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赐磷玄骨
不知不觉，十日已过。
刚好幻影也接收到了扇羽的传音咒，希望她能尽快赶到西灵山。
一方面是为了能够找到黑灵芝，不管是为了李献君父母，还是为了檀棋，都需尽早为好；二来，李献君又因缘得到了百纸画卷，扇羽希望在助他得到黑灵芝后，能尽快跟他坦白他们的身份以及下凡的目的。百纸画卷落入凡间，却阴差阳错被李献君拿到，此事绝非偶然，其背后绝对是一场缜密的谋划。
幻影自知此世李献君的寿命已不足半年，所以寻找东华鼎也是迫在眉睫。可是倘若百纸画卷落到心术不正之人手里，那画仙族定会迎来灭族之劫，九幽三界也必将大乱。届时，他们恐都无法活命，又如何救李献君呢。
娇弱的眉头，微微凸起，嘴角也抿的更紧了些，思虑良久，她还是决定先前往西灵山。
其实不管怎样，她都会去西灵山，不仅仅是因为寻找东华鼎的下落，更多的是为了李献君，因为哪怕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月，一天，一刻，她都想好好的护他最后的周全。
“幻儿，幻儿。”
闻得声音后，幻影眉间一闪，眼中掠过一丝躲藏，起身回道：“师父，您回来了。”
“幻儿，你方才可是又再想檀儿的事了？唉，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待你们寻得黑灵芝后，为师自有办法救醒她。”
幻影有些心虚，低头浅声道：“嗯，我方才收到了扇羽的传音咒，正准备出发前往西灵山，助他们共取黑灵芝。”
“嗯，好。”灵须子连连点头，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满满笑意。
看到师父难得高兴，幻影心中微微一震，自她离开后，就再也没看到师父如此高兴过了。
原来师父并没有变，他依然还是那个只要师弟师妹好，他就会开心满足的师父。
幻影隐约还记得，其实在她很小的时候，应在记事之前吧，师父也曾是很疼爱她的。只是她并没有太多的记忆，因为自她开始记事后，就开始照顾师弟和师妹们了，从那以后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师弟师妹几人身上。
这一刻，幻影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年幼的几人在庭院的老槐树下，吃着师父从凡间带回来的西瓜。那是师弟师妹们第一次吃，满嘴糊的都是西瓜汁，他们相互嘲笑着，逗趣着......
年纪最小的茹烟觉得瓜甜汁儿多，里面又是红彤彤的，关键还甜腻腻的，于是就用稚嫩粉白的小手把西瓜瓤贴在脸上，然后嘟囔着小嘴，跑到幻影面前，嫩嫩道：“师姐，师姐，你看，是我的小脸儿红，还是这个......这个瓜红呢？”她睁着圆鼓鼓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幻影。
那时的幻影虽已有百年仙灵，但身体却还只有六七岁孩童般大小，自然也懂得了一些事，于是她微微弯腰，摸着小茹烟那满脸瓜瓤的小脸蛋，笑眯眯道：“肯定是小师妹的小脸儿红啊。”
小茹烟撅着小嘴，有些不开心道：“师姐，你骗人，我觉得它......”嫩小的指尖从西瓜上抠出一小坨瓜瓤，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才软糯道：“我觉得，它比我的小脸儿要红很多很多呢，嘻嘻嘻......”
“怎么可能，你可是我们最最可爱的小师妹呢。”另一个满嘴，就连脖子上都是西瓜汁的小男孩走过来，大声地笑着道。
小小的茹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小心将手里的西瓜弄掉了，半晌，她睁着无辜的小眼珠，看着地上烂渣渣的西瓜，只是她并没有要哭的意思。
随后只见她愤愤的抬起头，黑着脸对调皮的小男孩道：“笛桓，又是你，你赔我的西瓜，赔给我，快点......”
