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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是龙自有造化

    北镇抚司,昭狱。

    这是满朝百官最为惧怕的地方,阴暗、潮湿,夹杂着难闻的霉味与腐臭,牢中唯一的亮光来源于石墙挂着的火把,火光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灭掉,令周遭彻底陷入沉寂。

    这里仿佛是被世界遗弃的角落。

    一处监牢中,身段丰腴的美妇人侧坐在破草席上,纤细白皙的手腕脚踝挂着冰冷的镣铐,发丝凌乱,眼眸黯淡。

    正是钱夫人。

    看的出来,无论是情人的背叛还是身居大牢,都对这个养尊处优的女人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吱——”

    刺耳的开门声传来,一道光亮顺着门缝挤进阴暗潮湿的地牢,显得刺眼突兀。

    钱夫人抬头望去,年轻的旗官望着他,身边还站着一名狱卒。

    她眼眸微垂,声音嘶哑:“你来干什么。”

    苏白敛指了指狱卒手中的木牍:“照例询问些事情而已。”

    钱夫人不说话,显然不配合。

    苏白敛眉头微皱,这女人也太不识相了吧?

    “钱夫人,人都已经来了,就别幻想着贞洁烈女的桥段了。”他把玩着指甲,似是漫不经心的道:

    “历史上有骨气的人很多,但我们镇抚司的手段更多。本官之所以耐心劝导,并不是因为拿你没办法,只是不想你无故吃苦头而已。”

    钱夫人惨笑一声:“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多吃些苦头、少吃些苦头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要死。”

    苏白敛眼角狂跳,这就是女人的思维吗?

    你涉嫌谋害朝中大臣,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居然还想不死?

    老子为你着想,给你个痛快,还成老子的不是了?

    不把你扒光后在菜市场当街斩首,就已经是全世界最大的温柔了好吗?

    钱夫人不再说话,闭上双眼,似乎已有必死之志。

    “这...”狱卒犯难的看着年轻旗官。

    敬酒不吃吃罚酒...苏白敛作势欲走,背对着她道:“既然钱夫人想做烈女,那就成全她。”

    “吩咐下去,令所有无事的狱卒一炷香后来到牢房,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内,你们无论对她做什么,本官都权当不知。”

    狱卒眼神一亮,连忙答应。

    这份美味,可不常有。

    钱夫人面色剧变:“你禽兽不如!”

    数名粗鄙的狱卒与一位戴罪之身的美妇在牢中,她不是傻子,自然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说做个面膜都是轻的。

    苏白敛回过头,冷冷的笑道:“钱夫人,你该不会真以为本官是什么善男信女吧?”

    “你若敢让他们侮辱我,我立刻就一头撞死墙上!”

    钱夫人厉声威胁,想要逼迫苏白敛退步。

    苏白敛微笑道:“那钱夫人就撞死好咯,你不想说啊,有的是人想说。”

    钱夫人身形一顿,眼睛瞪的滚圆:“你...你什么意思?”

    “你的软骨头姘头已经将一切都招了,本官说过,找你只不过是核实情况,另外排除谎言而已。既然你不配合,那本官大不了去劳烦钦天监的术士,不过一趟脚程的事。”

    苏白敛嘴角勾勒出残忍的弧度:“至于你钱夫人的尸体会遭到什么对待,那就不是本官需要考虑的了...”

    钱夫人身形颤抖,此时她终于明白了眼前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苏白敛心中同样忐忑。

    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自然不会做纵容下属侮辱女犯这种丧尽天良的畜生事。

    但吓唬一下还是可以的,毕竟这女人实在不知好歹。

    若钱夫人依然不愿意配合,那就只能继续对已经昏迷的钱文南上刑了,死了拉倒。

    虽然钱文南是个软骨头,已经将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但他意识模糊,主观性太强,想要客观的还原案情,就必须得借助同样知道内情的钱夫人之口。

    钱文南作为主犯,不仅背负主要责任,更在事后妄图绑架人质且杀害。此般行径泯灭人性、漠视生命,死有余辜。

    可钱夫人作为从犯,纵使当斩,苏白敛也不想看到她受尽屈辱而死。

    于是,双方陷入了僵持。

    良久,钱夫人幽幽叹息道:“我将一切都交代,你别让他们碰我,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苏白敛明白她的意思,应了一声,和狱卒同行离开牢房,令他去找记录案件的主簿去了。

    走之前,苏白敛命狱卒看好钱夫人,别让他动任何歪心思,否则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狱卒连声答应,表示我办事你放心。

    ...

