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二十分钟后，刘三军浑身裹的严严实实出现在单身公寓楼下。
已接近正午，阳光正是最有威力的时候。
初夏虽热的没那么离谱，但刘三军穿的可不薄。
衣服很快就沾在身上，黏糊糊的。
口罩里也湿漉漉的，呼吸起来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双手插兜，懒洋洋晃到公交站牌前，靠在栏杆上等车。
刘三军叹了口气。
夏天才刚开始，难不成以后天天都这身打扮？且不说烦，热也热死了。
正长吁短叹间，他等的公交到了。
上车，扫码付钱。看到还有好几个空位，随意向一个空位走去。
双排座上另一位乘客是位中年女人。
女人看到刘三军后眼中满是警惕，身体尽量向里靠，手机也放进手提包中，双手把手提包抓得紧紧的。
刘三军心中本就不顺，看到中年女人的动作更是不爽。
小时候自己看过多少次这种满是警惕、戒备的眼神了？
他对这种眼神说不出的烦。
刘三军懒得跟她废话，顺势向后走到另一个空位前。
座位上一个身穿校服的小女孩显得很紧张，双手紧抱在胸前，身体拼命向里靠。
刘三军愣住了。
怎么了这是？一个人好说，连续两个人都是一样的表情、态度…这是哪出问题了？
一抬头，刘三军发现公交车上所有乘客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着戒备，公交司机也时不时在后视镜中瞄自己两眼。
他终于想明白到底因为什么了。
第一，自己这身打扮和其他人的清爽穿搭确实格格不入。
第二，你包的严严实实实的脸都不露出来，别人认为你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很正常。
感情自己在他们眼中绝对不是正常人，不是小偷就是公交痴汉。
被人误解，问题又出在自己身上还不能怪人家，刘三军心中像吃个苍蝇般说不出的腻歪。
算了，别坐了，老实站着吧。
刘三军特意双手抓住吊环，用这个动作对其他乘客表明：你们看，两只手都在你们看得见的地方，没空做坏事，都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公交时开时停，乘客上上下下，刘三军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刻意跟其他乘客保持距离。
四十分钟后，刘三军到站了。
小心翼翼绕过其他乘客下车，生怕不小心碰到谁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直到脚踩在地上，刘三军才长舒一口气：“终于熬过去了！”
摘下墨镜，扔掉口罩，帽子从头上扒下来。
他对自己今天的表现极为不满，只要不穿大裤衩小白鞋不让人认出来就行，何必包的严严实实？
过犹不及啊。
算了，还有正事要办。
进入一家小超市，老板靠在躺椅上，脸上盖着一把草扇，刘三军轻轻敲了下柜台，老板惊醒，拿开草扇。
“是三军啊，我刚才还在想呢，这个月你也该来了呀。地邪呀，说谁谁到。”
刘三军笑着：“嗯，前两天有点事耽搁了，这不来了吗。”
老板戴上老花镜，拿出几包东西，问他：“还是老规矩？”
他点点头：“嗯，老规矩。”
老板拍着东西：“早给你备好了。”
刘三军付钱，拿上东西出门，径直向对面走去。
老板重新躺到躺椅上，摇着草扇自言自语道：“是个有心的，没忘了自己出身。唉，现在这样的人可是越来越少喽。”
小超市对面，刘三军来到一个铁栅栏大门前，轻轻拍动，有人喊道：“谁呀！”
“五大爷，是我呀，三军。”
“哦，三军来了呀！等着，大爷这就给你开门。”
一个老人慢慢悠悠走出来，打开大门。
刘三军进门后从包中掏出四条烟塞到老人手中。
老人也不推辞，接下烟感慨着：“嘿！没忘了我这个老头子。”
刘三军摸摸头，笑的很腼腆：“不是您救我，我早就没了。”
“别提那个，都过去那么久了。”
“赶紧去吧，那帮小子们早就等急了，一直跑我这问：三军哥哥来怎么还没来呢？”
“唉，好的五大爷，那我先去看他们了。”刘三军笑着对老人说。
老人也笑着摆手：“去吧，去吧。”
刘三军提着东西向那栋破旧的二层小楼走去。
老人看着刘三军进入小楼，慢慢走回传达室，拆开烟，摸出一支点上。
“太重情义容易吃亏呀。”老人自言自语。
小楼内，刘三军刚上二楼，迎面就碰到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揉着眼，打着哈欠，看到刘三军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低头跑向刘三军，一头撞进他怀中。
刘三军笑呵呵抱起小男孩抛到半空中又接住。
“三军哥哥，你可来了。”小男孩声音中尽是惊喜。
“都起来！别睡了！三军哥哥来了！”
叫声传遍二楼。
很快就有门打开，一颗小脑袋探出门外，等看清楚是谁，鞋也不穿光着脚跑出门，尖叫着冲向刘三军。
刘三军一把抱住孩子向空中一抛，稳稳接住，孩子“咯咯”笑着。
一个接一个孩子跑出来，一个接一个冲向刘三军，一个接一个被抛到半空再接住。