小笛桓没有一丝的愧疚，笑声反而更大了，一边吃着西瓜，一边在茹烟的身旁转着圈道：“这是我的，不是你的，你怎么能随便要别的人的东西呢。你可是忘了前日师父才教过我们的‘非己之利，纤毫未占；非己之益，分寸不取。’”
小茹烟哪里听得进这些，更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她只知道笛桓是最爱欺负她的师兄，心中暗暗想到：这些账，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向你讨回来。
那时候的灵须子并没有太多照顾小孩的经验，何况这一照顾就是五个。索性就由着他们五人胡闹，这样也更能清楚的看见他们五人最真实的本性，而他则当自己是多余透明的，在一旁看着、笑着，也落得个清闲。
而至于小时候的扇羽和檀棋，性子却也是和现在一样。
扇羽小小年纪就不爱玩闹，也不贪食。每逢师父给他们带零嘴回来时，他也只是轻轻浅尝一口，记住它们的味道后，便站在一旁看着。
此刻的小扇羽默默地摇了摇头，随后拿起棋盘上的黑子与坐在对面的小檀棋博弈。
一个刚要将黑子落在檀棋面前的棋盘上的纤细稚嫩的小手，在看见一滴欲落的水汁后，又立即将手收了回来，他微微皱眉，不紧不慢道：“师妹，你若是无心下棋，不如就先安心将西瓜吃完了，你一心怎可二用，还是待你吃完了西瓜后再来找我吧。”
坐在对面的小檀棋一听，小眼睛一瞪，鼓着圆圆的腮帮子，说着不清不楚的话，“没事的师兄，我......可以一边吃这个......一边下.....的，我不会......”还未说完就朝着扇羽打了一个饱嗝，还将口水都喷在了他脸上。
扇羽闭着眼睛，紧紧的抿住嘴角。
顿了顿，睁眼后，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还在继续往那个小嘴巴里塞着西瓜的檀棋，脸上略过一阵阵“小生佩服，甘拜下风”的模样，叹了口气，匆匆回屋洗脸去了。
檀棋看着被自己郁闷走的师兄，越发觉得好笑。
又见一旁的茹烟和笛桓也在为西瓜而争吵着，而且他俩还咧着挂满口水和西瓜汁儿的小嘴正“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于是，她也抓起棋盘旁剩下的西瓜朝茹烟和笛桓跑去，并成功的加入了他们争吵的队伍中。
小时候的画面，幻影到现在还历历在目，那时候的她，还未曾去往凡间，也未曾遇见谢黎，只是这一切都是过去，再也回不去了。
幻影微微提了口气，眉头慢慢舒展，又随之抚平，脸上如碧波荡漾般清澈纯净，嘴角浅笑，轻声漫语地说道：“这些天，我日日陪着师妹闲话家常，她似乎不像上次那样害怕的紧了。”
“那她在这期间可曾又梦魇过？”灵须子忽而变脸，神情凝重的看着幻影，等待着她的回答。
幻影被灵须子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到了。
原来师父，回来后的第一句不曾是关心她，也不曾过问她近来好不好，而是关心一个只能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却又没有生命危险的檀棋。
“不曾。”幻影瞟过一眼榻上之人，有丝泛红的眼尾升起一丝凉意，她顿了顿后，又道：“对了，前几日，她似乎又梦魇过一次。”
灵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叹了口气，沉声道：“为师本以为有了赐磷玄骨，方可暂时压住梦魇之咒，不曾想，她心魔太深。”
“可是这几日，她确实也安静了很多。”
安静！对，其实幻影就是个很怕热闹的人。
小时候，檀棋、茹烟还有笛桓，他们三个都太过闹腾，以至于她觉得，此时躺在床上的檀棋很安静。
这几日下来，幻影似乎很享受，虽然少了一个闹腾的师妹，然而她却又多了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并且还是个会死守她秘密的倾听者，她甚是欢喜。
幻影捕捉到了灵须子眉间的挑动，于是克制住内心的慌乱，急忙岔开话题，道：“师父方才所说的赐磷玄骨，可是能令人化去心中苦痛怨念，并且还能延年益寿的灵木。”
灵须子转过身来，欣慰的看着幻影，因为赐磷玄骨他从未对幻影他们几人说起过。
但他知道，在五个弟子中，唯有幻影和扇羽最爱好学，哪怕他未曾提及，他们俩也都会私下翻看古籍，而且在走访民间时也会打听流传于民间的故事。
“赐磷玄骨流落人间太久，虽早已非仙界之物，但在人间却广为盛传。”灵须子捏着那一揪山羊胡道。
据说，数万年前，赐磷玄骨本是东皇大帝手中的一个不起眼的玩物。
由于东皇大帝特别喜欢赐磷玄骨，故而日日随身携带，以便把玩。没想到时间久了，赐磷玄骨竟有了灵气，还滋生出一缕仙气。
终有一日那一缕仙气化得人形，后寻得一日，趁东皇大帝打坐之时，偷得赐磷玄骨去往凡间，并创立了东庆国。
他为感念东皇大帝予命之恩，故而取得姓氏为东方。
待东皇大帝打坐醒来发现后，人间已过了几百年，而东庆国早已更迭几世轮回。
