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五关六将

    且说关羽与苏飞深入荆州北道，在襄阳城外江面上候了数日，乐进与李典固守不出。关羽恐迁延日久，满宠、徐晃等北上合围，则自己孤军便前后受敌，大事不妙。便令将战船一字排开，离开襄阳沿江东下，再觅战机。不料这一耽搁，差一些儿酿成大错！船队刚至寻口，见一只船队自汉津逆流而上，旗上大书“江夏太守文聘”。原来是文聘闻听关羽与乐进战于汉襄，特率江夏水兵前来助战，故在此相遇。文聘素知关公之勇，且自己逆流而上，故此先下手为强，待两军甫接，便喝令急放火箭，射向敌船。当时已是仲春，江上东南风正盛，关公船队一船着火，就近船只即刻烧着一片。江东军士纷纷跳入江中，争抢上岸逃命。

    关公不防文聘有此一手，止喝军士不住，只得令将己船靠岸，自骑赤兔马登上陆地，五百校刀手左右相随。苏飞就便带着船队避开火船，飞一般顺流而下，掠过江夏船队，沿着汉水北岸直下汉津。文聘见关公已被迫上岸，自己本不愿与其交战，即率水军去截击苏飞，一边命令继续放射火箭。不料苏飞所率江东人马极善水战，且又会看风头，当即变换队形，迅速与江夏水军形成交插之势，使其不敢再放火箭，怕误烧己兵。关公立马高阜之上，正拟令五百校刀手夺船杀敌，忽听上流头有人高声喊喝：“关羽休走，乐某来也！”扭头看时，正是乐进。原来其从襄阳城头见到有自家水军来援，便率一彪骑兵出城杀来，欲擒关公。

    文聘在江中指挥进攻，寻思自己与苏飞对垒，岸上却有关公虎视眈眈，正在心慌不已，忽见乐进前来助战，不由大喜，精神倍增。苏飞见襄阳兵出，怕被曹军合击，遂急令己船退出纠缠，冲往下游汉津渡口。文聘怕江夏有失，命船队紧紧跟上敌船，眼看着岸上只剩关公和乐进二人，各自引兵相对。关公恼怒乐进对己屡次轻视无礼，见来得近了，大喝一声，抖开丝缰，赤兔马似泼风一般冲下高坡，直奔乐进，便似一道红色闪电。关公倒拖青龙刀，心中杀机顿起，双目微闭，已有寒光内敛，待双目圆睁之时，便施夺魄之术。那乐进见关羽迅如狂风般自高坡冲下，忽地想起其在白马坡斩颜良之时，于万马军中如出入无人之境，自己当时就在旁边观战，如何不知？一下子斗志全无，愣在马上呆若木鸡，直如引颈待死之状。说时迟那时快！一阵风过，乐进头盔落地，滚入江中。关公叫道：“乐进！曹营诸将之中，哪个不惧关某？偏你这厮不知好歹，屡次欺我。今次是看在曹丞相面上，先寄你项上之首，下次再战，绝不相饶！”说罢引马自去，率五百校刀手沿江去追战船，并不回头。

    关公砍了乐进头盔，料他经此一吓，不敢再追，遂率五百校刀手沿江接应苏飞。乐进呆愣在江岸之上，果然不敢再来纠缠争斗。关公到了汉津古渡，见水面上激战正酣，乃招呼己船近岸，登船仗刀，直至文聘帅船之前道：“文仲业！你久食刘荆州之禄，却随刘琮降曹，宁不自愧？看在旧日面上，某不杀你。如今江陵即陷，荆襄九郡将重归公子刘琦之手。某劝你速回江夏，待公子来时纳降，是你便宜。如若不然，今日便是你丧生之时。”

    文聘见关公如此快速即至汉津，便思乐进已然被杀；又知关公平生不作诈语，闻说江陵已被孙刘联军攻陷，又不知的确——若非如此，关羽如何敢率孤军深入荆襄腹地？自思不是关羽对手，落得有旧日情面，不至反目，遂就坡下驴道：“文聘无礼，君侯休怪。公子来时，某敢不从命迎降！”即挥动令旗，命水军撤出汉津，缓缓向江夏而退。回头望时，关公果然并不来追。关公大言吓走文聘，不由舒一口气，暗道：“又一个不敢去救南郡的了！既当阳、襄阳、江夏皆不敢动，我绝兵北道之命已自完成。这便全军南行，有何不可？”于是召来苏飞，将本意说了。苏飞大喜，当下与关公依旧兵分水旱两路，向江陵徐徐进发。

    再说乐进，被关公削落头盔留命不杀，追又不敢退又含羞，心实不甘。忽见江面上横着三二十只江东快船，全是被文聘用火箭烧坏了的，俱都飘浮于岸边，七零八落，军士皆已逃走。于是灵机一动，命从人找来引火之物，将那些船只聚拢起来，再放一把火，将其烧个精光。又命随从回去虚报战功，不许对外泄露，众军应诺。乐进遂引军回城，对李典说已尽烧孙刘联军粮船辎重，关羽及苏飞狼狈而走，追之不及。李典信以为真，遂拜表入于许都，替乐进报功。曹操得表甚喜，遂封乐进为延寿亭侯，加讨逆将军，李典及文聘皆有升赏。