刘三军身边孩子越聚越多。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也学着其他孩子，跌跌撞撞冲向刘三军。
刘三军一把抱起她抛到半空，接住后却没放下，顺势把小女孩驾在脖子上，小女孩笑的前仰后合。
两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孩也得到消息，冲出房门牵着手跑向刘三军，来到他面前后却没像其他孩子那样扑进他怀中。
刘三军看着两个大女孩，咧嘴一笑，心想：“女孩子大了，知道矜持了。”
伸手在俩个大女孩头上重重揉了一下，两个女孩嗔怪着推开他的手，很自然的一左一右挽起刘三军，拽着他走进一个大房间，一群孩子跟着蹦蹦跳跳进入房间。
房间里的景象刘三军很熟悉：靠墙两排双人床，每隔几米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毕竟他在这住了很长时间，直到十六岁才离开。
两个大女孩接过骑在刘三军脖子上的小女孩，小女孩嘴一扁刚想哭，两个大女孩一齐瞪向小女孩，小女孩马上就老实了，乖乖下来。
刘三军笑眯眯看着两个大女孩霸道的样子，出门把几包东西拿进来放在桌子上。
一群孩子眼都直了，头伸的长长的，几个年纪小的孩子手放嘴里咬着。
打开包裹，拿出里面早已分好的小包递给每一个孩子。
孩子们把东西紧紧抱在怀中，生怕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最后轮到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她俩的包裹比其他孩子明显大了一大圈。
一个小男孩闹着要和她们换，刘三军一指头弹在小男孩脑门上：“姐姐大了，有女孩子专用的东西，你一个男人抢女孩东西，羞不羞？”
两个女孩怀中抱着东西，满脸通红，对刘三军叫道：“不理你了！”
刘三军又揉了揉她们的头，两个女孩推开他的手，转身跑出大房间回到自己房间。
很快两个女孩子又回到大房间内，就是这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小女孩已再次被刘三军架在脖子上。
她们一进来就看到小女孩正开心的骑大马。
两个大女孩一齐指向小女孩，刘三军笑着对她们摆摆手，两个女孩没再说什么，小女孩得意向她们眨着眼。
大房间里传出笑声。
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曾到过二楼，听到孩子们开心爽朗的笑声心知这是刘三军来了。
中年男人叹口气，没说什么也没进房间，转身下楼。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快到五点。
每到这个点就是刘三军离开的时候，几个年纪小点的孩子眼圈已经红了，抬起头眼巴巴看着刘三军。
两个大女孩手掐着腰，狠狠批了孩子们一顿，那股泼辣劲看的刘三军嘴角微微抽动。
孩子们退缩了。
三军哥哥脾气好，不会生气。但两个姐姐可不是好相与的，惹她俩生气肯定没好果子吃。
两个大女孩像门神一样守在大房间门口，孩子们泪汪汪的和在大房间之外的刘三军挥手告别：“三军哥哥，下个月早点来看我们。”
刘三军笑着说道：“嗯！我会早点来。”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说道：“三军哥哥，下次我还要骑大马。”
刘三军点头：“嗯，咱们还骑大马。”
“拉勾，三军哥哥。”小女孩踮着脚，努力向门外的刘三军伸出手指。
刘三军愣住，心像被一只大手攥住，疼得厉害。
昨天也有两个孩子跟他拉勾，他的心也疼的厉害。
“嗯，拉勾。”刘三军朝小女孩伸出小手指。
两只手勾住，晃起来，刘三军鼻子一酸。
“三军哥哥你哭了。不哭，不哭，我再也不骑大马了。”小女孩着急叫着。
刘三军笑着在小女孩额头亲了一口：“怎么不骑？还骑大马！哥哥这是舍不得你们。”
小女孩放下心，在刘三军脸上亲了一口，头拱在他怀中，一脸幸福。
和孩子们告别后，两个大女孩一左一右挽着刘三军来到大门前。
老人走出传达室，打开大门，刘三军笑着致谢，老人挥挥手：“再晚天就黑了，去道观那条山路可不好走。”
“嗯，五大爷。”
刘三军看着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大女孩，她们还是紧紧拽着自己，不愿松开。
两个大女孩不再是刚才那副泼辣的模样，眼圈都是红红的。
刘三军摸着她们的头，柔声说道：“别哭，记得有什么事马上跟我说，我会尽快赶过来，我电话你们都记得。”
“嗯！”两个女孩重重点头，声音中带着哭音。
“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你们两个知道就行，不要告诉别人。”
两个女孩头抬了起来。
“记得，如果哪个孩子突然失踪了，马上通知我，记住了吗？这很重要。”
两个女孩马上警觉起来，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一齐点头。
