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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可是好和尚

    出了青萍山,温衡在青萍溪上寻了温府舟楫,又约了改日在望海楼再聚,这才与许意平几人告辞作别。

    上了乌黑快船,待到溪水平阔,四处无人,贺衷寒这才把憋了好久的疑问一股脑倒了出来:

    “东主,昨夜散去之后,照闻方丈与东主又聊了片刻,可有提及那蒙面道人华阳子?此人为首的蒙面人为何要杀那白脸和尚?方丈大师是否可能也有参与?那……”

    “贺木头,你让东主一个个说,下山还没喘口气呢,东主体弱。”

    小翡白了贺衷寒一眼,又瞪了瞪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林涧、铁羽二人。

    许意平在四角亭中坐下,享受着小婢女的按摩,再看面前的三位武夫,突然觉得头脑聪慧、四肢孱弱好像也不是件太坏的事,不由取笑道:“贺衷寒,枉费你阿爷给你取了如此风采的名字,脑子里装的全是问题。”

    贺衷寒见东主拿自己打趣,习惯性地扰了扰脑袋,嘿嘿一笑,等待东主的下文。

    “照闻方丈只是提及那华阳子本是青萍山守止观的道人,偷学了守止观观主玉蟾真人的‘紫阳朝玉阙’,玉蟾真人念其才学到了第一层,又顾及旧情,未有深究,只是将其逐出了山门。这华阳子在南疆呆不下去,自此便去了玉京。老和尚亦不知这按理应在玉京的华阳子为何深夜到了竹峰寺。”

    许意平说起了正事,也不再打趣,声音又变得平缓清冷:“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二。在王管事给我的信息中,乘风帮近两年进了不少江湖好手,其中恰好有一名身背木匣、善使鸳鸯刀的道家高手。因而可见以华阳子为首的这群蒙面人,十之八九是乘风帮的人,而且是千里迢迢从玉京赶过来的帮中精英。”

    “又是乘风帮!”

    贺衷寒几人轻声念叨,他们毫不怀疑四海商行消息网的准确性,已经笃定昨夜闯寺之人必然出自乘风帮。

    “如此说来,华阳子身为道士却用起了鸳鸯刀,应该是为了遮掩身上正统的道家功法,免得守止观寻他麻烦。所有蒙面人并未着青衣,临走还带走了尸首,是不想让人把乘风帮和那叫做白弥勒的白脸和尚联系在一起。”

    林涧依着亭柱双臂抱剑,开始发表意见。

    “林贱贱所言正是。”

    许意平含笑点评,也不管林涧对此绰号流露出一脸嫌弃的神情,继续说道:“准确点说,是不想让人把乘风帮和海船被劫之事联系在一起。”

    铁羽把囚龙棍扛在肩上,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东主,那温衡倒是天天穿着一身青衣,他这几天出现的地点也太巧合了,他出现在望海楼,东主就被刺杀,他出现在竹海大佛,乘风帮就出现了。”

    许意平换了坐姿,好让小翡揉得更得力一些,这才轻笑开口:“那位借钱兄应该真是巧合,他多半真是时运不济啊,先不管他。假设温衡是个巧合,那么在大佛前,蒙面人看向温衡的眼神带有疑惑,也没有选择向突兀出现的温衡出手,最大的可能便是他穿着一身青衣,让蒙面人拿不准他的身份,怀疑他是乘风帮温陵堂口的人。这也佐证了蒙面人出自乘风帮,且非本地帮众。而白脸和尚,自然是杀温衡灭口,毕竟温衡撞见他们从大佛石窟中钻出来。秘密,越少人知道才越安全。”

    “既然如此,其中关键便是乘风帮为何知晓白脸和尚的藏身所在?又为何要杀他?”贺衷寒扰了扰头,再次抛出一串问题。

    “老贺之问,正是关键所在。”许意平此时坐直身来,又收起了脸上笑容。

    小翡见状便停住了手,贺衷寒三人亦是神色认真起来。

    见几人恭听,许意平正色道:“大佛下的石窟绘有浮屠道的印记,以浮屠道的行事风格,白脸和尚不可能将这个秘道泄露给任何人,所以乘风帮知晓白脸和尚藏身大佛石窟的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是白脸和尚和乘风帮约好了在大佛前碰面,大佛石窟被发现只是因为温衡这个意外。”

    “既然是双方约好了在大佛前见面,他们又何故反目成仇?”

