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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朝蛇的海岸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红色沿海地带有一个信奉蛇灵的国家,名为“朝蛇”,此国家民风淳朴,人民大多以捕鱼为生,他们不畏风浪,常常将他们的船行驶到离着港口很远很远的地方,从晨起时朝阳的光芒撒向大地,到日暮时夕阳渐渐沉入海底,他们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而伴随着时光的悄无声息,他们时常打捞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物品,比如说象形文字写成的莎草纸图书,再比如一些鲨鱼骨骼制成的桌子,当然还有一些人首鱼身的骨架等等,不过,这里的人民是并不相信这片海里是存在人鱼的,大多数人都认为那不过是上古时代的先哲们留下来的恶作剧。

    然而,那些被打捞上的古老卷轴上所记载的故事却是一个比一个震撼,其中有一个故事在海岸的渔民之中流传了几百年之久,大概有好几代人都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

    传说是在海底有一柄会给世人带来毁灭性灾难的冰霜巨剑,名为断水,相传断水埋葬在海底最深处的裂隙之中,它有着一万丈那么长,三万丈那么宽,浑身漆黑,有无数会发光的人头鱼在剑身的周围游荡,如果有渔船不幸遇难,将会被那些人头鱼吃掉,然后将落难者的头颅装在鱼的身上,最后,落难者便会变成新的人头鱼,如同被诅咒一样永远徘徊在“断水”剑的周围。

    岁月依旧流逝着,可这个传说却没有随着时光在人群中慢慢褪去,反倒是一直生长在人群之中,生长在一个个云淡风轻的季节里,也生长在一个个捕鱼归来的茶余饭后。

    直到,一个午后。

    朝蛇海岸的羽蛇神殿香火不断,虽然神殿看上去已经有些老旧了,然而还是有许许多多虔诚的信徒带着各种各样的贡品前来参拜,他们或是手提鱼虾,也或是手提香烛,也有一些人带着各种名贵的香料,从朱红色的木门向里望去,偌大的神殿只位列了一位神像,看上去精雕细琢,栩栩如生,神像的材质是由青铜打造而成,若是仔细地看,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女人的相貌,此女的脸很长,嘴巴是张开的,嘴里露出了可怖的獠牙,身穿一件鱼鳞衣服,而且雕像的下半身是蛇身,一条很长很长的蛇身。

    雕像前便是信众们了,他们神态各异,各个摩拳擦掌,是在等待着久违的上供机会,因为这里只有一个月的头三天才有机会上供,其余的时间里这里全部布满了红色的荆棘结界,那些结界就仿佛是从穹苍上面坠落人间的种子,在神殿的两侧生根发芽,所有不听劝妄图阻接近神殿的人全部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人们称之为:“西刹”。

    传闻,“西刹”全身是漆黑的人形,下身是黑色的蛇尾,没有五官,常常出没在周边的海域,出没在浪花席卷的日子里。

    “琼大人!琼大人呵!请保佑我今年发大财!保佑保佑!”

    此时,一个身材肥大,满脸红痘,身穿紫红色官服,戴着官员帽子的男人手里捻着一根白色的蜡烛

    正不断地向面前的神像跪拜着,非常虔诚,之后,他跪行着,将上供的蜡烛放在面前的供桌上,随着蜡烛火焰的突然熄灭,他忽然间站起身,面色也开始一点一点变得铁青,这时身边的随从们说了一句:“大人……我们……”

    “我们……走!”

    官员咬着牙说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旁边好多人禁不住露出喜悦的神情。“活该!”“这样的官员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清官!”“迟早要被砍头!”

    随着人群的熙熙攘攘声,一个衣衫褴褛的落魄男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面色颓废,嘴里嘟嚷着:“闪开!闪开!我要赎罪!我要赎罪!我快要死了!我快要死了!”

    旁人让了一条道,让他过去,然后他便一步一踉跄地跑到神像前跪了下去!

    “琼大人!请原谅我吧!我……我愿意将我全部的事情告诉您,也让旁人听一听!”

    旁人默不作声地站着,且纷纷安静下来。

    “是这样的,琼大人。”

    男子说:“现在我依旧总是想起很久以前,那个风雨飘摇的小屋,屋子前一个身穿破烂衣服的女子静静地站着,满脸笑意地看着我,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虽然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恢复了人鱼的样子,可我呢,我只能满脸悲伤地看着她,风不停地呼啸着,不停地……不停地呼啸着啊,我下船了,但是我还是把她带了回来,我知道我千不该,万不该把她带回来的,是我违背了您的神令,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琼大人,请您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神像前的蜡烛晃动了一下,随即又熄灭了。

    男子的目光忽然间宛如死灰。

    前戏。

    之前的午后,那时候的夕阳还很柔和,水面也没有多少波澜。

    “如果我死了,你会记住我吗?”

