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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而在这种思想不断的碰撞中,点子不断的产生,再加上热爱的执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灵界各个创造性的学科都得到了空前迅猛的发展。

    艺术得到了肆意的发展,学术得到了严谨的探讨,而科技得到了史无前例的快速飞跃。

    对于我们而言,创造物种,修改物种的基因这些技术早已在无数年前就实现了,所以,这些在你们看来艰难无比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却无比的简单。

    这也是我们能通过通过技术暂停电器、钟表等任何能让你们意识到时间曾经流逝的原因。”

    这些话对我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冲击,但正因如此,我反而不感到惊讶了。

    也不是不惊讶,只是今天任何一件事都让我给予着我难以言喻的震撼,无论是游行队伍的每一个表演,亦或是女子方才给予我的任何一个答案,我感觉我过去二十三年里听到的任何震惊的事情合在一起都没有我今天震惊程度的毫厘,以致于到了现在,我简直要对“震惊”这种情绪感到麻木了..我感觉无论我等会再听到任何的消息,我都不会有任何惊讶了..

    突然地,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让我顿时不寒而栗,从刚才看见鬼魂都没有感到有丝毫恐惧的我突然觉得周围阴风阵阵,让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我看向面前面目慈悲的女子,觉得她的面孔突然变得可怖起来,仿佛这张面孔随时都会裂开,从里面伸出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出来。

    但这时我想到,如果我的猜测是真实的,那我现在就是羊入虎穴,无处可逃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的结局早已注定,那还害怕些什么呢?还不如想问什么就问什么,让沸腾的好奇心平复下去,就算死,也算是死得瞑目了。

    再说了,他们能对我做什么呢?把我囚禁在灵界吗?或把我杀死,来个杀人灭口?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我都将前往灵界,那个让我充满着万千期待的世界,那似乎也未尝不是一个有趣的选择,这么一想,我整个人一下子松弛了起来,也没有之前的拘谨了,我捏了捏跪得酸痛的双脚,把双脚扯到前面,大大咧咧的敞开坐着,双手捏着双腿的肌肉,跪了这么久,我腿都麻了..

    我就这样问出了那个问题,“所以...蚊子传播传染病是受到你们的驱使吗?你们想要消灭人类吗?”考虑到这个问题刚才把我吓得不清,而如今却被我这样随意的问出来,我莫名觉得有些滑稽,不过考虑到这个问题可能让我丧命,我权当这是一种近乎赤诚的坦然好了。

    她又笑了一下,我没有看见,但我听见了她的笑声,她这次的笑似乎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像家长听见孩子提出一个简直莫名其妙的问题或答案时的笑,我正困惑于这个微笑的含义时便听到她如此说道,“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们并没有对权力和财富的欲求,如果是这样,我们为什么要消灭人类呢?”

    这个反问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的确如此啊..

    “我们创造蚊子的初衷,只是为了寻求一种有效而且难以察觉的方式来将发光液体注射到人类身上,让人类造成可控的昏迷,从而让这个世界短暂的属于我们。

    你要明白,百鬼夜行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一个仪式,目的在于召唤从上一次夜行结束后死亡的人类所产生的灵体到来,然后将他们带回灵界。

    这个过程不仅仅是为了维持人界的稳定,对于维持灵界的稳定也极其的重要。

    因为人界和灵界本就是一体两面,仿若阴阳,任何一者的紊乱都会影响另一个世界的稳定,所以我们不仅仅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们,所以,这是一个绝对必须执行的,重中之重的仪式。

    而为了这个仪式的顺利进行,我们讨论出了诸多的方案,而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我们认为,在仪式进行的阶段让活人全部陷入昏迷,这完美的满足了我们的两个需求:

    一是,如我刚才所说,确保仪式顺利的进行;

    二是,为了让人界和灵界完全没有交集。

    正如你刚才所担心的,人类天生具有着无法弥补的劣根性,试想,如果有一天人类知道了灵界的存在,他们一定会觉得这是实现永生的有一个途径,并想方设法打破人界和灵界之间的界限,而这对于人界和灵界都没有益处。

