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等刘三军赶到小道观时，天马上就要黑了。
道观的木质大门由于长时间没保养已有些破烂。
刘三军轻拍大门，过了一会听到道观里有人出来，那人隔着门“啊啊”叫了几声。
“是我，三军啊。”
门打开，一个十二三岁道童打扮的孩子从门里冲出来，一把抱住刘三军。
刘三军抓起道童抛向半空然后稳稳接住，道童很开心，发出“啊啊”的叫声。
两人亲昵了一阵，刘三军问道童：“你师父呢？”
道童手指门内，“啊啊”两声，一手提起刘三军带来的东西，另一只手拉着刘三军进入道观。
两人来到一扇门前，道童手指着门，又“啊啊”叫了两声。
刘三军会意，轻拍房门。
“是三军吧，快进来，门没上闩。”
两人推开房门，一个道人盘膝坐在蒲团上。
道人吩咐哑巴：“把桌子搬过来一张，凳子拿过来三把，顺便再蒸几个馒头。”
哑巴点头，转身跑出去。
“三军，我这没椅子，等哑巴搬过来，先等等。”
刘三军笑着摆手：“没事，道长。”
道人哑然一笑：“我这过午不食的规矩，从你开始来我这就算破了。也罢，吃点喝点也不是什么大罪过。”
“今天还是老规矩在我这住下，顺便看看你的功课落下没。”
刘三军：“是，道长。”
道人笑着说：“也就你这孩子嘴甜，叫我道长，其他人都喊我刘老道。”
两人正说话间，哑巴搬来一张小方桌，三把凳子。没一会又提来一壶水，端来一盘馒头，几副碗筷。
刘老道招呼两人坐下。刘三军给刘老道满上一碗酒，刘老道端起碗一饮而尽。
刘三军又给刘老道满上，说道：“道长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吓人。”
刘老道冲刘三军眨眨眼：“你叫三军，我年轻的时候他们都叫我三碗。那时候的碗可不是这种小碗，是大海碗。”
“来三军，陪我干一个。”
刘三军连连摆手：“道长，我虽也喝点，但跟您一起喝我可不敢。我那几瓶啤酒的量就不在您面前献丑了。”
刘老道也不勉强，自顾自喝了起来。
刘三军只要给他满上，老道端起来就是一饮而尽。
不知不觉刘老道已是两瓶酒下肚，第三瓶也喝了大概有半瓶，话渐渐多了起来。
“三军，功课落下没有？吐纳还在做吗？”
刘三军回答：“没落下，只是忙和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做。”
“吐纳能不停就尽量别停，不过城市生活节奏快，也不能要求太高，勤做多做就是了。”
“三军，头还疼吗？”
刘三军迟疑了一下才回答：“还是隔一个月疼一次。”
刘老道点点头：“头疼跟你吐纳练得少有关系。”
刘三军心脏突兀剧烈跳动起来。
他从小第六感就很强，能清楚感知到谁对自己有恶意。
但能让他心生警兆到如此程度的，只有刘老道一人。
以前他不知道刘老道这莫名其妙的恶意到底从何而来。
这几天发生的事，还有今天来道观之前五大爷告诉他的那些事让他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猜想：刘老道对自己的恶意起源于那个信封。
那个很可能是父母留给自己的信封。
观察者想要的是自己脑袋里那两个肿瘤，刘老道在问自己头疼时也会生出恶意。
一切都连起来了。
自己脑袋里的肿瘤不仅观察者想要，刘老道也想要。
那个信封里到底有什么？
刘老道看着陷入沉思的刘三军，笑着问道：“想什么呢，三军？”
刘三军愣了一会才回答：“刚才在想五大爷的事。”
刘老道：“哦？老五嘛？他怎么样了。”
刘三军：“今天见到五大爷，他身体快不行了。”
“身体不行了了吗？唉，他也老了。”
刘三军心中一动，果然跟五大爷说的一样：只要不求他，人死在他面前都不会眨一下眼。
刘老道像是无意的问道：“你没陪老五多说说话吗？人老了就喜欢有人陪着聊天。”
刘三军摇摇头：“五大爷没跟我说太多，说天要黑了，只是催着我赶快上山。”
刘老道没再问关于五大爷的事，端起碗一饮而尽。
第三瓶酒也喝光了。
刘三军打开最后一瓶酒又给刘老道满上一碗，双手举起敬到面前，刘老道接过又是一饮而尽。
酒劲上头，刘老道叹口气：“人，终究还是难逃一死。一日不悟道，一日是凡人。”
刘三军又为刘老道满上酒，恭维道：“您悟道只是早晚而已。”
刘老道眼神已有些迷离，一只手轻拍着桌子，叹了口气：“这世界本源，从未见过该如何去悟？人生本源又做何解？”