    黄昏下,一个女孩站在破旧的门口,双眼通红,望着面前那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我当然……当然会记得你……可是……”

    “那,你一定要,一定要答应我,拿到钱以后,离开这个海岸,永永远远的离开,再也不要回来了……”

    “等等……你要做什么?”

    男人一惊,猛的站起身冲了出去,而女孩则是见状哭着转身跑开了,踏着沙滩,仅仅是一会儿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就连沙滩上的脚印也逐渐地开始消失,就像她从未来过一样。

    半晌。

    “呐!给你!这是你的货款。”当男人走到一个拐角的时候,一名商人模样的人拦住了他。

    “货款?什么货款?我已经一百天没有捕到鱼了,谁会给我货款?”

    “……一条人鱼,她把自己卖了,真是稀奇,她告诉我们,将钱给傍晚时分,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嶙峋的男人,真是的……等了那么久,好在你来了。”

    “那……那她,她人呢?她人去哪了?”

    “她在前天就已经被我们宰杀卖掉了,一些外地来的药剂师很乐意买下那些肉来研究,或许是想提炼魔法药剂,要么呢,要么提取香料……当然,我是觉得,如果香料……可行的话,那么人鱼的价格还会继续上涨……不过呢,捕捉一条人鱼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咳咳,好了,再见了,朋友,如果下次还有人鱼愿意为你牺牲,那么我还是很乐意把货款亲自交到你手里的。”

    “你们!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男子无力地嘶吼着。

    “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我们是商人,既然是商人,那么一定是要做买卖的,你呢?小伙子,你那么在意一条水里的鱼做什么呢?哦,对了,她还让我转告你,拿着这笔钱远远地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永远,永远也不要回来了。”

    男子抬起头望着商人,然后又低下头望着手里的钱,忽然间便昏倒在了地上。

    风沙吹去。

    于是,不久后的神殿里,出现了一个虔诚祈祷的男人,虽然,他一直不曾被原谅。

    神殿的事情讲完了,接下来,是另外一个故事。

    故事发生在十二年前,那个时候的人鱼膏刚刚被一个独眼的恶毒巫师研制出来,传闻那名巫师搭了一个挂在树上的遮阳棚,每天就吃一些飞到遮阳棚里的鸟,旁人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人鱼膏居然会被这样一个巫师研制出来,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名老巫师怎么会有研制人鱼膏的原料,不过后来一些人也明白了,原来是一些海鸟吃了死去人鱼的肉,巫师便剖开了海鸟的肚子,从海鸟的肠子里取出了一些未消化的人鱼肉,这样一来,人鱼膏的材料便来了。

    人鱼膏的出现,让这片海岸出现了巨大的轰动,独眼的巫师也名利双收,拿到了一大笔钱。

    不过后来,他死了。

    午后的朝蛇族海岸总是停泊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商船,它们伴随着巨大的热浪停泊在海港附近,也带来了漂洋过海而来一部分水藻,不过因为这里比起那些真正的热带地区还是相对较冷,所以水藻会很快地死去,等到它们干枯的时候会变成黄色像是泥沼一样的东西结结实实地附在船身上,不过在更多人看来它更像一种点缀,像英雄宝剑上的缺口,也像王冠上的尘土,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很多长期在本地居住的人也会经常被这些庞大的商船所吓到,每当商船停在海边的时候就会有不少人站出来说:“看啊!那是我们客人的船,它们真大!看上去就像会移动的城堡一样!”

    不过来此经商的商人们可不会理会岸上的人们所发出的惊呼,他们只会忙于自己的生意,虽然他们的生意看上去并不光彩,因为人鱼膏需要从人鱼身上所取下的尸油,自然也免不了杀戮,事实上他们当中绝大数人并不会因为这样的杀戮而做噩梦,在他们登上岸后,一部分人会在附近找一家旅馆,吃一点菜喝一点酒,顺便打听一下人鱼膏的实时价格,另一部分人则依旧待在船上准备随时接应他们。

