劝阻。

    他怎么会不知道刘恒的性子呢。

    心里根本没有休息二字,不是在批阅文书,就是在前往殿内批阅文书的路上。

    贾谊揉了揉眉心,转移话题道:“陛下,我这次进宫,主要是想看望一下您,毕竟您连元宵会宴都未出席,不少臣子都担忧您的状况。”

    从去年的年尾伤寒病倒开始,刘恒的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强撑着早朝的时候,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常常需要身侧的宦官代传旨意。

    而到了今岁,他的情况并未好转,甚至连元宵时的会宴都没有出席,这可属于刘恒之前为数不多会参加的宴会。

    现在又过去了两个半月,群臣能够见到天子的频率越来越低,他们怎能不往糟糕的方面去进行猜测。

    刘恒缓缓吐出了口浊气,摆了摆手说:“朕无恙,不过染上了些许风霜,如今春已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定会如此。”贾谊恳切地点头应答。

    两人又交谈几句,接着就近段时间的国事进行了简单的讨论,聊得颇为热切。

    但贾谊不打算继续叨扰,毕竟他这次过来是想得知刘恒的状态,看着对方的状态似乎恢复得还不错,自然提出了告退的请求。

    刘恒应允道:“丞相且去吧,回府路途注意安稳,朕再阅览一会儿文书也就去休息了。”

    “唯。”贾谊起身告辞,松了一口气。

    看来刚才那名医者的表现有些过于夸张,陛下现在的表现不都还好好的嘛,估计不用多久,就能恢复到可以上朝的状态。

    待到贾谊离开,刘恒疲倦地半闭上双眼,缓了好一阵。

    然后他才从身前的那堆文书当中,摸出正在草拟的那份遗诏,继续做逐字逐句地开始斟酌。

    ……

    旬日后。

    贾谊没想到明明前些天还恢复得好好的皇帝,居然病来如山倒,躺在卧榻之上,气若游丝。

    他此时身边站着的这些人里,除了太子家令晁错之外,其他皆是朝中重臣。

    这意味着什么,非常明显。

    刘恒让边上的侍从取来一卷文书,接着指了指刘启说:“太子平素性子急躁,却果断而有魄力,这点比朕要强。

    朕希望诸位将来辅佐太子,能够尽心尽力……”

    说到这里,他一口气没提上来,接下来的呼吸格外痛苦。

    殿内众人皆默默握紧双拳,尤其是贾谊,用牙齿紧咬着嘴唇内侧,无比想替刘恒分担痛苦。

    这些年的知遇之恩,自己以后还能有机会报答吗?

    “朕,朕以渺渺之躯,登上天子之位,这些年真是一刻不敢松懈,要比当燕王的时候要累很多啊。”刘恒眼神有些迷离,轻声自语,“但朕未负大汉百姓,问心无愧矣。”

    随着他睫毛微微颤动两下,眼皮缓缓合上,呼吸悠然而止。

    在位二十三年,无一日不忧心百姓的刘恒,终于能够放下他身上的担子了。

    贾谊双手颤抖地从侍从手中接过遗诏,查看上面的内容。

    除去前面交代政事的那些内容,余下相当部分的篇幅是在规定丧礼的规格。

    他在照着心中默默念道:“……在朕死后,命令天下的官吏和百姓致哀三天即可,然后就可以脱去丧服了。

    千万不要禁止他们娶妻、嫁女、祭祀、饮酒、吃肉,本来就该参加丧礼的那些人,他们不需要赤脚。

    至于你们身上所作的丧服,麻袋宽度不要超过三寸。

    不要陈设车驾和兵器,不要发动民间的男女来宫中痛苦表示哀悼。

    而宫中应当哀悼朕的,嗯,那就早晚各哭十五声,行礼完毕就停止,不准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误了正事。

    还有啊,本该穿大功服丧九月的,只用穿十五天即可,该穿小功服丧五个月的,那穿十四天就好了,应当穿缌麻衣服丧三月的,仅穿七天就够了。

    其他不在规定范围内的礼仪,都按照我这个诏令去办,并且将它昭告天下,使得百姓皆明白我的心意。

    还有,让灞陵周围的山川保持原样,不要因为我的下葬就大兴土木。

    后宫内夫人以下到少使的嫔妃,都让她们回家吧。”

    贾谊读完这些内容,不由得有些呆滞。

    他愣了好半晌,这才喃喃道:“陛下,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在替百姓,替天下考虑吗……”

    片刻后,宫城中传出阵阵恸哭声。

    ……

    两日后,朝会召开。

    宫内处处素缟,群臣皆身着黑衣。

    刘恒驾崩后,在继承人方面没有问题。

    太子虽然在三年前有过污点,但并未被废黜,而且刘恒在去年年初将自己的其他嫡子全都封到地方上去,摆明是让太子继承大统。故而此时刘启正坐在上首位置。

    虽未正式举行登基仪式,但他已经开始代行天子职权。

    “禀皇太子,吾等已经商议好先帝的谥号,并定下庙号,请您定夺。”贾谊眼中泛着血丝,他从刘恒驾崩之后,两日未有休息,一直忙得连轴转。

    这不仅仅是他作为丞相的职责,更是个人的意愿。

    自己要报答刘恒的知遇之恩,一定得为他争得最合适的身后名!