    关公与苏飞率军游击于襄阳与当阳之间，沿江南北袭扰曹军，前后长达一年之久。其间数度与乐进、徐晃、文聘、满宠交战，历尽艰险，几经危难。苏飞携水军游曳于汉水、蛮河、竹皮河、丰乐河、敖河、南北湖河、长滩河等水路，行走于汉津，皆是河路纵横之地，与关公互相照应，牵住樊城、襄阳、当阳、江夏、寻口五关诸城之兵，使之不敢轻易南援曹仁。于此观之，刘玄德之绝兵北道之策，甚为英明卓绝，事后就连孔明、周瑜、鲁肃论及，也是连连赞叹，佩服不已。只说这一日，关公正在汉水南岸、江陵东北百里处扎营，以当北道前来救援之兵。忽见周仓冲入帐中报说：“禀君侯，大事不妙，见有一只军马自东北沿江而来，旗号上书‘汝南李通’，其来甚速，已离营寨不足五里！”关公亦惊，急披甲出帐，上马挺刀迎敌。未出营门，早见一员大将突至寨前，亲自下马砍拔护营鹿角，旁若无人。

    关公见状大怒，高声喝道：“大胆李通，何敢乃尔。关某在此，还不速速退去！”李通闻是关公，这才惊慌，急忙上马，挥众前行，五百校刀手当之不住。关公愈怒，突至李通近前，劈手就是一刀。李通横担枪杆，以力磕挡，便听喀嚓一声，枪杆被青龙刀劈为两段，刀头不停，又劈开李通护心宝甲，将及皮肉。李通哪里知道，关公此刀足有八十二斤，凭空劈下来时，怕不有千斤之力？虽然未受外创，但已受了内伤，当即喷出一口热血，一个跟头跌下马来。关公欲要上前复加一刀，曹军人多，拼死将李通救起上马，绕营而逃。后面曹军大队人马赶来，关羽令周仓率校刀手让过其中军，击其后队，诛杀一千余人，但曹军已穿营而过。正在此时，苏飞在江中听到喊杀之声，率军登岸赶来，见曹军已然走远，悔之不迭。

    那李通仗着人多突破关公防线，向南郡进军，傍晚之时已见江陵城墙。李通见天色已晚，又觉身体伤痛难挨，即命就要道下寨，以防关羽前来劫营。安顿已毕，李通感觉胸腔内热血上涌，难受至极，便连晚饭也不吃，勉强卸了盔甲，躺卧在床。当夜晚间内伤发作，竟病死于军营之中。可怜！一代悍将竟因一时大意，被关公青龙刀震裂内脏而死。副将见主将已死，不敢举哀，又不敢冒进江陵，便命将李通尸体用软甲裹了，置于木匣。又令探马前去江陵城外探听动静，若得便时便进城面见曹仁将军，约期合兵突围。探马得令去了。

    却说曹仁牢据江陵坚城，仗着城内粮多，与孙刘联军打打停停，竟也相拒年余，未被攻破。这日曹仁升帐，令粮官查库，报说存粮已不足三日军用。曹仁大慌，正不知所措，忽报城外二十里有援兵到来，尽打着曹军旗号，不知何故扎营不前。报犹未了，李通手下探马衙外求见，曹仁急命入来。探马报说：“我家主将汝南刺史李通，奉丞相之命前来解围，带来两万兵马，因不明军情暂驻城外。但不幸主将李通因冲营时与关羽交战受了内伤，昨夜死于军中，现副将用事，令小人进城面见将军，请令定夺。”曹仁闻说李通死了，不由大恸叹息。但凭空多了两万兵马，这一喜非同小可，急令探马回去报知副将即刻起营，前来江陵城外，要与周瑜决一死战。探马得令去了，曹仁即派使者出城，前往周瑜营中约期决战。周瑜见曹仁忽肯出城而战，亦自大喜，批回“明日决战”。即请刘备、张飞过帐议事，布置人马。

    刘备闻说曹仁主动约战，不由犯开寻思，对周瑜说道：“彼城中兵力约有五万，我两家四万余人，故此势力均衡，一年来相持不下。彼今日忽然求战，某谓其因不外乎有二：一谓城内粮尽，欲以进为退，打完这一仗即趁势弃城退兵；二谓北面救援已至，且已通信息，要与城外援兵合击于我两家。今我二弟云长与苏飞将军并无战报到来，则非其救兵到来，而是彼粮将尽矣。明日必是决战，曹仁城破军溃，在于此时！即请都督布兵，备与三弟翼德，敢不听命而行？”周瑜大喜，即命大将甘宁率军五千，与张翼德部军千人为先锋，程普、韩当为左翼，黄盖、周泰为右翼，各领兵五千；己与皇叔率大队人马为中军，明日四鼓战饭，五更列阵出兵。刘备见周瑜用兵得当，与张飞赞叹领命而去，江东诸将也各去预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