    收购通常会持续一到两个月之久,这是因为不同时期人鱼膏的价格也是不同的,他们会等一个合适的价格买入,这样回到自己的国家再卖出就可以赚更多的钱,而在这一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船会一直稳稳地漂浮在海面上,他们会用好多条麻绳像栓水牛一样把船栓在岸边的桩上,所以无论是潮起或者是潮落那些船都会巍然不动,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他们还会趁此在附近找一些巫师来为他们做法替死去的人鱼祈祷,当然这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仁慈或者出于怜悯,而是因为他们害怕人鱼灵魂的报复,因为在这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他们的同行莫名其妙地被巨大的浪花卷入了海底,而那些宝物自然也跟着沉了下去,从那时开始便有人怀疑这是人鱼的灵魂作祟,当然,也正因如此,他们才开始请附近的一些巫师们为那些人鱼做法,一是祈求自己的旅途能够顺利,二是希望能求一个心安别被鬼魂给缠上。

    所以这里居住着很多的巫师,他们大多数生活在海边,一部分巫师用海豹皮支撑起一个三角形的小帐篷,在小帐篷的附近摆放着祈祷用的香料鱼骨和符咒,还有一些黑色陶瓷制成的瓶瓶罐罐,里面盛放着五颜六色的药剂,而另一部分巫师则居住在旅店里,他们穿着深蓝色的巫师袍,在自己的房间里放满了祈祷用的工具,平时没有生意的时候他们就好好打扮一番,拿着竹子制成的口琴为来到这里的客人们演奏,曲目通常是:《人鱼的晚宴》或者是《真正的巫师》。虽然有一部分客人们并不太喜欢这些曲子,觉得这些调子实在太诡异,但是这也是这些巫师们力求达到的效果,他们只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巫师就可以了,毕竟他们不是乞丐,也不依靠客人们的怜悯,他们要做的仅仅是让他们的潜在客人相信自己,好让生意送上门。

    当然了,大多数的巫师实际上都是招摇撞骗的骗子,他们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只会装神弄鬼糊弄那些客人们,然而,在人们的眼里却往往有这样奇怪而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骗子总是像真正的巫师,而真正的巫师呢,却往往又像骗子,然而那些客人却非常地乐衷于找骗子做法,并且不愿花更多的时间去打听一下谁才是有真才实学的巫师,这看上去不可思议,但却又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不过随着人们经验的积累归咎其原因大概是:真正的巫师往往有很多问题都解决不了,而骗子却总是有求必应,人们总是想活的简单通透一些,并不想面对那些麻烦的现实。

    但事实上,这种说法并没有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很多人秉持着不一样的看法,那些人所认为原因是:真正的巫师都只喜欢研究他们想研究的东西,并不会接为人鱼做法的生意,商人是无法用金钱收买他们的,比如说那位常年定居在海边的老巫师,他就只喜欢炼金和写信。

    ——还是先说炼金吧,事实上那位老巫师喜欢炼金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他来到这里的原因大多数人都这样猜测:因为炼金术离不开炼金用的石头,那些市面上的矿石通常都不便宜,所以老巫师才会在海边捡一些含有金属的石头,巫师看上去有七八十岁,当然可能更老,当然这并不重要,毕竟巫师的年龄本身就比普通人更难以揣测,所以他的实际年龄自然也就没多少人知道了,然而还有一部分人觉得,因为他醉心于炼金,或许导致记性变差到连自己的年龄都忘了,所以,他才没有办法通过帮人做法从别人的口袋里拿钱,但话虽如此,他的钱财也不是完全没有来源,在每个月一号到五号之间他都会去邮局收取一封盖着红色印章的信件,里面有一百多张钱票,虽然不多,可是这项行为却也足够让身边很多招摇撞骗的人眼红,并且这也使得他的身份更加神秘,因为那个印章是皇室的印章,看样子也不是伪造的,所以有许多人开始传言他是一个因为盗窃而被皇室流放的人,更有甚者说是盗窃了与税官们一起来到这里的巫师们所携带的印章,然后自己加盖上去的,不过对于这些说法巫师却总是一笑置之。

    除了炼金以外,他还有一个让身边所有人都感到非常奇怪的行为,那就是他会等到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去海岸上搜集一些透明的玻璃瓶子,那些瓶子一部分是带着木质瓶塞的酒瓶或者是小孩的饮料瓶,也有一部分是盛放药物的药瓶,不过看样子都已经年代久远,很有可能是一百年前海盗们留下的,然而巫师却不在乎这个,他只在乎:只要是一个透明的瓶子就好了,哪怕粘上一些污泥也没有关系,最好呢,有个塞子,橡木塞子最好,因为不容易腐烂,而且有了塞子的话,就不用再现做了。