东皇大帝心中虽有气，但看到东庆国户有余粮、天下太平的景象，心中难免会起恻隐波澜，于是他将化作国主的那一缕残魂禁锢在了赐磷玄骨中，从此赐磷玄骨便有了命脉，世世代代的守护着东庆国，更是东庆国震慑四方、守护万代疆土的镇国之宝。
“嗯。”幻影微微点头，眼中却疑惑渐起，问道：“既然赐磷玄骨对东庆国如此重要，东方国主又岂会轻易借给师父呢？”
“几百年前，为师曾远赴东庆国降妖时，偶然救下私访民间的东庆国国主东方晚音，他为报此恩，竟要将东庆国的镇国之宝赐磷玄骨送给为师。”
幻影抬眼，脸上闪过一丝惊奇，而后又恢复往日的温柔，道：“赐磷玄骨作为镇国之宝不仅代表着东庆国的繁荣与兴衰，更是东庆国万千子民心中的信仰，东方国主竟这样私自允给了师父。”
她一向都是端淑雅正的模样，即便是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脸上也依然挂着平淡，此番她虽惊讶也仅仅只是睁大了眼睛，且仅有刹那间而已。
此后，幻影看了一眼沉睡的檀棋，又看了一眼有些弯曲的背影，她忽然发现，师父竟比几月前更加苍老憔悴了，身子也更加单薄了，只是她眼下根本没时间想这些，因为她迫切的想知道赐磷玄骨到底在不在檀棋身上。
于是她耐着性子，静静地等待着师父开口。
“是啊，震慑四方的东庆国，听起来就是何等的威风。只是那时的国主年不过十八，稚子之心罢了，而且他那时才刚刚继位，朝纲不固，身权不稳，所以当下便被与他一起微服私访的国师阻拦了，再加上我好一顿的劝说，他才答应不将赐磷玄骨送于我。但他却许诺于我，只要我有求，他必应，并且将世代信守此诺。”
灵须子说完也不忘连连赞叹，眸中的光芒徐徐绽放。
幻影闻此，也惊感东庆国国主一诺千金之举，悠悠道：“没想到几百年后，东庆国依然将此承诺看作国本，传愈至今，着实令人叹服。”
“是啊，现今东方国主，也是青出于蓝的超尘拔俗之辈啊。”
灵须子此言一出，幻影便能确认师父应该已经见过东庆国现任的国主了，所以赐磷玄骨也一定在檀棋的身上，因为师父不会无故而去的。
只是，为何她没有感应到赐磷玄骨的一丝气息呢？
“的确，能信守几世先辈留下的遗愿，将镇守一方命脉的赐磷玄骨交由师父，普天之下又有几个君主能做到像东方国主这般凛然。”
“是啊，只是……”灵须子走到榻前，看着床上面若白纸，毫无生气的檀棋，眼角瞬间变得薄红，他微微抬头眨了眨眼，只为藏住眸中的泪，而后身子一颤，深吸了一口气，道：“赐磷玄骨可收她七魂六魄，护她灵识记忆，这几日虽渐有好转，但檀儿心魔始终未破，还是无法走出来啊。”
幻影轻轻抬眸瞥了一眼床榻上的檀棋，又心虚般的立马收回了眼角的余光，索性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床榻。
好看的娇眉微微突起，又慢慢抚平，眼角的冷意刚升起又消失了。
“师父放心，此去西灵山，我定然会将黑灵芝带回来，师妹也一定会没事的。”
“幻儿，你自小就最让师父省心，对于他们几个，你事事谦让顺从，事事无私护佑，师父不是不知。但你是他们的大师姐，这终究是你该承担的，只是那个时候你还太小，唉......可即便你在苦在累，也始终是最为听话的，打小就帮着为师照顾他们几个，实在是委屈你了。”
“师父......”幻影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眼角也渐起一丝藏不住的涨红。
原来，师父都记得。
他记得这些。
这一霎，又让幻影想起了小时候，他们几人总会缠着师父给他们说民间奇事或者是远古传说。那时候，他们就坐下门外的老槐树下。
师父坐在一方竹榻之上，扇羽和笛桓在师父的左右两侧，一个盘腿而坐，闭目闻兮，一个靠在竹椅一方，托腮静思，而幻影则是坐在师父的侧后方，望着远处的山峰，最小的茹烟和檀棋是最爱黏着师父的，可以说是长在了师父的腿上也不为过，两双小手牢牢地抱着师父的腿，狗皮膏药般甩也甩不开。
遇着精彩的了，她俩总是会仰目望着师父，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似懂非懂的点着头，有时候听着认真了，就连那口水滴答在了师父的脚上，竟还不自知。
倘若遇到了不喜欢听的，她俩也并未吵闹着换一个故事来听，因为一般那个时候她俩早已吊在师父的腿上睡着了。
之所以她俩性子这般像，是因为她俩的脾性爱好从小就是差不多的，或许这也是为何她俩总能玩在一起的原因。
“西灵山一脉曾是罪孽衍生的万恶之渊，恶念虽已皆数泯灭，却也不得不多加注意。近日百纸画卷也总有异动，其他三卷在凡间也已现世，所以各方力量恐怕将会聚集西灵山，此去可谓是九死一生。”灵须子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床上的人，似乎是听到了灵须子的这番话，她面露恐色，嘴角微微抽动着，但这些足以用了她所有的力量。
过了好一阵子，应该是没了力气，又安如磐石般躺在床上。
幻影刚好看到了因痛苦挣扎而微微颤抖着的檀棋，心下有些不忍，毕竟那也算是她带大的师妹。还有师父，原来她所做的一切，师父都看在眼里，不曾忘记。
