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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书记的球技

    但童为国知道,真要照他说的办,是根本没办法实施的。你照顾了一些人,没被照顾的人肯定不答应。不搞一刀切,你又如何把握尺度。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考大学你得有个分数线,上了线的榜上有名,上不了线的名落孙山。你没那个线,张三比李四低了一分,李四取了,张三就会说,不就低一分吗。又取了张三。

    那王二麻子呢。王二麻子也只比李四低了一分啊。

    何况,职工的困难你还打不出那个分数来,张三和李四都说自己困难,你没个标准你取谁舍谁。但书记的话你还不能驳,你一驳,传到工人耳朵里,就可能成了童为国不管工人饿不饿肚子甚至死不死人。

    童为国只好苦笑了笑。脸上笑着,脚下却不软,把皮球一脚踢给工会主席:

    “这话提醒了我,还是书记政策水平高,看问题比我全面。我同意书记的意见,就请工会提出个方案,哪些人下,哪些人不下,列出个名单来。尽快公布。”

    工会主席一脸苦相,这么重要的事工会可干不了。书记轻轻巧巧把皮球替工会主席接了下来:

    “我也同意童厂长的意思,就由你们工会把需要特别照顾的提一个方案出来。主要还是要根据车间的工作量来定岗定员,工会的意见只能做个参考。最后结果还是由厂长办公会研究决定。”

    书记把皮球接在脚下盘了盘,又踢了回去。

    他心里灯亮得很,我这里搞个方案给你童为国,留哪些人,下岗哪些人,最后还不是要你来定,你童为国管生产,是不会眼睁睁把要用的人放出去的。到时候,你说谁不能下岗就不下,这不就行了。

    书记并没有一丁点和童为国对着干的意思,只是工会搞的这个调查,他是同意过的。

    童为国可能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大发工会主席的脾气,是这件事确实给厂里下一步工作带来了很大麻烦。一家人有两个在厂里工作的下岗一个已成定局,职工们剩下的希望就是谁下岗,能由自己说了算。

    厂里既然搞了这么个调查,职工心里就会多出一些希望,多一些希望实际就多一些失望。但搞也搞了,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搞错了,传到全厂职工耳朵里,恐怕要出大乱子。

    “两丁抽一”几乎涉及到厂里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家庭,千万不能出一丁点乱子。

    老实说,出了影响安定团结的问题,他做书记的担的责任比厂长大。这种时候,他首先要和童为国搞好团结,原则上保持一致,就像七十年代一首歌里唱的,他和老童是两个苦瓜一棵藤。

    “各部门,各单位也要做好配合,在重大问题上必须向童厂长请示汇报。千万不能令出多门。党委、群团组织要做好思想政治工作,充分发挥参谋和助手的作用。”书记故意把党委和群团组织并到一起,摆到了助手的位置上,“全力支持厂长的工作,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童为国脾气也发过了,心想事情也这样了,书记的话等于表白,厂里还是你童为国说了算。这已经是委屈求全的意思了,童为国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只是强调:这件事必须尽快结束,宜早不宜迟。至于具体时间,他征求了书记的意见,俩人倒是很一致,在国庆节前后出榜容易惹乱子,最好在十月下旬。童为国宣布散会。

    出门的时候,书记最后一个走,他对童为国说,有几个人,要不要先找了谈谈,先做做工作。童为国说,做思想工作是你的强项,该找的,你找了谈就行了嘛。书记说,有几个人恐怕还得你亲自出马哟。只有你才拿得下来。

    童为国心里得意,嘴上却说得客气:“你拿不下来的我还能拿得下来?”

    书记就说了几个人的名字,季长风首当其冲。

    童为国看了一眼书记,说:“季长风我找了谈过,不通。他也是个特殊困难哪。”

    书记知道童为国的意思,一点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说,“他特殊困难也不行。个人利益得服从集体利益。听说他准备开个修理厂,连房子都找好了。”

    童为国愣了愣,这件事季长风好像说过,当时他以为季长风不过是说说而已,找房子的事他一点也没听说过。书记说,要是他真的把修理铺开起来,厂里就乱套了。

    童为国生气地说,这个季长风,前久我就找他谈过,他是生产骨干,季雨林算是特殊工种,叫他写个申请来,现在这个样子,他们父子俩是肯定要下一个的,当然不能让他下。

    书记说,他要是带了这个头,其他人的工作就不太好做。要不我们俩分分工,季长风归你。你们俩是师兄弟,他能听你的。童为国想了想说,好吧,季长风就归我。书记说,好,一言为定。心想只要你能把季长风做通了,其他人就好办。

    书记走了以后,童为国抄起电话,想叫季长风来办公室谈一谈,电话接通,却又变了主意,季长风的工作根本用不着做,他季长风就有一千个想法,但只要厂里做出决定,他不会不服从。相处了二十多年了,童为国自忖最了解他。

    小新街一带热闹起来的原因大概有这么几个,一来它是进入市区的一个主要入口。二来在它的东面有一片工厂区,中央和省市的大中型机械制造厂都集中在这一片,东风机械厂也在其中。三是它位于城乡结合部,同时还是上新街和下新街两个村委会的中间地带,有点两不管的意思。

    最早有几个外地人在公路边搭了几个棚子,捡破烂收废铁。因为东面是工厂区,收来的废铁中有不少根本就不是什么废铁,大到变压器、汽柴油发动机、电动机。小到各种螺丝螺帽、垫圈皮碗,还有整盒整盒的搬手、螺丝刀等等。这些东西做了废铁不仅可惜,送废品站还冒风险,他们就把这些东西在公路边摆摊。

    有人卖就有人买,东西是好东西,价钱往往却只是一半甚至是几分之一。买卖的人多了,东西也多了,来往的车辆就更多了,有人一边摆摊一边附带着搞搞修理,渐渐地就成了气候,光是修理店铺就有几十家。这些修理店铺修什么的都有,什么都能修,小到拉链大到汽车。小老板们守着屁股大个门面,一个个口气却大得要命,问他能不能修航天飞机,他头都不抬就叫你开过来。

    季长风和陈汉中就想在这里开一个修理铺。

    在等着厂里公布下岗名单的这段时间里,两人凑钱买了一台旧氧焊机和电焊机,修理一番,基本上还能用。又去废品收购站买了一些基本的工具,事情就差不多了。

    最大的问题是找一间合适的铺面,为这,季长风和陈汉中找了好长时间,才在最边上的路段找到了一间房子。其实根本就不能叫房子,红砖头一垒,搭上几块石棉瓦,就是了。

    房主话说得明白,你们租的就是这块地,空地我不能租给你,好歹得有四面墙一个顶。你们租了做什么用,不就是开修理铺,或者废品收购再就是卖点旧机电产品什么的,盖好了你们租下来不合算。搞修理不用讲究门面,只讲大小。

    季长风租的那间,十几个平方的样子,租金听起来不贵,一个月五百块钱。但两人一算下来,一年就是六千,又觉得贵得没有道理。那几块旧砖头,几片石棉瓦算下来不值五百块钱,可一年的租金就翻了十几个倍。但你不租会有人来租,房主一副爱租不租的样子。租金一分钱不减,还得预交半年的房租,租满半年,再预交以后半年的。

    生气归生气,还得咬牙租下来。只能这样想,要有活做的话,一个月的房租,也就是几天的收入。平时没事的时候,两人就分头到类似的修理铺打听行情啦,价格啦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