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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和你没关系

    傍晚的时候范海带来了调查结果,着火的地方很蹊跷,仿佛是故意往三楼烧,三楼是梁斯眠休息的地方,平时少有人上去,很显然这是一次针对她的行凶。

    事后范海手下的人看见瑞香坊的人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很可能是来确认着火的情况。王妃只不过提了两句她送的首饰与众不同,立刻就让人心生杀意,看来应王府里一直都有别家的耳目,瑞香坊下手可真狠。

    楼面覆盖着一层黝黑发亮的东西,看起来很像作坊里用来织染的树油,瑞香坊的人应该收买了府里的某个人。范海立马为自己的失职道歉,他在这里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夫人,但还是中了这么简单的圈套,真是愧对少主的托付。

    梁斯眠心里一沉,瑞香坊此举太过冒险,为了一句夸赞就要人性命实在匪夷所思,可自己手上究竟有什么值得他们下此狠手?

    “要不是霍小公子舍命相救,我倒觉得也很有可能是他。”

    梁斯眠狐疑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夫人不知道?霍小公子闯进火场把夫人救了出来,现在还没醒呢。”范海道。

    梁斯眠瞬间就慌了,范海看她脸色不对,谨慎道“虽然他现在还昏迷着,可说不准他就是要用这种苦肉计来让夫人心软,要不然他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凑巧。”

    明明都快走了,一听杨柳枝着火立刻掉头回来,而且他完全有自己脱身的本事,却还装作没有反抗的能力,可见此人心思深沉,不磕与之相交。

    反正范海觉得他一定另有所图,始终怀疑霍承泽想对崖州不利,否则他有那么多地方可去,为什么偏偏来了不起眼的应城。

    梁斯眠知道自己表现得太焦急,重新坐好问“曲大夫怎么说?”

    “曲大夫说他吸了太多烟雾,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了,过个两三天就好了。”范海觉得现在是个绝佳的机会,趁着他昏迷赶紧把人弄走,反正曲大夫也没说不能上路。

    梁斯眠心里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一会儿觉得心疼,一会儿觉得恼怒,他可真是会算计人,什么都被他算到了,像猫抓耗子那样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夜深人静时她曾经扪心自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面对这种境地。不管她怎么想都觉得委屈,想要改变却好像什么都改不了的感觉让她感到很无力,仿佛被人捆在椅子上,却被人询问想要去什么地方。

    在这种境地下,不论哪个答案都显得虚无缥缈。

    其实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梁斯眠的脸色很不好,范海不敢打扰她休息,反正重建的功夫还多着呢,不差这一两天。“夫人先歇着,我明天再来。”

    梁斯眠疲惫地点了点头“悬娘也伤着,这段时间就别让她忙了。”

    范海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让梁斯眠起了疑心,仔细询问起今天都有哪些人在楼里,可当时事情发展得太快,范海只记得身边几个人,其他人在不在他还真搞不清楚。

    “悄悄去拿几天的班表,做得隐蔽些,别让人察觉。”

    范海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要抓内鬼,轻声道“那霍小公子?”

    “悄悄露出口风,就说我要查他。”

    这话一说范海心里就有数了,只有信任霍承泽才会往外透这种口风,否则逼得太紧,对方狗急跳墙事态的发展将不可预料。

    安排好明天要做的事情后,梁斯眠按了按额角,见范海还没走,以为他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却听见他说“少主走之前交代过,要是霍小公子来了,夫人又不愿意见他,只管赶出去就是,出了什么差错都算在他头上。”

    梁斯眠失笑道“少主考虑得周到,可我却不能狐假虎威。他若要找麻烦,我就受着,他总不能一辈子都找我麻烦吧。”

    话说得轻巧,可万一对方打的就是不死不休的主意呢,范海不敢说,觉得夫人心太软,在他看来对待自己看不上的人就应该硬气点,省得对方觉得自己好欺负。

    因为这场大火,原本就没定下来的首饰单子也飞了,梁斯眠亲自到王府赔罪,却没能见到王妃,只有个侍女出来应答。

    “因杨柳枝走水,今年恐怕难有东西能入王妃的眼,妾身实在愧疚难当。”

    来传话的侍女笑得十分和善,再三让她不必介怀。“王妃心善,知道你们遭了难,让我过来瞧瞧有什么能帮得上的,梁掌柜这样说就见外了。”

    两人半真半假地说了几句场面话,梁斯眠才一转话锋,说到新采买的东西上。“妾身去年有幸跟随商队去过都城,正赶上年底,各个王府都派了人回去,听说陛下赏赐了许多东西,各府女眷进宫谢恩的时候都穿了宫里赏的料子,陛下还夸赞他们消息灵通,连都城正时兴什么都一清二楚。”

    侍女诧异道“是吗?没想到夫人还去过都城,不过此等秘闻夫人是如何得知的?”

