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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刀剑不敌

    “我瞧没戏,”伏矢搔了搔鼻翼,倒显得有些幸灾乐祸:“这个姓卓的一看就是个伪君子之流,先前那什么一碗盐粽子干如此叫嚣,三派高手落败,曲老头以一敌三,都没见他挺身而出,如今是几个人轮番上阵,对方消耗了不少体力,他才跳出来装腔作势,无非是想沽名钓誉罢了。”

    “前辈倒是看的透彻。”云天元听他将完颜宗干叫做一碗盐粽子干,不由失笑。

    “我早就说了,宋人就是要利盗名,我看这些什么泰山北斗,武林名宿,也不过都是些浪得虚名之辈。”

    达娜爱憎分明,瞧见卓归去不阴不阳的长相就瞧不上他,当下直言不讳道。

    扎伊尔朝她使了个眼色,又朝周围的中原群雄努了努嘴,示意她不要口无遮拦。

    达娜白了他一眼,嘟囔道:“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真是死要面子。”

    青鸾苦恼地轻轻摇头,惭愧地瞥了一眼云天元,小声道:“云公子别介意。”

    云天元倒确实不甚介意:“达娜姑娘这话虽然不中听,但说的倒是没错。”

    “云小子,那依你看,这回当真就得叫这伙女真人骑着脖子拉屎了?”非毒瞪着眼睛问道。

    “那自然不能,这毕竟是关系我大宋国威,中原武林颜面的大事,怎么能就这么任人欺辱。”

    非毒“哦”了一声,想说什么似乎又没想起来,索性又捧起酒坛灌了一口。

    尸狗双手笼在袖中,面无表情的提醒他:“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记住我刚才说的话,鹿丫头没回来之前,不要逞强。”

    云天元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再说戏台之上,卓归去长剑轻灵,在徒单乌烈三人的合围下,左刺右削,身形纵落,只顾单打独斗,根本不理会一旁的曲来兮。

    “英雄刀”几次怒攻狂卷,都因为卓归去身形突然冒了出来,而不得不撤刀散力。

    本来以他师兄弟二人的身手,如果能联手御敌,刚柔共济,灵猛互补,徒单乌烈三人早已被斩于刀下。

    可卓归去果然如云天元几人的预料,一心在群雄面前逞威风,丝毫没有携手之意。

    这下反而使得曲来兮投鼠忌器,一手凶悍霸道的刀法,硬是无地可施。

    卓归去夺步而上,引剑直刺徒单乌烈,对方横杖相挡,却被虚晃一招。

    “侠义剑”忽然调头,转而朝把古齐尔肩膀削去。

    把古齐尔狼狈躲闪,口中骂了一句,虽然用的是女真语,听不出骂的是什么,但看他脸色铁黑,定然也不是什么好话。

    卓归去冷笑一声,脚踏梅花步,步步紧逼,手中长剑戳刺连连,剑影将他的退路尽数封堵。

    徒单乌烈余光扫到他处境危急,手中铁杖猛地抡了个圆,将曲来兮的大刀震开,得了瞬间的空隙,也用女真语朝兀颜木和把古齐尔叫喊了一句。

    一句话还没说完,曲来兮措步右突,反手一刀横斩向他腰间。

    徒单乌烈不敢再分心,旋身跃起,铁杖自腰间一格,顺势砸向曲来兮头顶!

    曲来兮气沉丹田,横刀过顶,将铁杖挡了回去,谁知徒单乌烈落地一个回身,铁杖如同长枪,狂龙般地撞向他胸前!

    “回马枪?!”

    曲来兮错愕之余连忙横刀格挡。

    铁杖头端“铛”地撞上刀身,力道之大,连曲来兮都硬接不住,“英雄刀”带着内劲撞在他胸口,将他硬生生震退数步。

    曲来兮低喝一声,力沉下盘,双脚猛踏地面,戏台木板顿时发出“咔嚓”断裂之声。

    他双臂惯力,刀光瞬间暴涨了数倍,雷霆万钧地怒劈向徒单乌烈。

    徒单乌烈瞳孔骤然收缩,只见刀芒遮天,凌厉的锋芒扑面而来,劲风呼啸吹的他衣袂翻飞,猎猎作响。

    这一刀气势如虹,他自然不敢硬接,于是滑步侧闪,故技重施,手握杖尾抡了个大圈,仗着铁杖的长度优势,在刀光还未及身之时,猛地将刀撞偏出去。

    刀光歪了数尺,眼看又要把戏台砍个四分五裂,谁知忽然一条人影闪了过去,“英雄刀”已然到了那人影的头顶之上。

    曲来兮惊骇大叫:“卓师弟当心!”

    原来竟是卓归去左穿右插地追击把古齐尔和兀颜木时,没有在意这边的情况,阴差阳错居然冲到了刀光之下。

    卓归去抬头一看,登时脸色煞白,曲来兮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这一招“分山开岭”乃是“层峦刀法”中至刚的一招,此时全力施展,更是威力无穷,自己此刻身形还没站稳,既来不及躲闪,也来不及格挡,恐怕要遭!