此时的幻影百感交集，但想到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因为她知道，即便她在师父眼中如何的优秀，却也抵不过小师妹茹烟。
如师父所说，她是他们的大师姐，所以这是她应该要承担的，也必须要负起的责任。为此，她心中的惊奇、欣喜似乎如同花火一般，只绽开了一刹那便消失了，连同她心中最后的温柔也带走了。
她又轻轻吸了口气，淡然道：“徒儿自知此路凶险万分，但为了檀棋，我也必须要去。只是我看古书上说有一处名唤灵绝的岛屿，且岛屿之上还有灵兽饕餮镇守。”
“不错。”
“若真如此，那便是好的。既然千万年来一直都有灵兽镇守，想来西灵山的那些万恶之灵拿那灵兽也没有办法。”
“可这也正是为师所担心的。”
“师父放心，既有灵兽镇守，那证明岛上肯定有重要之物。而且我们画仙族与邪灵不同，或许我们此去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总要前去试一试才知最终结果，无论怎样，我一定要拿到黑灵芝。”
灵须子见幻影一副视死如归、稳操胜算的样子，心中虽万分纠结，却也没有其他办法。
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一晃眼又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灵须子回房后，就剩下幻影还在檀棋的房间。
此时的幻影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或者是想做些什么。
她在窗前站了许久，轻吐了一口气，面带愧疚的看了一眼檀棋后，默默地走到了她的床前。
又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轻启珠唇，温柔如水的说道：“檀棋，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也挺......羡慕小师妹的。”说完后她自嘲的笑了笑，似乎觉得说这些话是件很丢人的事。
“这些话，也就只能在你这般模样，没有任何意识的时候，我才会同你讲。其实这些年来，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出来，可是我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我不敢同你们讲，因为我害怕，害怕你们担心我，更害怕你们......”还未说完，她又冷笑了两声。
不知为何，当找到可以倾诉对象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委屈有了排泄的出口，只是越是这样，她心中的委屈就越像是无数个在漆黑的山洞中扑扇着翅膀而到处寻找洞口的飞蛾，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师妹，只要我找到了黑灵芝，你就可以醒过来了，所以你放心，师姐一定会把黑灵芝带回来。只是，师姐想问你借个东西，不知你可否愿意借给师姐呢？师姐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几百年了，如今不光百纸画卷重现人世，就连他也再一次投胎转世了，所以我绝不能在错过了。檀棋，你一定要帮帮我好吗，就算是师姐求你了。”
幻影知道不管她如何说，檀棋也听不见半分，更得不到一丝丝的回馈，但她还是非常诚恳的在恳求着檀棋，因为她要的东西对此时的檀棋来说，十分重要。
“其实师姐只是想借用你体内的赐磷玄骨一用，但你放心，我不会用太久的，也不是现在。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师姐再来取走，今日只是想提前与你说一声罢了。”幻影说完后看着床上的檀棋，眼中的温柔快要从眸中溢出，又抬起白皙的手，去抚摸檀棋额前的丝发，嘴角轻轻的向两边勾勒出好看的月亮弧度，此时的幻影看起来大方而又端庄。
忽然，她的手收了回来，因为她感觉到了檀棋在颤抖着，虽然很轻微，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她愣了一会儿，而后又惊慌的去拉着檀棋的手，道：“檀棋，你可是又梦魇了，你不要怕，师姐在这里，师姐会陪着你的。”说完又连忙为檀棋渡入灵力，只为让她能够好受一些。
只是床上的檀棋还是在轻轻的颤抖着，后来幻影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在一旁不断地与她说着话，没过一会儿，她便又慢慢的像睡去般安静了。
见檀棋终于睡着了，幻影才松了手，继而又对着她道：“你不要怕，要不这样，师姐给你讲个故事吧。”
幻影哪里会讲故事，只是她心中的那个秘密，是她这一生最甜蜜最好听的故事了。
于是她把小时候是如何救得谢黎，又如何与他慢慢相熟的事告诉了檀棋，故事很长，而她也在一边慢慢回忆着一边慢慢的说道着，所以她说了很久很久......