    离开昭狱,两名同僚正在等他。

    徐子羌在他胸口不轻不重的来了一拳,笑骂道:“行啊,你小子刚来三天,就破了一宗大案。”

    苏白敛谦逊摆手:“运气,都是运气。”

    徐子羌挤眉弄眼:“待到发了赏银时,你可要请我们去教坊司快活一番,毕竟我们也是出了不少气力的。”

    郑猛附和:“俺也一样。”

    苏白敛眼神一亮:“立功,还有赏银?”

    “那是当然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干我们这行,俸禄是其次,其他收入才是主要来源。”

    “哦?”苏白敛连忙道:“愿闻其详。”

    徐子羌瞥了他一眼,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指。

    简直黑了心的蛆...苏白敛脸色一板:“我兜比脸都干净。”

    “那我不管,等赏银下来了,你必须得请我们去教坊司潇洒。”徐子羌看出新人有所顾虑,继续道:

    “放心好了,这是一宗大案,赏银至少有二三十两,去教坊司打茶围不过寥寥几两,对你来说就是毛毛雨。”

    说罢,他看向郑猛,暗中眨了眨眼睛。

    郑猛犹豫一下,点头。

    得到来自老实人的肯定后,苏白敛这才放心,豪气的拍着胸口,表示今晚全场消费由苏公子买单。

    徐子羌这才继续解释道:“由于职权的特殊性,在我们日常中存在许多捞油水的机会。比如巡街、调查富贾乡坤等,这些家伙自知摊上事,只要不是特别没眼力见的,都会主动花钱消灾。”

    敲诈商贾的确是不错的想法,要将目光放在那些口碑不好的大户上...苏白敛思考着。

    徐子羌见同僚不说话,还以为他心生愧疚:“你心里不用过意不去,这些家伙挣的银两未必干净,就当劫富济贫了。”

    第一次见将抢劫说的如此清新脱俗,重新定义劫富济贫...苏白敛腹诽。

    “当然,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真要干大票还得是抄家,特别是抄那些手握实权的官员府邸。”

    徐子羌嘿嘿低笑道:“多年来大周无人治理,官场乌烟瘴气,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贪得无厌,府中白银万两都是常见之事。”

    “更有甚者喜欢收集名贵字画,一副动辄就是几百上千两的价值。待到被抄家连坐,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府上值钱的东西到底有多少,我们趁机狠狠的捞一笔,只要数额不是特别大,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也没事,因为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没想到你们居然是这种人,”苏白敛面色严肃:“中饱私囊是不义之财,必将引来灾祸。”

    徐子羌一愣,还没等说话,又听他道:“不如将这些银两都给我,我来替你们消灾。”

    “去你的,”徐子羌笑骂道:“差点以为你和头儿一样,是个死脑筋。”

    苏白敛好奇的道:“为什么这么说?”

    徐子羌解释:“头儿品性刚正,无论巡街还是抄家,他不拿一个铜板,而且还不让我们拿。”

    郑猛使劲点头:“头儿身为百户,经常会参与对六部官员的抄家行动,错过了许多次暴富的机会。”

    苏白敛惊讶的看着郑猛,没想到这闷葫芦一口气居然能说这么多话,看来他对头儿的卑劣行为也很不满啊...

    瞧瞧给老实人逼的。

    你自己的火熄灭了,转身一泡尿将我们的蜡烛浇了算是怎么回事?

    苏白敛刚想附和,却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觉得头儿刚正不阿,有如此品性实属令人敬佩。”

    他说完,二人用一种看待怪物的目光盯着他,仿佛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不敲诈,我不勒索,勾栏的银两在哪儿来?漂亮姑娘在哪儿来?”徐子羌怪叫道:“你没事吧?”