    台下众人见卓归去命悬一线,都不由失声惊呼,有些女侠已经不忍再看,将头扭向另一边。

    谁知就在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之时,那刀光却陡然停在了他头顶上方一尺,狂劲的刀风吹的他头发四散,头顶的玉冠突然“咔嚓”一声,裂成了两半。

    卓归去惊魂未定,冷汗瞬间浸湿了背脊。

    随即就听众人又是一阵惊呼,他一个激灵,连忙去看,就见曲来兮面色涨红,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似是力不能支,已经跌跪在地上,双手拄刀撑着身子,才勉强没有倒下。

    卓归去心中明了,这一刀刀芒强横,劲力无匹,曲来兮定是运足了十成的内力,如此硬生生的止住刀势,内力回涌反扑,他的经脉必然遭受重创。

    “曲、曲师兄!”

    卓归去向前一步,面色仓惶,竟少有的流露出了一丝愧疚之意。

    只是徒单乌烈三人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眼见“英雄刀”倒地,便立马舍了曲来兮,不由分说地朝他发起了围攻。

    卓归去此时心烦意乱,愧怒交加,出手也失了章法,逐渐被三人压制的守多攻少。

    三人配合娴熟,走位诡谲,卓归去稍有分神,就感觉腿上一痛,低头一看,兀颜木的铁刺已经扎进了皮肉。

    他怒吼一声,双腿连踢,却踢了个空,对方早已借着灵活的身法退到了一边。

    他一剑逼退把古齐尔,就欲追击,谁知身形方动,肩头又如遭重锤,徒单乌烈的铁杖已然撞断了他的锁骨。

    此时卓归去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转眼之间已经中了数招,羞怒交加到了极点。

    卓归去发出一声爆喝,单掌震退把古齐尔,脚下横扫逼开兀颜木,长剑提点拨开了徒单乌烈的铁杖,趁着瞬间的空隙,忽然手捏剑诀,引剑冲天,“侠义剑”登时炸开万千剑芒。

    “九天星河!”人群中突然有人惊道:“是剑宗绝招九天星河!”

    众人见此招气势恢宏,好似真将天穹的繁星引在了长剑之上,化作了万千剑影,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哪知众人呼声刚起,那漫天剑芒却登时烟消云散,没了踪影,好像刚才的无数剑芒只是幻影一般,从未出现过。

    卓归去木雕泥塑似的站在原地,还保持着剑指九天的动作,面似金箔,转眼间又变得毫无血色,随即嘴角便渗出一道血丝。

    徒单乌烈三人本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那漫天的剑芒看的他们也不由胆寒,可谁知剑影又倏而消失了,三人也是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卓归去喉头突然发出一声怪声,随即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了台上。

    这奇变突生,别说台下众人张口结舌,就连徒单乌烈三人也是吓了一跳,不自主地退后了半步,一副警惕之色。

    “唉,卓宗主这又是何必呢?”场中鸦雀无声,寂静了片刻,倒是完颜宗干冷不防开了口:“武者练身,剑者修心,卓宗主一代用剑名家,居然参不透这道理……可惜,可惜啊。”

    他面露惋惜之色,摇头叹息,可在众人眼里,他此刻更像是在嘲讽。

    但众人经他这么一说,心中也是豁然明朗,用剑者最忌讳心浮气躁,所谓‘武者练身,剑者修心’,乃是说只想着提升自己的功法招式,锻炼气力,就算苦练数十载,也不过是一介庸莽武夫;如果能够修心养性,不断的磨炼自己的心境,做到心无旁骛,剑随心动,气与神合,那才是超凡脱俗的剑士高人。

    卓不平一心想要名动天下武林,重振泰山雄风,执着于这些浮名地位,自然达不到心与剑合,更别说气与神合,这对于剑意的领悟自然是无法透彻,即使剑术再高绝,也不过是徒有其表,未具神形。

    再加上久斗不赢,反倒被三个女真人耍的团团转,更是心浮气躁,直到曲来兮为了救他,宁可自损经脉,重创根基,这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此时已是心神散乱,被情绪占据了灵台,稳不住剑心,守不住剑意,这种情况下,勉强施展如此高深晦涩的剑招,自然会内力四蹿,气海翻腾,重创自身。

    也难怪完颜宗干会连道可惜。

    “各位,如此状况,并不是我想看到的,不过事已至此,倒也算是给诸位高人的警醒……”

    完颜宗干从容地给自己倒了碗酒,递到了嘴边,闭目深吸了一口酒香,冷笑道:“到底要不要投入我大金麾下,还请再谨慎考虑一下吧。”

    众人怒目圆睁,却没有一个人再开口叫骂。

    此番一战,中原武林真可谓颜面扫地,不但几位掌门数招就被打下戏台,就连身为地主的曲来兮和卓归去都不是敌手,身受重伤。

    今夜,在这五岳之首,泰山之巅,如此一场惨败,无疑是对整个武林,乃至整个大宋最大的羞辱。

    可剩下的这百多人,也自知不是徒单乌烈三人的对手,此刻都是敢怒不敢言。

    “不用考虑了!我要你的项上人头!”

