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江家大年三十的晚上因为季泽栩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原本冷清的房子也因此多了些家的感觉。
饭桌上的江启正也比平日里健谈了许多，整个人也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原本内敛的他正和季泽栩讲着他当年是如何一手把江氏从岌岌可危的局势里拉了出来，又如何把他唯一的女儿培养成江氏的接班人的，那张因喝了点酒而染上些红晕的脸上无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季泽栩也是很配合眼前这个像个得了奖状回家炫耀的孩子一样的外祖，不停地点头加称赞。
江尹蓠先是看着这爷孙俩你一言我一语生怕对方比自己多说一句话的样子欣慰的笑了。只是她也知道今天的江启正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江启正了，看着他此刻侃侃而谈的样子，江尹蓠的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涩。
酒过三巡后江启正已有些昏昏沉沉，带着些醉意还在细数当年的辉煌，江尹蓠便让季泽栩把他扶回房间。
“外祖睡下了？”看着过了很久才出来的季泽栩江尹蓠道，她站在楼梯口，应该是一直在等季泽栩。
“嗯，那我先回去了。”
“你今天可以在这里住下，我已经让阿英给你收拾了一间房出来。”
“我还是回去吧，就10分钟的车程。”季泽栩并没有顺着江尹蓠的话说下去。
“那再等一会儿吧，我有事情和你商量，谈完你再回去。”江尹蓠的神色恢复的淡漠，还透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思虑。
“那坐下说吧。”季泽栩知道江尹蓠终于是要谈她的“正事”了，那应该也是季宏厉让他回国的最主要的原因。
“你知道外祖就我一个女儿，所以自三岁起我便开始被你外祖教导，从最初的读书学习到后来家族企业的管理，四十多年来不曾歇息过一日。而对你，也是疏于照顾。”说到季泽栩江尹蓠还是忍不住的失意。
“我知道你的辛苦，以前或许会不理解，但从没有怪过你，只是，要我立马对一个很久都见不到一面的人就亲近起来，我做不到。”
“嗯，我知道，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你不用勉强。”虽然季泽栩说他不能很快亲近他，但听到他说他不曾怪过自己，江尹蓠还是满足了。
“说起来也挺好笑的，有时候你外婆心疼我，偷偷让我玩一会，被你外祖发现后连她一块罚了。然后我们俩一人顶了一个花盆在头顶上，靠墙跟站了一下午，就在前面的那个院子里。”江尹蓠说着还指了指外面，眼里怀着无限的思念。
季泽栩听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能想像江启正生气的样子，但是又觉得他让外婆和江尹蓠一起盯着花盆站在墙根下的画面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
看到季泽栩笑了起来，江尹蓠对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也多了几分把握。
“我说过，你是江氏和季家唯一的孩子。像我一样，家族的公司并不向像家里那样好打理，公司里的人也不是像你外婆，还有你阿英姨那样好的人，平日里相安无事时，大家是有钱一起赚，也算得上团结，可是公司一旦出了事，那就是相互算计，能多捞点就多捞点，吃相也是难看得很。”
“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是公司出了什么事了吗？”季泽栩察觉到江尹蓠话里有话道。
“是，江氏受到市场冲击，生产的商品滞销，产业链也被阻断，股市也因此一路下跌。”江尹蓠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查清楚是什么原因了吗？”季泽栩才意识到这是比他想象的严重很多的事情。
“查了，谁都没想到，市面上突然出现的一个空壳公司就卷走了我们所有基本物资的供货商，那些供货商哪怕是违约也不愿意同我们继续合作。只是那些违约金跟本不足以让我们能在短期内找到新的和原来产品质量一样的供货商。”江尹蓠既生气又无奈，她想不到谁会这么大手笔将所有的供货商连根拔走。
“那个公司的法人是谁？”
“法人是美国的一个美籍华人，只是他并不参与公司内部管理。这让他们无从查起。”
“既然查不到现在先解决供货商的问题，就没有一家能接手的吗？”
“大部分都做不到我们原来的生产水平，只有林正集团的那一家有和我们相似的供货商。”
“林正集团。”季泽栩想了一下“那不是我爸好友林叔的父亲的公司吗？”
“是的，我也曾想让你爸去谈谈可不可以让他们的供货商同时也给我们两家提供基本生产，我们可以出比他们高两倍的价格。你爸受过外祖的知遇之恩总归在这件事上还是尽心竭力的，但是你爸的那个朋友的身份在林家总是不讨好，而且现在他只是白氏的副总，在林正集团并没有话语权。”
“那你的意思是？”
“你爸的朋友虽然在林家没有话语权，但是他的女儿林湛苡作为维系林家和白氏合作的纽带同时拥有着林家和白氏各12%的股份，不过这林湛苡作为两家相互制衡的手段，并没有参与到公司的管理中去，大家也都默认了它不存在，可是12%毕竟不是小数目，如果我们有了这12%，便可以让他们董事会不得不考虑我们的合作。”
“我们和林湛苡又没有过来往，她凭什么给我们她的股份，况且这里面还涉及到了白氏。”
“你林叔和你爸商量过了，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两家联姻。”
“什么！”季泽栩一时间接受不了，他没想到他爸叫他回国就是这个原因。
