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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余我一人

    此者陷入了沉默。

    曾经的他无比期盼着能重新找回遗失的【自我】,拯救堕落的【本我】

    期盼着【本我】、【超我】和【自我】再度重归于一。

    可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那个“只剩一人”的【此者】。

    【吾】已失,【彼】与【此】永不合。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补完仪式】居然存在那么多的疑点,他当时竟然丝毫都没察觉。

    无论是【本我】的恶意,还是【自我】的分割,一切都如同暗流般不见天日。那时的他,只期盼【补完仪式】能成功,三人又回到从前。

    在学院研习的那段时光,是他最艰难又快乐的日子。白纯分裂为“三人”,【人格】化身初次诞生,而他负责把持【超我】人格。

    此者没有直接回答【自我】的邀请,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为什么我们最后必须要开启【补完仪式】吗?”

    【自我】的脸色微变,他已经明白了此者的意思。

    此者没有等他回答,而是神色有些凄凉的自问自答道:“因为【魔术师】的污染愈发的严重了,不是么?”

    “【人偶记】的代价是‘虚假生命’,【化身魔术】的代价是‘自我分裂’,那【万象剧场】呢?原型和构成阶段都有如此夸张的影响,要抵达最后的补完阶段,我们付出的代价难道不会更严重吗?”

    这次轮到【自我】陷入了沉默,而此时的此者像是失去控制的发条人偶,一股脑地把憋在心中很久的话语全部吐露出来。

    “【魔术师】的权柄不是免费的,我们都为它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

    “分裂后的【人格】无法做到真正的独立,导致我们去渴求彼此和寻求统一。这是来自它的诅咒,是源于它的污染。”

    “只有到达【补完阶段】,三者重新合一才是完整的【魔术师】,【补完仪式】本身就是一场不得不开始的赌局。”

    【自我】愈发沉默,面对此者的话,也不辩解什么。

    三种【人格】分裂之初,同源而生,不分“彼此”。

    可随着时间越久,不完整【灵魂】上的裂痕让他们之间愈发隔阂,变得陌生。

    于是,【彼者】与【此者】诞生了。他们成为从属,而【自我】成为了主人格,成为了唯一的【吾】,唯一的“白纯”。

    再到最后,在【魔术师】的干涉下,【人格】碎片开始崩坏。

    【自我】只剩下自我,【本我】被本能支配,【超我】则固步不前。

    “所以,我们最后约定了,谁在【补完仪式】中成为那唯一之人,谁就可以成为真正的白纯、唯一的【魔术师】”

    此者有些悲凉,看着眼前这曾经最熟悉的陌生人,

    “就算没有【本我】的干涉,不完整的【自我】人格碎片也注定了仪式会失败。你在【补完仪式】的时候,瞒着所有人进行自我分割,不就是打算放任我们失败后,你来把持一切么?”

    “那这个时候,又何必还来如此假意呢?”

    【自我】听闻,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是呀,我这是为什么呢?”

    他抬起头,神色无悲无喜。

    “那就请你彻底地死去吧。”

    黑色的丝线从他手中伸展开,原本柔软的线变得如同钢铁般坚固。

    无数的黑,淹没了此者。

    ......

    ......

    对面的人回头望了望,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这片空间中除了两人外,依旧是一片虚无,毫无生机。

    “已经开始融合了么......”

    他转过头微笑着对【白纯】说,“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保持冷静,实在是难得。”

    【白纯】越来越稀薄,最早开始变化的双手甚至都已经看不清形状了。

    “失去了【灵魂】维持的【人格】会慢慢丢失存在形态,最终彻底消失”

    对面的形态越来越接近【白纯】,神色也愈发生动,仿佛在逐渐活过来一样。

    在他手中,翠绿色的【生长之种】重新进入了激活状态,分化出细长的枝条,缠绕在他的手上,那金色的“液体”一点点地被注入了他体内。

    【白纯】其实已经听不见声音了,他的意识越来越弱,仿佛又要再次睡去一般。

    但这次,可能再也不会醒来了。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思绪也一团乱,

    “上次......遇到彼者好像......也是这样”

    他低垂着眼,如同一座静止的雕塑。

    “我......想......活下去”

    于是,【白纯】死去了。

    ......

    ......

    【自我】有些苦恼地看着自己身上的无数细小裂隙。

    “这一招真针对呀,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刚刚的攻击居然全部被反射到了【自我】的身上。黑线穿透了他,留下了微小的裂口。

    “如果你被人这样刺穿过,也会本能地去针对的”,此者沉着脸应答。

    “哈哈,看来你是很有经验了”,【自我】嬉笑着,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口在随着他的笑逐渐裂开。

    “不过,只是反射攻击对我是没有的噢”

    此者眼色一凌,在他还没做出反应时,背后突然一震剧痛,他强忍着痛楚拉开了距离。他的背部被狠狠地撕裂,掉落下的【人格】碎片还残留在攻击人手中。

    “又一个【自我】?”

