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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笛桓的身世

    越往西行越是荒凉,气候也越来越干。已经连续赶了好些天路的几人,除了吃一些干粮和水以外,再也没有吃过熟食了。

    “唉,我好想许大哥给我烤的兔肉,那等美味佳肴,不知要何时才能吃的上啊。”

    辛有一脸嫌弃的打趣道:“怎么,你们植物精还吃肉,而且还是兔肉,不应该食素不食荤才是吗。”

    “植物精怎么啦,我早已幻化成人,与你有何区别,倒是你,这辈子都是不可能变成我的样子。”七叶觉得自己略胜一筹,说完便哈哈笑道。

    “你.....我岂会跟你比。”

    七叶闻言后,露出一个坏坏的笑,问道:“辛有小兄弟,难道你平日里不喜欢吃兔肉啊,那可还有什么不食的?”

    辛有打量着一脸认真的七叶,想了想道:“嗯......葱叶,还有冬瓜。”

    “没有了?”

    辛有用一副‘你要干嘛’的表情盯着七叶,只见他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坏笑。辛有知道他可能要被耍了,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七叶竟然变幻成了他的模样,而且还正津津有味的吃着他不爱吃的食物。

    “唉,辛有兄,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呀,你要不要也来点儿呀。”说着便扯下兔头送到了辛有的面前。

    此时的辛有早已火冒三丈,哪里顾得上其他,扬起手便追着跟他共用一张脸的七叶打去。七叶则一边吃一边跑,只是即便这样,辛有依然不是他的对手,固然是追不上他。

    过了许久,七叶见辛有依然不放弃,便变回自己的模样,站到远处大声喊道:“好了辛有,你不累呀。我这是逗大家开心呢,你说这一路上多无趣呀,没得吃也没得玩,就连阿烟都变得沉默了。”

    辛有闻之看了一眼远处正靠在一棵树下乘凉的李献君和茹烟,阿烟则无力慵懒的躺在苼烟的腿上,就像是个尸体般纹丝不动。

    “只是公子他们似乎并未感兴趣。哎,对了,我其实也挺不喜欢吃七叶一枝花的。”辛有说完,也走到一棵树下坐下。

    “哎,你......这局就勉强算你赢了,真是,我这么可爱,你还不喜欢。”

    李献君看着身边偏头睡着的茹烟,看着一脸相思的苼烟,还有一路追逐打闹却又互帮互助的辛有和七叶,他觉得很庆幸,也很感恩,这一路上能有他们的陪伴和帮助。

    所以他真的希望,后面的路都能顺畅无阻,如有危险,他愿这些都只降在他一人身上。

    无名山庄!

    “这几日庄内有些事情还需要在下处理,小王爷可在此多休整几日。”凤裘放下手中的笔墨,平淡微笑的看着袁逸轩,眼角却顺着他的脸颊停留在了他的胸前。

    袁逸轩走上前,顺手拿起桌上的药方,只是研究了半天也未曾看懂。

    “得灵兽之血,七草之足,南海雪芝,以及纯灵之魄,将其引入东华鼎中炼制三日,若成功练得此丹,可解……哎,怎么只有半页,凤裘这个是解什么的。”袁逸轩有些意犹未尽道。

    “小王爷何时对解毒一事这般感兴趣了,我记得往日里,您可是对这些费脑之事一点也不感兴趣。”

    袁逸轩闻言得知了凤裘的反问,心道应该是没有发现他的不同,于是放下手中的药方,微微伸了伸懒腰,嬉笑道:“那是当然了,本王可学不来那些嚼文伤脑的东西,不过要说品书作画嘛,那可还真没几人能比得过我。”

    “呵呵,那既然小王爷有此闲心,我便带你去个地方。”

    “何处?”袁逸轩眉头微皱。

    凤裘笑了笑,并未说话,随后便吩咐下人将他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还有茶水提前送往他们将要去的地方。

    袁逸轩见他还有些神秘,也不愿说到底去哪里,也只得像个乖孩子一般跟了过去。一路上两人并未怎么说话,只是看到眼前的崇山峻岭时,袁逸轩还是难免有些触动,微叹了口气,喃喃道:“又是上山。”说完还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脸颊,脚步也随之急促起来。

