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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才子对风吟诵,修士面北叫苦

    “喝啊!”

    只听得谢郎一声大吼,有股热浪铺面而来,壮汉奋力擎举起那石棺来,浑身的青筋暴涨,大臂竟有孙珂的腰肢粗细,只见他举着重物,一步一趋的向着院门走去。

    “谢郎兄弟,我来搭把手。”

    袁法见他如此艰辛的扛活,上前正要助力,身旁的许尚却一把扯住道:“道友不必上心,这一路上他不知道抗了多少次了,一人完全足够。”

    “……嘿嘿,兄弟别来搅扰,这事儿你帮了就是添乱。”谢郎嘿嘿笑着,颤抖着附和道。

    “好吧。”

    袁法只得点了点头,几人跟着谢郎宽厚的背影,慢慢出离了大宅,大门外有着四匹驮马拖拽的大车,还有几匹军马,谢郎把石棺铺在大车上,顾自的驾赶着马车,这车缓慢,吱嘎作响,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袁法先把君钦抱上大马,自己也上去,将其搂在怀里共乘,孙珂早就驾马窜到最前面开路了。祝妍缓速,和大车同行。

    话不絮烦,几人出了利州城,一路向北,行了半日,途中袁法和许尚聊得相当热切。

    “山高路远,能结识道友这般才俊,真是漂泊中一大幸事。”许尚驱马来到袁法身边,一味感叹道。

    “郭芳生于蛮荒,为人粗卤,唯有护身自保的能耐,断不能和汉地的栋梁相比啊。”袁法摇头。

    “哈哈,道友为人谦和,更兼有纵横天下的本事,万万不可荒废此生。”许尚目不斜视,直面北方,望着遥不可及的地平线。

    “天地有情,山河烂漫,能否交付此生?”

    “奈何生于人间,万般拖拽,因果纠缠。”

    许尚感叹着,目光迎着寒风愈显深邃,好像一眼望尽了北境的苍凉,他的双眼看的有些酸涩,带着湿润,和袁法对视一眼后转而又垂首无言……

    “凛凛寒风起,匆匆万里行。”

    “烈烈雄心炽,悠悠望长城。”

    “点点星光耀,凄凄孤鸟鸣。”

    “滚滚狼烟至,堪堪使人征。”

    袁法先开口,许尚应和,两个笑对寒风赋诗不止,时不时传来爽朗笑声。

    “郭兄,真是好诗才。”许尚又是忍不住夸赞。

    “哪里,都是粗卤直人的附庸风雅,难有大用。”袁法自嘲的笑笑,身前的君钦在晃晃悠悠中有些困倦,索性倒骑着马伏在他怀里瞌睡。

    “道友,我们下一站是哪座城?”熟悉的空气让袁法知道故乡确实越来越近了,但是玄门八卦阵无法卜测凶吉,他便有些不祥的预感,始终放心不下。

    “没有城了,我们前面一站便去京兆府,搭船走水路,顺水向东。”许尚笑道。

    “走水路?”一听到要向东,袁法心里咯噔一声。

    “嗯,带着那坨累赘要是走陆路,不知道要去几家驿站换马,经历的人多了,难免出纰漏。”许尚点头道:“等东行到了河南,我们就会分手,你去东京面圣,我们则去河北交差。”

    “你们要去河北那苦寒多事之地么?”袁法问道。

    “嗯……千万别问我们为什么去河北,郭兄安心面圣,初来汉地,也要到东京去感受下俗世繁华。”

    繁华一词……袁法听之一笑,他在东京汴梁为奴四栽,自然知道那繁华是建立在何种的剥削上的。

    “郭芳是出家人,怎会顾及什么繁华。”袁法不屑,反穿着皮马甲,把怀中的君钦扣紧。

    “我想郭兄远道而来,定然不只为令妹的婚事。”

    许尚微微凝目,淡漠的看了过来,穿透性极强;两人在互相的交谈中,在刚刚放情纵意的诗词里,都隐约窥视到了什么不该明白的东西。他们是久经沧桑的修士,当然知道人是为了人生中那三分的秘密而活。

    “哈哈,方士会上有我的姓名,此次前来,代表着西山传承,值此动荡之际,我们也有了卷入俗世祸乱的理由和觉悟了……”袁法躲过许尚那充满可疑的凝视,爽朗笑道。

    “好啊,郭兄真是豪爽之人,当受此赏!”说着,许尚从马鞍袋里拽出一节竹筒,掷了过来;袁法接住,凝灵一窥,竟也是仙酿,随之小口品味。昏沉的君钦可能是闻到味儿了,呼唤哥哥的吵嚷着,索性也给她喝了一口,饮后双眼带着甜甜的美意,面泛桃花。

    一行六人把这竹筒扔来扔去,一人一口的都喝尽了,这龙虎山的仙酿比昆仑山的更加纯粹,甚至有灵源凝结,当然比不上前番溶洞里的那深蓝点点的效力大。

    “令妹也是豪情女子啊!”许尚感叹,明显的话里有话。

    他的意思是,没有丹田之人,感受不到仙酿极致的的清冽和甘美。

    “她是我宗门的养女,虽然顽劣,但在耳濡目染中,也略微有些修为。”袁法闻言解释道。

    “那就是天生的女修了……”孙珂在前面,远处传音几人,他们的神识虽然穿不透君钦的身体,但这足以表明少女的不凡。

    “天生的灵修……这在各大宗门中,可是耀眼的存在啊。”许尚遗憾道:“若是留在山门好生培养,也是不弱于道友的才情。”

