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纸距离的对谈
写作，有时就是蛮横不讲道理的。道理太多，小说中的人物都会感到烦躁不安。
不要以为我们创造了小说中的人物角色，他就自然属于我们了。他，的确诞生于我们之手，但他在小说的时空结构里却有着自己的命运。有时，我们也是无能为力的。
守夜老人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但小说不是一定要等到故事全部讲完才能结尾的。
从来就没有一个完美的故事，这也不是小说所追求的效果。小说只不过是借着叙事来尽可能地表达这个世界中不同的时空结构，它是一种文学化的哲思。
思考，是永无止境的，但是，它的力量往往是在被打断的那一瞬间迸发出来的。
在这样的一个深夜里，地点当然不是在拐角56号，我需要和守夜老人完成一次交谈，我需要征求一下他的想法，毕竟他年纪已经很大了，他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长时间地守护着深夜里路过的漫游者，我知道他是乐此不疲的，但是，故事总该有一个结束或者称之为中场休息的环节吧。
我和守夜老人的距离很近，近得只有一纸的距离，如果用手轻轻地碰触这刚刚留下来的墨迹，我仿佛都能感受到他脉搏跳动的节奏，我和他又相隔很远，远得就像是来自两个完全陌生的时空。
我和他彼此已经非常熟络，我认为除了他的猫儿和那棵海棠树，只有我，在每一个夜晚里陪伴着他，或许，这也是他从来不会感到完全孤独寂寞的原因吧。当然，我只是安静地躲在每一个故事的背后，他也只把我视为故事的一个舞台背景。
我是这个不伦不类的小说的的创作者，但是里面的故事并不完全属于我，那不是我的创造，我甚至怀疑我一直在“剽窃”，因为我发现了在人的无意识海洋深处，到处游弋着形形色色的原型故事，只要我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里，就像跳水运动员一样，一头扎进这深邃黑暗的海洋中，身边就会被各种故事伪装成的鱼所包围，这其中当然有惊喜，也会有惊悚。
夜深人静的时刻，我习惯于独自一人阅读或写作，倾听内心的声响，细微而琐碎。当我一步一步慢慢走近这个声响时，我才发现了是守夜老人居住在我的内心深处，原来是他的笔落在纸上发出的声响，他也是一个深夜里的书写者。
是呀，深夜是一个神秘时刻，它可以让故事一层嵌套一层，形成一个无限复杂的时空结构，有时人真的是心甘情愿地让自己迷失于其中。
有迷失就有遇见。哪一次心灵的奇遇不是一场迷失制造的意外惊喜呢。正当我在反复掂量着该如何向守夜老人告别时，他竟然先发话了。
“我只不过是一个虚拟的小说人物，时间对我来说是无效的，所有的可能性在我面前都是平等的，我可以永远地活下去，故事也可以永远地讲下去，我也可以立马死去，故事也可以戛然而止，但对于你来说，你的书写需要一个结尾，我虽然未曾和你谋面，你我之间永远隔着这一纸的距离，结束不是永别，而是一个新的开始，你说呢？”
守夜老人在纸上写下了这些话，他知道我们的交谈只能借助书写留言条的方式，一来一往，在这深夜里做着最后的交谈，如飞鸽传书，在两个时空之间跨越穿梭。
“告别是一件让人为难的事情，有一种撕扯的痛感在，这疼痛是时间聚集起来的自我感知，你我之间不曾谋面，但也如影相随，现实与虚拟的时空里，或许分不清彼此，但真实流淌的话语每每回味起来真的是让我自己也倍感惊讶！”
“如果你仅仅把这种难舍的情愫视为一种时间积淀而结出的果实，我想你是在根本上误解了时间的力量了，你一旦认为你把握了时间，无论是通过你的想象还是你的语言，时间一定会从你的指缝间溜走，而你的情感和思绪也会随之烟消云散。这样，你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可是，我对这部小说的书写完全没有信心，除了塑造出你这个角色外，好像其他的人物都像光影一般，匆匆而过，整个小说像处在梦游中，毫无章法，陶醉在一种自言自语的欢娱之中。我甚至一度怀疑这到底属不属于小说，还是只是我自以为是地把它当做小说来写？”
“你想用文字创造一种完美吗？那个完美是来满足你的一种精神奢望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这一定是一种失败的书写。语言本身就是一种缺陷结构，它永远无法完全地表达出我们的意思，它会像藤枝一样胡乱蔓延生长，直到它铺满了整个墙面，我们才能看到它的一个大体样貌。所以，你写出的东西并不属于你，它有自己的一个生命时态。你说呢？我背后的那个影子。”