“好了，你们回去吧。快开饭了，别让年纪小的被年纪大的欺负，吃不饱。”
女孩点头：“嗯，三军哥哥。你说过小时候被大孩子欺负，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自你跟我俩说过后，这里每个孩子都能吃饱，你放心。”
刘三军挥手，示意两个女孩快点回去，一个女孩咬咬嘴唇，声音很小：“三军哥哥，下个月早点来。”
刘三军点头，两个女孩转身跑回小楼。
老人慢慢走过来准备锁门，刘三军走出大门再次向老人告别：“五大爷，我走了，下个月再来。”
老人的反应很奇怪，既没回应他，锁好大门后也没回传达室，而是隔着铁栅栏门直直盯着他，对他招招手。
刘三军迷惑不解，上前来到老人面前。
“小心刘老道。人呐，太重情义会吃亏的。”老人的声音很低。
刘三军默然不语。
“你不算我一个人救的，我只能算救了你一半，另一半是刘老道救的。”
“但刘老道这人呀，我一直都没琢磨透。”老人絮絮叨叨的说着。
“谁家里人生病，只要去求他，他一准到，偏还药到病除。”
“从来不收诊金，连药费都不收。嘴边常说的一句话：山上随意采摘的野草，怎么能收钱呢？”
“这算是仙人做派吧。”
“可要是不求他呢？人死他面前，他连眼都不眨一下。”
“按理说，如果刘老道愿意救人，凭他一身本事到哪都是高接远送。”
“可他偏不，整天就是窝在他那个破道观里。”
“他那个破道观，除了你还有谁敢在那过夜的？一到晚上，那道观光从外面看就让人瘆得慌。”
此时刘三军在心中说道：“您错了，五大爷。我在道观没少过夜不假，但从来没敢在道观睡着过。”
老人继续说着：“算了，刘老道的事先不说，说点以前没告诉你的事吧。”
“三十年前那个晚上，我在河边听到哭声，循着哭声找到一个襁褓，里面就是你。”
“我记得很清楚：打开襁褓，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身边放着一个信封。”
“你哭声很大，一摸头热的厉害。当时着急，也没顾得上看信封里有什么。”
“想起刘老道治病的本事，我就连夜把你送到他那了。”
“这刘老道治病的本事是真没得说，一副药下去这烧就退了，你这条小命也算是保住了。”
“等一天后我从刘老道那再把你接回来，信封却找不到了。”
“我问过刘老道几次，他一口咬定没见过。”
“那个信封是我亲眼所见，这个我记不错。”
“你的身世，那个信封里或许有线索。”
“包着你的毯子上绣了两个字：三军。”
“你大爷我也是个孤儿，只有一个名“五”，没有姓，如果大爷有姓当时就让你跟我姓了。”
“转念一想，刘老道也救你半条命，干脆你就姓刘吧。”
“这就是你名字的由来，记清楚了。”
刘三军有些发懵：“五大爷，这些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以前你只跟我说拣到我，刘老道治好我的事。”
“我名字的由来，还有信封这件事你从没提过。”
老人摇头：“我快不行了，再不告诉你怕就没机会说了。”
刘三军有些着急：“五大爷，我也会治病，比刘老道治的还好。只要是身体的病，不管多重我都能治。”
老人笑着摆手：“我呀，无父无母，无亲无眷，无子无女，活那么久干嘛？”
刘三军正想说什么，老人摆手不让他说话，慢悠悠的又说了一番很奇怪的话。
“人呐，首先是天地承认你，才允许你出生。”
“既然你出生的时候得了天地认可，死的时候也要得到天地允许，天地收你你才能去死。”
“人，从出生开始就向死而去，这是命，躲不开的命，这就是你的去处。”
“父母呢，就是你的来处。”
“我无父无母，只有去处没有来处。你不一样三军，说不定能找到你的来处。”
“可这个刘老道呀，和我们都不一样，他不在乎来处，也不想往去处去。”
“他不甘心死。”
“他，想成仙，想长生不老。”
老人说道这停了一会，看着刘三军的眼睛：“你这孩子天生就对善意、恶意很敏感。刚才我告诉你：小心刘老道，你没吱声，我就知道你心里也清楚刘老道不太对劲。”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做的对，该提防就提防着。”
“每次你来孤儿院后都会去山上看刘老道。这次也别落下，该去还去，免得刘老道多想。”
“少说话，多听，多看。”
“遇到什么烦心事先别急，刘老道身上秘密很多，再等等，再看看。”
刘三军愣愣看着老人，心头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伸手穿过铁栅栏一把抓住老人的手，闭上眼。
他进入了老人的精神世界。
刘三军鼻子一酸，老人的精神世界就是这间孤儿院，老人是把这间孤儿院当做自己的精神寄托。
孤儿院大门前，一个几近透明的灵魂体漂浮，颜色淡到不注意就会忽略。
刘三军看到灵魂体就知道老人已经油尽灯枯，撑不了多久了。
心中默念很多遍“好起来”，根本没用。
哪怕是他的超能力对这种情况也束手无策。
他不死心，抱住老人的灵魂体全力输入精神力想为老人做点什么，可不管他输入多少精神力，都像石沉大海，无济于事。
刘三军知道自己已无能为力，无奈之下放开老人。
睁开眼，他就看到老人隔着铁栅栏冲着他在笑，笑的像一只抓到小鸡的老狐狸。