    他难以想象地惊呼道。

    “当然,我又没说过【自我】只有一个。”

    两个样貌一样的人同时说道。

    【自我】看向后出现的【自我】问道:“搞定了?”,而后者点了点头,说出了一个让此者难以相信的结论,

    “【白纯】已经消失,他的【灵魂】和【自我】人格碎片都回收完成。”

    此者身形一滞,

    “你说什么!”

    而他刚刚想开口,另一个【自我】又毫无预兆的再次出现,又一次撕裂了他,这让他的身形愈发残破。

    此者难以置信,不明白【自我】到底进行了多少次分割。居然有无数个【自我】出现在这片虚无的黑暗中。

    他们如同贪婪的蝗虫不断涌来,每一次攻击,此者的身体总会被带走一部分,复数个【自我】轮番攻击、掠夺,让他难以防御。

    最初出现的【自我】站在原地,看着此者在【自我】的浪潮中苦苦挣扎,叹了一口气,

    “都说了,【自我】又不只有一个”

    即将被淹没的此者强撑着,嘶吼道:‘’【灵魂】怎么可能无限制的分割!”

    而【自我】却轻轻一笑,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呢?”

    “在我彻底掌控了【演变系统】后,这个‘世界’中每一个【基石者】诞生的【灵魂】都可以成为我的养料。一小块碎片每吞吃数个【基石者】的【灵魂】,就可以变为一个独立的【自我】人格,这是很简单的数学题。”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让此者心中一震。

    困扰了他很久的一个疑问终于被解答了:为什么明明没有【教团】的操控,【系统】却还在不断的圈养【基石者】,收割【灵魂】。

    这甚至让他都忘记去防御攻击,而是目光呆滞地问了一句,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用他人的尸骨......来成就你一人?”

    “是呀,为什么不呢?”

    【自我】戏谑地一笑,从体内拿出了一张被染得漆黑的卡牌,隐约可见的“魔术师”字样的秘仪文字,表明了它的身份。

    此者没有办法继续开口了,因为随即涌来的无数【自我】从数量上彻底压制了他。

    于是,【超我】被撕裂了。

    无数个狂热的【自我】人格,神色狰狞地朝着最初出现的【自我】走来,他们每一个人手中都拿着一部分的【超我】。

    最初的【自我】张开手,拥抱万物,震声高吼道:“归来吧!”

    前方的【自我】化作无数的光涌入了他的体内,照亮了这片虚无。

    他感觉到了,自己开始变得充实,变得具体,“形”诞生了。

    他捏碎【生长之种】,灵魂重新倒灌回基石者的身躯内,再次填满了它。新的【人格】成为了这具的【内容物】。

    【伪物】与【内容物】结合在一起,“白纯”这个生命重新诞生了。

    “白纯”欢呼着,感受着这新生的一刻。

    “只有我能成为【我】”

    ......

    ......

    红衣的女士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做着和她优雅高贵的晚礼服完全不符合的动作。她打着哈欠,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我说,无铭,这个仪式到底要持续多久,怎么还没结束啊?”

    在一旁盘腿坐着,闭目静神的黑衣少年睁开了眼,轻轻一瞥,却没有回应她的抱怨。而是微微拔出手中不详的黑刃,轻轻地抚摸着刀身,如同亲密的友人般。

    红衣女人看着这幕,不由得撇了撇嘴,吐槽道:“噫,你们【生咒学派】都这么奇怪吗。这可是一把刀诶,有必要这么深情?”

    “哎,早知道这么无聊,我就不跑来这里了,偷偷上老姐的号,可废了我好大劲。”

    “小李,你知道吗,隔壁班的那个‘女王’这次实践课程可是选择了挑战【灭绝区】的【葬龙巢穴】呢”

    “小李,我听班上的同学说,她一个人就从巢穴里把【龙子】带回来了。”

    “哇!!!!”

    “那可是【死葬龙】的胚胎,上面的诅咒和恶念都已经实质化了,马上要成熟孵化了”

    “小李,据说她直接背负着接近临界状态的【龙子】在【灭绝区】里独自穿行了好久。真的太可怕了,这个女人。”

    她蹲在一旁,也不顾长裙落到地上,双手托着脸,碎碎念地一直嚷嚷。

    而无铭终于被她的不断骚扰逼得没办法了,只能无奈地开口,

    “不要叫我小李了!灵魂乱流已经快消散了,我们再等等就行了。”

    听闻,红衣女子立即起身,用力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买账地嗔怒道,

    “哼,还不是你不肯叫我的代号。怎么?让你叫我‘歌者’,就这么难吗!”

    无铭点了点头,一脸的认真。

    “你!”,见他居然真的认真拒绝自己,红衣女子有些生气,

    “凭什么你们可以叫姐姐“歌者”,她唱歌那么难听,哪里像是叶氏的人!”

    无铭刚想开口,突然一阵战栗的感觉涌上来,是黑刀在无声的呜咽!