    在得出这个方案后,我们便设法实现这个计划,而经过再次的谈论,其中效率最高,同时也是可行性最高的就是创造出一种昆虫来帮助我们

    选择昆虫是因为在合适的情况下,昆虫的繁殖速度极快,能快速的产生满足我们需求的数量,而且昆虫由于体型的缘故,容易被人类所忽视。

    决定了制造的物种是“昆虫”后,我们便开始设计这个物种的功能,最后我们得出了三项最基本的功能:

    一、这种昆虫必须能适应人界的生活,在人界长久的生存下去;

    二、这种昆虫必须具有吸食人类血液的特性,因为只有这样,在不受我们控制的情况下,它们依旧会徘徊在人类的周围,并最终让人类习惯它们的存在,而且既然可以吸食一种生物的血液,也就意味着可以将液体注视到其体内,可以帮助我们注射药物;

    三、最后,自然也是最重要的,可控。

    但问题是,任何一样被创造出来的东西都具有瑕疵,鹿会被狼吃,狼被老虎吃,生物的缺陷是为了维护自然界的平衡,这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准则,而具有缺陷的数据来源创造出来的也不可能是完美的生物。

    而“蚊子的吸食具有传递传染病的概率”这一点就是我们创造的这个生物的瑕疵。”

    女子的这个回答让我更加困惑起来,我甚至开始怀疑这些话是不是女子编出来哄骗我的,这里面的漏洞也太多了吧!“可是...如果你们并不希望人类死于蚊子传播的感染病中,那么就阻止他们呀!你们不是可以控制它们吗?”

    “因为当我们制造出蚊子后却发现,一、二两点的确完美的实现了,但对于第三点,却难以百分之百的实现,而这也是瑕疵产生的原因。

    你看,我们的确可以控制蚊子,但问题是,这种控制并不是绝对的控制。

    我们为蚊子创造了“渴望人类血液”的欲望,然而,让我们没想到的是,蚊子对人类血液的渴望会如此之强烈,近乎是痴迷的程度。

    如果我们强行控制它们不能去吸食人类的血液,在欲望和繁衍的强烈本能(蚊子吸血后才能产卵)的双重反抗下,它们对会对我们的控制产生极其激烈的反抗,从而导致我们对它们失去控制,影响仪式的进行。

    经过长久的实验,我们始终无法克服这一点,最终,我们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即蚊子虽然是我们创造的,但却超出了我们的控制。”

    “可是...既然你们可以研发出“蚊子”这个全新的物种,那么再研发出另一个物种不就好了?就算研发不出能完美契合你们想法的物种,研发出一个对人类伤害性更小的不就好了吗?”

    这话竟然让语气始终平和的女子产生了波澜,近乎抱怨的,她这么说道,“你以为我们没有考虑过这个选项吗?”

    说完后,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咳嗽了两下,这才继续平和的回答道,“我们也想过制造出其他更可控的生物来代替蚊子,然后将蚊子灭绝掉,毕竟,杀死人类并非我们的初衷。

    奈何物种在人类社会中灭绝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我们不断的向人类社会传递新的物种,并为它们创造出历史久远的存在痕迹,然后再引导人类去发现这些看似从远古存活至今,但实际上是我们刚刚创造出来的物种。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难以面对人类对它们造成的伤害,即便我们不断的让人类陷入昏迷,用尽各种办法这些物种在人类社会中生存下来,依旧是亡羊补牢,它们依旧不可避免的步向了灭亡的结局。

    在长久的时间中,我们创造的无数种物种当中,只有蚊子经过时间的流逝,依旧坚定不移的存留在人类社会中,即便偶尔有灭绝的风险,但在我们的帮助下,也能再度存活并变得更加强大起来,于是,最终我们放弃了研发,并将蚊子作为最终的选择。

    听完女子事无巨细的回答,再回想起她刚才的语气,我终于被说服了。我想,这件事的确是没有任何改变的余地了,于是我沉默的点了点头。

    到了此时,我内心中的问题或是在我询问后得到了解答,或是在她解释的话语中得到了解答,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就是对我的处理。