“林正集团和白氏当初结合，也是因为林家的公司出了危机需要借白家的势，而白家也有意通过联姻挟制林正集团，只不过林家的大儿子已经结过婚了，所有才有你爸朋友和白氏二女儿白艾容的婚姻。可是，白家发现你爸的朋友并没有林氏的股份，白家可不是傻瓜，于是就提出用林湛苡来相互挟制。”
说到这里，江尹蓠停了一下，像是坐得太久了一样，站起来走到了窗边，手里不知何时点了一支烟，她平日里并没有烟瘾，只是最近一段时间里因公司的压力她开始一直抽烟一直抽，抽到嘴里发苦也不曾停歇。
“而且林正集团也觊觎我们销售链，也有意用这种方式来促成合作，这些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所以我就是那个契机。”季泽栩的心沉了下去，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逃避。
“泽栩，你是江氏和季家的孩子，就算季家人多，你没有分到多少公司股份，但还有江氏，你可是持有了20%江氏股份的人，等我哪天也管不了了，整个江氏的重担自然就要落到你的肩上，你不能看着外祖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吧。”江尹蓠抓住一切能说服季泽栩的机会，哪怕不惜利用他和江启正之间的感情。
“这件事我知道了，现在……还答应不了，我需要时间让我自己能劝服我自己。今天就先这样，我回去了。”季泽栩知道这一天还是到了，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要是两年前的季泽栩自然觉得无所谓，反正和谁结婚应该是由不得他做主的，所幸就和季家的几个孩子一样，被季家安排婚姻后和他们的妻子各自玩各自的。但是他现在已经喜欢上了孙楠。就算他娶不了她，也还可以陪在她身边，看着她，逗她笑。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季泽栩一边想着一边开着车，仅10分钟的车程，车技一向娴熟的他也差点撞向了路上的护栏。
回到锦林园的他坐在阳台上想着今天江尹蓠的话，他想一定还有其它的办法，他想了所有可能的路，从九点半想到十一点半，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方法一一地被否决，他的恐惧逐渐加深，直到最后他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栏杆前，所有的不甘与愤怒只化成了一声无力的怒吼，“啊—”。可哪怕是这样妥协的宣泄也被淹没在外面不断响起的热闹的鞭炮、烟火声中，显得更是凄凉。
因为外祖、因为江尹蓠、因为季宏厉，季泽栩接受了，接受了自己作为谈判的契机，接受了自己将要永远地失去孙楠，接受了自己开始了这不由自己控制的一生。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给孙楠打个电话，再听一听她的声音。
饭桌上的江启正也比平日里健谈了许多，整个人也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原本内敛的他正和季泽栩讲着他当年是如何一手把江氏从岌岌可危的局势里拉了出来，又如何把他唯一的女儿培养成江氏的接班人的，那张因喝了点酒而染上些红晕的脸上无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季泽栩也是很配合眼前这个像个得了奖状回家炫耀的孩子一样的外祖，不停地点头加称赞。
江尹蓠先是看着这爷孙俩你一言我一语生怕对方比自己多说一句话的样子欣慰的笑了。只是她也知道今天的江启正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江启正了，看着他此刻侃侃而谈的样子，江尹蓠的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涩。
酒过三巡后江启正已有些昏昏沉沉，带着些醉意还在细数当年的辉煌，江尹蓠便让季泽栩把他扶回房间。
“外祖睡下了？”看着过了很久才出来的季泽栩江尹蓠道，她站在楼梯口，应该是一直在等季泽栩。
“嗯，那我先回去了。”
“你今天可以在这里住下，我已经让阿英给你收拾了一间房出来。”
“我还是回去吧，就10分钟的车程。”季泽栩并没有顺着江尹蓠的话说下去。
“那再等一会儿吧，我有事情和你商量，谈完你再回去。”江尹蓠的神色恢复的淡漠，还透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思虑。
“那坐下说吧。”季泽栩知道江尹蓠终于是要谈她的“正事”了，那应该也是季宏厉让他回国的最主要的原因。
“你知道外祖就我一个女儿，所以自三岁起我便开始被你外祖教导，从最初的读书学习到后来家族企业的管理，四十多年来不曾歇息过一日。而对你，也是疏于照顾。”说到季泽栩江尹蓠还是忍不住的失意。
“我知道你的辛苦，以前或许会不理解，但从没有怪过你，只是，要我立马对一个很久都见不到一面的人就亲近起来，我做不到。”
“嗯，我知道，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你不用勉强。”虽然季泽栩说他不能很快亲近他，但听到他说他不曾怪过自己，江尹蓠还是满足了。
“说起来也挺好笑的，有时候你外婆心疼我，偷偷让我玩一会，被你外祖发现后连她一块罚了。然后我们俩一人顶了一个花盆在头顶上，靠墙跟站了一下午，就在前面的那个院子里。”江尹蓠说着还指了指外面，眼里怀着无限的思念。
季泽栩听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能想像江启正生气的样子，但是又觉得他让外婆和江尹蓠一起盯着花盆站在墙根下的画面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