    许意平好似是在询问身前四人,亦似在自问自答:“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乘风帮事先知晓白脸和尚的浮屠道身份,相互勾结劫船后,乘风帮知晓了望海楼上十人的经历,意欲杀人灭口,切断与乘风帮的牵连,避免被追踪。”

    “其二,乘风帮事先不知晓白脸和尚的身份,望海楼一事后,白脸和尚主动暴露浮屠道的身份以求震慑乘风帮来自保,乘风帮既担心劫船泄密,也想和浮屠道撇清关系,决意除之。

    “不论是哪种可能,现在能肯定的也有两点:一,白脸和尚未曾料到乘风帮真敢对上浮屠道,欲杀之灭口。二,乘风帮肯定是海船被劫一事的主要参与者。”

    “也就是说海船被劫一事铁定是乘风帮干的?”铁羽边插话边掌舵,乌黑快船沿青萍溪顺流而下。

    “乘风帮至少是主要参与者。不过,所劫海船的货物数量庞大,数百万两银钱,乘风帮虽然势大,但恐怕也吃不消。除非加上浮屠道?或者说浮屠道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还有,那朵彼岸花为何也在船上?”

    许意平轻揉眉心,此事深浅尚未见底,而最令人心忧的是中间竟然出现了浮屠道和那朵彼岸花的影子,他思虑片刻,转身吩咐林涧:“林贱贱,你去盯着城东的江湖夜雨楼,此楼只在每日晚间掌灯时分开门,那瘦和尚接近油尽灯枯,想要活命,最快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是今晚去楼中购买灵丹妙药。至于乘风帮,我料他们会主动寻上门来。”

    林涧抱剑一礼,刚要驭船登岸,却被许意平按住了肩头:“望海楼上放走白脸和尚,我们起的是螳螂捕蝉之心,竹峰寺之事后,若是这只蝉不傻,多半会生出黄雀之想,设局等候螳螂入瓮,而我们和乘风帮皆有可能成为那只欣然入瓮的螳螂。”

    许意平随手拍了拍林涧的肩头,缓声道:“此去多有风险,万事小心。”

    林涧潇洒一笑,道了句“东主放心”,便向城东而去。

    “东主,初来温陵第一次见照闻方丈时,我就感觉这老和尚不简单。今时想来,原来是我的修为与其差太远,未能看透,老和尚昨日那一掌,至少登峰中境的修为,怕是离登峰圆满也不远了。”

    贺衷寒想起昨夜那老和尚云淡风轻的一掌就逼退了凶狠霸道的华阳子,眸中闪亮,不觉心生向往。

    “登峰境?登峰造极,世间一流。看来这老和尚不仅佛法精湛,武功也是深藏不露啊。”许意平摩挲着手中那管名为“无拘”的翠雨尺八,轻声喃喃。

    小翡亦是看向东主手中的明黄布袋,眼前浮现出那老和尚在寺门前送别时的情真意切,轻声问道:“照闻方丈……是个好和尚吧?”

    许意平听着小婢女的询问,不禁想起竹峰寺藏经阁中那尊相貌可怖的佛像。

    那佛像不是寻常菩萨,而是怒目金刚的法相。菩萨低眉,慈悲六道,而金刚怒目,降服四魔。那些浮屠道道众所信奉的正是“不显金刚之怒,不见菩萨慈悲”……

    “希望是个好和尚。”

    溪上清风徐徐,把许意平的话语吹得有些恍惚,若同微漾的水波,向着四方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