    凤裘觉察到了他的不安,也听到了他的叹息,于是当即停下脚步回过头,谁知袁逸轩竟已来不及收住脚步,一下迎面撞了上去。

    “小王爷,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倒是你,突然停下来干嘛。”袁逸轩说完自顾着朝山上走去。

    凤裘见状,立马打开从他怀中偷拿出来的手绢。手绢刚一打开便袭来一股浓浓的恶臭,虽然看着只是一副干净的人皮,但是患灵的灵气十分罕见难闻,虽被设了结界压抑着恶臭,可那种气味还是蔓延了出来,倘若被有心人闻去,定会招来事端。

    凤裘未敢多想,他立马咬破手指,滴了一滴鲜血上去,那血立马消失在人皮之上,随之恶臭也慢慢的减弱了。

    他虽为凡人,可从小就颇具仙缘,而且还有极高的修仙天赋,他体内更有着世间少有的凤凰经脉,倘若好好修习仙法,只需百年便能腾云驾雾,飞升上天。

    只是他从小便喜欢研究医术药草,对修仙一事并不感兴趣,虽然他武功高强,也知晓一些皮毛法术,可这些却完全是为了自保而已,毕竟身处江湖行医济世还是得有保护自己的实力才行。

    想他从小到大,每日都研究千奇百怪的毒,尝试各种各样的解药,为此不惜以身试药,一次不行便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四次的尝试,只是日日这样,就算有再多的好运也终会有耗竭的一天。

    终于这一天来了,那时的他看起来还不到十岁。因为他看到有太多的人吃不起饭,流落街头,每到冬日就风吹雨淋,夜夜被刺骨的寒风吹醒,所以他想炼制出能让人不惧寒冬,不怕恶疾的丹药。

    也正因在那年,他差点被冻死街头,幸好被人所救,他为了报答恩人,更加立誓习得医术和一身本领,只愿长大后能像恩人一样救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也愿留下来,一世追随保护恩人和他的家人。

    他身子好些后,恩人叫他拜府内的一位医官为师,医官将平生所学全部交给了他,还将珍藏的一本《三界秘录》也送给了他。

    并告诉他,医者父母心,希望他日后对待任何人都能一视同仁。

    有了师父的教导和指引,也有了奇闻秘录的记载,这让凤裘更加也更快的了解到了各种草药的功效与禁忌。

    由于自小便以药为食,以毒为膳,所以他体内经脉流淌的早已不是纯血,而是毒药,但也是解药。

    凤裘将手绢包裹好,又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袁逸轩,随后弯腰蹲下,大声说道:“小王爷,这好像是从你怀中掉落出来的,不知这是?”

    袁逸轩摸了摸怀中,他急忙转身,有丝紧张道:“别动,对,对,的确是我的。这个手绢是一个爱慕我的姑娘送的,所以,我自己来捡。”

    凤裘收起悬空着的手,毫无惊讶,面带微笑道:“既然是爱慕你的女子所赠,在下确实不便经手。”

    袁逸轩松了口气,咧嘴笑道:“那是自然,等到哪天你有了喜欢的女子,你便明白方才我为何会这般紧张了,呵呵呵。”

    手绢收好之后,两人又继续赶路。

    凤裘依然不说话,一旁的袁逸轩也变得默默不语,这一路上除了他二人的脚步声和林中的鸣叫声,一切都是那么的惬意悠闲,风轻云淡。

    走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两人才终于来到了山顶。

    山上建有一座简陋的八角亭台,从木头的腐朽程度来看这个凉亭已有几十年了。只是这里似乎经常有人来此,虽看着老旧,但木桌竹凳、美人靠都十分干净。

    凉亭建于悬崖峭壁的边缘之处,倚坐于美人靠往下看犹如悬空在万丈高空之中,让人心惊胆战却又不由自主的想睁开眼去看看纵览于脚下的锦绣山河。

    木桌之上有摆好的笔墨纸砚,还有一壶清香的茶水。

    “这些是?”袁逸轩指着桌上的东西道。

    “这座山峰背离于无名山庄,所以这里极少有人知道,就连那远处的湖水也很少有人知晓。我喜好清净,这里便于我研究医术。”

    袁逸轩这才知道,原来这里之所以这么干净整洁,不是因为来的人多,而是他经常来,所以这里时常有人来清扫。可最近这段时间他都与自己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来此处,而且他一向不喜吟诗作画,想来这是为自己准备的。

    袁逸轩想到自己伪装的这么好,难道还是被他看出来了?或是说,那晚的神秘人当真是他?可他为何要这样做?他若知道那晚的事,他可会后悔?