看到季泽栩笑了起来，江尹蓠对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也多了几分把握。
“我说过，你是江氏和季家唯一的孩子。像我一样，家族的公司并不向像家里那样好打理，公司里的人也不是像你外婆，还有你阿英姨那样好的人，平日里相安无事时，大家是有钱一起赚，也算得上团结，可是公司一旦出了事，那就是相互算计，能多捞点就多捞点，吃相也是难看得很。”
“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是公司出了什么事了吗？”季泽栩察觉到江尹蓠话里有话道。
“是，江氏受到市场冲击，生产的商品滞销，产业链也被阻断，股市也因此一路下跌。”江尹蓠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查清楚是什么原因了吗？”季泽栩才意识到这是比他想象的严重很多的事情。
“查了，谁都没想到，市面上突然出现的一个空壳公司就卷走了我们所有基本物资的供货商，那些供货商哪怕是违约也不愿意同我们继续合作。只是那些违约金跟本不足以让我们能在短期内找到新的和原来产品质量一样的供货商。”江尹蓠既生气又无奈，她想不到谁会这么大手笔将所有的供货商连根拔走。
“那个公司的法人是谁？”
“法人是美国的一个美籍华人，只是他并不参与公司内部管理。这让他们无从查起。”
“既然查不到现在先解决供货商的问题，就没有一家能接手的吗？”
“大部分都做不到我们原来的生产水平，只有林正集团的那一家有和我们相似的供货商。”
“林正集团。”季泽栩想了一下“那不是我爸好友林叔的父亲的公司吗？”
“是的，我也曾想让你爸去谈谈可不可以让他们的供货商同时也给我们两家提供基本生产，我们可以出比他们高两倍的价格。你爸受过外祖的知遇之恩总归在这件事上还是尽心竭力的，但是你爸的那个朋友的身份在林家总是不讨好，而且现在他只是白氏的副总，在林正集团并没有话语权。”
“那你的意思是？”
“你爸的朋友虽然在林家没有话语权，但是他的女儿林湛苡作为维系林家和白氏合作的纽带同时拥有着林家和白氏各12%的股份，不过这林湛苡作为两家相互制衡的手段，并没有参与到公司的管理中去，大家也都默认了它不存在，可是12%毕竟不是小数目，如果我们有了这12%，便可以让他们董事会不得不考虑我们的合作。”
“我们和林湛苡又没有过来往，她凭什么给我们她的股份，况且这里面还涉及到了白氏。”
“你林叔和你爸商量过了，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两家联姻。”
“什么！”季泽栩一时间接受不了，他没想到他爸叫他回国就是这个原因。
“林正集团和白氏当初结合，也是因为林家的公司出了危机需要借白家的势，而白家也有意通过联姻挟制林正集团，只不过林家的大儿子已经结过婚了，所有才有你爸朋友和白氏二女儿白艾容的婚姻。可是，白家发现你爸的朋友并没有林氏的股份，白家可不是傻瓜，于是就提出用林湛苡来相互挟制。”
说到这里，江尹蓠停了一下，像是坐得太久了一样，站起来走到了窗边，手里不知何时点了一支烟，她平日里并没有烟瘾，只是最近一段时间里因公司的压力她开始一直抽烟一直抽，抽到嘴里发苦也不曾停歇。
“而且林正集团也觊觎我们销售链，也有意用这种方式来促成合作，这些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所以我就是那个契机。”季泽栩的心沉了下去，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逃避。
“泽栩，你是江氏和季家的孩子，就算季家人多，你没有分到多少公司股份，但还有江氏，你可是持有了20%江氏股份的人，等我哪天也管不了了，整个江氏的重担自然就要落到你的肩上，你不能看着外祖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吧。”江尹蓠抓住一切能说服季泽栩的机会，哪怕不惜利用他和江启正之间的感情。
“这件事我知道了，现在……还答应不了，我需要时间让我自己能劝服我自己。今天就先这样，我回去了。”季泽栩知道这一天还是到了，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要是两年前的季泽栩自然觉得无所谓，反正和谁结婚应该是由不得他做主的，所幸就和季家的几个孩子一样，被季家安排婚姻后和他们的妻子各自玩各自的。但是他现在已经喜欢上了孙楠。就算他娶不了她，也还可以陪在她身边，看着她，逗她笑。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季泽栩一边想着一边开着车，仅10分钟的车程，车技一向娴熟的他也差点撞向了路上的护栏。
回到锦林园的他坐在阳台上想着今天江尹蓠的话，他想一定还有其它的办法，他想了所有可能的路，从九点半想到十一点半，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方法一一地被否决，他的恐惧逐渐加深，直到最后他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栏杆前，所有的不甘与愤怒只化成了一声无力的怒吼，“啊—”。可哪怕是这样妥协的宣泄也被淹没在外面不断响起的热闹的鞭炮、烟火声中，显得更是凄凉。
因为外祖、因为江尹蓠、因为季宏厉，季泽栩接受了，接受了自己作为谈判的契机，接受了自己将要永远地失去孙楠，接受了自己开始了这不由自己控制的一生。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给孙楠打个电话，再听一听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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