“老实地讲，我并不知道你说的是否属实，我也无法判断，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的留言给我带来了一种宽慰，只要真诚地去书写，那些落在纸上的文字就能一直保持一种活性。”
守夜老人觉得这样的书写很有意思，好像是对着一个看不见的影子在自言自语，他轻抚了一下身边的猫儿，看了一眼窗外的那棵海棠树，告诉他的老伙计说：
“你瞧！咱们俩其实也是活在别人的的，你我之所以能够在这深夜里守着这个拐角56号，其实是我们身后的那个影子给我们设置的一个道具。不过，我们可能要结束我们的故事了，之后，我们就会再次返回我们的故乡，那片浩瀚深邃的海洋。老伙计，你是愿意跟着我走呢？还是继续留守在这座城市的拐角里呢？”守夜老人的心中此刻涌上一丝酸楚，但很快就把它咽了下去。
“我身后的影子，我知道，我不过就是你的一场梦，你把我幻化成一个耄耋老人，赋予我人生的智慧，让我和这座城市里形形色色的心灵相遇，但是，你想过没有，你的生活又会是谁的一场梦呢？”
“这真是一个危险的话题。就像人永远无法咬到自己的鼻子。当然，这也是一个无聊的问题，世人不都是习惯了醉生梦死吗？你叫醒了他，结果是他并不领你的人情，相反，他会谩骂你的粗暴无礼。对于有些人，他们是需要长时间的睡眠的。”
守夜老人放下了手中的笔，来到了屋子的里间，那张舒适的床铺是他白日里休息的地方，他就像一个昼伏夜出的猫头鹰，习惯了在深夜里守候，守护者每一个在深夜到访的城市漫游者。而今晚他想做一个真正的属于夜晚的梦，而不是那白日梦。
床头书桌上放着作家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孤独是一坛老酒，时间一到，谁也不知道它能酿造出什么样的味道，但是，对待生活，保持一种期待总是最好的。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像从遥远的荒原而来，翻过了千山万水，携带着这座城市遗失很久的远古讯息，这是这座城市的神话密码，是破解人类欲望之谜的钥匙。
清风翻卷着书页，发出哗哗啦啦的声音，像鸟儿抖动着它的翅膀，准备飞向那遥远的梦境。一片书签从书页中掉落，上面隐约写着几行小字：
我年轻过
落魄过
幸福过
我对生活
一往情深。
——加西亚.马尔克斯
不要以为我们创造了小说中的人物角色，他就自然属于我们了。他，的确诞生于我们之手，但他在小说的时空结构里却有着自己的命运。有时，我们也是无能为力的。
守夜老人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但小说不是一定要等到故事全部讲完才能结尾的。
从来就没有一个完美的故事，这也不是小说所追求的效果。小说只不过是借着叙事来尽可能地表达这个世界中不同的时空结构，它是一种文学化的哲思。
思考，是永无止境的，但是，它的力量往往是在被打断的那一瞬间迸发出来的。
在这样的一个深夜里，地点当然不是在拐角56号，我需要和守夜老人完成一次交谈，我需要征求一下他的想法，毕竟他年纪已经很大了，他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长时间地守护着深夜里路过的漫游者，我知道他是乐此不疲的，但是，故事总该有一个结束或者称之为中场休息的环节吧。
我和守夜老人的距离很近，近得只有一纸的距离，如果用手轻轻地碰触这刚刚留下来的墨迹，我仿佛都能感受到他脉搏跳动的节奏，我和他又相隔很远，远得就像是来自两个完全陌生的时空。
我和他彼此已经非常熟络，我认为除了他的猫儿和那棵海棠树，只有我，在每一个夜晚里陪伴着他，或许，这也是他从来不会感到完全孤独寂寞的原因吧。当然，我只是安静地躲在每一个故事的背后，他也只把我视为故事的一个舞台背景。
我是这个不伦不类的小说的的创作者，但是里面的故事并不完全属于我，那不是我的创造，我甚至怀疑我一直在“剽窃”，因为我发现了在人的无意识海洋深处，到处游弋着形形色色的原型故事，只要我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里，就像跳水运动员一样，一头扎进这深邃黑暗的海洋中，身边就会被各种故事伪装成的鱼所包围，这其中当然有惊喜，也会有惊悚。
夜深人静的时刻，我习惯于独自一人阅读或写作，倾听内心的声响，细微而琐碎。当我一步一步慢慢走近这个声响时，我才发现了是守夜老人居住在我的内心深处，原来是他的笔落在纸上发出的声响，他也是一个深夜里的书写者。
是呀，深夜是一个神秘时刻，它可以让故事一层嵌套一层，形成一个无限复杂的时空结构，有时人真的是心甘情愿地让自己迷失于其中。
