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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解脱

    人们总在感叹世道不公,上苍垂怜,殊不知,这一切原本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但这也只是仅仅针对一部分人而已,他们生在一个弱肉强食的环境中,又有几个人真的能靠自己开辟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呢。

    就好像是男尊女卑,富贵贫贱,这些是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判定了的,所以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逃脱不了封建世俗的束缚和眼光。

    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某个角落里,都有着很多无权无势无父无母无所依靠的人,他们每天拼命的干活,不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吃饱穿暖,仅仅只是为了活着。

    二十多日前!思雨轩!

    莲儿坐在向雨彤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华丽的锦衣,昂贵的发饰,耀眼的珠玉,还有那张美艳的脸蛋,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荣宠。

    她曾经是幻想过,也期盼过,但是后来她才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她想要的。而这一切的改变是因为她认识了淮桑。

    是淮桑将她从无底的黑暗带了出来,给了她新的活下去的理由,让她感受到了一丝的温暖,更让她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不想她死。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淮桑的,可能是第一次见面,可能是第二次见面。以前她从不会打扮,是因为怕向雨彤不高兴,但为了淮桑她开始打扮自己。

    因为不知道淮桑会什么时候来,所以莲儿希望他每次来的时候能看到自己的改变,可他似乎从未在意过。但有幸的是,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改变,遗憾的是,他以为自己的改变是为了别人,而不是因为他。

    看着镜子里与向雨彤一模一样的脸,莲儿才接受淮桑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她的这个事实。原来他之前对自己的关注,是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皇上,以为自己忽然开始施粉打扮也不过是想引起皇上的注意。

    莲儿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淮桑虽误会了她心意,但是却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并帮她实现了。难过的是,她的一片真心换来的却是他无情的推让。

    这也是淮桑之前对她说的那个过几日她便会明白了的事情。

    淮桑知道她痛恨向雨彤,又知向雨彤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但向雨彤却一心想要离开皇宫,所以淮桑便让她顶替向雨彤,享受这一切的尊宠。

    可她只觉得可笑,可悲,可耻,但倘若这种怜笑悲耻是淮桑给的,她愿意接受。

    “娘娘,您该沐浴更衣了,皇上还在御书房等您呢。”直到一个带着微微害怕的声音在莲儿身后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镜子里的泪人,正慢慢抬起手,看着如玉一般光洁白皙的手指,她冷笑了一下。

    擦去眼角的泪水后,她转身看着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的众多宫女们,从现在开始,思雨轩上下几十条人命都系在她一人身上了。

    “都起来吧,以后除了宫中的规矩外,不用再随便跪了。”莲儿说完后,便自行进了洗漱室。

    宫女们齐齐应道后,也跟了进去。

    夜间,莲儿毫无睡意,便悄悄起身,看到床上那个熟睡中的男人,她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向雨彤曾经的厌恶和羞辱。她曾说过要为淮桑守住自己的身子,但如今她连这个也未能做到。

    她本不了解床笫之事,也不知第一次会见红,这些都是因为伺候向雨彤才知道的,所以为了不让皇上和其他人怀疑,她只能借用外物使自己强行破红,而晚上却又要再一次忍受令她作呕的痛苦。

    为了能冷静下来,莲儿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臂,直到快要见血,她才停手。

    莲儿来到御书房外,痴痴地看着那幅山水画。

    这画本是袁逸轩送给向雨彤的,自此向雨彤的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而这幅画更是成了向雨彤唯一的寄托。可如今,她终究是成了向雨彤,或许从她出世时起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

    ......

    莲儿刚回思雨轩没多久,就有一个小宫女端来了汤食。

    每次向雨彤侍寝后,皇上都会派人送来补品或者一些珍贵的首饰,但无一例外的就是还有一碗熬好的汤食,这些事以前都是细细在做,后来细细被向雨彤要来了思雨轩,于是便换了一个脸生的小宫女。

    莲儿示意细细将汤食端过来,她正要喝,抬眸便见那小宫女同前几日一样,只要细细刚一将汤药拿起,她就立马行礼退出去了,而并非像之前的细细一样,一定要看着向雨彤将汤喝了,再亲自将碗碟收了才肯离开。

    莲儿有些不解,她确定那个小宫女是真的离开后,看着细细道:“细细,我问你,你之前......本宫是想说,你之前为何一定非要看着本宫将这汤喝完才离开。”