“长本事了。嗯，挺好的，这我就放心了。”
老人摆手：“去吧去吧，赶快去，去道观得爬很远山路呢。”
刘三军后退几步，跪下，给老人重重磕了三个头。
他清楚老人很可能撑不到下个月他再来了。现在不给老人磕头，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老人嘿嘿笑着，很开心：“半条命，三个头，够了。”
“这个情，算你还清了。”老人语气忽然变的很郑重。
就在老人说出这句话后，刘三军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一根线被切断，身上轻了一点。
他心中有些迷茫，这是怎么了？
“传达室里我给你留了点东西，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捎走。”
老人转身，边走边说：“三军啊，重情义是好事，但也要分人。你大了，有主见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刘老道救你半条命，该怎么还这份情你自己掂量着来。”
“好了，别婆婆妈妈的，该走就走。”
刘三军抬头，老人已经进了传达室。
起身拍拍裤子，深呼一口气，转身离开。
没多久，他来到镇上一家熟食店前，推门进去。
“三军来了呀。”
老板声音很大，店里几桌客人都抬起头。
他点头跟老板打个招呼，说道：“嗯，这个月有点事耽搁了，来的有点晚。”
老板笑眯眯的：“老规矩？”
刘三军点头：“行，还是老规矩。”
“好嘞，酒早就给你备下了，我再给你准备俩菜。”
老板运刀如飞切了一盘肉，肉薄到能透光。放点红油简单拌了一下用粗纸包好，再用粗纸包了一包花生，拿出四瓶酒，把东西一起递给刘三军。
刘三军道声谢，付钱出了熟食店，来到一条青石小路前向山上走去。
熟食店内，一位客人问老板：“就是那孩子？”
老板：“对，就是那孩子，三军。”
客人：“哦，长大了认不出来了。”
老板感慨：“有心人啊，没忘本。”
客人：“他偷过我家鸡蛋。”
老板：“小孩子饿了没东西吃，偷东西吃很正常。”
客人：“我不是心疼那几个鸡蛋，记得这孩子是因为他很怪。”
“偷鸡蛋前他竟然会大声喊：我来拿鸡蛋了！”
“记得有一次这孩子被另一家人抓到，问他为什么偷红薯，你们猜这孩子咋说的？”
老板笑着：“不就是饿了吗。”
客人摇头：“不是，这孩子说的让我当时就听傻了。”
老板和众食客兴致一下就来了，纷纷说道：“别卖关子，快说快说。”
客人：“这孩子说：先告诉你，然后他再拿就不叫偷了，叫取。”
众人莞尔。
客人：“这样吧，以后三军来，他的钱统统算我账上。”
老板笑了起来：“三军不会要的，这孩子要强。你还不如下次杀猪的时候给孤儿院送点肉，让那群苦孩子吃顿饺子，三军这孩子会记你一辈子好。”
客人轻拍桌子，摆摆手：“我就是喜欢三军这孩子的为人处事，要他记我什么好？再怎么滴我过的也比他强。”
“每个月来一次，五大爷四条烟，孤儿院里的孩子一人一包东西，刘老道两个菜四瓶酒。他在城里也就是一个打工的，能有多少钱。”
“得，你说的事我应下了，每个月给孤儿院送十斤肉，让那群苦孩子吃顿饺子。”
老板：“这事办的敞亮！你说话办事一向靠谱，那些苦孩子有口福了。”
客人有些不乐意：“别净给我戴高帽呀！你就光凭一张嘴说，不出点血？”
老板笑眯眯的看着他：“自打三军每月来这一次后，孤儿院里不管哪个孩子馋了到我这，我从来都没让孩子空手回去过，你说这算不算出血？”
一位客人此时插话：“我给三军的东西可都是进价，没挣他一分钱。”
“让我想想…应该是三军开始来这的第三次吧，我知道了他的事，故意少算点钱。”
“可三军这孩子不知怎么地就算出来了，不顾我劝，硬是把钱给我补上了。”
“从那次起我就知道三军这孩子要强。既然这样，不少算也不多算，按进价给他就是。”
原来是小超市老板。
另一位客人也说道：“大家都发现没，自打三军每个月来这看一次后，孤儿院那些孩子好像也变了。”
客人们纷纷议论：“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以前孤儿院那些熊孩子们真让人头疼，整天偷鸡摸狗，挑事打架，除了好事不干，其它事干完了。”
“自打三军这孩子每个月来一次后，好像还真没那些破事了。”
“这不说想不起来，你一提，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好几次路过孤儿院，我都能听见读书声了，以前孤儿院那些熊孩子哪有认真读书的。”
另一个客人插话：“那不是因为有三军的例子在前面摆着吗？三军是不是孤儿？他考上大学没？”
“人呐，得能看得见奔头。没奔头，哪来的心气向前冲。”
“那些熊孩子跟前有三军这个榜样真是福气。”
熟食店老板：“你们才发现呀…你们吵吵多少次了，问我鸡屁股为什么老是早早就卖光了。”
“鸡屁股都给孤儿院那些孩子了，我到哪能再变鸡屁股出来卖给你们。”
“不是三军，我躲着那些熊孩子还来不及，还会给他们鸡屁股吃？”
熟食店老板作总结：“三军这孩子不错，说话办事让人心里舒服。”
众人点头：“这孩子确实不错。”