    梁斯眠讪然一笑道“因听闻成章别院常有官宦往来,妾身便想去瞧瞧官宦人家都穿什么样式的衣裳,谁知一不小心便听到这些了。不过妾身去了这趟算是切身知道了飞纸的妙处,早晨的事情下午就满城皆知,宫里的消息第二日就传得满城官宦都知道,真是妙极了。”

    侍女若有所思地看了梁斯眠一眼,笑着与她说话,梁斯眠悄悄塞了支细纱堆的小花给她,让她常来走动,别的一概没有,径直告辞走了。

    细纱堆的小花小巧玲珑,簪在发间好看又不显眼,是大户人家侍女买得起的料子,样式却又新巧,不管她留着自己用还是拿出去送人都体面,侍女抿了抿唇,将东西仔细收好,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后院,挑挑拣拣地把梁斯眠的话传给王妃。

    那日三家比选时王妃虽然觉得梁斯眠有趣,却未实在放在心上,直到听说杨柳枝着火,她才隐隐觉得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此时听了侍女转述的话,便觉得梁斯眠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梁斯眠把都城一行说得像村妇进城一般令人鄙夷,却实实在在传出一个消息——陛下觉得王府对都城的消息知道得太多。

    这个女孩子比她预想的更聪明,手里捏着大大小小的招数,逼到她头上就扔一招,打得你猝不及防。王妃若有所思道“叫针线上的人都停下来,改做去年的款式。”

    年下是做生意的好时候,可杨柳枝遭此大难,注定无法分得这杯羹。现在东西不全,许多匠人受伤受惊,一时半刻恐怕难以恢复生产,好不容易有点名气的杨柳枝一夜之间被打回原形,想要东山再起不知要何年何月。

    霍承泽住在最边上的客房,顺着回廊转个弯就能从侧门出去,范海从这里出去叫人套车,梁斯眠独自一人走进屋里,还不到吃药的时间,屋里一个人都没有,霍承泽像睡着一样躺在床上,呼吸浅浅,看不出伤在哪里。

    床前有把椅子,大概是来看护他的人留下的。梁斯眠坐了片刻,觉得自己不应该来,又觉得他不应该来。霍承泽眼皮颤动,似乎要醒。梁斯眠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他重新安静下来,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身后的门忽然开了,吱呀一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悬娘挑开帘子,似乎并不意外会在这里看见梁斯眠。“夫人来得这么晚,就不怕救命恩人再也醒不过来?”

    梁斯眠淡定转身,好像早就猜到她回来。“曲大夫的医术有口皆碑,他说几天醒,就是几天醒。”如果没醒,一定发生了意外。比如有人换了药,或者根本没有喂药。

    “夫人何必这么防着我,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这样对我。”

    悬娘脚步轻轻,倚靠在床柱上自上而下审视着梁斯眠,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做事却一点都不心慈手软,要不是自己机灵,提前处理了很多破绽,早就被她逮到。

    世上再没有比女子更适合做骗子的人。

    “各为其主罢了,夫人又何必非要和我论个清楚?”

    这世上的事通常不讲道理,是非恩怨根本说不清,悬娘扭腰在床边坐下,直勾勾地看着梁斯眠,觉得要是把她弄回去,说不定还能额外挣一笔,还在盘算要怎么做才能一网打尽时,坚硬冰冷的东西从身后抵上后腰,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捅个洞。

    “再多说一句,当心小命不保。”

    不可能!她根本没给他吃过药,他不可能这么快就醒!可悬娘一动,就感觉到匕首划破衣服,贴着肉划了一道,细微的疼痛让她停下转头的动作,规规矩矩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梁斯眠表情复杂地看着半倚在软靠上的人,嘴唇发白,脸色发青,怎么看都离死不远,偏偏是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跑出来救自己,就好像在他眼里自己的命比他的命更重要。

    “杨柳枝烧了,所有的匠人都出城了,梁府发生什么事情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梁斯眠的话让悬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早知如此她就不应该这么早暴露自己,悬娘悔之晚矣,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没用,她只是很遗憾自己没能找到梁斯眠藏起来的账本。

    “姓沈的要是真的在意你,就不会让你身陷险境,为了一个男人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真的值得吗?”话里话外都在说梁斯眠被感情迷了心窍,显然把梁斯眠当做沈少主的相好,梁斯眠懒得解释,心说,我真正的老相好就在你背后拿刀抵着你呢。

    霍承泽意味深长地看着梁斯眠,手上微微用力,悬娘后腰的地方立刻染红了一片,疼得嘶嘶抽气。“你手稳当些。”

    范海进来把人提走,对于梁斯眠和霍承泽对面而坐的情形感到费解,欲言又止半天还是悄没声的出去了,临出门时捎带手将门虚虚掩上,留足了说话的余地。

    可屋里的人却似乎无话可说,白费了范海的贴心。梁斯眠见他醒了便打算离开,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浸着数不尽的失望。“你现在是他的人吗。”

    “是不是都和你没关系。”

    “姓沈的不是好人,你别和他在一起。”

    梁斯眠气得笑了,“他不是,你是?”话里浓浓的嘲讽让霍承泽心口一滞,半天说不出话,他确实已经没了置喙的余地。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