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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西洛里亚的信仰

    铛——!

    主教堂外围的钟楼之上,那只历经了近千年岁月的黄铜大钟的钟身左右摆动,准时地在正午时分发出一道浑厚低沉的钟鸣声,忠实地履行着它那已经维持了近千年的职责。

    钟声打破了晚冬早春时节的凝滞空气,盖过了山上山下的一切声音,让肃穆笼罩万物。

    而一群落在钟楼屋檐上、埋头打理羽毛的闲适白鸽,也被这钟声所震撼,纷纷振翅而起、扑腾着飞向地面,不满的咕咕声划破了暖阳下的平静氛围,为世间再次注入一丝生机。

    “愿主的辉光如阳光般洒满世间,愿主的恩赐如雨露般降诸世人;

    “愿祂的威光永为诸敌所惧慑,愿祂的神名永为信众所铭感。”

    在主厅的尽头,伫立着一尊高逾五米、通体洁白的大理石石像,那石像的衣袍并不华美,其上没有雕刻任何装饰,仿佛任何来自人间的多余修饰,都是对于所雕刻之存在的不敬。

    但如果视线向上移动,却发现,那石像没有具体的面容,只有大致的五官轮廓,似乎雕刻者用尽毕生的才学,也只是将将雕琢出石像面庞的柔和线条,可即便如此,当人们将自己的目光投向石像的面孔时,却能够感受到一道温柔的视线,仿佛来自神明的慈爱注视。

    而这,就是这尊石像所要雕刻的存在——不同于寻常的教区大教堂、以及各城镇所供奉的圣子圣像,这个空间中所供奉的,是世间鲜有的上主神像!

    在这尊神像下,坐着一位身穿白袍、披着灰白毛皮材质的大氅的白发老者。

    老人看上去真的已经很老了,他的面容很是清减,仿佛只要一阵大风吹过,那副瘦削的身子骨就能被吹断;但看他端坐在神像前,腰身挺拔得却也如同一株老松,即便他此刻正在双目低垂、低声颂祷,那眸子中仍有光彩,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

    “愿虔信者、躬行美德者,歆享天堂之乐;愿不信者、恣肆丑恶者,永受炼狱之罚。

    “惟祈我主,公正明断;惟愿我辈,永守教条!”

    即便那低沉的钟声足以打断人们手上的工作,可老人的行动却丝毫没有受到其影响,他就如同一位最为虔诚的狂信徒,任何外因都无法打断他在神像前祝祷的行为。

    低沉的钟声萦绕在宽阔的主厅中,当那钟声的最后一声余音散去,老人也念诵出最后一个祷词,这一切的恰到好处都是如此的自然,似乎理当且必然如此。

    其实不然,在西洛里亚,教堂的主厅中往往并不供奉神像,而是供奉圣子或圣徒的圣像。

    当然,能够供奉圣子圣像的教堂,也只能是主教区或大主教区一级的大教堂;

    而在城镇或乡村的教堂中,供奉的便是圣徒的圣像,由于当地信众所信仰教派不同,该地区的教堂中往往也会供奉不同的圣像,最为直观地体现了两大教派的针锋相对——

    若是信仰以教廷所代表的上圣派,当地教堂则会供奉着第四圣徒、草创了教廷的第一位圣人亚伯拉罕猊下;而倘若信仰的是以达西亚国教为代表的信经派,则会在当地教堂中供奉首席圣徒、传说中与圣子一同超脱了凡俗的卡门猊下。

    圣像的不同既反映了两方教派的核心要义,也突出了教区大教堂在教会信仰体系中的地位,但这终究还是有苦衷的,毕竟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无论是教廷还是达西亚国教,自然都希望在各地教堂中供奉神像,让更多人感受到上主的慈爱与辉光,但这是做不到的:

    因为上主诺依是一位真神,一位执掌法则的真神。

    就如同凡人无法念诵天使的真名,若想在书页中留下一位天使的名,便要付出一位高等超凡的生命那般,即使这位真神早已陨落,星空的法则依旧维持着这个世界运转:

    信徒可以在心中默念祂的名,但绝无可能将这个名字说出口,更不可能将祂的名记于书册之中、流传后世,自然也不可能将神明的形象通过雕刻、或画像的形式加以保留。

    世间唯一载有上主真名的书籍,便是圣徒卡门亲笔撰写的《诸国见行游纪》,亦即圣主教会的经典《旧约》,通过这九卷书(当然,教廷官方的口径是向来都不承认第九卷的),经过无数虔诚信徒的努力,圣主教才终于将其复制、并向西洛里亚诸国广泛传播。

    但上主的神像却只有两尊,一尊是年轻的提图斯圣子与卡门圣徒,在明悟了自己的存在与本真后,登上卡俄基亚帝国最高的山峰、坐落于卡俄基亚城东方的卡俄基亚山,于世俗之巅打造的高大神像,也就是坐落于此刻的大教堂主厅中的这尊大理石神像;

    另一尊神像,则是那二位在人生的最后几年间,横渡海峡、前往彼时还处于蛮荒时代的达西亚岛后,亲自雕琢而成的,并在此之后,交由当地投向圣主信仰的部落妥善保存,经过时间的流逝,成为了信经派、即达西亚国教所供奉的神像。

    而经过数百年的演化,圣主教早已演化出一套祝祷时使用的范式。

    但与崇尚“心手合一”、注重信仰与品行并重,反而不怎么过分拘泥于仪式的信经派不同,教廷是极为注重仪式的,即便是祝祷用词,不同的人也只能使用与其相匹配的范式,不可僭越,也不能自贱。

    换言之,这位端坐在神像前,对于神明无比虔诚,穿着由亚麻编织而成的质朴白袍、所披大氅也不过是由随处可见的灰狐皮毛制成,看上去只是精神一些、身体硬朗一些的、与普通老人并无二致的老者,就是当今教皇冕下,掌握着半个圣主教世界至高权柄的格里高利!

    他松开交拢的双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无比重要的大事。

    即便知晓了老人的存在,但在看到他的时候,也鲜有人能够将这位看似质朴虔诚的老信徒,与那位牢牢把控教皇冠冕长达一百五十余年、只一句命令便能摧毁一个公国、便是国王也可以生杀予夺的高位者联系起来。

    但此刻的教皇其实并不孤独,即便此时是正午时分、正处于教廷最为忙碌的时刻,主厅内也颇为空旷,一位身着黑色法袍、其样式似乎是从修道服改造而来的男人正站在他身旁,与他一同祝祷。

    “惟祈主明,惟愿我虔!”

    在老人念出了自己的结束词后,男人也缓缓地放下双手,念出了自己最后的祝祷词。

    老教皇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慢慢悠悠地抬起头,看向这位已经追随自己许多年、各方面都令他颇为欣赏的年轻人,用右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

    “怎么了?能有什么样的大事,逼得你不得不打扰我的祝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