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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过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那副面容和善的模样,垂眸看着下方的队伍。

    这让我平静了许多,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坐到她旁边,和她一起望着下面的队伍,好一会,我才开口说道,“所以...这是一场游行吗?”

    “嗯..或许说是仪式更加恰当。”

    名为“百鬼夜行”的仪式吗?我喃喃了一下,然后才问道,“那么这个仪式的目的是什么呢?”

    “正如你刚才所看到的,召唤死去之人的...嗯,你们是如何称呼他们的?鬼魂?精神?魂魄?妖魔鬼怪?”

    这些称呼在我看来算不上友好,多少有些偏见的意思在里面,于是我急忙回答道,“我称呼他们为“灵体”,我觉得这比较客官中正。”

    她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召唤死去之人的灵体,平复他们灵体中残留的对于人界的妄念,然后带领他们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也就是被我们称之为“灵界”的地方。

    当活人逝世后,这个活人存在的世界,也被称之为“人界”的世界便不再适合灵体的生存了。因为人界是为了活人的需求而创造的,而不是灵体的需求。

    如果灵体长久的停留在这里,不利于维持灵体的稳定,也会危害到人界的平衡,所以,当人死亡后变为灵体时,他们必须前往灵界。

    但问题是,从灵界选择到来人界的人必须喝下孟婆汤,遗忘来到人界之前的回忆,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如何回到灵界,于是,灵体们便需要一定的指引..

    而这个的仪式就是指引!我激动的抢答道。

    抢答完我的脸一下红了起来,这个行为简直就像渴求夸奖的小学生一样,无比幼稚!而这也惹得她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她笑了笑,点了点头,“这个仪式的名字叫做“百鬼夜行”,相信你也发现了,队伍前后对称,前面半截重在召唤迷失在人界的灵体到来,而后面半截重在平复灵体对人界残存的妄念,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回到灵界,而我..”

    这一次,她竟然停顿了下来,有些玩味的看着我。

    说实话,这有点像考察学生有没有认真听讲的老师,搞得我更加不好意思了,耳朵跟烧起来似的,但还是要回答啊!不回答,搞得我好像不好意思一样!那可不行!我可是要去异世界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人!

    于是我尽量不卑不亢的回答道,“你是他们的头头,是来带领被聚拢在游行队伍周围的灵体回到灵界的人。”

    这话明显逗乐了她,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见状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这一次不是因为难为情,好吧,也有那么一点,着话的确傻里傻气的,但主要是因为她的笑容实在是太温柔了,我从没有见过笑起来这么温柔的人,看着她的笑容,我感觉自己的心灵像是被治愈了一样,忍不住傻笑起来。

    我害怕我笑出声,便连忙提出下一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们的步伐真整齐,这花了不少时间训练吧?”

    “是,但也不是。

    对于灵体来说,百鬼夜行是他们在人界最后看到的东西,所以,这个仪式意味着对死者的尊重,对死者的理解,更是对死者的安抚。参与仪式的人明白这个仪式的重要性,所以,他们会好好的操练。

    但说实话,一开始自然不可能如此的默契,但由于举行仪式的必要性,在经过一次又一次仪式的表演,他们自然越来越契合,到了如今,这个队伍中的每个灵体分开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但当他们和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便成为了一个整体。默契对于他们来说就像呼吸一样,信手捏来,轻而易举。”

    她的话让我有些惊讶,难道这些人从这个仪式的开始表演至今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所以..游行队伍里的人从来都不会改变吗?”

    “不。”

    这个回答让我松了一口气,不然从人类出现的开始表演到现在,少说都要上下五千年,更别提再往前了!

    不过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把我惊得张大了嘴巴。

    “不过这么算下来,他们这批灵体也表演了几百年了吧?”

    我一副没见识的样子看着她,不过这真的让我太震惊了,几百年啊!哪怕是我最喜欢的事情我都不敢夸口我能做几百年,而他们居然..