刘老道又端起碗一饮而尽，叹道：“如何去悟…”
酒瓶里还有最后一点酒，刘三军满上，敬给刘老道。
刘老道一手端碗，另一只手拍着桌子，唱了一段调子很古怪的歌，唱完后一饮而尽。
这支歌刘三军以前从未停听刘老道唱过。
四瓶酒下肚，刘老道渐渐坐不住了。
哑巴道童此时也吃光了整桌东西，花生都没剩下一粒。
刘三军招呼哑巴道童，两人一起搀着刘老道进入内室，把他扶到床上躺好。
哑巴道童拉着刘三军“啊啊”叫着。
刘三军知道哑巴这是要给自己找个房间睡觉。摇摇头告诉他：“我不放心你师父，今晚上我就住这个房间陪着他，你收拾下就回去睡觉吧。”
哑巴也不多说，打扫一下就回去睡觉。
刘三军躺在草席上，枕着刘老道打坐的蒲团闭眼休息，却一直保持清醒。
趁刘老道喝醉进入他的精神世界，是他刚才就想好的计划。
知道那个信封里有什么，或写了什么对他很重要，父母的消息很可能就在那个信封里。
而且在道观过夜这么多次，刘三军也从未真正入睡过。
一到晚上这道观就阴森森的，让他不寒而栗。
等了不知多久，内室中刘老道鼾声如雷。
刘三军爬起身，踮着脚进入内室。
刘老道已熟睡。
刘三军慢慢把手伸向刘老道，即将碰到刘老道之时，一只手忽然抓住他手腕。
刘三军浑身寒毛竖了起来，心都被吓的停跳了一下。
那只手劲很大，捏的他手腕生疼。
刘老道双目圆睁盯着刘三军，满脸戒备之意：“三军，你在干嘛？”
刘三军暗自调整呼吸，脸上带笑着：“道长，刚才您打呼噜，呼吸忽然停了一阵，我不放心就来看看您。”
刘老道盯着刘三军看了一会，没发现刘三军脸上有异样表情，这才缓缓开口：“你这孩子呀，就是重情义，关心我这个糟老头子的可没几个喽。我那个哑巴徒弟睡的正香，哪管他师父睡没睡。”
刘老道松开手，刘三军轻轻揉着手腕说道：“您这手劲真大…您渴不渴，我去给您倒水。”
刘老道：“我不渴，你去睡吧。”
刘三军：“好，您没事就好。我就在外面睡，有什么事您喊我一声，我马上过来。”
刘老道：“三军，不用在这陪我这个糟老头子了，我打呼噜，你在这也休息不好。”
刘三军还想说话，刘老道只是挥手让他赶紧去别的屋睡觉。
出了刘老道房间，刘三军拍了拍胸口，刚才刘老道那一出把他吓得不轻。
他皱眉想着：难不成刘老道一直在提防自己？
今天是没机会了，暂时先放着，等下个月来了再说吧。
此时哑巴出屋正好看见刘三军，跑上来“啊啊”叫着。
刘三军跟哑巴说发生了什么事，哑巴拽着他进屋，把他按在床边，自己扭头跑到屋外，应该是去小解。
没过一会哑巴回屋，看刘三军还坐在床边，“啊啊”叫着把他推到床上躺下，哑巴也躺到他身边。
只过了几分钟哑巴就拱进他怀里睡着了，刘三军苦笑。
看着自己怀中的哑巴，他也闭目休息。
或许因为怀中哑巴让他感觉心安的缘故，迷迷糊糊间刘三军竟然睡着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道观睡着。
梦中，刘三军身处一栋房子内。
耳边传来哭声，他侧耳细听，好像是孩子的哭声。
他顺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找去，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栋房子看起来并不大，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走廊。
不知走过多少走廊，终于来到一个大殿前，孩子哭声就是从大殿里传出来的。
他推了推大殿门，门很重。继续加大力量推门，大门动了，露出一线缝隙。
透过缝隙，他看到了一点大殿内的情形。
大殿里摆了很多蜡烛，几十根蜡烛围成一个圆圈，每个圆圈里躺着一个孩子。
大殿内共有九个由蜡烛围成的圆圈。
孩子们躺着一动不动，但哭声却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
一个长发道人背朝大门，手中拿着一把剑，口中唱着一首调子很古怪的歌，跳着很诡异的舞。
长发道人唱的歌刘三军感觉很熟悉，可一时间也想不起在哪听过。
门很重，刘三军力量耗尽，大殿门重新关上。
休息一会，刘三军再次推动大门，又一次看到了大殿内的景象。
长发道人还像刚才那样唱着古怪的歌，跳着诡异的舞。