    心中突增疑惑,脸色也变得有些纠结,每每难过的时候他就会赋诗作画来发泄情绪,可此时的他紧紧握住笔身,却迟迟不见下笔,过了半晌,直到手臂有些酸楚,他才慢慢放下手中的笔。

    他又不自觉的轻叹了口气,端起凤裘早已为他倒好的茶水,小声说了句话,说完便立马犹如水鬼般一头扎进茶水里,一口气将茶水全部喝完了。

    “你说什么?”凤裘一脸疑惑道。

    “啊……哦,没什么。”袁逸轩说完,松了口气,表情也不像之前那样深沉。

    “前天夜里”,凉亭本就清净偏寂,凤裘又是习武之人,周围的所有的声音,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又岂会听不到袁逸轩说的是什么呢。

    原来,袁逸轩竟真的不信他。

    只是为何还未问出口,他就突然转变了态度呢?凤裘不知他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只是他既已开始怀疑自己,日后又还能在信任自己吗?

    “既是品茶,理应慢慢品才是,这水有些微烫,食太烫对肠胃也不好。小王爷下次切不可再如此急躁,否则吃苦的可还是你。”

    袁逸轩闻言轻笑了笑,他知道凤裘这是在关心他,不过他可不想再吃苦了,苦,他可足足吃了十多日,每日都如同度日如年,虽然灵验,却着实苦臭难忍。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后独自走到亭沿旁,俯视着臣服在脚下的青山绿水,曲折的山路,还有响彻山脉的啼叫声。

    前一刻他还身在此山之中,渺小微弱,可此刻再看,他放眼望去,眼前的这一切竟也变得如此渺小,仿佛就像是一粒尘埃,他只要一伸手便可以将它们化为泡沫。

    “凤裘,怪不得你喜欢这里,这里的确很不错。”

    凤裘愣了一下,因为袁逸轩只有在相信他的时候才会直呼他的名字。

    “小时候,我一个人经常来这里采药,时常会忘记时辰直到深夜,所以长大些后,我便在这里搭建了这个凉亭。”

    “小时候,一个人,深夜了还采药?没想到你还真是个药痴,那你不害怕山间的野兽和山鬼吗?”

    凤裘看着袁逸轩一脸惊讶模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又转而变成淡淡的浅笑,道:“小的时候又怎会不怕呢,只是都习惯罢了。所以后来我便寻了这处平坦的山沿修建凉亭,不过说来也怪,我竟一次也未曾遇到你说的野兽或是山鬼,久而久之,倒也不怕了。”

    “一次都没有遇到,可这座山脉茂密繁盛,就算没有山鬼,又岂会没有野兽。”袁逸轩此刻尽显疑惑。

    “我虽没有遇到过野兽,却遇到了比野兽还要更可怕的东西。”

    袁逸轩紧张的打望着四周,声音有些哆嗦着道:“你该不会真是,是遇见了山鬼吧?”

    “我区区凡人,何来的能耐能得罪的了他们,只是具体何事,日后再告诉你吧。”

    遭到凤裘的推诿,袁逸轩乖乖闭上了嘴,又开始打量着坐在他对面正认真研究医术的凤裘。

    无名山庄几百年前便扎根于此处,倘若这里真有事发生,那这座山脉应该早就被封了才对。就算这里真发生过什么,也绝不会是怪事,那个时候他还小,而这里既没野兽也没山鬼,更无妖魔,就连平日里也极少有人会来此,所以若按此推断,那他应该是在说谎。

    可他为何要骗自己?