床上的人也似乎听得很陶醉，面色仍旧苍白如纸、平静如水，就这样一直默默的听着，静静的躺着。
刚好幻影也接收到了扇羽的传音咒，希望她能尽快赶到西灵山。
一方面是为了能够找到黑灵芝，不管是为了李献君父母，还是为了檀棋，都需尽早为好；二来，李献君又因缘得到了百纸画卷，扇羽希望在助他得到黑灵芝后，能尽快跟他坦白他们的身份以及下凡的目的。百纸画卷落入凡间，却阴差阳错被李献君拿到，此事绝非偶然，其背后绝对是一场缜密的谋划。
幻影自知此世李献君的寿命已不足半年，所以寻找东华鼎也是迫在眉睫。可是倘若百纸画卷落到心术不正之人手里，那画仙族定会迎来灭族之劫，九幽三界也必将大乱。届时，他们恐都无法活命，又如何救李献君呢。
娇弱的眉头，微微凸起，嘴角也抿的更紧了些，思虑良久，她还是决定先前往西灵山。
其实不管怎样，她都会去西灵山，不仅仅是因为寻找东华鼎的下落，更多的是为了李献君，因为哪怕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月，一天，一刻，她都想好好的护他最后的周全。
“幻儿，幻儿。”
闻得声音后，幻影眉间一闪，眼中掠过一丝躲藏，起身回道：“师父，您回来了。”
“幻儿，你方才可是又再想檀儿的事了？唉，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待你们寻得黑灵芝后，为师自有办法救醒她。”
幻影有些心虚，低头浅声道：“嗯，我方才收到了扇羽的传音咒，正准备出发前往西灵山，助他们共取黑灵芝。”
“嗯，好。”灵须子连连点头，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满满笑意。
看到师父难得高兴，幻影心中微微一震，自她离开后，就再也没看到师父如此高兴过了。
原来师父并没有变，他依然还是那个只要师弟师妹好，他就会开心满足的师父。
幻影隐约还记得，其实在她很小的时候，应在记事之前吧，师父也曾是很疼爱她的。只是她并没有太多的记忆，因为自她开始记事后，就开始照顾师弟和师妹们了，从那以后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师弟师妹几人身上。
这一刻，幻影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年幼的几人在庭院的老槐树下，吃着师父从凡间带回来的西瓜。那是师弟师妹们第一次吃，满嘴糊的都是西瓜汁，他们相互嘲笑着，逗趣着......
年纪最小的茹烟觉得瓜甜汁儿多，里面又是红彤彤的，关键还甜腻腻的，于是就用稚嫩粉白的小手把西瓜瓤贴在脸上，然后嘟囔着小嘴，跑到幻影面前，嫩嫩道：“师姐，师姐，你看，是我的小脸儿红，还是这个......这个瓜红呢？”她睁着圆鼓鼓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幻影。
那时的幻影虽已有百年仙灵，但身体却还只有六七岁孩童般大小，自然也懂得了一些事，于是她微微弯腰，摸着小茹烟那满脸瓜瓤的小脸蛋，笑眯眯道：“肯定是小师妹的小脸儿红啊。”
小茹烟撅着小嘴，有些不开心道：“师姐，你骗人，我觉得它......”嫩小的指尖从西瓜上抠出一小坨瓜瓤，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才软糯道：“我觉得，它比我的小脸儿要红很多很多呢，嘻嘻嘻......”
“怎么可能，你可是我们最最可爱的小师妹呢。”另一个满嘴，就连脖子上都是西瓜汁的小男孩走过来，大声地笑着道。
小小的茹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小心将手里的西瓜弄掉了，半晌，她睁着无辜的小眼珠，看着地上烂渣渣的西瓜，只是她并没有要哭的意思。
随后只见她愤愤的抬起头，黑着脸对调皮的小男孩道：“笛桓，又是你，你赔我的西瓜，赔给我，快点......”