跳过一个蜡烛围成的圆圈时，道人长发飘起，刘三军看到了道人侧脸。
他心中疑惑：这个道人怎么这么像刘老道，但看起来似乎年轻许多？
猛然间他也想起了那首听起来很古怪的歌在哪听过了：今天晚上刘老道喝多后曾唱过。
他心中一惊：长发道人是刘老道？
长发道人比刘老道要年轻很多，难道这是年轻时的刘老道？
长发道人跳到一个蜡烛围成的圆圈旁，刘三军目光一直跟着他，无意间扫了一眼圆圈中的孩子，一下愣住。
圆圈里的孩子他认识。
那孩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
孩子姓陈，叫孬蛋。
小时候在孤儿院里欺负他最狠的孩子中，陈孬蛋是其中之一。
刘三军瞪大眼睛把注意力转移到孩子们身上，烛光晃动看不太清楚。
除了陈孬蛋能看清脸，其他孩子都看不到脸。
但他还是认出两个孩子身上穿的衣服。
依稀能看到那两个孩子胸前衣服上绣着一行字。
字虽然看不清，但在那个位置绣字的衣服他很熟悉。
那是孤儿院发给孩子的衣服。
虽然大多是由社会各界爱心人士捐赠，款式花色各不相同，但胸前那行字他再熟悉不过：xxx孤儿院。
刘三军穿了十多年胸前绣字的衣服，即便看不清字他也能确定：这就是孤儿院的衣服。
大殿内九名孩子忽然全部坐起来，睁开双眼一齐看向刘三军，缓缓抬起手指着他：“救我。”
刘三军猛然从床上跳起来。
梦醒了。
他浑身都是汗，大口喘着粗气，心中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孩子，又是孩子！为什么？一个个的把手都伸向这些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孩子？
前面有把手伸向孩子的刘春林和朴先生。
后面有把手伸向孩子的刘老道。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刘老道真实目的是什么，但只看那个诡异场面，稍微正常点的人就能猜到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心中烦躁的厉害，也憋的难受，刘三军热血上头，也不管已是深夜，决定现在就去找刘老道，当面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正想跳下床，腿却被抱住。
原来是哑巴醒了。
哑巴抱着他的腿，口中“啊啊”叫着。
毕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刘三军双眼通红紧握双拳的样子吓到他了。
刘三军蹲下身，摸着哑巴的头轻声安慰他：“哥哥做噩梦了，别害怕，继续睡觉。”
手轻拍哑巴后背，口中哼着儿歌。小孩子瞌睡来的快，没一会就响起鼾声。
刘三军躺在床上，思索着刚才的梦，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五大爷对他说的话。
“遇到什么烦心事先别急，刘老道身上秘密很多，再等等，再看看。”
陈孬蛋失踪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去找刘老道对质也救不了他。
五大爷说得对，对刘老道要再等等，再看看。
天亮了，哑巴被一泡尿憋醒，慌慌张张起床去撒尿，刘三军揉揉被枕的发麻的肩膀也起了床。
哑巴是睡舒服了，他可是一宿没睡。
做了几个拉伸动作，走出哑巴房间，看到哑巴正在院子里做早饭。
走到跟前一看：玉米碴子粥，馒头，咸菜，一人一个蒸鸡蛋。
“你刚才不是小解去了？怎么不回去再睡会，饭我做就行。”刘三军问哑巴。
哑巴“啊啊”两声，指指刘老道房间。
刘三军明白他意思：刘老道已经起来了，就不能再睡懒觉了。
没一会饭好了，三人就在院子里摆张桌子坐下吃饭。
刘老道问刘三军晚上睡好没，刘三军知道自己一脸疲惫瞒不过刘老道，不过昨天晚上他就想好了怎么应对，苦笑着指指正狼吞虎咽的哑巴道童，刘老道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刘三军向刘老道告辞，刘老道也没多做挽留，只说要他下个月再来，刘三军答应，然后出了道观顺着青石小路下山。
道观的木质大门由于长时间没保养已有些破烂。