    搜集完瓶子他会把一封封写好的信叠成圆筒装,整整齐齐地塞进瓶子里,然后塞上木塞,最后丢进海里,亲眼看着海浪的泡沫席卷过那些瓶子并且把它们卷入了茫茫大海之中,随后他会默默地祈祷,至于祈祷的内容是什么,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在他站在岸边的时候,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老头,因为他几乎每天都重复着这件事情,有人猜测,他是在与海底的那些亡灵们通信,也有人说,他之所以这样做是想让人们认为他是一个真正的、伟大的巫师,这样就可以吸引那些有钱的商人们来找他做法,不过这些传言并未得到他本人的证实,不过话说回来,他的这种行为确实是吸引了一部分人,而被他吸引到的那些人都对他坚信不疑,相信他是一位真正的、伟大的巫师,也正因如此,他的家里开始来了一些因为好奇或者相信他的人对他进行拜访,久而久之,客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我们的故事开始在一个阳光普照的午后,这时海岸上的大多数人都迎来了他们一天当中最忙碌的时候,海潮也不止一次地席卷而来,并且夹杂着从更炎热的地带所带来的气流,这也使得海岸边的许多人热得汗流浃背,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停地工作,这些气流也并未使他们的工作进程慢下来,此时的巫师刚回来,他发现了远处停着一艘刚到的船,这艘船看上去差不多有两艘平时的商船那么大,于是便迎着烈日望向了那艘船,只觉得那艘船异常地寂静,就像一搜废弃了多年的旧船一样,更为稀奇的是,那艘船上几乎没有多少人下船,并且船身上有许许多多巨大的贝壳,可能是用于装饰,不过他猜测,也许这艘船经过了一片有着巨大贝壳的海域,当然他无法证实自己的猜测更不愿意过多地关注这件事情,因为他正着急回家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此时的他干枯如同朽木一般的手指还紧紧地攥着从邮局取到的信件,依然是不变的红色印章,在阳光下甚至显得有些刺眼。

    可就当他转过头向家门口走去的时候,却发现门口那块巨大的黑色石头后面站着三个乘凉的人,

    ——这是访客们平时等待他的地方,不过人们平时看到他家里没有人就会自行离去,可今天这三个人的行为很明显不同寻常,这不禁让他有所疑虑起来,他从左往右一一望去,第一个是穿着灰麻布衣服并且正哭哭啼啼的老妇人,老妇人的头发已经是银白色的,除了边缘的地方有些略微的黑之外,已经完全没有了年轻人的任何特征,她皮肤是暗褐色的眼眶深深地凹了进去,脸上也布满了皱纹,在她的额头上还有一颗不太明显的黑痣,口部也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变得薄而凹陷,或许是因为哭泣的原因,她的整个眼角都有些干裂,可是她依旧扶着黑色的石头一边哭一边擦拭着眼角,也不顾及另外两个人的目光。

    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孩,看样子只有十二三岁,脸只有巴掌大小,个子也不高,身上穿着漂亮的镶着浪涛花纹的蓝色纱衣,脚步看上去非常轻盈,而且没穿鞋,两只小脚并在一起,并且努力地扭动着脚指头。

    最后一个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仪表堂堂的年轻人。

    年轻人非常英俊,身穿黑色的巫师袍,剑眉星目,表情看上去有点严肃,尤其是眼睛,更是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而且和女孩一样,他也没穿鞋。

    巫师默默地低下头从袖子里找到钥匙随后缓缓地转过身说:“你们可以跟我进来了,不过呢……要一个一个来,而且你们要尽快,因为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

    “巫师大人!”

    这时三个人中的那位老妇人一边哭一边走了上来,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睛通红,并且每走一步都要停一小会儿,就像是马上就要晕倒一样,而巫师也并未理会她,对于这样情绪激动的客人他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们先是哭穷,然后表明自己没有多少钱,最后希望巫师可怜并且帮助他们,不过对于这些客人,巫师通常会用几张符咒把他们打发走,当然了,对于那些真正的穷人和需要怜悯关心的人,巫师还是会毫不吝啬地施予援手的,只是,那样的人也终究不多。

    尽管巫师已经猜到了她可能是一个骗子,但是在他打开门的时候目光还是转向了她,并且用略带无奈的语气说:“跟我进来吧。”

    老妇人便随着巫师走进了屋子。

    巫师的屋子并不大,但是有一个地下室,许多人猜测里面至少可以住三个人,不过这并没有办法掩饰屋里的简陋,因为一进门所能看到的仅仅是一张桌子,两张凳子,还有后面的床跟书柜,床是竹子制成的,而凳子,也是竹子的,唯独桌子是黑色的不知名的木头做的,桌子下面有一个抽屉,通常巫师的符咒和占卜用的贝壳便是放在了抽屉里。

    巫师在桌子前缓缓地坐下随后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在烛光的摇曳下他的面容苍老而又令人生畏,他用非常庄严而又郑重其事的口吻对面前的老妇人说:“按照惯例,你要绝对虔诚,否则,蜡烛就会熄灭,你也将会收到神明的惩罚。”

    伴随着蜡烛的摇曳,老妇人哭得更厉害了,她不住地用一块手帕擦拭着眼角流下的泪水,整张脸显得无比哀伤,她说:“巫师大人,我保证!我发誓!请您相信我无比虔诚!就像……就像……”

    说到这里,老妇人转过头指向了门外的那些船,并且继续说道:“……就像那些捕鱼的渔夫每天要向琼大人祈福一样虔诚!”