    他刚刚提到他小时候经常一人来此地,所以他从小就是被孤独寂寞包裹着长大的,可他依然能坚持心中所愿,为信念而活,倒令人敬佩。

    所以,他应该早就看出了自己有心事,这也算是在安慰自己。

    “凤裘,谢谢你!”

    凤裘故作没听见,依然翻看着随身携带的旧医书,而袁逸轩对于他的无视却笑了。

    当袁逸轩再次提笔之时,他眺望着远方,看着与肩齐的卷云,聆听悄然经过的风声,感受大自然带来惊喜与感叹。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世间万物都是伟大不可替代的存在,对于这座山脉来说他不过就是一株小草,可山再大、世间再大,却也大不过人心。

    ......

    不知何时竟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的雨声很容易让人犯困。夜风袭来,升起阵阵寒意,榻上之人蜷缩着身子,双腿紧紧压着被角。

    许是姿势久了,他用脚踢开了被子,伸了个懒觉继续平躺着,一只脚还搭在了床沿下,还好凤裘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的脚踝拖住,否则定会惹来睡中之人的疼叫。

    再撩去他脸上的头发,模样虽生得乖巧俊朗,但是于他睡觉的姿势来论,实为有些不符,想到此,凤裘笑了笑。

    可随着传来的闻之欲呕的恶臭,他的笑消失了。

    他将压制住面具的灵力打开后,又将面具从袁逸轩的脸上取了下来,这才看清他的脸。

    脸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一看就是活生生将肉撕扯下来的,还有嘴角与颈间的那一条弯弯绕绕的血痕,就像是一条被野兽撕咬过后却又弃之不要的血肠。

    拿着面具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惊愕的看着床上熟睡的人,眼中尽是恨意和担忧。

    “你早就知道了吧。”

    凤裘知道破了笛桓的结界后,他肯定会来的,只是眼下他不想说话,也说不出话。

    他一直看着那些丑陋的伤口,至今已有两三日了,照理说应该开始结疤了才对,为何还会是这般血肉模糊,甚至连伤口周边的脸皮都看不清了。

    凤裘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面具,又看了一眼身后的笛桓,反问道:“这面具是你一人灵力所幻?”

    笛桓瞧了一眼面具,并未察觉出什么,点头道:“有何不妥?”他见凤裘看着面具,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只是凤裘眼底散去的惊讶却还是被他瞧了去。

    于是笛桓走过去拿起凤裘手中的面具,他只轻瞥了一眼,脸色就随之变得难看,惊呼道:“这,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你的体内竟有凡人之骨,如此说来,你是修炼成仙的凡人,可你年纪不足二十,又岂会短短十几载便修炼成如此境界。”凤裘见笛桓的样子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情,可这有些说不通。

    面具虽由笛桓的灵力缚绕,可他毕竟是凡胎之骨,所以他的灵力中始终有凡人的血气,而患灵最嗜凡人精血,如今这面具不仅有凡人血气,又有仙族灵力滋养,时间长了,袁逸轩脸上的患灵之气与面具上的仙灵之气相互融合之后,那面具便就再也取不下来了,只是这却还不是最严重的。

    “今日之事,还望凤裘公子替在下保守秘密。”

    凤裘并没有回话,看着笛桓有些落寞的身影,从他刚刚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他并非是在意他是人是仙,他在乎的只是他的身世罢了。

    笛桓曾经也怀疑过,为何他修炼了几百年的大道修决,始终只停留在了第五层,而比他小的茹烟却都已经早他几十年就修炼到了第八层。

    之前在无名山庄时,他们都中了招魂曲,而招魂曲只有凡人和吹曲之人才不会被控制,如今想来,那时的他确实没有受到一丝丝的干扰,可他没受到干扰的原因竟因他是凡人。

    “我在面具里施了一道驱灵咒,可暂时抑制住患灵之气,只是还需尽快找到......”

    笛桓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有力无气道:“多谢,我这就去找我师兄前来。”

    “且慢,我自有法子。”

    “那就有劳凤裘公子了。”笛桓愣了一霎,随后便化作一道灵光消失在了院中。

    凤裘望着天上消失的那道光,才发现,原来夜雨已停,就连风也停了。他又朝屋内望了好一会儿,留下一声叹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