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活着
因为受伤并没有冲锋在前的巴鲁哥反倒躲过一劫，他是眼睁睁的看着双方骑兵互相砍杀，又看着青原城城门打开，那些好像不要命的宁人士兵蜂拥而出，硬生生将巴哥给围了起来。
要知道就在半天之前，巴鲁哥还与自己堂兄一样，从来都没有将那些宁军步兵无敌的流言放在心上，步兵不管怎么吹嘘，依旧只能是步兵，不可能对近乎八成都是骑兵的西荒军队造成威胁。
两条腿永远不可能跑得过四条腿，就算真的是人数上差距太大，骑兵杀不胜杀，或者城墙太高，骑兵攻击不便，但是在将要被包围起来之前，骑军也可以从容的纵马离开战场，不可能会出现全军覆没的结局。
然而现实再次教会了巴鲁哥一个道理，那就是就算放在四海之内皆为标准的道理，遇见不可以常理猜度的宁人身上却不一定适用，大宁帝国用养了四百年的气度，将只属于宁人的骄傲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他们总能在不可能之处创造奇迹。
之前在东城门那边已经领教过宁人步兵厉害的巴鲁哥，在看到那些仅靠两条腿和一条命就将巴哥五十余骑围拢的水泄不通之后，他就明白，自己这个堂哥已经没救了！
一辈子都生活在马背上的西荒人，一旦座下的战马丢掉了速度，其实也不过是只会胡乱挥舞砍刀闭眼大叫的牧羊人罢了。
在旁边游弋并没有加入战场的巴鲁哥看到宁军包围圈形成那一瞬间，便知道大势已去，根本不去管依旧还在战场中厮杀的巴哥，转身便带着自己的十来名部族离开。
至于那些看到李德正晕倒之后明显突然惊慌失措的宁军骑兵，他也已经再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前去阻拦，只能看着他们顺次进城。
李德正的人头暂时是不要想了，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要怎样回去向哈鲁达复命，这位脾气阴狠的青原部帐主心情应该不会太好。
哈鲁达此时正骑马走在前往青原城的荒野上，在看到李德正逃脱他的包围圈之后，不仅没有将恼怒挂在脸上，表情却一反常态不管看谁都一脸笑容，与平时整日阴沉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看到帐主并没有责罚，各个小部落的首领纷纷将悬着的心给放了下来，重新领了军令之后，纷纷督促自家儿郎加快速度，争取尽快赶到青原城。
而只有熟悉哈鲁达的人才知道，这位靠着弑父杀兄夺得青原部帐主身份的狠厉老人，脸上越是笑的开心，其实内心就越是恼怒。
他的青原部是大青山这处最为靠近宁国的部族，西荒帝国想要进攻宁国，理所当然的要让他作为先锋军，对于这个命令，哈鲁达倒没有多少怨恨。
令他生气的其实也并不全是没有把李德正给留下来，而是西荒大军即将到达青原帐所属的草场时，他才被通知到帝国要对宁军发动全面战争的消息，这让在青原帐上可以一手遮天的哈鲁达感受到了巨大羞辱。
还有就是刚从他这里离开的那位青部使者，竟然当着他众多部下一点脸面都不留，开口就将他骂作废物，直言将近三万帝国骑兵，竟然连八百人都没有困住，如果不是想着让他戴罪立功，甚至当场就要将他押回青部大帐！
也正是这个原因，在那位青部使者趾高气昂的离开之后，哈鲁达才有了给归属于自己管辖的所有小部落首领下达的那个任务，那就是明天他要在青原城头上看到草原的日出！
哈鲁达其实明白那位使者为什么会当众羞辱他，也明白进攻宁国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会在几天前才得到消息，那是因为在两国交界处的大青山往西一千多里青部大帐草场上，只有他青原部最为富饶，人口最多，对那位高高在上的青王爷也最有威胁！
骑在马背上的哈鲁达扭头朝着身后望去，那里是青部大帐所在的位置，那位小肚鸡肠的青王爷在打什么算盘他一清二楚，不外乎是让自己当替死鬼，不仅完成攻击大宁的任务，还可以消弱自己的实力，一举两得。
可是他风风雨雨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基业，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毁在别人的一纸命令之下？别说是一个青王爷，就算是西荒帝国的天帝亲自下旨，也要拿出同等的交换条件出来！
在心里暗自冷笑一声，哈鲁达将自己眼底的轻蔑再次隐藏起来，难道那个只知道玩弄女人的蠢货，就真的以为自己困不住一支仅有八百骑兵的宁军？帐下这三万儿郎难道真的就是只会低头应命的废物？