    巫师望着老妇人缓缓地垂下眼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不过随后他便把头抬了起来,用浑浊而又不失威仪的瞳孔盯着她说:“现在,你可以说话了,说出你的疑虑,虽然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够帮到你,但是却可以保证可以给你足够好的建议,毕竟,真正的巫师从不说谎,也不会夸下海口。”

    巫师的声音虽然平静,却格外有力量,这使得面前的老妇人完全地被震慑住了,不过只过了一小会儿她便平复了一下心情并且用手帕擦了擦通红眼角的眼泪才继续说:“巫师大人,实际上事情是这样的,我的丈夫最近遇上了一艘怪船,就是海岸上停着的那艘最大的船,按理说……一艘船既不捕鱼,也不经商,且停在岸边多日也没有几个人下船本身就不太正常……”老妇人哽咽了一下继续观察着巫师的表情,而此时的巫师正一边盯着她一边思索着她刚刚所说的话,并未作出任何表态,于是老妇人便继续说:“而且更奇怪的是船上还有很多年轻貌美的女孩,虽然我也不是嫉妒她们是如此美丽,但……”

    说到这里的时候,原本平静的烛火轻轻地摇曳了一下,而巫师的眉毛也稍微皱了皱。

    “我说过的,你要绝对的虔诚。”

    巫师望着老妇人,并且用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就在他敲桌子的那一刻,从桌子里传来了无数凄厉的哭喊声,这在一刹那间就把老妇人吓了一跳,不过随后那声音便逐渐地变小乃至消失。

    巫师望着惊魂未定的老妇人,眉毛轻轻皱了皱,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他用一种非常慢的腔调说:“请……不要介意,这是那些还未超度的亡灵还藏在桌子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你的话继续说下去……”

    老妇人望着巫师,不安的情绪也慢慢缓和下来,也没有多问,因为她也知道有些问题是不应该问的,所以只是垂下眼并且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说:“好吧,巫师大人,实际上……实际上,我的确有些嫉妒她们,她们是如此的年轻而又美丽,并且她们最近在招募守岛的卫兵,对,你没有听错,不是水手,招募的全都是卫兵,而我的丈夫最近迷上了一个船上的女人,非要跟着一起出海不可,对我和我的孙女都不管不顾了……”老妇人说的很慢,并且一边说一边擦拭着眼泪,而巫师则望着老妇人认真地听着,老妇人接着又说:“我很害怕,因为所有上船的人没有一个下来过的,但是无论我怎么劝甚至去要挟,我的丈夫始终不肯听我的,所以我想到了巫师您,我想您也一定能够猜测得到,那艘船绝不是来自人间的船,倒像是阴间驶来的,可是即使这样还是有许多男人上了船,我不太关心其他人如何,我只是想问巫师您,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让我的丈夫回心转意。”

    老妇人越说越悲伤,最后忍不住哭了起来,而桌子上的蜡烛则稳稳地燃烧着,没有丝毫摇曳。

    巫师沉默了半晌才开始说话,他说:“说真的,对于您的遭遇我也非常地遗憾,因为我确实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帮助到你,因为即使是我这样的巫师也没有办法改变人心,毕竟……”巫师说到这里头稍微低了下去,目光也变得格外隐晦,他继续说:“世间万物唯独人心难测也最易变,况且呢,还有无数这样的先例,比起这些,你的丈夫的行为也不过是寻常人们的行为罢了,但是说到底,坚守初心的人虽然有,但也不过凤毛麟角,所以您也不必太过于执着你丈夫的抉择,毕竟……他不是圣人,我想你也不会想找一个圣人结婚吧,况且,圣人都很无趣,最后,我想给您一个建议,那就是你可以把心思放到别处,想一想,您不是还有一个孙女吗?如果一个月以后您还是怀着像今天一样悲痛的心情的话,那就再来找我吧,到时候我会再帮你出一个主意的。”

    老妇人默默点了点头,虽然依旧很悲伤,但是还是用手帕擦干了眼泪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