小笛桓没有一丝的愧疚，笑声反而更大了，一边吃着西瓜，一边在茹烟的身旁转着圈道：“这是我的，不是你的，你怎么能随便要别的人的东西呢。你可是忘了前日师父才教过我们的‘非己之利，纤毫未占；非己之益，分寸不取。’”
小茹烟哪里听得进这些，更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她只知道笛桓是最爱欺负她的师兄，心中暗暗想到：这些账，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向你讨回来。
那时候的灵须子并没有太多照顾小孩的经验，何况这一照顾就是五个。索性就由着他们五人胡闹，这样也更能清楚的看见他们五人最真实的本性，而他则当自己是多余透明的，在一旁看着、笑着，也落得个清闲。
而至于小时候的扇羽和檀棋，性子却也是和现在一样。
扇羽小小年纪就不爱玩闹，也不贪食。每逢师父给他们带零嘴回来时，他也只是轻轻浅尝一口，记住它们的味道后，便站在一旁看着。
此刻的小扇羽默默地摇了摇头，随后拿起棋盘上的黑子与坐在对面的小檀棋博弈。
一个刚要将黑子落在檀棋面前的棋盘上的纤细稚嫩的小手，在看见一滴欲落的水汁后，又立即将手收了回来，他微微皱眉，不紧不慢道：“师妹，你若是无心下棋，不如就先安心将西瓜吃完了，你一心怎可二用，还是待你吃完了西瓜后再来找我吧。”
坐在对面的小檀棋一听，小眼睛一瞪，鼓着圆圆的腮帮子，说着不清不楚的话，“没事的师兄，我......可以一边吃这个......一边下.....的，我不会......”还未说完就朝着扇羽打了一个饱嗝，还将口水都喷在了他脸上。
扇羽闭着眼睛，紧紧的抿住嘴角。
顿了顿，睁眼后，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还在继续往那个小嘴巴里塞着西瓜的檀棋，脸上略过一阵阵“小生佩服，甘拜下风”的模样，叹了口气，匆匆回屋洗脸去了。
檀棋看着被自己郁闷走的师兄，越发觉得好笑。
又见一旁的茹烟和笛桓也在为西瓜而争吵着，而且他俩还咧着挂满口水和西瓜汁儿的小嘴正“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于是，她也抓起棋盘旁剩下的西瓜朝茹烟和笛桓跑去，并成功的加入了他们争吵的队伍中。
小时候的画面，幻影到现在还历历在目，那时候的她，还未曾去往凡间，也未曾遇见谢黎，只是这一切都是过去，再也回不去了。
幻影微微提了口气，眉头慢慢舒展，又随之抚平，脸上如碧波荡漾般清澈纯净，嘴角浅笑，轻声漫语地说道：“这些天，我日日陪着师妹闲话家常，她似乎不像上次那样害怕的紧了。”
“那她在这期间可曾又梦魇过？”灵须子忽而变脸，神情凝重的看着幻影，等待着她的回答。
幻影被灵须子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到了。
原来师父，回来后的第一句不曾是关心她，也不曾过问她近来好不好，而是关心一个只能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却又没有生命危险的檀棋。
“不曾。”幻影瞟过一眼榻上之人，有丝泛红的眼尾升起一丝凉意，她顿了顿后，又道：“对了，前几日，她似乎又梦魇过一次。”
灵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叹了口气，沉声道：“为师本以为有了赐磷玄骨，方可暂时压住梦魇之咒，不曾想，她心魔太深。”
“可是这几日，她确实也安静了很多。”
安静！对，其实幻影就是个很怕热闹的人。
小时候，檀棋、茹烟还有笛桓，他们三个都太过闹腾，以至于她觉得，此时躺在床上的檀棋很安静。
这几日下来，幻影似乎很享受，虽然少了一个闹腾的师妹，然而她却又多了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并且还是个会死守她秘密的倾听者，她甚是欢喜。
幻影捕捉到了灵须子眉间的挑动，于是克制住内心的慌乱，急忙岔开话题，道：“师父方才所说的赐磷玄骨，可是能令人化去心中苦痛怨念，并且还能延年益寿的灵木。”
灵须子转过身来，欣慰的看着幻影，因为赐磷玄骨他从未对幻影他们几人说起过。
但他知道，在五个弟子中，唯有幻影和扇羽最爱好学，哪怕他未曾提及，他们俩也都会私下翻看古籍，而且在走访民间时也会打听流传于民间的故事。
“赐磷玄骨流落人间太久，虽早已非仙界之物，但在人间却广为盛传。”灵须子捏着那一揪山羊胡道。
据说，数万年前，赐磷玄骨本是东皇大帝手中的一个不起眼的玩物。
由于东皇大帝特别喜欢赐磷玄骨，故而日日随身携带，以便把玩。没想到时间久了，赐磷玄骨竟有了灵气，还滋生出一缕仙气。
终有一日那一缕仙气化得人形，后寻得一日，趁东皇大帝打坐之时，偷得赐磷玄骨去往凡间，并创立了东庆国。
他为感念东皇大帝予命之恩，故而取得姓氏为东方。
待东皇大帝打坐醒来发现后，人间已过了几百年，而东庆国早已更迭几世轮回。
东皇大帝心中虽有气，但看到东庆国户有余粮、天下太平的景象，心中难免会起恻隐波澜，于是他将化作国主的那一缕残魂禁锢在了赐磷玄骨中，从此赐磷玄骨便有了命脉，世世代代的守护着东庆国，更是东庆国震慑四方、守护万代疆土的镇国之宝。