刘三军轻拍大门，过了一会听到道观里有人出来，那人隔着门“啊啊”叫了几声。
“是我，三军啊。”
门打开，一个十二三岁道童打扮的孩子从门里冲出来，一把抱住刘三军。
刘三军抓起道童抛向半空然后稳稳接住，道童很开心，发出“啊啊”的叫声。
两人亲昵了一阵，刘三军问道童：“你师父呢？”
道童手指门内，“啊啊”两声，一手提起刘三军带来的东西，另一只手拉着刘三军进入道观。
两人来到一扇门前，道童手指着门，又“啊啊”叫了两声。
刘三军会意，轻拍房门。
“是三军吧，快进来，门没上闩。”
两人推开房门，一个道人盘膝坐在蒲团上。
道人吩咐哑巴：“把桌子搬过来一张，凳子拿过来三把，顺便再蒸几个馒头。”
哑巴点头，转身跑出去。
“三军，我这没椅子，等哑巴搬过来，先等等。”
刘三军笑着摆手：“没事，道长。”
道人哑然一笑：“我这过午不食的规矩，从你开始来我这就算破了。也罢，吃点喝点也不是什么大罪过。”
“今天还是老规矩在我这住下，顺便看看你的功课落下没。”
刘三军：“是，道长。”
道人笑着说：“也就你这孩子嘴甜，叫我道长，其他人都喊我刘老道。”
两人正说话间，哑巴搬来一张小方桌，三把凳子。没一会又提来一壶水，端来一盘馒头，几副碗筷。
刘老道招呼两人坐下。刘三军给刘老道满上一碗酒，刘老道端起碗一饮而尽。
刘三军又给刘老道满上，说道：“道长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吓人。”
刘老道冲刘三军眨眨眼：“你叫三军，我年轻的时候他们都叫我三碗。那时候的碗可不是这种小碗，是大海碗。”
“来三军，陪我干一个。”
刘三军连连摆手：“道长，我虽也喝点，但跟您一起喝我可不敢。我那几瓶啤酒的量就不在您面前献丑了。”
刘老道也不勉强，自顾自喝了起来。
刘三军只要给他满上，老道端起来就是一饮而尽。
不知不觉刘老道已是两瓶酒下肚，第三瓶也喝了大概有半瓶，话渐渐多了起来。
“三军，功课落下没有？吐纳还在做吗？”
刘三军回答：“没落下，只是忙和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做。”
“吐纳能不停就尽量别停，不过城市生活节奏快，也不能要求太高，勤做多做就是了。”
“三军，头还疼吗？”
刘三军迟疑了一下才回答：“还是隔一个月疼一次。”
刘老道点点头：“头疼跟你吐纳练得少有关系。”
刘三军心脏突兀剧烈跳动起来。
他从小第六感就很强，能清楚感知到谁对自己有恶意。
但能让他心生警兆到如此程度的，只有刘老道一人。
以前他不知道刘老道这莫名其妙的恶意到底从何而来。
这几天发生的事，还有今天来道观之前五大爷告诉他的那些事让他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猜想：刘老道对自己的恶意起源于那个信封。
那个很可能是父母留给自己的信封。
观察者想要的是自己脑袋里那两个肿瘤，刘老道在问自己头疼时也会生出恶意。
一切都连起来了。
自己脑袋里的肿瘤不仅观察者想要，刘老道也想要。
那个信封里到底有什么？
刘老道看着陷入沉思的刘三军，笑着问道：“想什么呢，三军？”
刘三军愣了一会才回答：“刚才在想五大爷的事。”
刘老道：“哦？老五嘛？他怎么样了。”
刘三军：“今天见到五大爷，他身体快不行了。”
“身体不行了了吗？唉，他也老了。”
刘三军心中一动，果然跟五大爷说的一样：只要不求他，人死在他面前都不会眨一下眼。
刘老道像是无意的问道：“你没陪老五多说说话吗？人老了就喜欢有人陪着聊天。”
刘三军摇摇头：“五大爷没跟我说太多，说天要黑了，只是催着我赶快上山。”
刘老道没再问关于五大爷的事，端起碗一饮而尽。
第三瓶酒也喝光了。
刘三军打开最后一瓶酒又给刘老道满上一碗，双手举起敬到面前，刘老道接过又是一饮而尽。
酒劲上头，刘老道叹口气：“人，终究还是难逃一死。一日不悟道，一日是凡人。”
刘三军又为刘老道满上酒，恭维道：“您悟道只是早晚而已。”
刘老道眼神已有些迷离，一只手轻拍着桌子，叹了口气：“这世界本源，从未见过该如何去悟？人生本源又做何解？”
刘老道又端起碗一饮而尽，叹道：“如何去悟…”
酒瓶里还有最后一点酒，刘三军满上，敬给刘老道。