    “像我刚才说的,在灵界,如果你不想转世投胎,再次回到人界,那么你有着很多时间可以消磨,有的人选择游荡,有的人选择继续生前的爱好,有的人选择混混度日,有的人选择参加仪式,即便是我,当这个...”她又笑了一下,有些试探般的说了一下“头头?”然后她摇了摇头,估计也是觉得这个行为挺幼稚的把,“都不过是万千种选择中的一种罢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不说话了,这正好给我时间思索我接下来要问什么,因为从刚才到现在,我的脑子里有着太多太多的问题了,而她给予我的答案似乎只是引出了更多的问题,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要先问哪一个。

    其实我最好奇的自然是那个蚊子和发光的液体,但考虑到我们现在正在聊下面的仪式,那么便干脆先把这个仪式弄清楚好了,于是我问道,“我刚才起床的时候看了一下时间,四点四十四分,这个时间是仪式开始的时间吗?”

    她点了点头。

    “所以..那些传说是真的?在某个受到人类忌讳的时间会更容易看到..你们?”

    “你的问题的答案是“是”,但你的因果倒置了。

    我们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是因为你们对于“四”这个与死同音的数字忌讳至极,这就导致“四点四十四分”这个时间点的阴气最重,故而,想要开启从我们世界到你们世界的通道也更容易,同时,也让我们在人间游荡的感觉更舒服。

    说起来..人类总是很喜欢本末倒置。

    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哪个数字,哪个时间会带来不好的运气,但忌讳的人多了,对于这个数字而言,人类附属在上面的阳气就变少了。

    俗话说得好,阳盛阴衰,阴盛阳衰,阳气衰弱了,阴气自然就变重了,而阴气重的,无论是东西,时间点,地方,都对我们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这才导致这些东西,数字,时间点变得不吉利起来。

    这些“不吉利”其实本身并不存在,而是因为人类的影响,而后被创造出来的,但人类却以为,是这些东西本身不吉利,才为他们带来了如此之多的不幸,可不是本末倒置吗?

    不过,这也方便了我们这些灵体就是了。

    当这个世界的阴气越重,我们想要打通从灵界到达人界的通道就越简单,所以,我们便一致决定仪式在傍晚的“四点四十四分”举行。”

    对于她的这个说法,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我虽然嘴上总说着不相信鬼魂神明一类东西的存在,但事实是,当我看到某一个特定的时间或被不好的传闻环绕的地方时,我依旧不可避免的感到害怕,生怕那些传说是真的。

    当然也期待是真的,但害怕也是真的..

    “呃..按照你的说法,这个仪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行,可是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呢?”我转念一想,我每天都挺早睡的,最晚也不过两三点,还真没有见过四点四十四分的世界,我没见过好像也不足为奇,“我是说,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别人说过任何关于这个仪式的事情?既然这个仪式至少持续了几百年,那么怎么都应该有人碰巧出门遇见过吧?”

    “因为在仪式开始之前,我们会通过蚊子向这个世界所有的活人注射一种特殊的液体,让你们全部陷入昏迷,这样就没人会来干扰仪式的进行了。”

    我立马“哦”了一下,我举起我的双手看了看,依稀还能看见残留在我的左手手心的发光液体,我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所以被我打死的那只蚊子本来是来向我注射这些发光的液体的,但因为我那个时候碰巧醒着,又碰巧打中了它,所以它没有将液体注射进我的体内,我也就没有陷入昏迷,这才目睹了仪式的举行。

    但一个问题得到解答,这个答案又引出了许多其他的问题,不过我知道女子会为我一一解答,所以我便思索了一下,把问题在脑海中列了出来,打算一个一个的问了出来,“特殊的液体就是那些在黑暗中会发光的液体,是吗?那是什么东西呢?”

