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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近水楼

    河面上的灯影不断被流波切割,恰如五彩的星在河面闪烁。夜晚的秋风没能减轻夜市的热闹,反而像点燃坊市中各式各样的商家旗般,旗帜如火焰般跳动。

    竹海县,位于水首山脉中峰东面山麓,沿竹河两岸修建,分为南北两岸,因其北岸北边有大片竹林如海如洋,故得名竹海县。竹河两岸多为商业坊市,北部靠近竹林为住宅区,多为权势、富贵之人居所,而南岸为手工业和农业用地,也是普通百姓的居住地。

    近水楼位于县城中心,北岸。楼正门朝南,出门即是竹河。楼为双层华盖设计,若是在天清的夜晚,在二楼的顾客可以看见倒映在竹河面上的月亮。

    近水楼的掌柜是位慈祥的婆婆,姓柳。白发中夹杂着几缕灰黑,睁不大开的眼睛时常带着笑意,些许皱纹,还算紧致的皮肤仍看得出枯黄之色。婆婆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是麻辣竹鱼,那可谓是镇上一绝。

    婆婆没有子嗣。

    有个说法是战乱中失去双亲的婆婆年轻时嫁到竹县,但因为某种缘故几年未生育一儿一女,便被男方休婚,逐出家门。

    正当婆婆走投无路,准备跳河自尽时,上一任近水楼掌柜,一位慈祥的老爷爷收留了年轻时的婆婆,让她在酒水楼干活。这期间婆婆任劳任怨,将爷爷当作亲生父亲一样对待,于是不久,爷爷把自己的手艺传给了婆婆,死后也将酒楼传给了婆婆。

    “一年前,听四师兄说,近水楼对岸修了个广寒宫,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漫步在竹河南岸边上,御源心里嘀咕着。

    但一想到沾过汤汁的麻辣竹鱼肉,在齿间搅碎后,迸发的麻辣感与从舌根慢慢渗出的竹鱼清甜。御源口中唾液就开始疯狂分泌,步子不由自主地加大,加快。

    但走到近水楼岸对面时,御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广寒楼门前气宇轩昂的店名牌匾挂在门眉,四层露天设计,楼外灯火通明,站在门外都能听见里面的瓷器撞击声、交谈声、大笑声、粗鄙骂声和歌舞声。反观岸对面的近水楼,二楼空空如也,一楼也依稀只能瞧见一个秃顶老头在那里安静饮酒、吃菜,门外的商旗无力地飘动着。而两岸之间不知何时修了一樽木桥,让人不由自主地将两者开始对比。

    “小俊爷,进来吃酒,快活啊~”一位浓妆艳抹、精心打扮的少妇瞧见迎面走来的御源,满脸笑容,媚声喊道。

    “不了,不了,已经有约了。”

    “嗯~?真可惜~”美妇一边叹息,一边似有意将上身前屈,撒娇般轻晃着。

    酒楼上的大灯笼很晃眼,屋檐瓦片间的缝很深,蒸出缕缕香酒气。

    “?!”

    御源小脸通红,落荒而逃。

    靠近近水楼门前,御源待平复呼吸后,便跨门槛而入。环顾后发现门口平时老婆婆站的柜台后空空如也,一位秃顶老者静静吃酒,而一位比自己年龄稍大的少女则坐在上二楼的阶梯上,双肘撑着膝盖,左手托住左脸颊,双眼无神地望着自己…身后桥头的广寒宫。

    “你再慢点我都准备付钱回家了。”御灵轻抿一口米酒,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能飞啊!”

    “这有些钱币,够你今晚吃饱喝足了。为师吃好了,就先行一步。”

    少女回过神来,无力地说道:“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请问这位顾…弟弟要点什么?”在目送御灵出门后,少女从台阶上小跳下来,目光也是停留在了御源脸上。

    还没等御源开口,桥对面就响起了两个熟悉的声音:

    “哈哈哈!今天我倒是要好好见识一下你是不是那般~嗯~”

    “讨厌嘛~”

    没有回头看,御源已经幻想出一个秃顶猥琐老流氓坏笑、调笑,左拥右抱,双手开始不老实的画面了。

    “如果,”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我根本不认识刚才那个老头,”

    “”他谁啊,哈哈…“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御源现在很被动,他楞在了原地,和少女目光相接。

    一块红色的头巾绕少女头顶,在后发际处打了一个蝴蝶结,后脑则是用玉簪扎成了一个圆润的黑色发包,深蓝色的布裙有些许油渍。

    少女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御源面前,恰如出水芙蓉。

    少女上下打量御源片刻后,叹息道: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所以说,你要点什么。”

    “原来那个站在柜台后的老婆婆呢?“

    “她已经快看不清了,现在是我主厨。你到底要点什么,不点就快离开,我们要打烊了。”

    听道有关老婆婆的话题,少女显得有点不耐烦,眉心轻皱,流露出一丝焦虑。

    “麻辣竹鱼会做吗?“

    “会。“

    “有红李汁吗?