刘老道一手端碗，另一只手拍着桌子，唱了一段调子很古怪的歌，唱完后一饮而尽。
这支歌刘三军以前从未停听刘老道唱过。
四瓶酒下肚，刘老道渐渐坐不住了。
哑巴道童此时也吃光了整桌东西，花生都没剩下一粒。
刘三军招呼哑巴道童，两人一起搀着刘老道进入内室，把他扶到床上躺好。
哑巴道童拉着刘三军“啊啊”叫着。
刘三军知道哑巴这是要给自己找个房间睡觉。摇摇头告诉他：“我不放心你师父，今晚上我就住这个房间陪着他，你收拾下就回去睡觉吧。”
哑巴也不多说，打扫一下就回去睡觉。
刘三军躺在草席上，枕着刘老道打坐的蒲团闭眼休息，却一直保持清醒。
趁刘老道喝醉进入他的精神世界，是他刚才就想好的计划。
知道那个信封里有什么，或写了什么对他很重要，父母的消息很可能就在那个信封里。
而且在道观过夜这么多次，刘三军也从未真正入睡过。
一到晚上这道观就阴森森的，让他不寒而栗。
等了不知多久，内室中刘老道鼾声如雷。
刘三军爬起身，踮着脚进入内室。
刘老道已熟睡。
刘三军慢慢把手伸向刘老道，即将碰到刘老道之时，一只手忽然抓住他手腕。
刘三军浑身寒毛竖了起来，心都被吓的停跳了一下。
那只手劲很大，捏的他手腕生疼。
刘老道双目圆睁盯着刘三军，满脸戒备之意：“三军，你在干嘛？”
刘三军暗自调整呼吸，脸上带笑着：“道长，刚才您打呼噜，呼吸忽然停了一阵，我不放心就来看看您。”
刘老道盯着刘三军看了一会，没发现刘三军脸上有异样表情，这才缓缓开口：“你这孩子呀，就是重情义，关心我这个糟老头子的可没几个喽。我那个哑巴徒弟睡的正香，哪管他师父睡没睡。”
刘老道松开手，刘三军轻轻揉着手腕说道：“您这手劲真大…您渴不渴，我去给您倒水。”
刘老道：“我不渴，你去睡吧。”
刘三军：“好，您没事就好。我就在外面睡，有什么事您喊我一声，我马上过来。”
刘老道：“三军，不用在这陪我这个糟老头子了，我打呼噜，你在这也休息不好。”
刘三军还想说话，刘老道只是挥手让他赶紧去别的屋睡觉。
出了刘老道房间，刘三军拍了拍胸口，刚才刘老道那一出把他吓得不轻。
他皱眉想着：难不成刘老道一直在提防自己？
今天是没机会了，暂时先放着，等下个月来了再说吧。
此时哑巴出屋正好看见刘三军，跑上来“啊啊”叫着。
刘三军跟哑巴说发生了什么事，哑巴拽着他进屋，把他按在床边，自己扭头跑到屋外，应该是去小解。
没过一会哑巴回屋，看刘三军还坐在床边，“啊啊”叫着把他推到床上躺下，哑巴也躺到他身边。
只过了几分钟哑巴就拱进他怀里睡着了，刘三军苦笑。
看着自己怀中的哑巴，他也闭目休息。
或许因为怀中哑巴让他感觉心安的缘故，迷迷糊糊间刘三军竟然睡着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道观睡着。
梦中，刘三军身处一栋房子内。
耳边传来哭声，他侧耳细听，好像是孩子的哭声。
他顺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找去，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栋房子看起来并不大，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走廊。
不知走过多少走廊，终于来到一个大殿前，孩子哭声就是从大殿里传出来的。
他推了推大殿门，门很重。继续加大力量推门，大门动了，露出一线缝隙。
透过缝隙，他看到了一点大殿内的情形。
大殿里摆了很多蜡烛，几十根蜡烛围成一个圆圈，每个圆圈里躺着一个孩子。
大殿内共有九个由蜡烛围成的圆圈。
孩子们躺着一动不动，但哭声却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
一个长发道人背朝大门，手中拿着一把剑，口中唱着一首调子很古怪的歌，跳着很诡异的舞。
长发道人唱的歌刘三军感觉很熟悉，可一时间也想不起在哪听过。
门很重，刘三军力量耗尽，大殿门重新关上。
休息一会，刘三军再次推动大门，又一次看到了大殿内的景象。
长发道人还像刚才那样唱着古怪的歌，跳着诡异的舞。
跳过一个蜡烛围成的圆圈时，道人长发飘起，刘三军看到了道人侧脸。
他心中疑惑：这个道人怎么这么像刘老道，但看起来似乎年轻许多？
猛然间他也想起了那首听起来很古怪的歌在哪听过了：今天晚上刘老道喝多后曾唱过。