    “那是植物中提取的液体。这种植物乃是灵界所特有的,等你以后到了灵界,你会发现,那里与人界大不相同,由于灵界没有阳光的照耀,任何时候都是昏暗的状态,所以植物大多都具备“在黑暗中发光”,也就是“荧光”的特性,所以,理所当然的,提纯灵界植物所产生液体,再用这种液体作为主要成分研发而出的药物也具有了“荧光”的特性,这也是这个液体会在黑暗中发光的原因。

    而这种液体的效果类似于你们口中的“安眠药”,但对人体没有任何的副作用,无法被检测,而且功能也更加的强大,能让被注射的人完全陷入无意识的状态,直到被注射解药唤醒,否则便没有办法恢复意识。

    这也是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听任何人讲过关于这个仪式的事情,因为在仪式开始之前,我们会通过蚊子向所有人注射药剂,然后在仪式结束后向你们注射解药,保证仪式进行的过程不受任何干扰。

    而且,为了保证所有人都意识不到“昏迷”这件事的发生,所以我们让你们昏迷的时间都是二十四小时的倍数,所以当你们再次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四点四十四分,但你们不知道的是,天数其实悄然往后推动了。”

    “哇..这听起来是一项很了不起的技术..”我不由得感叹道,但说出口后又觉得出奇的怪异,鬼魂和科学?这简直是最不可能放在一起的两样东西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赞成的点了点头,“对于你们来说,这的确是一项进步性的技术,但正如我刚才所说,在灵界,你有着数之不尽的时间,我们的科学家可以尽情的从事着研究,所以,我们的科学技术比你们发达也不足为奇了。而这个液体不过是我们比你们先进的万千种科学技术中的一种罢了。”

    她的回答让我意识到,死后的世界似乎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那里遵循着科学,而且还比我们更加发达!

    我不禁好奇起来,灵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地方呢?

    但就在我问出来后,她却摇了摇头,“如果我向你描述的话,或许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作家,或许只有最优秀的作家才能勉强用言语勾勒出那个世界的万千之一,倒不如等你以后去了,再慢慢的了解吧,那或许可以说是死亡为数不多的好处了。”

    她这么说,我便越发的好奇的,但我也知道,愿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还是取决于她的态度,我生怕我再逼问下去,她连我的其他问题也不肯回答了,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这时,我突然想到,难道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像我一样,因为诸多偶然的巧合没有被注射药物,而目睹了仪式的进行吗?不,不可能,我并不觉得我的运气会那么好,成为那个唯一的人,所以..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发生在我身上呢?

    这个念头让我又有些害怕起来,但是我内心中还有那么多的问题,对这些问题的好奇再次压倒了我的恐惧,等我弄清了这些问题的答案,我死都甘心了!这么想着,我的心情慢慢的平复了下来,我想了想,问出了我问题清单中的下一个问题。

    “可是..你们是怎么操纵蚊子的呢?”

    我原本以为,她会又说出“这不过是我们比你们先进的万千种技术中的一种罢了”类似的话,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转过了头,有些奇怪的看着我,反问道:“你难道从来就不觉得奇怪,明明世界上那么多物种,人类根本没有故意去猎杀它们,但它们依旧不可控制的不断灭绝,然而,对人类没有任何益处的,而且每年还造成了数以万计的死亡人数的蚊子,人类科学家用尽各种方法想要将之消灭,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们依旧坚强的存活在人类世界当中,这是为什么吗?”

    “呃--说实话我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你现在提出来,这的确是挺奇怪的..但那不是因为蚊子的变异能力太强,或我们研究的力度不够大吗?”

    她摇了摇头,“其实不是蚊子生存能力太强,也不是人类研究的能力太弱,而是每一次人类研究出了让蚊子这个种族灭绝的方法时,我们便会立刻让全部人类陷入昏迷,然后对蚊子进行改进,确保它们能重新存活下去。”

    “什么?!那怎么可能呢?”从开始到现在,或许女子的这句话是最让我惊讶的。

    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比其他事情更加让人震撼,只是因为这涉及科学,涉及了我有着些许浅薄认知的人类世界的领域,所以我可以更加的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创造一个全新的,史无前例的物种!