    “有。“

    “那就这两样加一桶米饭。“

    “坐哪里?”

    “二楼乙座。”

    “行家啊!”少女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不由得叹道。

    没有接少女的话,御源转身上楼。熟悉的老旧木阶梯的“呀呀”声,坐在熟悉的桌前,扭头望着河面随流而变的弦月,御源不禁回想起三师兄带大家偷跑下山,来这里吃鱼的情景。

    大师兄姓雅,和师傅一样,单名一个灵。大师兄是来自中州的一个大家族,在御源开始记事时,他就已经学成回中州了。这些年大师兄回来过三次,大多是在新年后的几天回来给师傅送些礼品,吃顿午饭,和师傅聊会天便于黄昏时刻离开。

    御源对大师兄的认识大多来自于四师兄的闲暇小故事。大师兄是短白发,但有左额前有几撮红色,像火焰一样,看着很高,很壮,每次回来时穿的是锦布丝绸的长袍,外面披着毛发光泽的毛大衣。大师兄说话时声音有点尖,音量适中,语速适中,语气非常的温柔,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四师兄曾评价大师兄是将军的体,文人的嘴。大师兄做事认真,修炼刻苦,严格遵循传统和规则,当然也会依“优良传统”,偶尔带师弟们沿“及时行乐”下山享受“欢乐时光”。

    二师兄是阶州人,叫庄班,但师傅和大师兄一般叫他庄老二。和大师兄一样,在御源记事前就学成下山了。据四师兄说,二师兄总是一头遮眼的深棕色长发,个子不高不矮,长得还算能看,待人平和,不太爱说话。比起修炼,二师兄更偏向于修造一些东西,据说抱朴阁的大门有一年垮了,是二师兄带大家在半天内重新修好的,还多了个以前没有的门,还有御源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二师兄后面加盖的。当然,二师兄偶尔也会跟着师兄、师弟一起下山享受“欢乐时光”。

    二师兄没有回来过,但常常托人给师傅寄信,送些自己做的稀奇古怪但好用的工具,也给御源做过几个新奇的小玩具。

    三师兄,那简直就是个流氓,一个巨有钱的流氓,一个出口成诗的流氓。三师兄是在御源四岁快五岁时下山的,所以御源对三师兄的认识是正确的、直接的、中肯的。

    这个流氓姓巧,名儒,是襄州人,富贵人家。三师兄金发,生得高挑,面容用御源的话形容:猥琐的小帅。除开修炼外,三师兄更喜欢溜下山行乐,他为“及时行乐“的重新开拓、建设与完善做出了不可磨灭的重大功献。三师兄和师傅的关系与其说是师徒,不如说是好友,因为御源时常看到修炼结束后,他和师傅勾肩搭背,一脸淫笑地从南大门,走碎石路下山。三师兄对竹县熟悉得像向他家一样,哪条小巷藏有美味,走哪里更快捷,哪家姑娘养眼,哪家酒楼藏有绝娇,怎么逗得佳人花枝乱颤,这些对于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关键是他还从未失手过!

    御源对三师兄深恶痛绝,称他为流氓的原因很简单,有一次下山吃饱喝足后,路过一个巷口时,他让御源去偷一件晾在外面的肚兜。从款式和大小来看,是少女款。

    但最重要的是那个时候御源才四岁!四岁!简直就是“畜生“啊!

    但有一说一,三师兄在制作武器和容器方面还是有一手的。三师兄这些年回来过一次,给师傅炼了两把刀,一红、一蓝,名为“冰火两重天“,深受师傅喜爱。

    四师兄名字叫御龙,和师傅一个姓,是当年师傅和三师兄从青州带回来的。

    那个时候青州还是以奴隶制为主,很多人还被当作物品在贩卖,交易体系还没有发展完善,没有中间担保人。在御灵师徒二人完成一户普通人家给出的任务后,突发变故,那户人家无力支付原本商量好的报酬,于是便把还是少年的四师兄拿来抵债。师傅本想卖了换成钱财,但在三师兄的苦苦劝阻下,把他便留了下来,带回了抱朴阁,后来收为徒弟,当自己的儿子来养。

    又或正因如此,四师兄向来都是逆来顺受,口头禅是“这都是缘分“。有次在近水楼的饭桌上,三师兄意味深长地评价说:”你四师兄喜欢被动,各种情况下。“

    四师兄黑发,寸头,长相很普通,比师傅高一个头,在师傅的训练下,全身都是古铜色的肌肉块和像树根一样的青筋,据三师兄说四师兄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是这样。御源一开始不信,知道后来有一次和四师兄一起洗澡时,他终于信了,确实是每个地方,非常恐怖!非常具有威慑力!