他心中一惊：长发道人是刘老道？
长发道人比刘老道要年轻很多，难道这是年轻时的刘老道？
长发道人跳到一个蜡烛围成的圆圈旁，刘三军目光一直跟着他，无意间扫了一眼圆圈中的孩子，一下愣住。
圆圈里的孩子他认识。
那孩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
孩子姓陈，叫孬蛋。
小时候在孤儿院里欺负他最狠的孩子中，陈孬蛋是其中之一。
刘三军瞪大眼睛把注意力转移到孩子们身上，烛光晃动看不太清楚。
除了陈孬蛋能看清脸，其他孩子都看不到脸。
但他还是认出两个孩子身上穿的衣服。
依稀能看到那两个孩子胸前衣服上绣着一行字。
字虽然看不清，但在那个位置绣字的衣服他很熟悉。
那是孤儿院发给孩子的衣服。
虽然大多是由社会各界爱心人士捐赠，款式花色各不相同，但胸前那行字他再熟悉不过：xxx孤儿院。
刘三军穿了十多年胸前绣字的衣服，即便看不清字他也能确定：这就是孤儿院的衣服。
大殿内九名孩子忽然全部坐起来，睁开双眼一齐看向刘三军，缓缓抬起手指着他：“救我。”
刘三军猛然从床上跳起来。
梦醒了。
他浑身都是汗，大口喘着粗气，心中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孩子，又是孩子！为什么？一个个的把手都伸向这些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孩子？
前面有把手伸向孩子的刘春林和朴先生。
后面有把手伸向孩子的刘老道。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刘老道真实目的是什么，但只看那个诡异场面，稍微正常点的人就能猜到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心中烦躁的厉害，也憋的难受，刘三军热血上头，也不管已是深夜，决定现在就去找刘老道，当面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正想跳下床，腿却被抱住。
原来是哑巴醒了。
哑巴抱着他的腿，口中“啊啊”叫着。
毕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刘三军双眼通红紧握双拳的样子吓到他了。
刘三军蹲下身，摸着哑巴的头轻声安慰他：“哥哥做噩梦了，别害怕，继续睡觉。”
手轻拍哑巴后背，口中哼着儿歌。小孩子瞌睡来的快，没一会就响起鼾声。
刘三军躺在床上，思索着刚才的梦，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五大爷对他说的话。
“遇到什么烦心事先别急，刘老道身上秘密很多，再等等，再看看。”
陈孬蛋失踪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去找刘老道对质也救不了他。
五大爷说得对，对刘老道要再等等，再看看。
天亮了，哑巴被一泡尿憋醒，慌慌张张起床去撒尿，刘三军揉揉被枕的发麻的肩膀也起了床。
哑巴是睡舒服了，他可是一宿没睡。
做了几个拉伸动作，走出哑巴房间，看到哑巴正在院子里做早饭。
走到跟前一看：玉米碴子粥，馒头，咸菜，一人一个蒸鸡蛋。
“你刚才不是小解去了？怎么不回去再睡会，饭我做就行。”刘三军问哑巴。
哑巴“啊啊”两声，指指刘老道房间。
刘三军明白他意思：刘老道已经起来了，就不能再睡懒觉了。
没一会饭好了，三人就在院子里摆张桌子坐下吃饭。
刘老道问刘三军晚上睡好没，刘三军知道自己一脸疲惫瞒不过刘老道，不过昨天晚上他就想好了怎么应对，苦笑着指指正狼吞虎咽的哑巴道童，刘老道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刘三军向刘老道告辞，刘老道也没多做挽留，只说要他下个月再来，刘三军答应，然后出了道观顺着青石小路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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