陈雾和高凤两人回到城东时，原本这里拥挤的人群已经消失不见，除了地上到处四散的行李以及被踩的泥泞不堪道路，放眼望去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
这一来一回大概也就是一个时辰左右，城中的百姓就已经逃离的七七八八，本不算结实的城门更是不知被谁撞倒，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城门洞。
来不及仔细查看周围情况，陈雾拉着高凤就向之前和爷爷约好的那处商铺跑去，这一路上高凤一直魂不守舍，绑在身上的行李更是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一心赶路的陈雾更是没有在意那些身外之物，也许是受陈先生言传身教的影响，虽然他们的生活也并不富裕，甚至一度算得上窘迫，但是陈雾一直都没有将财物看的太重。
来到与陈先生约定好的地方，刚推开门望了一眼，陈雾就松了口气，虽然知道陈先生肯定不会抛下他独自离开，但是亲眼看到还是让他始终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待在房间里的陈先生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本书来，点上商铺老板留下的油灯，借着那微弱的光线眯眼阅读。
听到开门的动静，陈先生抬头将眼神从书本上挪开，就像是没有看到二人的表情一样，语气就像是平常一样开口道：“回来了？那我们走吧！”
“爷爷，高叔他......”
不等陈雾将话讲出口，陈先生从座位上站起来，挥手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知道，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先生，要不您去劝劝我爹，我爹一向都尊敬您，也许您的话他愿意听的！”魂不守舍的高凤看到陈先生，就好像是突然找到了亲人一般，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陈先生的袖子哀求道。
陈先生反手握住高凤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用听不清什么情绪的声音说道：“痴儿......你还不明白你爹的意思吗？”
已经知道父亲曾经当过兵，其实在看到高强走上城墙的时候，高凤就明白了父亲的选择，这座青原城肯定是有人要坚守的，不然的话，那些逃出去的百姓们根本躲不掉身后那些骑着马的西荒人追杀，他们选择留下，其实正是为了可以让其余人更加安全的离开。
听到陈先生的话，高凤突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眼泪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一般，连续不断的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只感觉双腿再也没有力气，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
陈先生看着这个平日里只会调皮捣蛋的孩子，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同样满脸悲伤的陈雾，原本平静的脸上突然显出愤怒的神情出来，用力一把将蹲坐在地上的高凤拉起，声音嘶哑的厉声说道：“站起来！你父亲留在这里，不是想让你像个女人一般哭哭啼啼的！
给我站好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离开青原城，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他！
堂堂男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从来都没有见过陈先生这么严厉样子的高凤一下子停止了抽噎，虽然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向下流淌，却也真的站立起来。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想要留下来一起守城对吧？”陈先生语气突然一转，目光先后从两人脸上掠过，继续说道：“是想着让我一个糟老头子独自离开？别想这些没用的，其实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是愿意你们两个离开，我留下来......