有迷失就有遇见。哪一次心灵的奇遇不是一场迷失制造的意外惊喜呢。正当我在反复掂量着该如何向守夜老人告别时，他竟然先发话了。
“我只不过是一个虚拟的小说人物，时间对我来说是无效的，所有的可能性在我面前都是平等的，我可以永远地活下去，故事也可以永远地讲下去，我也可以立马死去，故事也可以戛然而止，但对于你来说，你的书写需要一个结尾，我虽然未曾和你谋面，你我之间永远隔着这一纸的距离，结束不是永别，而是一个新的开始，你说呢？”
守夜老人在纸上写下了这些话，他知道我们的交谈只能借助书写留言条的方式，一来一往，在这深夜里做着最后的交谈，如飞鸽传书，在两个时空之间跨越穿梭。
“告别是一件让人为难的事情，有一种撕扯的痛感在，这疼痛是时间聚集起来的自我感知，你我之间不曾谋面，但也如影相随，现实与虚拟的时空里，或许分不清彼此，但真实流淌的话语每每回味起来真的是让我自己也倍感惊讶！”
“如果你仅仅把这种难舍的情愫视为一种时间积淀而结出的果实，我想你是在根本上误解了时间的力量了，你一旦认为你把握了时间，无论是通过你的想象还是你的语言，时间一定会从你的指缝间溜走，而你的情感和思绪也会随之烟消云散。这样，你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可是，我对这部小说的书写完全没有信心，除了塑造出你这个角色外，好像其他的人物都像光影一般，匆匆而过，整个小说像处在梦游中，毫无章法，陶醉在一种自言自语的欢娱之中。我甚至一度怀疑这到底属不属于小说，还是只是我自以为是地把它当做小说来写？”
“你想用文字创造一种完美吗？那个完美是来满足你的一种精神奢望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这一定是一种失败的书写。语言本身就是一种缺陷结构，它永远无法完全地表达出我们的意思，它会像藤枝一样胡乱蔓延生长，直到它铺满了整个墙面，我们才能看到它的一个大体样貌。所以，你写出的东西并不属于你，它有自己的一个生命时态。你说呢？我背后的那个影子。”
“老实地讲，我并不知道你说的是否属实，我也无法判断，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的留言给我带来了一种宽慰，只要真诚地去书写，那些落在纸上的文字就能一直保持一种活性。”
守夜老人觉得这样的书写很有意思，好像是对着一个看不见的影子在自言自语，他轻抚了一下身边的猫儿，看了一眼窗外的那棵海棠树，告诉他的老伙计说：
“你瞧！咱们俩其实也是活在别人的的，你我之所以能够在这深夜里守着这个拐角56号，其实是我们身后的那个影子给我们设置的一个道具。不过，我们可能要结束我们的故事了，之后，我们就会再次返回我们的故乡，那片浩瀚深邃的海洋。老伙计，你是愿意跟着我走呢？还是继续留守在这座城市的拐角里呢？”守夜老人的心中此刻涌上一丝酸楚，但很快就把它咽了下去。
“我身后的影子，我知道，我不过就是你的一场梦，你把我幻化成一个耄耋老人，赋予我人生的智慧，让我和这座城市里形形色色的心灵相遇，但是，你想过没有，你的生活又会是谁的一场梦呢？”
“这真是一个危险的话题。就像人永远无法咬到自己的鼻子。当然，这也是一个无聊的问题，世人不都是习惯了醉生梦死吗？你叫醒了他，结果是他并不领你的人情，相反，他会谩骂你的粗暴无礼。对于有些人，他们是需要长时间的睡眠的。”
守夜老人放下了手中的笔，来到了屋子的里间，那张舒适的床铺是他白日里休息的地方，他就像一个昼伏夜出的猫头鹰，习惯了在深夜里守候，守护者每一个在深夜到访的城市漫游者。而今晚他想做一个真正的属于夜晚的梦，而不是那白日梦。
床头书桌上放着作家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孤独是一坛老酒，时间一到，谁也不知道它能酿造出什么样的味道，但是，对待生活，保持一种期待总是最好的。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像从遥远的荒原而来，翻过了千山万水，携带着这座城市遗失很久的远古讯息，这是这座城市的神话密码，是破解人类欲望之谜的钥匙。
清风翻卷着书页，发出哗哗啦啦的声音，像鸟儿抖动着它的翅膀，准备飞向那遥远的梦境。一片书签从书页中掉落，上面隐约写着几行小字：
我年轻过
落魄过
幸福过
我对生活
一往情深。
——加西亚.马尔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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