已接近正午，阳光正是最有威力的时候。
初夏虽热的没那么离谱，但刘三军穿的可不薄。
衣服很快就沾在身上，黏糊糊的。
口罩里也湿漉漉的，呼吸起来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双手插兜，懒洋洋晃到公交站牌前，靠在栏杆上等车。
刘三军叹了口气。
夏天才刚开始，难不成以后天天都这身打扮？且不说烦，热也热死了。
正长吁短叹间，他等的公交到了。
上车，扫码付钱。看到还有好几个空位，随意向一个空位走去。
双排座上另一位乘客是位中年女人。
女人看到刘三军后眼中满是警惕，身体尽量向里靠，手机也放进手提包中，双手把手提包抓得紧紧的。
刘三军心中本就不顺，看到中年女人的动作更是不爽。
小时候自己看过多少次这种满是警惕、戒备的眼神了？
他对这种眼神说不出的烦。
刘三军懒得跟她废话，顺势向后走到另一个空位前。
座位上一个身穿校服的小女孩显得很紧张，双手紧抱在胸前，身体拼命向里靠。
刘三军愣住了。
怎么了这是？一个人好说，连续两个人都是一样的表情、态度…这是哪出问题了？
一抬头，刘三军发现公交车上所有乘客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着戒备，公交司机也时不时在后视镜中瞄自己两眼。
他终于想明白到底因为什么了。
第一，自己这身打扮和其他人的清爽穿搭确实格格不入。
第二，你包的严严实实实的脸都不露出来，别人认为你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很正常。
感情自己在他们眼中绝对不是正常人，不是小偷就是公交痴汉。
被人误解，问题又出在自己身上还不能怪人家，刘三军心中像吃个苍蝇般说不出的腻歪。
算了，别坐了，老实站着吧。
刘三军特意双手抓住吊环，用这个动作对其他乘客表明：你们看，两只手都在你们看得见的地方，没空做坏事，都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公交时开时停，乘客上上下下，刘三军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刻意跟其他乘客保持距离。
四十分钟后，刘三军到站了。
小心翼翼绕过其他乘客下车，生怕不小心碰到谁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直到脚踩在地上，刘三军才长舒一口气：“终于熬过去了！”
摘下墨镜，扔掉口罩，帽子从头上扒下来。
他对自己今天的表现极为不满，只要不穿大裤衩小白鞋不让人认出来就行，何必包的严严实实？
过犹不及啊。
算了，还有正事要办。
进入一家小超市，老板靠在躺椅上，脸上盖着一把草扇，刘三军轻轻敲了下柜台，老板惊醒，拿开草扇。
“是三军啊，我刚才还在想呢，这个月你也该来了呀。地邪呀，说谁谁到。”
刘三军笑着：“嗯，前两天有点事耽搁了，这不来了吗。”
老板戴上老花镜，拿出几包东西，问他：“还是老规矩？”
他点点头：“嗯，老规矩。”
老板拍着东西：“早给你备好了。”
刘三军付钱，拿上东西出门，径直向对面走去。
老板重新躺到躺椅上，摇着草扇自言自语道：“是个有心的，没忘了自己出身。唉，现在这样的人可是越来越少喽。”
小超市对面，刘三军来到一个铁栅栏大门前，轻轻拍动，有人喊道：“谁呀！”
“五大爷，是我呀，三军。”
“哦，三军来了呀！等着，大爷这就给你开门。”
一个老人慢慢悠悠走出来，打开大门。
刘三军进门后从包中掏出四条烟塞到老人手中。
老人也不推辞，接下烟感慨着：“嘿！没忘了我这个老头子。”
刘三军摸摸头，笑的很腼腆：“不是您救我，我早就没了。”
“别提那个，都过去那么久了。”
“赶紧去吧，那帮小子们早就等急了，一直跑我这问：三军哥哥来怎么还没来呢？”
“唉，好的五大爷，那我先去看他们了。”刘三军笑着对老人说。
老人也笑着摆手：“去吧，去吧。”
刘三军提着东西向那栋破旧的二层小楼走去。
老人看着刘三军进入小楼，慢慢走回传达室，拆开烟，摸出一支点上。
“太重情义容易吃亏呀。”老人自言自语。
小楼内，刘三军刚上二楼，迎面就碰到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揉着眼，打着哈欠，看到刘三军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低头跑向刘三军，一头撞进他怀中。
刘三军笑呵呵抱起小男孩抛到半空中又接住。
“三军哥哥，你可来了。”小男孩声音中尽是惊喜。
“都起来！别睡了！三军哥哥来了！”
叫声传遍二楼。
很快就有门打开，一颗小脑袋探出门外，等看清楚是谁，鞋也不穿光着脚跑出门，尖叫着冲向刘三军。
刘三军一把抱住孩子向空中一抛，稳稳接住，孩子“咯咯”笑着。
一个接一个孩子跑出来，一个接一个冲向刘三军，一个接一个被抛到半空再接住。
刘三军身边孩子越聚越多。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也学着其他孩子，跌跌撞撞冲向刘三军。