“嗯。”幻影微微点头，眼中却疑惑渐起，问道：“既然赐磷玄骨对东庆国如此重要，东方国主又岂会轻易借给师父呢？”
“几百年前，为师曾远赴东庆国降妖时，偶然救下私访民间的东庆国国主东方晚音，他为报此恩，竟要将东庆国的镇国之宝赐磷玄骨送给为师。”
幻影抬眼，脸上闪过一丝惊奇，而后又恢复往日的温柔，道：“赐磷玄骨作为镇国之宝不仅代表着东庆国的繁荣与兴衰，更是东庆国万千子民心中的信仰，东方国主竟这样私自允给了师父。”
她一向都是端淑雅正的模样，即便是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脸上也依然挂着平淡，此番她虽惊讶也仅仅只是睁大了眼睛，且仅有刹那间而已。
此后，幻影看了一眼沉睡的檀棋，又看了一眼有些弯曲的背影，她忽然发现，师父竟比几月前更加苍老憔悴了，身子也更加单薄了，只是她眼下根本没时间想这些，因为她迫切的想知道赐磷玄骨到底在不在檀棋身上。
于是她耐着性子，静静地等待着师父开口。
“是啊，震慑四方的东庆国，听起来就是何等的威风。只是那时的国主年不过十八，稚子之心罢了，而且他那时才刚刚继位，朝纲不固，身权不稳，所以当下便被与他一起微服私访的国师阻拦了，再加上我好一顿的劝说，他才答应不将赐磷玄骨送于我。但他却许诺于我，只要我有求，他必应，并且将世代信守此诺。”
灵须子说完也不忘连连赞叹，眸中的光芒徐徐绽放。
幻影闻此，也惊感东庆国国主一诺千金之举，悠悠道：“没想到几百年后，东庆国依然将此承诺看作国本，传愈至今，着实令人叹服。”
“是啊，现今东方国主，也是青出于蓝的超尘拔俗之辈啊。”
灵须子此言一出，幻影便能确认师父应该已经见过东庆国现任的国主了，所以赐磷玄骨也一定在檀棋的身上，因为师父不会无故而去的。
只是，为何她没有感应到赐磷玄骨的一丝气息呢？
“的确，能信守几世先辈留下的遗愿，将镇守一方命脉的赐磷玄骨交由师父，普天之下又有几个君主能做到像东方国主这般凛然。”
“是啊，只是……”灵须子走到榻前，看着床上面若白纸，毫无生气的檀棋，眼角瞬间变得薄红，他微微抬头眨了眨眼，只为藏住眸中的泪，而后身子一颤，深吸了一口气，道：“赐磷玄骨可收她七魂六魄，护她灵识记忆，这几日虽渐有好转，但檀儿心魔始终未破，还是无法走出来啊。”
幻影轻轻抬眸瞥了一眼床榻上的檀棋，又心虚般的立马收回了眼角的余光，索性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床榻。
好看的娇眉微微突起，又慢慢抚平，眼角的冷意刚升起又消失了。
“师父放心，此去西灵山，我定然会将黑灵芝带回来，师妹也一定会没事的。”
“幻儿，你自小就最让师父省心，对于他们几个，你事事谦让顺从，事事无私护佑，师父不是不知。但你是他们的大师姐，这终究是你该承担的，只是那个时候你还太小，唉......可即便你在苦在累，也始终是最为听话的，打小就帮着为师照顾他们几个，实在是委屈你了。”
“师父......”幻影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眼角也渐起一丝藏不住的涨红。
原来，师父都记得。
他记得这些。
这一霎，又让幻影想起了小时候，他们几人总会缠着师父给他们说民间奇事或者是远古传说。那时候，他们就坐下门外的老槐树下。
师父坐在一方竹榻之上，扇羽和笛桓在师父的左右两侧，一个盘腿而坐，闭目闻兮，一个靠在竹椅一方，托腮静思，而幻影则是坐在师父的侧后方，望着远处的山峰，最小的茹烟和檀棋是最爱黏着师父的，可以说是长在了师父的腿上也不为过，两双小手牢牢地抱着师父的腿，狗皮膏药般甩也甩不开。
遇着精彩的了，她俩总是会仰目望着师父，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似懂非懂的点着头，有时候听着认真了，就连那口水滴答在了师父的脚上，竟还不自知。
倘若遇到了不喜欢听的，她俩也并未吵闹着换一个故事来听，因为一般那个时候她俩早已吊在师父的腿上睡着了。
之所以她俩性子这般像，是因为她俩的脾性爱好从小就是差不多的，或许这也是为何她俩总能玩在一起的原因。
“西灵山一脉曾是罪孽衍生的万恶之渊，恶念虽已皆数泯灭，却也不得不多加注意。近日百纸画卷也总有异动，其他三卷在凡间也已现世，所以各方力量恐怕将会聚集西灵山，此去可谓是九死一生。”灵须子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床上的人，似乎是听到了灵须子的这番话，她面露恐色，嘴角微微抽动着，但这些足以用了她所有的力量。
过了好一阵子，应该是没了力气，又安如磐石般躺在床上。
幻影刚好看到了因痛苦挣扎而微微颤抖着的檀棋，心下有些不忍，毕竟那也算是她带大的师妹。还有师父，原来她所做的一切，师父都看在眼里，不曾忘记。
此时的幻影百感交集，但想到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因为她知道，即便她在师父眼中如何的优秀，却也抵不过小师妹茹烟。