    上首位置的刘启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还请贾丞相将诸位的意见汇总,并报上最终的建议吧。”

    对于自己目前的身份,他适应得很快,腔调与行为都有模有样。

    贾谊郑重地展开手中的帛书。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地说道:“先帝由燕入京而临天下,除诽谤,去肉刑,赏赐长老,收恤孤独。

    德同朝阳,辉大汉百姓。

    行若春雨,润世间万物。

    而且先帝鲜少嗜好与欲望,拒绝贵重的献礼,不追求个人私利,一心处理政事,从不无故治人罪行,百姓皆称赞先帝的贤明,哪怕相比上古的圣王亦不逊色。

    故而先帝宜以‘文’为谥号,乃经天纬地之‘文’,慈惠爱民之‘文’,即为孝文皇帝!

    又高皇帝为帝者太祖之庙,而孝文皇帝庙宜为帝者太宗之庙。

    往后天子宜世世代代献礼祖宗之庙,郡国的诸侯则宜为孝文皇帝建立太宗之庙。”

    太宗,文皇帝!

    对于任何皇帝来说,这都是最顶级的谥号加庙号,除了成为王朝的开创者外,恐怕无法超越这个评价了。

    但刘恒完全担得起这样的称呼。

    刘启闻言,心神激荡。

    他缓了一口气后,应答道:“可,明日便昭告天下。”

    要知道群臣给了阿父这样的评价,但凡他提出一句反对意见,那自己以后的谥号里,估计就不用加“孝”字了。

    低头望着底下的群臣,坐在高位上的刘启,内心顿时生起对未来的期待。

    阿父这些年做得足够好,赢得了这样万人称颂的身后名。

    那自己可以吗?

    任何有抱负的皇帝,都会在此刻冒出无穷无尽的进取之心。

    刘启微微抬起头来,心神随着目光飞出长乐宫,跳出长安,离开关中,俯瞰着整个大汉!

    经过阿父治理,如今天下安定,外敌不敢但不是没有弊端。

    在他看来,盘踞在地方上的诸侯就是最大的祸端。

    对于大汉来说,这些势力过于庞大的诸侯国,就是内部的毒瘤,未来定然会发展成为祸患。

    之所以阿父没有对他们动手,一来是要休养生息,二来是顾及情谊。

    故而削藩这事,便由自己来做吧。

    大汉将在自己手里更加辉煌!

    商议完剩余的杂事后,刘启志得意满地宣布散朝。

    他打算等自己正式登基,就开始找贾谊和晁错两人来商议此时。

    晁错乃是自己的心腹,极力推崇削藩,大致的计划可以交给他来制定。

    而贾丞相则在朝堂上积累了十数年的威望,外加拥有丰富的行政经验,可以对制定的计划查漏补缺,等到执行削藩的时候,他就坐镇长安,威慑地方诸侯不敢妄动。

    刘启等上龙辇,感觉座位无比舒坦。

    到时候要削藩的话,先向谁来开刀……

    自己心中早有选择。

    而随着刘启宣布散朝,贾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感觉有些胸闷。

    等到他走出大殿,昂头望天,颇为惊讶地对身侧的那人道:“外边这个太阳,为何是黑色的?”

    “黑色的?丞相……”那人不明所以,却发现贾谊在下一秒居然栽倒在地。

    顿时,长乐宫外乱成一团。

    没有人想到刘恒刚刚驾崩,丞相居然也出现意外。

    原本已经起驾离开小段距离的刘启,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嘈杂,不由得派侍从去问询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侍从小跑过来道:“殿下,贾丞相晕过去了。”

    得知具体情况,他瞬间慌了神。

    要知道贾谊是刘恒留下重臣,起着定海神针的作用。

    若是他突然离世,那么必然会对朝堂造成不小的冲击。

    于是他当即跳下龙辇,大声呼喊道:“贾丞相?快,快去唤医者,替丞相找医者来。”

    直到一刻钟后,数名医者姗姗来迟,经过一番施救后,为首的医者将手搭上贾谊的手腕,探查脉搏后,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他有些遗憾道:“禀殿下,丞相这是长期积劳成疾,近日操劳过度,再加上过度悲伤……臣实在无力回天。”

    在这些医者看来,贾谊这并非生病,而是身体完全透支,寿元到达极限,这属于“命”。

    病可医,命难救。

    刘启一愣,顿感手脚冰凉。

    如果贾谊去世,那么这代表着在长安的自己缺少震慑住那些地方上诸侯王的最佳手段,仅仅靠着晁错来推行削藩之事,恐怕难之又难。

    那么削藩之事,自己要继续拖着吗?

    可有些事宜早不宜迟啊。

    他沉默片刻,做出了决议。

    德厚侔天地,利泽施四方,唯我大汉太宗孝文皇帝!——《史记·孝文本纪》

    世人常赞贾生有屈子才,叹其境遇却远胜之。

    贾谊任丞相佐文帝十八年,君臣相得,共开盛世之基。

    然帝崩,悲逝于阶前,令人感怀之。——《史记·贾丞相世家》

    二年正月乙巳,长星出西方。天火烽雒阳东宫大殿城室。荆王濞、长沙王午、城阳王章、胶西王印、济南王辟光、蓄川王贤、胶东王雄渠反,发兵西乡。——《史记·孝景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