    四师兄是御源六岁时下山的,背着师傅原来用的“玄御古刀”,和师傅一样,在外接悬赏、做任务、领报酬。每年年末,四师兄都会回到抱朴阁,住几日,给御源讲些师兄的故事、在外的奇闻异事和自己的传奇经历,在新年后几日便又会下山。

    四师兄有着不俗的经商头脑,不止一次,四师兄给御源说过自己更向往普通人的生活,做个商人,娶妻生子。

    五师姐和大师兄是一个家族的,姓雅,名玉妍。雅玉妍是在御源四岁那年,大师兄回山看望师傅时,和大师兄一起来的。五师姐的年龄和御源相仿,依照拜入师父门下的顺序,按理说五师姐原本应该是六师妹,但师傅因其源境比御源高,御源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六师弟。

    雅玉妍刚来的时候怕生,不和师徒三人说一句话,在大师兄离开后,不吃不喝不睡,天天就坐在南大门前哭闹着要回家。对此师傅和四师兄用尽浑身解数,极尽哄骗,但都无济于事,在经过不征求御源意见的商议后,二人便以同龄人更有共同语言为由,将雅玉妍扔给御源处理。

    “为师相信你~“御灵投来坚定信任的目光。

    “师兄也相信你!“御龙也投来坚定信任的目光。

    “?“

    在尝试沟通无果后,御源灵机一动,想出了有些许缺德的办法。于是在之后的几天里,御源天天陪在雅玉妍身旁,她哭他就在旁边看彩画书呵呵地笑,有时还和她一起哭;在她旁边烤野味,吃得那叫一个香;按照二师兄留下的一些图纸,在她旁边用木头或青竹做些简单的小玩具。

    终于,一天下午,御源正在烤竹筒饭,。

    “你在烤什么?”雅玉妍带着哭腔,怯生生地问道。

    “啊?哦,竹筒饭,你要吗?”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御源一个激灵。

    “不,不用了…”雅玉妍小声回答道。

    然后,她吃得很香。

    就这样,御源开始和他的这位五师姐搭上话。在御源的安慰开导下,渐渐地,雅玉妍不会哭闹着要回家了,开始和师傅、师兄说话,一起修炼,一起生活。

    “老幺可以嘛!为师果然没有看走眼~”

    “呵呵”御源翻了一个白眼。

    曾经一位王在面对王位时发出疑问,“那么代价是什么呢?”。凡事欲其成功,必要付出代价,而御源付出的代价是他的自由。雅玉妍非常粘他,御源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做什么事都要御源陪着。

    “御源哥哥,你看!我入源相期了~”坐在庭院里的少女扭头望向坐在门槛上的少年娇喊道。

    “你真棒!“面朝门外,坐在门槛上撑着脸的少年头也没回地回应道。

    “你骗人!你都没看我!”

    少年听闻,随即回头,露出灿烂地笑容,用着谄媚的语气高声道:

    “那是因为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我们家师姐最!棒!了!真的是太!棒!了!“

    “哼哼~“少女脸上带着笑容,挺起自己的小胸膛,双手叉腰。

    “师姐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少年嘀咕着,转过头,沿碎石小路,望向山下,恢复成之前的苦瓜脸。

    “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点完菜了…唉…”

    后来御源七岁那年春。

    “御器!”

    一声娇呵中,少女手中的手环和秃顶手中的铁刀两道残影相遇,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火花四溅!

    在御源羡慕的目光下,雅玉妍第一次用手环震落了御灵手中的铁刀。

    望着还在青赤砖上振鸣的铁刀,只见师傅楞了片刻,旋即欣慰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下山了!

    第二天师傅下山寄了封信,没过几日,一位和雅灵、雅玉妍一个发色但周围秃的老头便于清晨出现在南大门口。

    “御三刀,许久未见,近日可好?”

    “雅三枪,大早上的,鬼叫什么。”御灵笑骂着从屋里探出头,来到南大门和老头激情相拥!

    寒暄了一阵后,御灵喊出来了背着行囊,泪眼汪汪的雅玉妍。

    “我的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雅管家,我不想回去…”

    “我想带御源哥哥一起回中州…”

    “谁?”老者疑惑地望向御灵。

    “我的一个徒弟。”御灵答道。

    老者也是过来人,瞬间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哦~~~这样啊~~~”

    …

    “等御源过几年后有下山的资格,我就让他去中州找你怎么样?”

    雅玉妍点了点头,在望了一眼庭院后便和老者下山了。

    “我一定会的!”

    御源靠在房门,淡淡说道。他早就醒了,但他没有出去,因为他知道这时他的存在只会令少女更不愿意随老者回家。御源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她的差距,她不应该困于这小小的水首山,中州,或是整个方夏域才是属于她的舞台!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地追赶,就如夸父逐日般。

    那一晚,御源第一次觉得平时拥挤的小床竟如此得空旷,他翻来覆去,无眠。

    翌日晨曦微露,少年便洗漱完毕,推开房门,来到庭院空地中,然后轻轻推开南大门,沿“及时行乐“飞速下山。树林间,“悲痛”的叫喊声回荡,“呜呼!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