如师父所说，她是他们的大师姐，所以这是她应该要承担的，也必须要负起的责任。为此，她心中的惊奇、欣喜似乎如同花火一般，只绽开了一刹那便消失了，连同她心中最后的温柔也带走了。
她又轻轻吸了口气，淡然道：“徒儿自知此路凶险万分，但为了檀棋，我也必须要去。只是我看古书上说有一处名唤灵绝的岛屿，且岛屿之上还有灵兽饕餮镇守。”
“不错。”
“若真如此，那便是好的。既然千万年来一直都有灵兽镇守，想来西灵山的那些万恶之灵拿那灵兽也没有办法。”
“可这也正是为师所担心的。”
“师父放心，既有灵兽镇守，那证明岛上肯定有重要之物。而且我们画仙族与邪灵不同，或许我们此去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总要前去试一试才知最终结果，无论怎样，我一定要拿到黑灵芝。”
灵须子见幻影一副视死如归、稳操胜算的样子，心中虽万分纠结，却也没有其他办法。
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一晃眼又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灵须子回房后，就剩下幻影还在檀棋的房间。
此时的幻影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或者是想做些什么。
她在窗前站了许久，轻吐了一口气，面带愧疚的看了一眼檀棋后，默默地走到了她的床前。
又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轻启珠唇，温柔如水的说道：“檀棋，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也挺......羡慕小师妹的。”说完后她自嘲的笑了笑，似乎觉得说这些话是件很丢人的事。
“这些话，也就只能在你这般模样，没有任何意识的时候，我才会同你讲。其实这些年来，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出来，可是我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我不敢同你们讲，因为我害怕，害怕你们担心我，更害怕你们......”还未说完，她又冷笑了两声。
不知为何，当找到可以倾诉对象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委屈有了排泄的出口，只是越是这样，她心中的委屈就越像是无数个在漆黑的山洞中扑扇着翅膀而到处寻找洞口的飞蛾，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师妹，只要我找到了黑灵芝，你就可以醒过来了，所以你放心，师姐一定会把黑灵芝带回来。只是，师姐想问你借个东西，不知你可否愿意借给师姐呢？师姐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几百年了，如今不光百纸画卷重现人世，就连他也再一次投胎转世了，所以我绝不能在错过了。檀棋，你一定要帮帮我好吗，就算是师姐求你了。”
幻影知道不管她如何说，檀棋也听不见半分，更得不到一丝丝的回馈，但她还是非常诚恳的在恳求着檀棋，因为她要的东西对此时的檀棋来说，十分重要。
“其实师姐只是想借用你体内的赐磷玄骨一用，但你放心，我不会用太久的，也不是现在。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师姐再来取走，今日只是想提前与你说一声罢了。”幻影说完后看着床上的檀棋，眼中的温柔快要从眸中溢出，又抬起白皙的手，去抚摸檀棋额前的丝发，嘴角轻轻的向两边勾勒出好看的月亮弧度，此时的幻影看起来大方而又端庄。
忽然，她的手收了回来，因为她感觉到了檀棋在颤抖着，虽然很轻微，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她愣了一会儿，而后又惊慌的去拉着檀棋的手，道：“檀棋，你可是又梦魇了，你不要怕，师姐在这里，师姐会陪着你的。”说完又连忙为檀棋渡入灵力，只为让她能够好受一些。
只是床上的檀棋还是在轻轻的颤抖着，后来幻影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在一旁不断地与她说着话，没过一会儿，她便又慢慢的像睡去般安静了。
见檀棋终于睡着了，幻影才松了手，继而又对着她道：“你不要怕，要不这样，师姐给你讲个故事吧。”
幻影哪里会讲故事，只是她心中的那个秘密，是她这一生最甜蜜最好听的故事了。
于是她把小时候是如何救得谢黎，又如何与他慢慢相熟的事告诉了檀棋，故事很长，而她也在一边慢慢回忆着一边慢慢的说道着，所以她说了很久很久......
床上的人也似乎听得很陶醉，面色仍旧苍白如纸、平静如水，就这样一直默默的听着，静静的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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