    我走到骷颅山的边缘,好奇的望着下方,下面的一切都变得渺小了起来,原来鸟眼里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啊!我不禁这样想道。

    “我还从没有到过这么高的地方呢!”我一边感慨着,一边在这山边坐下,甩动着双脚张望着下方游行的队伍,这样的高度让我很害怕,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以一种出乎寻常的速度跳动着,但与此同时也让我觉得很兴奋,再怎么说,这也是另一种不可多得的体验了。

    就在我想要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我看着下面的队伍,突然“啊”了一声,“对了!唢呐!”我猛地转过身来,看着她,“唢呐不是传男不传女的吗?怎么...”

    “她们想学,师傅也就乐意教,到了灵界,如果不想投胎转世,多的是时间去消磨。再说了,都是死了的人了,哪里还有那么多规矩?活着的时候守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熬到死了,难道死了以后还要再守着吗?

    只要拥有足够的时间,无论是多么坚定的人都会改变。

    倒不是因为他们变得没有原则了,只是在时间的流逝面前,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再重要了,而性别也是其中的一样。”

    我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歪着头有些好奇的看着她,“那个...你是不是神仙啊?你既然是这些人的头头,那么你就是神仙,对吧?”

    这个问题让她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不,不,不,我不是神仙,我和他们一样,只是万千个灵体中的一个,只是承担了“引路人”的身份,持有着将灵体传送回灵界的科技而已,但这种科技并不受我的掌握,我也不知道其原理,只是一个执行者。

    在灵界有着许多和我一样的..可以算是管理者的人吧,但我们并不会因此而拥有了某种权力,只是因为这是维持灵界运行必要的事情,是必须要有人承担的义务,所以我们这些经过审核后的人就被挑选了出来。”

    “被挑选出来的人一定要履行这些义务吗?”

    “当然不是了,虽然说是义务,但因为没有权利的附属,你也没办法强制一个灵体去做什么。大部分愿意接受身份的人都和我一样,生前也是政府机构中的一员,我们干习惯这些事情了,那么继续干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有些则是因为没有其他更好的事情做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这个又不难,权当消磨时间就是了。

    不过被挑选出来的人基本都是一些品德高尚的人,这些人本身就比较容易受到同一时代的人的尊重,久而久之,承担这些“身份”的人也就成为了“人品贵重”的代名词,倍受灵体的尊重。

    而这种尊重所产生的念力使我们和其他灵体产生了区别,所以承担身份的灵体会产生一些变化。”

    “就像我刚才感受到的压迫力?”

    “是的,那并不是我的力量,而来源于这个身份本身,任何一个接受身份的人都会对其他灵体产生压迫。至于我,我不过是自这个身份存在以来的万千个执行者之一而已。所以,不,我不是神仙。”

    说不出是失望还是解脱,我沉默的点了点头,转过身甩着腿,看着下面的游行。

    虽然我从没有相信过神明的存在,不过有的时候我又希望他们是存在的,希望他们可以聆听到人们的苦痛和疾苦,可以做出什么来改善这个世界的一切。

    我想,归根结底,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生命中会出现一个英雄来拯救他们,而如果想要拯救这个世界,那必须是像神明这样的存在才能做到吧?所以哪怕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神明真的存在,然而始终有着无数人的笃定的祈神拜佛。

    内心深处,我或许也是如此,所以得知世界上并没有神明,那些拥有着看似强大得不可思议的力量的人,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持有科技比我们发达无数倍的世界里的人时,我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但也不无解脱,总是空想着一个英雄的出现,反而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好了!从现在开始,还是笃定的成长,自己去成为那个拯救自己的英雄才最实际啊!