可惜，我一介老朽，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是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们也一样，留在这里除了添乱，没有一点用处！
你们的路还很长，以后能做很多事情，只是现在还太小了！时机不对啊！”
也许是心情激动，连续说了一大段话的陈先生用力的咳嗽了几声，不再耽搁时间，一手拉着一个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边继续说道：“这不是一城一地的战争，以后也许会更加艰难，但是不管什么时候，你们都要牢牢记着，活着的永远比准备死去的人更有勇气！”
说话间，三人来到大街上，看到不知何时，那些原本守在城墙上的士兵已经开始重新安装城门，看到三人朝着城门处走来，忙碌中的士兵并没有一人和他们说话，直到陈雾和高凤就这样被陈先生拉着走出门洞，才听到身后隐隐传来一句：“好好活着啊！”
陈先生停下脚步，站在那不高的城墙外面，抬头看向城楼上正在搬运守城器械的众多身影，犹豫了许久，最终也只是呢喃了一句：“好好活着啊！”
要知道就在半天之前，巴鲁哥还与自己堂兄一样，从来都没有将那些宁军步兵无敌的流言放在心上，步兵不管怎么吹嘘，依旧只能是步兵，不可能对近乎八成都是骑兵的西荒军队造成威胁。
两条腿永远不可能跑得过四条腿，就算真的是人数上差距太大，骑兵杀不胜杀，或者城墙太高，骑兵攻击不便，但是在将要被包围起来之前，骑军也可以从容的纵马离开战场，不可能会出现全军覆没的结局。
然而现实再次教会了巴鲁哥一个道理，那就是就算放在四海之内皆为标准的道理，遇见不可以常理猜度的宁人身上却不一定适用，大宁帝国用养了四百年的气度，将只属于宁人的骄傲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他们总能在不可能之处创造奇迹。
之前在东城门那边已经领教过宁人步兵厉害的巴鲁哥，在看到那些仅靠两条腿和一条命就将巴哥五十余骑围拢的水泄不通之后，他就明白，自己这个堂哥已经没救了！
一辈子都生活在马背上的西荒人，一旦座下的战马丢掉了速度，其实也不过是只会胡乱挥舞砍刀闭眼大叫的牧羊人罢了。
在旁边游弋并没有加入战场的巴鲁哥看到宁军包围圈形成那一瞬间，便知道大势已去，根本不去管依旧还在战场中厮杀的巴哥，转身便带着自己的十来名部族离开。
至于那些看到李德正晕倒之后明显突然惊慌失措的宁军骑兵，他也已经再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前去阻拦，只能看着他们顺次进城。
李德正的人头暂时是不要想了，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要怎样回去向哈鲁达复命，这位脾气阴狠的青原部帐主心情应该不会太好。
哈鲁达此时正骑马走在前往青原城的荒野上，在看到李德正逃脱他的包围圈之后，不仅没有将恼怒挂在脸上，表情却一反常态不管看谁都一脸笑容，与平时整日阴沉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看到帐主并没有责罚，各个小部落的首领纷纷将悬着的心给放了下来，重新领了军令之后，纷纷督促自家儿郎加快速度，争取尽快赶到青原城。
而只有熟悉哈鲁达的人才知道，这位靠着弑父杀兄夺得青原部帐主身份的狠厉老人，脸上越是笑的开心，其实内心就越是恼怒。
他的青原部是大青山这处最为靠近宁国的部族，西荒帝国想要进攻宁国，理所当然的要让他作为先锋军，对于这个命令，哈鲁达倒没有多少怨恨。
令他生气的其实也并不全是没有把李德正给留下来，而是西荒大军即将到达青原帐所属的草场时，他才被通知到帝国要对宁军发动全面战争的消息，这让在青原帐上可以一手遮天的哈鲁达感受到了巨大羞辱。
还有就是刚从他这里离开的那位青部使者，竟然当着他众多部下一点脸面都不留，开口就将他骂作废物，直言将近三万帝国骑兵，竟然连八百人都没有困住，如果不是想着让他戴罪立功，甚至当场就要将他押回青部大帐！
也正是这个原因，在那位青部使者趾高气昂的离开之后，哈鲁达才有了给归属于自己管辖的所有小部落首领下达的那个任务，那就是明天他要在青原城头上看到草原的日出！
哈鲁达其实明白那位使者为什么会当众羞辱他，也明白进攻宁国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会在几天前才得到消息，那是因为在两国交界处的大青山往西一千多里青部大帐草场上，只有他青原部最为富饶，人口最多，对那位高高在上的青王爷也最有威胁！
骑在马背上的哈鲁达扭头朝着身后望去，那里是青部大帐所在的位置，那位小肚鸡肠的青王爷在打什么算盘他一清二楚，不外乎是让自己当替死鬼，不仅完成攻击大宁的任务，还可以消弱自己的实力，一举两得。
可是他风风雨雨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基业，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毁在别人的一纸命令之下？别说是一个青王爷，就算是西荒帝国的天帝亲自下旨，也要拿出同等的交换条件出来！
在心里暗自冷笑一声，哈鲁达将自己眼底的轻蔑再次隐藏起来，难道那个只知道玩弄女人的蠢货，就真的以为自己困不住一支仅有八百骑兵的宁军？帐下这三万儿郎难道真的就是只会低头应命的废物？
陈雾和高凤两人回到城东时，原本这里拥挤的人群已经消失不见，除了地上到处四散的行李以及被踩的泥泞不堪道路，放眼望去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