    闷葫芦深有同感的点头。

    虽然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极少表达自己的观点,但涉及底线的事他从不含糊。

    今日我们若是沉默,他日谁来为我们发声?

    教坊司,就是他的底线!

    苏白敛艰难的道:“可我觉得头儿这么做也有他的痛楚...”

    “他有什么痛楚?三十好几的老光棍了不想着结亲,每天舞刀弄枪,正事不干一件...”徐子羌嗤笑道。

    郑猛脖颈一僵,也意识了什么,悄悄拉了拉徐子羌的袖口。

    徐子羌不悦道:“你干嘛?难道你也要叛变?头儿如此过分,难道还不能让我抱怨两句了?你平日里骂的也挺多的啊。”

    猪队友...郑猛面色大变。

    果然,二人身后传来了武滨阴沉的声音:

    “看来你们两个很闲啊,正好,本官最近手痒,不妨切磋一下。多日没和你们交手,都不知道你们修为有没有上涨了...”

    徐子羌菊花一紧,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头儿,我并非说你是老光棍...达者独善其身,您是达者啊...”

    “少废话!吃老夫一棍!”

    小飞棍来咯...苏白敛默默的道。

    ...

    内城,明月殿。

    一袭紫衣的男人端坐于玉鹿角椅上,星辰日月绣于领口袖身。明明是年过五旬的老人,身上却散发着勃勃生机,甚至连眉宇间的睫发都是漆黑的。

    他充分诠释了什么叫老而不衰,精气十足。

    他是朝中的权臣,锦衣卫体系的领导者,南北两大镇抚司的掌控者,裴政。

    这位手握大权的臣子正闭目假寐,眉心处隐隐可见红气盘绕。

    不多时,贴身侍卫来报,杨云青求见。

    对于这名史上最年轻的千户,裴政是相当重视的。

    权臣缓缓睁开双眼,淡然道:“让他进来。”

    片刻,杨云青来到殿中,抱拳恭声道:“义父。”

    杨云青是裴政的义子,这是南北两镇抚司众人皆知的。

    也正是得益于裴政的栽培,杨云青才能平步青云,在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就坐上了千户的位置。

    裴政轻抚手腕,道:“何事?”

    杨云青道:“禀义父,就在昨夜,金吾卫在巡城时发现一可疑人物。经过试探,查出他正是我们一直在追查的乱党余孽,青龙会的解玄明。”

    “然后呢?”

    杨云青面露愧疚之色:“当时值守的是卫千户,他带着三名百户前去追击,结果让那人跑了。”

    裴政并不觉得意外:“解玄明虽然身负重伤,但怎么说也是青龙会的三号人物,仅凭一个卫通就想抓他,未免痴心妄想。”

    至于三名百户,则直接被他忽略了。

    这是中品之间的战斗,低品参与进去唯有送命。

    修炼者之间的战斗,从来都不是靠人数来弥补的。

    杨云青道:“义子已经疏散了战场附近的民众,并且加强了守卫。”

    “无用之功,”裴政无悲无喜的道:“他想走,你们拦不住。”

    杨云青默然,那解玄明的确强的可怕,即使受伤也远非他们能敌,这让他升起不小的挫败感。

    裴政看出了他内心所想,轻笑道:“有何压力?那解玄明在未加入青龙会前,本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就连朝廷也意欲招揽。只不过后来隶属于组织,便令世人忘记了属于他个人的荣耀而已。”

    杨云青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辞。

    他虽然也算人中之龙,但天下之大璀璨何其多,出现个能踩他一头的,不足为奇。

    他还没自视甚高到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的地步。

    裴政道:“若无事了,就退下吧。”

    杨云青告退,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对了,义父,钱都水使一案告破了,那个新加入北镇抚司的旗官仅用两天就揪出了真凶。”

    “哦?说来听听。”裴政来了兴致。

    杨云青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裴政笑道:“倒是个可塑的苗子。”

    杨云青极少见到裴政对别人感兴趣,试探着道:“要不...将他调过来?”

    “不必拔苗助长,是龙自有造化,”裴政闭上双眼:“退下。”

    杨云青领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