    这时,我注意到,又有着无数的灵体向着队伍涌现了过来。在我们说话期间,游行队伍还在不断的前进,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表演,召唤并平复着每一个区域游离的灵体。

    期间我们的对话还暂停了两次,因为女子要先将聚拢在队伍两边的灵体送回灵界,哪怕在下面已经看过一遍,但从这个角度再看一遍依旧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震撼。

    我看着这些游荡着走来的灵体,再看着游行队伍中的灵体,一开始看见马褂上图案时的困惑再次出现,于是我便问道,“这些灵体是不是和你们不太一样?感觉不是傻傻的,就是呆呆的,要不就很生气,很难过,要不就很哀郁..好像全部都不怎么对劲?”

    “是,但也不是。

    死后,我们的灵魂会脱离身体的束缚,变为如今的灵体,所以本质上我们是一样的,都是灵体。

    但他们是初生的灵体,无论在人界活了多久的时间,这个世界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全新的,在这个世界,他们都和婴儿一样,问题是,他们又不像婴儿一样没有记忆,所以,这让他们很困惑。

    他们不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自己应该前往哪里,所以大部分灵体看起来都是呆滞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只是麻木的游荡着。

    但这是对于那些在平和状态下死亡的灵体而言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走运。

    有些人含着愤怒死去,有些人含着哀愁死去,有些人含着无聊死去,这些情绪如此的浓重,即便是死亡都无法抹去,所以他们变成了灵体后,这种情绪依旧徘徊在他们的灵魂深处,挥之不去。”

    “这会影响他们前往灵界吗?”

    “除非这种情绪强大到化为了执念,让他们不顾一切的想要留在人界,不然就不会。表演的进行只是为了让他们好受一些,这不是必要的,只是一种随手之劳。”

    “那他们要怎么变成你们这个样子呢?这些情绪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消失呢?等到了灵界吗?”

    “不,灵界只是提供了一个适合我们长久生存的环境而已,灵界并不能缓解灵体的情绪,谁都做不到,只有灵体自己去接受并释怀。”

    “所以..把灵体带到灵界后,你们就不管他们了?”

    “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在灵界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你可以在灵界找到任何一样你需要的工具,但你要是什么都不想干,只想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或只想继续游荡,那也可以,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

    “啊...”

    “不然你以为呢,我们能做什么?”她突然反问道。

    “呃..我也不知道,”她这么一问,我反而懵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能做些什么,但或许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觉得,死亡是一道分割线,它的到来可以让人一下子释怀吧?“可能..至少给他们一个过来人的,排解的小妙招?”

    “没有什么小妙招。无论是多么浓重的情感,多么哀痛的失去,多么难以释怀的愤怒,多么挥之不去的哀愁,在时间的流逝下都会慢慢变得浅淡。

    即便是真的连时间都无法冲刷的情绪,记忆也会慢慢变得淡薄,现在的我已经想不起自己生前的身份了。所以,除非他们自己不肯释怀,否则释怀是所有人都将会得到的,它迟早会来,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做什么去推动它的到来呢?”

    这个回答让我对“死亡”顿时大失所望,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但也明白,这绝对不是我所期望的。

    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想法,突然开口,语气像是责怪自家孩子般的恨铁不成钢,“人类总是这样,寄希望于神明,寄希望于未来,寄希望于他人,甚至寄希望于死亡。

    你生前没办法解决的事情,凭什么以为死后就能得到解决?

    选择无非是逃避,面对或前进三者而已,但说到底,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我们都必须自己支棱起来,去处理自己的麻烦事。”

    我被她说得颤抖了一下身子,然后苦笑了一下,“我想,可能是因为面对总让人觉得害怕吧。其实..

    很多时候我所害怕的,只不过是我脑海中的害怕而已,当我真正去面对一件事情的时候,事情其实往往没有我想象中的困难,而那恐惧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恐惧的万分之一。

    只是哪怕心里清楚,但还是胆怯的,连带着要去捅破那层保护层去面对的勇气都带着一丝怯意,这样的时候,越发的无能为力了。”

    “人总喜欢走简单的道路。”

    我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看了前面两遍后,我知道现在又到了她引渡亡魂的时候了,于是我便不说话了,默不作声的看着,等待她履行完责任。

    当这一批亡魂被引渡后,游行的队伍又开始移动了,我不禁问道:“这个仪式要举行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