这一来一回大概也就是一个时辰左右，城中的百姓就已经逃离的七七八八，本不算结实的城门更是不知被谁撞倒，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城门洞。
来不及仔细查看周围情况，陈雾拉着高凤就向之前和爷爷约好的那处商铺跑去，这一路上高凤一直魂不守舍，绑在身上的行李更是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一心赶路的陈雾更是没有在意那些身外之物，也许是受陈先生言传身教的影响，虽然他们的生活也并不富裕，甚至一度算得上窘迫，但是陈雾一直都没有将财物看的太重。
来到与陈先生约定好的地方，刚推开门望了一眼，陈雾就松了口气，虽然知道陈先生肯定不会抛下他独自离开，但是亲眼看到还是让他始终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待在房间里的陈先生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本书来，点上商铺老板留下的油灯，借着那微弱的光线眯眼阅读。
听到开门的动静，陈先生抬头将眼神从书本上挪开，就像是没有看到二人的表情一样，语气就像是平常一样开口道：“回来了？那我们走吧！”
“爷爷，高叔他......”
不等陈雾将话讲出口，陈先生从座位上站起来，挥手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知道，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先生，要不您去劝劝我爹，我爹一向都尊敬您，也许您的话他愿意听的！”魂不守舍的高凤看到陈先生，就好像是突然找到了亲人一般，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陈先生的袖子哀求道。
陈先生反手握住高凤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用听不清什么情绪的声音说道：“痴儿......你还不明白你爹的意思吗？”
已经知道父亲曾经当过兵，其实在看到高强走上城墙的时候，高凤就明白了父亲的选择，这座青原城肯定是有人要坚守的，不然的话，那些逃出去的百姓们根本躲不掉身后那些骑着马的西荒人追杀，他们选择留下，其实正是为了可以让其余人更加安全的离开。
听到陈先生的话，高凤突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眼泪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一般，连续不断的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只感觉双腿再也没有力气，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
陈先生看着这个平日里只会调皮捣蛋的孩子，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同样满脸悲伤的陈雾，原本平静的脸上突然显出愤怒的神情出来，用力一把将蹲坐在地上的高凤拉起，声音嘶哑的厉声说道：“站起来！你父亲留在这里，不是想让你像个女人一般哭哭啼啼的！
给我站好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离开青原城，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他！
堂堂男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从来都没有见过陈先生这么严厉样子的高凤一下子停止了抽噎，虽然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向下流淌，却也真的站立起来。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想要留下来一起守城对吧？”陈先生语气突然一转，目光先后从两人脸上掠过，继续说道：“是想着让我一个糟老头子独自离开？别想这些没用的，其实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是愿意你们两个离开，我留下来......
可惜，我一介老朽，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是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们也一样，留在这里除了添乱，没有一点用处！
你们的路还很长，以后能做很多事情，只是现在还太小了！时机不对啊！”
也许是心情激动，连续说了一大段话的陈先生用力的咳嗽了几声，不再耽搁时间，一手拉着一个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边继续说道：“这不是一城一地的战争，以后也许会更加艰难，但是不管什么时候，你们都要牢牢记着，活着的永远比准备死去的人更有勇气！”
说话间，三人来到大街上，看到不知何时，那些原本守在城墙上的士兵已经开始重新安装城门，看到三人朝着城门处走来，忙碌中的士兵并没有一人和他们说话，直到陈雾和高凤就这样被陈先生拉着走出门洞，才听到身后隐隐传来一句：“好好活着啊！”
陈先生停下脚步，站在那不高的城墙外面，抬头看向城楼上正在搬运守城器械的众多身影，犹豫了许久，最终也只是呢喃了一句：“好好活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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