刘三军一把抱起她抛到半空，接住后却没放下，顺势把小女孩驾在脖子上，小女孩笑的前仰后合。
两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孩也得到消息，冲出房门牵着手跑向刘三军，来到他面前后却没像其他孩子那样扑进他怀中。
刘三军看着两个大女孩，咧嘴一笑，心想：“女孩子大了，知道矜持了。”
伸手在俩个大女孩头上重重揉了一下，两个女孩嗔怪着推开他的手，很自然的一左一右挽起刘三军，拽着他走进一个大房间，一群孩子跟着蹦蹦跳跳进入房间。
房间里的景象刘三军很熟悉：靠墙两排双人床，每隔几米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毕竟他在这住了很长时间，直到十六岁才离开。
两个大女孩接过骑在刘三军脖子上的小女孩，小女孩嘴一扁刚想哭，两个大女孩一齐瞪向小女孩，小女孩马上就老实了，乖乖下来。
刘三军笑眯眯看着两个大女孩霸道的样子，出门把几包东西拿进来放在桌子上。
一群孩子眼都直了，头伸的长长的，几个年纪小的孩子手放嘴里咬着。
打开包裹，拿出里面早已分好的小包递给每一个孩子。
孩子们把东西紧紧抱在怀中，生怕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最后轮到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她俩的包裹比其他孩子明显大了一大圈。
一个小男孩闹着要和她们换，刘三军一指头弹在小男孩脑门上：“姐姐大了，有女孩子专用的东西，你一个男人抢女孩东西，羞不羞？”
两个女孩怀中抱着东西，满脸通红，对刘三军叫道：“不理你了！”
刘三军又揉了揉她们的头，两个女孩推开他的手，转身跑出大房间回到自己房间。
很快两个女孩子又回到大房间内，就是这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小女孩已再次被刘三军架在脖子上。
她们一进来就看到小女孩正开心的骑大马。
两个大女孩一齐指向小女孩，刘三军笑着对她们摆摆手，两个女孩没再说什么，小女孩得意向她们眨着眼。
大房间里传出笑声。
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曾到过二楼，听到孩子们开心爽朗的笑声心知这是刘三军来了。
中年男人叹口气，没说什么也没进房间，转身下楼。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快到五点。
每到这个点就是刘三军离开的时候，几个年纪小点的孩子眼圈已经红了，抬起头眼巴巴看着刘三军。
两个大女孩手掐着腰，狠狠批了孩子们一顿，那股泼辣劲看的刘三军嘴角微微抽动。
孩子们退缩了。
三军哥哥脾气好，不会生气。但两个姐姐可不是好相与的，惹她俩生气肯定没好果子吃。
两个大女孩像门神一样守在大房间门口，孩子们泪汪汪的和在大房间之外的刘三军挥手告别：“三军哥哥，下个月早点来看我们。”
刘三军笑着说道：“嗯！我会早点来。”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说道：“三军哥哥，下次我还要骑大马。”
刘三军点头：“嗯，咱们还骑大马。”
“拉勾，三军哥哥。”小女孩踮着脚，努力向门外的刘三军伸出手指。
刘三军愣住，心像被一只大手攥住，疼得厉害。
昨天也有两个孩子跟他拉勾，他的心也疼的厉害。
“嗯，拉勾。”刘三军朝小女孩伸出小手指。
两只手勾住，晃起来，刘三军鼻子一酸。
“三军哥哥你哭了。不哭，不哭，我再也不骑大马了。”小女孩着急叫着。
刘三军笑着在小女孩额头亲了一口：“怎么不骑？还骑大马！哥哥这是舍不得你们。”
小女孩放下心，在刘三军脸上亲了一口，头拱在他怀中，一脸幸福。
和孩子们告别后，两个大女孩一左一右挽着刘三军来到大门前。
老人走出传达室，打开大门，刘三军笑着致谢，老人挥挥手：“再晚天就黑了，去道观那条山路可不好走。”
“嗯，五大爷。”
刘三军看着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大女孩，她们还是紧紧拽着自己，不愿松开。
两个大女孩不再是刚才那副泼辣的模样，眼圈都是红红的。
刘三军摸着她们的头，柔声说道：“别哭，记得有什么事马上跟我说，我会尽快赶过来，我电话你们都记得。”
“嗯！”两个女孩重重点头，声音中带着哭音。
“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你们两个知道就行，不要告诉别人。”
两个女孩头抬了起来。
“记得，如果哪个孩子突然失踪了，马上通知我，记住了吗？这很重要。”
两个女孩马上警觉起来，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一齐点头。
“好了，你们回去吧。快开饭了，别让年纪小的被年纪大的欺负，吃不饱。”
女孩点头：“嗯，三军哥哥。你说过小时候被大孩子欺负，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自你跟我俩说过后，这里每个孩子都能吃饱，你放心。”