    他难以置信地握住黑刀。这把和他同源同生的【外典·洗罪之刃】,经过特殊的秘仪加持,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他的一部分了。

    从刀身上传来的反馈告诉他,在前方的灵魂乱流中,有一个极其恐怖的东西正在诞生。从“它”的体内不断溢出的气息,逼得【外典·洗罪之刃】不得不放弃继续监控。

    他握紧洗罪之刃,自言自语道,

    “这......怎么可能,难道不是师兄?”

    而同一时间,在他身旁的红衣歌者也出现了意外。她呆滞在原地,僵硬地保持着前一秒的动作和表情,双目无神。

    她的左手攒成一个拳头,看动作,是正打算狠狠地给无铭来一拳。

    可这一拳还没挥出去,整个人却突然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机械地固定住了。

    “青,你.......怎么了”

    无铭话还没说完,“青”的眼睛却突然一转,又重新恢复了生机,那突如此来的凌厉眼神吓得无铭语气一滞。

    她抬头,本能地环视四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胡乱堆着砌各式华贵装扮的晚礼服,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们两个,是不是玩得有点过火了?”

    熟悉的冷冽语气,还有刀锋般的眼神,让无铭不由得站直了身形。而他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事情暴露,“正主”上线了。

    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弱了几分,有些生硬的打着招呼:“好....好久不见,歌者,额!”

    红发女人一个眼神递过来,有些不善地打量了几番无铭,质问道:“你叫我什么?”

    无铭一呆,有些结巴地赶紧开口补救道:“是师……师姐!”

    无铭没来得及告诉叶一青的是,大家称呼她的姐姐为“歌者”,是因为每一代叶氏的继承人最后都会成为【歌者祭司】,

    这是一种头衔,也是一种象征。

    可作为最擅长【灵魂秘仪】的叶氏长女,她本人却是最讨厌这个称呼的!

    因为这一代的“叶氏歌者”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音痴”。

    在她诞生时,家族中的人便按照惯例,对她的血脉进行过测量。

    但结果令人惊叹,

    作为这一代的长女,叶清泓居然没有任何的【乐理亲和力】。

    震旦的叶氏家凭借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通过展现乐理,以此与秘仪产生共鸣。

    将秘仪刻写入乐章,成功地避开了人类施法的【纯粹上限】。

    因此,叶氏的人,无论血脉强弱,几乎都是天生的秘仪者。可一旦失去了天赋血脉,那叶氏的拿手好戏基本上也都难以施展了。

    而“歌者”这个称呼最开始出现的原因,正是有心之人用来讽刺她没有任何的血脉天赋。

    所以她也十分厌恶别人把她和叶氏的血脉头衔挂钩。她不需要是“歌者”,也不必,她只是她自己。

    可尽管这样,叶清泓还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成为了叶氏继承人。她的实力也可想而知,“歌者”之称最后也实至名归了。

    虽然成为了真正的“叶氏歌者”,但她还是讨厌这个称呼,

    直接的爱憎,强烈的自我,这就是叶清泓,【生咒学派】近年间最出色的毕业生。

    叶清泓低头瞥了他几眼,啧了一声说道,

    “小李子呀,你知道吗,你麻烦可大了呀”

    无铭有些无奈的捂着额头,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叶一青总喜欢叫自己“小李”了,原来源头在这里!

    他刚想开口,却被叶清泓一挥手制止了,只见她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纹路,用如同机械般冰冷的声音复述着:

    “生咒学派三叠纪学员,冯·古伊曼·李,编号B27121131”

    “你在针对高权限遗世地的行动中,涉嫌违反多条【考古队】条例,根据学院管理条例,你将会面临【审查团】的审判。”

    “目前你名下的所有权限已冻结,对你名下的待执行任务发起转交,转交人为......”

    “考古队成员,叶清泓,编号A27121001”

    面对这来自考古队的处罚,无铭只有沉默,他无法为自己辩解。

    过了好一会,叶清泓才缓过来,有些不满地说道,

    “审查团的这帮老家伙,只是说几句话就得用【刻写术】?”

    她熟练地搂过无铭的肩膀,用一副大姐头的模样,嬉笑道:“小李子呀,我知道你的打算。虽然我也看不惯那帮老家伙,但我劝你还是先收敛收敛。”

    “毕竟你这次的罪名有点太大了,还是小心点。”

    无铭叹了口气,他正式地做出了回复:

    “冯·古伊曼·李,接受”

    “声纹匹配,灵魂特征匹配,认证成功,刻写完成!”

    在又一阵机械式的应答后,叶清泓眼中的秘仪才彻底消失,摆脱了灵魂中的“杂质”后,她也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呼~憋死我了,那现在我就正式成为行动的主负责人了”,她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却灿烂如烈火,

    她抬起手,指向前方逐渐消散的灵魂乱流,宣布了她作为负责人的第一个命令,

    “让我们进去,给那个傻子来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