    许尚自然是指君钦没有袁法一般的修养。

    “是啊。”身后的祝妍纵马赶了上来,怜惜道:“好妹妹,姐姐前番没跟你说玩笑,登上了山门才是逍遥自在呢,这俗世有男尊女卑,但是在道门中,在共同的信仰下,众生平等。”(读者切记,不能对未成年人传教。)

    君钦别过头去,当然没怎么听懂,索性不去搭理她。

    “哎,君钦,不得无礼,好歹叫声姐姐。”袁法不悦,教训道。

    “嗯~姐姐。”君钦扭过头来,甜甜的叫了一声,听得祝妍万般欢喜,后槽牙都快笑出来了。

    “来来来,给姐姐抱抱,姐姐怀里温软。”祝妍探出双臂,打趣道。

    “不要。”说着,君钦揽紧了袁法的腰身,只是摇头。

    “大姐,你那胸脯练得比咱老谢都硬朗!”身后的谢郎大大咧咧,倒是缓解了不少尴尬。

    “住嘴,好生驾你的车去!”祝妍笑骂着,勒马缓速,逐渐殿后去和谢郎打嘴仗。

    又是行了一个时辰,夜幕降临,阴云卷月,六人都很默契的继续赶路,等到驿站再做打算,修士的精力当然胜过凡人,至少能硬挺三日不睡。袁法经过前番和许尚的对战,现在也有些困倦,怀里的少女也已经睡着了,他正有些瞌睡,只听得孙珂传音。

    “前有行人,都是凡夫。”

    袁法没太在意,许尚却夹紧了马匹,谨慎行了一里多路,才看见几个落魄的行路人从北方摇晃而来,面貌凄苦,破衣烂衫。

    乱世中这事儿并不稀罕,让袁法惊异的是,孙珂的遥观,约莫是一里开外,比他的气场都远。

    临近了几位苦命人,袁法能探查到他们身子虚弱,怕是有一整日没有饮食了;他们见到有高头大马的凑近,都上前来参拜。

    “官人,要是有吃食的话,可怜我们一些。”为首的汉子拖着一个小童来到孙珂近前,他身后的推车上还坐着一个老翁和一妇人。

    “可惜本道辟谷三年,不知饮食为何物,我后头还有几人,他们身上应该有富余。”孙珂见他们可怜,便往后一指,少有的说了句劝慰的话。

    “多谢道长。”

    汉子按住那小孩,拜了再拜,便回身推那小车,四人来到袁法和许尚的马下问道:“上仙救命,我们为躲避兵乱,散尽家财,整日赶路未曾有一粒粟米进肚,恳请施舍。”

    “许兄,我没有吃食,也无银两存身,你拿出一些。”袁法对许尚无奈道。

    “我和儿子饿两日无妨,倒是家妻和老汉身感上风寒,不能忍耐。”那汉子伏地恳求,身旁的孩子眨着大眼,木然的看着他们,这种木然带着难以明说的绝望。

    “拿好。”许尚从包袱里抠出二两银子,扔在汉子怀里道:“后面的那辆大车上,有咸肉和干粮,你去取便是。”

    “上仙慈悲,定能得道!”汉子按着小童叩拜不止,祝妍也赶了上来,撇下了一些肉干之类。

    做完了这些,六修众再度上路,一路上遇到的行人不少,一问都是举家南迁的。

    他们心情不再愉悦,连带着身体都倦怠了,人困马乏,又迟迟没见到驿站,索性就地扎营,围火入定过夜。

    焰火炙烤着几人的面庞,干柴的噼啪声让他们更加沉默,这种脆响真的好似马蹄践踏着路边枯骨。

    “你们怎么都闷闷不乐的。”祝妍强撑起无力的笑意,打破沉静,靠在袁法身边问道。

    “没啥,就是心里堵。”谢郎大叹。

    此言正好让他们感同身受,又是一阵沉静。

    “其实……”许尚开口犹豫着,顿了顿道:“我家天师为宋皇测算过。”

    “大宋国祚吗?”袁法轻笑猜测着,他很感兴趣这个问题。

    “不,但很类似。”许尚摇头,凝眉道:“人间要有一场百年难遇的严寒。”

    “今年么?”祝妍好奇。

    “不,只是今年的话,那不足道也……”许尚摆摆手,叹道:“可怕的是,这场严寒是逐年。”

    “越来越冷,咱也不怕,多打熬筋骨就是。”谢郎看着气氛不对,连忙不屑道。

    “谢郎兄弟,许兄的意思是……南迁的不仅只有汉人。”袁法提醒道。

    “自从唐末的那场严寒之后,山河破碎,灵源死尽;要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严寒再度席卷,不知道世间还是否有灵修。”许尚犹豫道:“或许是我多言了。”

    “那蛮修,或者叫血修是从何而来?”袁法终于问起了自己的疑惑。

    “汉地原本没有血修,仅有灵修,是我淬血堂先祖于唐末开宗,才有的汉传血修之名。”谢郎半解说,半炫耀道。

    “七门中都保有不少血修的法门,这也是师夷长技,其中淬血堂确实是北境巅峰。”祝妍补充道。

    “天公,好像要彻底诛灭灵修的存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