刘三军挥手，示意两个女孩快点回去，一个女孩咬咬嘴唇，声音很小：“三军哥哥，下个月早点来。”
刘三军点头，两个女孩转身跑回小楼。
老人慢慢走过来准备锁门，刘三军走出大门再次向老人告别：“五大爷，我走了，下个月再来。”
老人的反应很奇怪，既没回应他，锁好大门后也没回传达室，而是隔着铁栅栏门直直盯着他，对他招招手。
刘三军迷惑不解，上前来到老人面前。
“小心刘老道。人呐，太重情义会吃亏的。”老人的声音很低。
刘三军默然不语。
“你不算我一个人救的，我只能算救了你一半，另一半是刘老道救的。”
“但刘老道这人呀，我一直都没琢磨透。”老人絮絮叨叨的说着。
“谁家里人生病，只要去求他，他一准到，偏还药到病除。”
“从来不收诊金，连药费都不收。嘴边常说的一句话：山上随意采摘的野草，怎么能收钱呢？”
“这算是仙人做派吧。”
“可要是不求他呢？人死他面前，他连眼都不眨一下。”
“按理说，如果刘老道愿意救人，凭他一身本事到哪都是高接远送。”
“可他偏不，整天就是窝在他那个破道观里。”
“他那个破道观，除了你还有谁敢在那过夜的？一到晚上，那道观光从外面看就让人瘆得慌。”
此时刘三军在心中说道：“您错了，五大爷。我在道观没少过夜不假，但从来没敢在道观睡着过。”
老人继续说着：“算了，刘老道的事先不说，说点以前没告诉你的事吧。”
“三十年前那个晚上，我在河边听到哭声，循着哭声找到一个襁褓，里面就是你。”
“我记得很清楚：打开襁褓，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身边放着一个信封。”
“你哭声很大，一摸头热的厉害。当时着急，也没顾得上看信封里有什么。”
“想起刘老道治病的本事，我就连夜把你送到他那了。”
“这刘老道治病的本事是真没得说，一副药下去这烧就退了，你这条小命也算是保住了。”
“等一天后我从刘老道那再把你接回来，信封却找不到了。”
“我问过刘老道几次，他一口咬定没见过。”
“那个信封是我亲眼所见，这个我记不错。”
“你的身世，那个信封里或许有线索。”
“包着你的毯子上绣了两个字：三军。”
“你大爷我也是个孤儿，只有一个名“五”，没有姓，如果大爷有姓当时就让你跟我姓了。”
“转念一想，刘老道也救你半条命，干脆你就姓刘吧。”
“这就是你名字的由来，记清楚了。”
刘三军有些发懵：“五大爷，这些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以前你只跟我说拣到我，刘老道治好我的事。”
“我名字的由来，还有信封这件事你从没提过。”
老人摇头：“我快不行了，再不告诉你怕就没机会说了。”
刘三军有些着急：“五大爷，我也会治病，比刘老道治的还好。只要是身体的病，不管多重我都能治。”
老人笑着摆手：“我呀，无父无母，无亲无眷，无子无女，活那么久干嘛？”
刘三军正想说什么，老人摆手不让他说话，慢悠悠的又说了一番很奇怪的话。
“人呐，首先是天地承认你，才允许你出生。”
“既然你出生的时候得了天地认可，死的时候也要得到天地允许，天地收你你才能去死。”
“人，从出生开始就向死而去，这是命，躲不开的命，这就是你的去处。”
“父母呢，就是你的来处。”
“我无父无母，只有去处没有来处。你不一样三军，说不定能找到你的来处。”
“可这个刘老道呀，和我们都不一样，他不在乎来处，也不想往去处去。”
“他不甘心死。”
“他，想成仙，想长生不老。”
老人说道这停了一会，看着刘三军的眼睛：“你这孩子天生就对善意、恶意很敏感。刚才我告诉你：小心刘老道，你没吱声，我就知道你心里也清楚刘老道不太对劲。”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做的对，该提防就提防着。”
“每次你来孤儿院后都会去山上看刘老道。这次也别落下，该去还去，免得刘老道多想。”
“少说话，多听，多看。”
“遇到什么烦心事先别急，刘老道身上秘密很多，再等等，再看看。”
刘三军愣愣看着老人，心头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伸手穿过铁栅栏一把抓住老人的手，闭上眼。
他进入了老人的精神世界。
刘三军鼻子一酸，老人的精神世界就是这间孤儿院，老人是把这间孤儿院当做自己的精神寄托。
孤儿院大门前，一个几近透明的灵魂体漂浮，颜色淡到不注意就会忽略。
刘三军看到灵魂体就知道老人已经油尽灯枯，撑不了多久了。
心中默念很多遍“好起来”，根本没用。
哪怕是他的超能力对这种情况也束手无策。
他不死心，抱住老人的灵魂体全力输入精神力想为老人做点什么，可不管他输入多少精神力，都像石沉大海，无济于事。
刘三军知道自己已无能为力，无奈之下放开老人。
睁开眼，他就看到老人隔着铁栅栏冲着他在笑，笑的像一只抓到小鸡的老狐狸。
“长本事了。嗯，挺好的，这我就放心了。”
老人摆手：“去吧去吧，赶快去，去道观得爬很远山路呢。”
刘三军后退几步，跪下，给老人重重磕了三个头。