    众人沉默之际,忽然一声怒吼在山顶炸裂,震的人耳膜生疼,炸雷似的打破了死一般沉寂。

    两方都是一惊,都抬头去看。

    只见一个玄衫少年拧眉瞪眼,凶神恶煞,宛如一只猛兽,从大门狂纵而来,同时他手中单刀横斩,一道血红的刀芒凶悍无匹地飞向完颜宗干。

    完颜宗干毕竟不是庸人俗辈,带着皇裔的霸气,惊而不乱,八风不动地坐在原地,一副无谓之色。

    那刀芒来至在他身前,完颜宗干嘴角冷笑,忽然一道寒光从他的身后疾掠而出,与那妖红的刀芒撞在一起。

    “轰”地一声闷响,红光霎时炸裂,四散的劲力将方圆七尺内的碟碗震碎了一地。

    一击未中,那玄衫少年身如闪电,瞬间冲到完颜宗干身前,众人眼睛一花,修为稍弱的都没看清他的身形,就见他面目狰狞,一掌拍出,直奔完颜宗干的面门。

    就在此时,一只白嫩的手也从完颜宗干身后探了出来,速度更快。

    两掌相接,登时两股内力轰然爆发,那玄衫少年被一掌震地凌空倒飞。

    他在空中一个翻身,卸了掌力,身影已经落在了戏台之上,曲来兮身边。

    一个身形瘦削,面无表情的女子出现在了完颜宗干的身后。

    那女子穿着一身女真猎服,之前一直混在完颜宗干的一众随从之中,极不显眼,竟然没人发现,除了徒单乌烈三人,这位金国大将军的身边居然还藏着一位高手。

    那女子一言不发地站在完颜宗干身边,也没有要追击的意思,只是冷漠地看着玄衫少年。

    “江师兄?是江师兄!”

    不知是哪个刀宗的年轻弟子认出来那玄衫少年,忽然在人群中惊叫起来,声音中隐隐有些欢喜之音。

    “是谁伤了我师父。”

    江尽休‘阿鼻’妖刀横在身前,阴沉地盯着徒单乌烈三人,眼中杀意喷薄,看的兀颜木心中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还回来干什么……”曲来兮面如金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慈爱,但随即又变了脸,冷淡道:“不是告诉过你,此生永不得再踏上泰山半步!”

    他话语严厉,不小心动了真气,突然咳嗽起来,几声过后,又“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江尽休见状,连忙跪在他身边,脸上满是关切与恭敬,伸出手去抚他的后背,可手掌刚接触到他那宽厚的背脊,曲来兮却猛地拨开了他的手臂。

    “你已被逐出师门,泰山二宗的事与你无关,我与你……”曲来兮声音不可察觉地颤抖了一下,厉声道:“我与你也再无瓜葛!”

    江尽休身子一怔,看着眼前这位情同生父的老人,眼中写满了痛苦。

    他看着曲来兮已经有些微微佝偻的脊背,和曾经乌黑但如今已经半白的两鬓,低声叫道:“师父……”

    曲来兮盘腿而坐,双目紧闭,神情有些痛苦,不知是因为伤势,还是因为这一声‘师父’。

    他依然决绝道:“你我已不再是师徒,还请叫我曲宗主。”

    江尽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仿佛如鲠在喉,嗓子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扼住,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唯有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落下……

    “江尽休!你这个妖邪贼子竟然还敢上泰山!我要杀了你替我儿报仇!”

    卓归去经脉受创,内息乱窜,伤势不轻,本是昏躺在地上,忽然听到江尽休的名字,瞬间清醒了过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一个鲤鱼打挺,提剑便朝江尽休怒冲而来,可还没走出几步,忽然身子一摇,又跌坐在了台上。

    江尽休好像没有察觉,只是悲痛欲绝地看着曲来兮,背影凄凉。

    “江尽休!泰山容不下你这种逆徒,你要是识相,最好趁早离去!”

    鲁青关拍案怒道。

    江尽休充耳不闻,怔了片刻,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逆徒?不,我只是一个回来报仇的恶鬼!”

    鲁青关面色铁青,怒不可遏地指着他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报仇?你报什么仇!你私修邪道,屠戮同门,十恶不赦!宗门留你一条命,你就应该苟且偷生!”

    “十恶不赦?好一个十恶不赦!”江尽休缓缓地站起来身子,眼中通红,斜盯着鲁青关:“不如问问卓不凡,究竟是谁私修邪道!”

    “你放屁!”卓归去挣扎着想要再站起来,无奈力不从心,只好坐在台上骂道:“你自己误入歧途,堕入邪道,不知迷途知返,与我凡儿何干!当真是颠倒黑白!”

    “我污蔑他?哈哈哈哈哈哈,当着武林群侠的面,你们也能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话来!”

    江尽休怒极反笑,张开双臂,环视了一眼众人:“好,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我就要撕开你们道貌岸然的面具,让大家看看到底谁才是邪魔外道,谁才是误入歧途!”

    他神情激动,面向台下的群侠,一字一句地大声道:“就是你们口中的人中龙凤,少年奇侠,‘飞流剑’卓不凡教给我这一身邪道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