    细细吓得赶紧跪下,有些哆嗦着道:“回娘娘,奴婢也是奉命行事,不敢多问。还望娘娘饶恕奴婢不知之罪。”

    莲儿上前想将她扶起来,谁知刚一挨着她的手臂,她就更加害怕了,嘴里还一直喊着娘娘饶命。

    看着细细害怕的样子,莲儿慢慢站了起来,她知道从此这世上再无莲儿了,而她也失去了唯一的好姐妹。

    其实从细细和这个宫女前后大不相同的变化来看,莲儿也能猜出来一些。

    向大人为官多年,还是有一定的党羽,而向雨彤初入宫就受到皇上的宠爱,这让更多的人去巴结向家,皇上为了用向雨彤来制衡向家,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能让她怀上龙种。

    但如今她喝得这副汤药就真的只是补药,而事后她又喝了一碗,因为向雨彤所有的一切现在都是她的,就连以前她为向雨彤准备的堕胎药,如今也都成了她自己的了,这是多么的可悲和讽刺!

    莲儿虽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转性的真正原因,但应该跟几日前发生的事情有一些关系。

    那日,淮桑在走之前,取了一滴心头之血交给莲儿,并让她想办法将这滴血放在皇上可以接触到的地方,这样淮桑就可以控制他,不过也就只有半盏茶的时间。

    第二日,莲儿随向雨彤去了御书房,她趁着打扫之际,将那滴血滴在了皇上的玉枕之下。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下午皇上醒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还让向雨彤离开御书房,并且晚上也不用再去侍寝了。

    从下午一直到晚上,皇上一直呆在御书房,未踏出去一步,就连晚膳也没吃。直到梁公公去御膳房端了一盘桂花糕回来时,才发现御书房外的守卫全都死了,而且浑身焦黑,还散发着恶臭,吓得他将手中的桂花糕都给弄洒了,随后他连忙进御书房禀报。

    直到听了梁公公的话后,皇上才出了御书房。

    皇上看到后,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害怕,更多的反而是震惊和大彻大悟。

    因为这个场景与他梦中的情景很像,他身为人间的一方之帝,本该好好治理国家,让他的子民过上更好的生活,却不料他竟开始沉迷修仙问道长生不老,日日守着神卷,乞求画神仙灵让他入得仙门求得仙法。可就在今日下午,他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梦。

    他梦见画神降罪,想要惩罚他,他一直苦苦求饶,但是画神毫不心软。很快他就看见从百纸画卷上出来一道道邪气,它们肆虐人间,残杀百姓,屠杀生灵,整个人间都陷入了腥红惨烈的血海之中,在人们死后,他们的身体都变得枯萎、焦黑,甚至还发出恶臭,十分恐怖。

    看到御书房外这些焦黑恶臭的尸体,他没想到这个梦当晚便应验了。于是他第二日便命人将百纸画卷遮了起来,也就在第二日,百纸画卷就被向雨彤掉包带走了,但他们都不知的是,真的百纸画卷早已经被茹烟拿走了。

    殊不知,这也是淮桑为了莲儿做的最后一件事。

    淮桑早知那神秘人不会放过向家,所以他便将计就计,让皇上真的以为是画神降罪于世间贪婪之人,但皇上毕竟是人间天子,画神自然不能伤他,但是总要杀鸡儆猴,引以为鉴,所以画神便降罪于与他一起求问仙道向如海,一夜之间向府上下几乎被灭门,且都是跟宫中侍卫的死状一样。

    这样皇上才会彻底相信他真的惹怒了天神,并且还不会怪罪到向雨彤头上,反而会更加的宠爱她,这样一来,她便能安稳无忧的度过一生。

    看着面前的汤药,莲儿照常谴退了身边伺候的人,只留下细细一人,她让细细将汤药喝完后便也出去守着。

    莲儿来到书案前,看着桌子上的画,依然是那幅山水画,只是这一幅是她从御书房中偷换回来的那幅,以前向雨彤临摹过很多次,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哪幅才是袁逸轩送给她的那幅。

    但莲儿眼前的这幅是淮桑用灵气所化,她自当极为珍重。

    自从她知道这幅画是淮桑留下的时候,她就常常趁着向雨彤午睡的时候来偷看,有好几次还差点被撞见,不过现在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躲在房间里看,虽然依旧不能被他人所知,但她却可以在想看的时候随时看了。