他清楚老人很可能撑不到下个月他再来了。现在不给老人磕头，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老人嘿嘿笑着，很开心：“半条命，三个头，够了。”
“这个情，算你还清了。”老人语气忽然变的很郑重。
就在老人说出这句话后，刘三军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一根线被切断，身上轻了一点。
他心中有些迷茫，这是怎么了？
“传达室里我给你留了点东西，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捎走。”
老人转身，边走边说：“三军啊，重情义是好事，但也要分人。你大了，有主见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刘老道救你半条命，该怎么还这份情你自己掂量着来。”
“好了，别婆婆妈妈的，该走就走。”
刘三军抬头，老人已经进了传达室。
起身拍拍裤子，深呼一口气，转身离开。
没多久，他来到镇上一家熟食店前，推门进去。
“三军来了呀。”
老板声音很大，店里几桌客人都抬起头。
他点头跟老板打个招呼，说道：“嗯，这个月有点事耽搁了，来的有点晚。”
老板笑眯眯的：“老规矩？”
刘三军点头：“行，还是老规矩。”
“好嘞，酒早就给你备下了，我再给你准备俩菜。”
老板运刀如飞切了一盘肉，肉薄到能透光。放点红油简单拌了一下用粗纸包好，再用粗纸包了一包花生，拿出四瓶酒，把东西一起递给刘三军。
刘三军道声谢，付钱出了熟食店，来到一条青石小路前向山上走去。
熟食店内，一位客人问老板：“就是那孩子？”
老板：“对，就是那孩子，三军。”
客人：“哦，长大了认不出来了。”
老板感慨：“有心人啊，没忘本。”
客人：“他偷过我家鸡蛋。”
老板：“小孩子饿了没东西吃，偷东西吃很正常。”
客人：“我不是心疼那几个鸡蛋，记得这孩子是因为他很怪。”
“偷鸡蛋前他竟然会大声喊：我来拿鸡蛋了！”
“记得有一次这孩子被另一家人抓到，问他为什么偷红薯，你们猜这孩子咋说的？”
老板笑着：“不就是饿了吗。”
客人摇头：“不是，这孩子说的让我当时就听傻了。”
老板和众食客兴致一下就来了，纷纷说道：“别卖关子，快说快说。”
客人：“这孩子说：先告诉你，然后他再拿就不叫偷了，叫取。”
众人莞尔。
客人：“这样吧，以后三军来，他的钱统统算我账上。”
老板笑了起来：“三军不会要的，这孩子要强。你还不如下次杀猪的时候给孤儿院送点肉，让那群苦孩子吃顿饺子，三军这孩子会记你一辈子好。”
客人轻拍桌子，摆摆手：“我就是喜欢三军这孩子的为人处事，要他记我什么好？再怎么滴我过的也比他强。”
“每个月来一次，五大爷四条烟，孤儿院里的孩子一人一包东西，刘老道两个菜四瓶酒。他在城里也就是一个打工的，能有多少钱。”
“得，你说的事我应下了，每个月给孤儿院送十斤肉，让那群苦孩子吃顿饺子。”
老板：“这事办的敞亮！你说话办事一向靠谱，那些苦孩子有口福了。”
客人有些不乐意：“别净给我戴高帽呀！你就光凭一张嘴说，不出点血？”
老板笑眯眯的看着他：“自打三军每月来这一次后，孤儿院里不管哪个孩子馋了到我这，我从来都没让孩子空手回去过，你说这算不算出血？”
一位客人此时插话：“我给三军的东西可都是进价，没挣他一分钱。”
“让我想想…应该是三军开始来这的第三次吧，我知道了他的事，故意少算点钱。”
“可三军这孩子不知怎么地就算出来了，不顾我劝，硬是把钱给我补上了。”
“从那次起我就知道三军这孩子要强。既然这样，不少算也不多算，按进价给他就是。”
原来是小超市老板。
另一位客人也说道：“大家都发现没，自打三军每个月来这看一次后，孤儿院那些孩子好像也变了。”
客人们纷纷议论：“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以前孤儿院那些熊孩子们真让人头疼，整天偷鸡摸狗，挑事打架，除了好事不干，其它事干完了。”
“自打三军这孩子每个月来一次后，好像还真没那些破事了。”
“这不说想不起来，你一提，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好几次路过孤儿院，我都能听见读书声了，以前孤儿院那些熊孩子哪有认真读书的。”
另一个客人插话：“那不是因为有三军的例子在前面摆着吗？三军是不是孤儿？他考上大学没？”
“人呐，得能看得见奔头。没奔头，哪来的心气向前冲。”
“那些熊孩子跟前有三军这个榜样真是福气。”
熟食店老板：“你们才发现呀…你们吵吵多少次了，问我鸡屁股为什么老是早早就卖光了。”
“鸡屁股都给孤儿院那些孩子了，我到哪能再变鸡屁股出来卖给你们。”
“不是三军，我躲着那些熊孩子还来不及，还会给他们鸡屁股吃？”
熟食店老板作总结：“三军这孩子不错，说话办事让人心里舒服。”
众人点头：“这孩子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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