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蝉 7 衍悔（1）

    鱼女穿梭数座宫殿，行至永安宫内，四处寻觅，方才行至一女子身前，那女子从面容可依稀瞧出少年风华，如今却是周身素髻木簪，灰布麻袍，端是朴素，俨然代发修行一般出家人做的打扮。

    众人紧随鱼女而来行至永安宫门前，只见那鱼女径直将水镜交由女子，而后亲昵地蹭了蹭那女子的脸，随即化作鱼身跃入镜中，消失不见。众人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那女子那时亦是瞧向门外众人，只是面上不见异色，却是面色温蔼的迎了白瑜众人入内。白瑜正待拜会殿内主人，却见后来赶至的朱几道上前行了一礼，轻声唤道：“母亲。”

    那女子闻言，却是躬身正式行了一礼，道：“老身见过王爷。”

    金善心间惊异，朱几道称那女子为母亲，那女子岂不正是当朝皇后？金善尚且来不及消化此间种种，随后又听那女子缓声细语道：“贵客盈门，不若先用杯茶罢。”言落，那女子便要领着众人前往茶室，众人无人推拒，依次随行入内。

    直至众人落座，几人互通姓名便不曾言语，皆瞧向眼前女子那双手，炙茶，备器，碾茶，罗茶，投茶，斟茶每一帧具是端正雅芳，优美至极。茶盏是较为普通的黑釉盏，那女子手执茶勺欲于盏内添些茶水，朱几道却是神色郑重忙制止那女子动作，道：“母亲身份尊贵，这等杂事应交由下人来做。”

    那女子却不动神色拒了朱几道，道：“王爷所述皆是老身身前事，老身前时业已交还了册宝玺印，更为圣人褫夺了封号，成了一届庶人。如今老身已是出家人，法号衍悔，尚居永安宫，不过是无处可去，腆居此间罢。”

    朱几道见衍悔动作不停，执意斟茶，不便再做阻拦，只得落座，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衍悔亦是神色如常饮了一盏，众人方才有了动作，却皆是面露难色。那茶咸涩不堪，甚至略有些刮刺。

    衍悔见此情景笑道：“诸位体谅，这茶叶正是大统十年的砖茶，添了些许粗盐，口感苦涩，倒是怠慢了诸位。”

    白瑜却道：“民间此茶甚多，多为贩夫走卒啜饮，脚商长时行走，水盐消耗甚大，茶水中加些粗盐，更利于恢复体力。”只不过没有这其间的诸多茶艺，不过是将茶叶烘炒，压制成饼状，便于保存，需要时便扳下一块，直接用沸水冲烫罢了。

    衍悔似是历经诸多回忆，亦是笑道：“老身少年时，初饮此茶，也是诸多贱视，不堪忍受，直至身前随圣人投身行伍，入乡随俗，竟也慢慢的喜欢上了这其间滋味，如今品来，却是浮生百态，尽在其中。”说罢又是一盏饮尽。

    朱几道闻言却似想起不悦经历，道：“我以为母亲安居永安宫，不过问俗世纷争，竟不知这一切全是母亲手笔？”语气中竟是满含怨愤。

    衍悔却是瞧向远方，一派平静道：“老身早知会有今日。故而一直于此等候诸位。”

    朱几道闻言却是喝声问道：“母亲何来妙华镜？此番行为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衍悔却道：“届时，老身自会给王爷解释。”言说至此，衍悔却是一声叹息，痛道：“昔时道长言说，我六根不净，难入佛门。如今看来真是如此。”

    朱几道闻此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垂首坐下。

    然后就是这一盏茶的间隙，朱几道不由忆及往事，那是他不堪回首的往事，亦是圣人发妻，前梁卫国公主不堪回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