    她虽然很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是她总在期待,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在思雨轩,她总有一天还会再等来淮桑的。

    莲儿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要等很久,本以为还能再见淮桑一面,可谁曾想今生来世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轻柔的抚摸着这幅画,像极了当初的向雨彤,双眸似水,嘴角微微扬起,倚着头看着。

    可就在她看的着迷的时候,她忽然被吓了一下,立即将手收了回来。

    看着莫名腾空而起的画卷,她跟着走了过去,过了一会儿才敢将手放在画上,只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她心中已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一直盯着画,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着。

    果然,没过多久,画面再一次出现了异样,就好像是画要消失了一样,忽闪忽现,若有若无,莲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能肯定淮桑一定是出事了。

    她焦急的看着画,不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淮桑现在怎么样了,她只能揪着一颗心在这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她犯愁时,看到了桌子上的纸笔,她立即拿起来,写了几句话:公子,我是莲儿,你没事吧。公子,我是莲儿,你最近还好吗。公子,我是莲儿,你在哪里,我想......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将这些给淮桑看。

    所以她却又重新写了一句:公子,不管你做什么,莲儿永远都会跟着你。

    当她写完,再看向画卷的时候,她脸上是一副早已接受最坏的结果的一种淡然,她嘴角带着丝丝笑意,看着画一点一点的消失,她想去触摸,可是却被画面上的那道灵气挡了回去,灵气很厉害,将她击倒在地。

    当她抬头回眸朝画卷看去的时候,画卷消失的就只剩下碗口大小的画面了,而后什么都没有了。

    她现在更加确定淮桑出事了!

    莲儿瘫坐在地上,看着攥在手里的那几页信纸,她哭笑着站起来,将它们烧了,看着消失的字,她一边流着泪一边说道:“公子,我是莲儿,我.....想你了。”

    信纸烧完后,她又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子里泪人,她笑了,笑的很开心,这应该是她这段时间最开心的一刻吧。但若是这种开心是用淮桑的命换来的,她宁愿不要,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她只要淮桑活着,哪怕她这一世都见不到他,她也愿意。

    看着镜子里那个熟悉的自己,莲儿知道淮桑已经死了,因为淮桑在她身上放的灵气消失了。

    莲儿面色如霜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眸中已经没有了一丝的光彩,她擦掉眼角的最后一滴泪。去拿了一把藏了很久的剪刀,又回到了梳妆台前,看着剪刀,她觉得自己很幸运,既不能与他同生,却能与他同死,也算无憾了。

    她扬起剪刀,毫不犹豫的刺进自己的心脏,随后她又强忍剧痛将剪刀拔了出来,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她的衣服瞬间被染成了红色。

    莲儿看着刺眼的腥红,讥笑了一下,当她再次抬手刺下去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镜子里那个面无人色,惨白无光的自己,原本虚弱的她,再看了一眼后,眼中竟闪过一丝惊诧,紧接着就看见剪刀刺进了她的心脏,只是这次她再也没有力气将剪刀拔出来了。

    她彻底瘫倒在梳妆台上,看着手中的鲜血,她的头越来越晕,眼前也越来越黑,她什么都听不见了,也感觉不到一点的疼痛,她知道自己是要死了。看着眼前这片巨大的黑暗,她感觉自己随时会被吞噬,不过她一点也不怕,她拼命的向前跑,一直跑一直跑,她只希望能在见到他。

    “来人啊,快叫太医,娘娘出事了。”

    是细细的声音,莲儿本以为会一直当这个贤妃娘娘,以后便可以时时护着她了,不曾想,还未与她相认,还未为她安排好出宫的事,就要与她永别了,而此后再也没人照顾她了,叫她一个人在这深宫中该如何活下去!

    但在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刻,能听到细细的声音,莲儿心满意足了,很快,那片巨大的黑暗最终还是将她彻底吞噬了。

    但尽管黑暗在强大,也抵不过她生前最后一眼的遗憾。

    莲儿一生都为向雨彤而活,死后却也在为向雨彤冠以谥号,享受属于她的尊荣。

    在这个被权利、金钱所统治的男尊女卑的世界,解脱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的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