    但她对此却表现得很平淡,“事情并没有你想象当中的那么困难,考虑到“蚊子”一开始就是我们创造的,而且从我们把蚊子创造出来后,我们就持续不断的对它的各种基因更新和变异进行研究。”

    “!?蚊子从一开始就是你们创造的?”

    “你并不需要那么惊讶,灵界科学之所以会如此的发达是诸多优势相互推动导致的理所当然的结果。

    任何在人类世界中死去的人都会来到灵界,所以,如果他们不选择转世投胎,再次来到人界的话,那么人类历史上所有的科研天才都聚集在灵界,这是人才基础。

    而且,在灵界,财富与权力这些虚妄之物已经失去了意义。

    并不是说他们消失了,但“财富”、“权力”这些名词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人类社会而被专门设计出来的名词,方便人们划定阶级,正如时间和空间本身也并不存在,只是为了方便人类的对话和区分被刻意设计出来而已。

    因为灵体并不需要像人类一样需要进食才能生存下去,灵界特殊的环境就能维持灵体的稳定,所以灵界的环境是灵体唯一需要的东西,这也就是说,灵界并没有资源的竞争,如果没有资源的竞争,又怎么有财富的定义呢?

    而因为灵体是虚幻的,所以灵体之间无法互相伤害,当没有了财富的限制,又没有了肢体的伤害,两个灵体之间便很难产生权力,所以,灵界虽然遵循着一定的规律和秩序,但彼此之间其实并不存在权力的制衡,所有人要么干着自己想干的事情,要么维护灵界的秩序,相安无事。”

    “但是..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人哪怕死了,骨子里还是由着劣根性的吧?我相信有些人的确可以遵循这些秩序,但总不可能每个人都这样吧?”

    “这个当然了。”

    “那么对么这些人,你们怎么办呢?”

    “怎么办?我们并不需要采取什么行动,只是简单的不理睬他们不就好了?”她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所有喜欢财富和权力或类似的人,他们无非是一群享受虚荣心和控制欲的人。但这种满足来源于他人的关注,如果压根没有人理睬他们,他们自然而然的就放弃了。

    就像喜欢霸凌别人的人,如果被霸凌的人毫无反应,久而久之,施暴的人也会散失兴趣,不是吗?

    再说了,你说的这些人大多都对自身的领域并不擅长,他们一般都只是理念的提出着,是善于审时度势,并抢先乘上社会发展的浪潮,走在人前的人。

    他们一般不是科学家,不是技术人员,他们的发展是建立在旗下一大批优秀的员工的帮助下,而没有了世俗的束缚,想要聚拢一批人来帮助他们,这很难实现不是吗?

    再说了,这种人一般都靠一张嘴皮子来获得别人的尊重,但假设你是正常死亡的情况下,也就意味着你已经在人类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了,这样的人可不像你们这个年纪,那么容易被煽动。”

    我不禁有些无语,这种方法估计也只有在没有实体的灵界可以采用了。

    “所以,你担心的那些人或许会在灵界停留一段时间,但除非他们和自己和解,否则几乎全部都会喝下孟婆汤,继续轮回转世,因为他们的执念太深了。

    说实话,留在灵界的人似乎都是对这些执念比较浅淡的人。

    有些是出于对现实因素的考虑,操劳了一辈子不想再被物质因素拼死拼活的人;

    对人类感到绝望,不想要再继续经历一次痛苦的人生的人;

    整天混混度日,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活在哪里都一模一样的人;

    这些人占据着灵界可能百分之八十的人口?当然了,这些人并不是灵界得到空前发展的主力。

    剩下的人口基本都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人。

    这些人大多是有着自己热爱的人,这些人往往专注于精神上的追求,只要给他们一个地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可以了,而剔除了身体对物质的渴求,他们反而可以更好的追求自己热爱的事情了。

    最重要的是,这样纯粹的人在人界往往格格不入,但在灵界却能找到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可以尽情肆意的讨论他们热爱的事情,而不需要受到国界,种族,政治等因素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