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丑姑
小镇分南北，一条清河划分界限。
这条从群山中流出的清河之水养育世代的清河门户，小镇也是依存清河存在，自尔，百姓对它有别样的情感，但世间万物变化无常，亦如人会喜怒无常，清河养育他们，自然也会淹没众生。
小镇中心有座龙王庙，便是为了镇压清河而建。
此前听闻这龙王庙旧地是一处祭天台，数十年前发生过一次地动，天台坍塌，暴雨倾盆，连着下了一月，随后清河引发大洪水，差点淹了整个镇子，后来镇上有钱的几家门户商量一番，请了威望崇高的老道长要建一座龙王庙化解此难。
对于建龙王庙，其实小镇间亦有说辞，当年那几家门户找上老道长时，老道长并非是直接答应的，一句一切自有定数便打发了几家门户派来的人。
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老道长忽然改变主意，应许此事，而且还不要钱，只是跟几家门户商议，要答应他一个条件。
每当人问起为何突然答应，还是那句打发他们的话，一切自有定数。
用了一年的时间，龙王庙终于落成，此后至今，清河平息，再无暴雨侵袭。
只不过，那位老道长在龙王庙建成时，忽而肉眼可见的苍老，一声无量天尊后，盘膝羽化。
镇上有人也曾提及，老道长的死后来并非偶然，是他用自己的命为小镇换来几十年安宁。
至今，老道长的尸骨都未下葬，与龙王像一同供奉在庙内。
少年今日正好要路过，龙王庙即便是现在，也是香火不断。
庙内，散于各处的九根石柱实在醒目。
几十年前的那次地动，摧毁了祭天台，不过与之相关的九根石柱完好无损的保留下来，如九根定海神针。
要说龙王庙定的是清河水，这九根残留的石柱定的是人心。
石柱顶上，粗壮的铁锁背阴的一面结满青苔，每日承受风吹日晒，却依然屹立不倒，石柱上，奇闻异兽的石刻也因为年代久远，变得模糊不清。
除此之外，石柱不远处，还有枝繁叶茂的老桃树，只有时常出入桃林的少年知晓，在桃林深处，有一棵与此一模一样的老桃树，一棵生于小镇内，一棵生于小镇外。
树底下，一块精心雕刻的石碑，石碑上是一片祭龙王祝文，梵语雕刻，薛安看的懵懵懂懂，并未深思。
薛安本该平稳的走过庙前，结果身后传来巨力，被人撞了一下，薛安望去，那扫地的道姑与他装了个满怀，道姑抬头，一双柳眉星眼，半面容貌清秀，半面灰暗胎记。
道姑看到少年，惊慌的神色缓解一些，连忙抬手用宽大的袖袍挡住面颊，“我，我不是有意的。”
这位道姑是建造龙王庙初建之时，老道长突然带回镇上，百姓众说纷纭，有人说那日早上他们见过老道长进去过桃林，回来时身边多了五六岁的小女孩，兴许是因为脸上的胎记，她被人遗弃，被老道长捡到带回来，也有另外一种说法，道姑是老道长遗留在外的私生女，娘亲去世，便将其接来。
老道长到死都从未跟人提及过道姑来历，收她为徒，带其修道养身，取道号“忘忧”，教了她一年修道，便撒手人寰。
不过镇上更多的叫她‘丑姑’，她脸上的胎记奇丑无比，惹人生厌。
老道长在临死之际，帮了他这个女徒弟一把，与小镇定约，让其安心的留在龙王庙内做道姑，也算是为丑姑谋取生存之地，若没有意外，丑姑一生不会踏出庙门。
此后，对于老道长应许建起龙王庙便有多了一层说法。
少年刚要说话，突然响起不适宜的声音，轻声道：“没吃东西？”
丑姑捂着肚子，面色羞赧。
每日前来祭拜，捐赠香火的人家很多，然而那些钱财丑姑不会去碰，擅自动用香火财会沾染无用因果，她曾答：“万有万相，皆有生灭，皆在因果之中，不占因果，不落因果，不昧因果，凡有所相，皆为虚妄。”
这是道语，丑姑自小跟随老道长修道，熟知通晓一切道经。
少年买些素食送来，赠予丑姑。
或许在小镇上，也就只有少年不会嫌弃丑姑的样貌，愿意与她交谈。
丑姑犹豫片刻，还是接过，因为她知道如果她拒绝，少年也会强行塞到她手里，镇上的人或许看到的是少年痴傻的外表，丑姑虽丑，看到的则是少年善良的心性。
“前几天，庙内来了一条虺，带着灰斑。”丑姑犹豫片刻，轻言道。
虺也就是他人口中的蛇，到了三五月季，蛇类会进入有生人的家中，在道教风水中，蛇又是小龙，入门是存在隐喻的，丑姑也是前几日清扫庙内时，发现那条虺蛇溜进来的，她本想将其驱赶出去，但好几次，那条虺蛇会趁着她不注意，再次溜进，盘踞龙王像的一处隐匿凹槽，前来供奉的百姓无人注意到它，它也不会主动去攻击人。
丑姑看着无反应的少年，欲言又止，收了素食，继续扫除清尘。
薛安没有询问，看向庙内，香火鼎盛，桃花盛开，他转身离去。
少年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时，丑姑灵动眸光望来。
视线时近时远，直至少年消失街头，才看向庙内那颗挂满相思红绸的老桃树，随风而起，桃花飘零。
桃树下。
成双成对的才子佳人，夕颜欢笑。
挂红绸，许相思。
只待年华正茂，不念未来可期。
那棵老桃树粗壮的不像样，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
“快看快看，蠢蛋又给丑姑买吃的喽！”不远处，四五个孩童拍着手，唱起童谣。
陇西巷，薛傻蛋，呆头愣脑。
龙王庙，丑道姑，半人半鬼。
薛傻蛋，丑道姑，天生一对。
丑姑缓缓望转头，此时面无表情，看着蹦蹦跳跳的孩童。
他们冲着丑姑做了个鬼脸，似是在嘲笑，并不惧怕丑姑半面的胎记，欢笑着远去，童谣传遍街头巷尾。
丑姑转身跑回庙内。
没多久，庙内响起晨色钟声，一声一声，若道音清吟……
这条从群山中流出的清河之水养育世代的清河门户，小镇也是依存清河存在，自尔，百姓对它有别样的情感，但世间万物变化无常，亦如人会喜怒无常，清河养育他们，自然也会淹没众生。
小镇中心有座龙王庙，便是为了镇压清河而建。
此前听闻这龙王庙旧地是一处祭天台，数十年前发生过一次地动，天台坍塌，暴雨倾盆，连着下了一月，随后清河引发大洪水，差点淹了整个镇子，后来镇上有钱的几家门户商量一番，请了威望崇高的老道长要建一座龙王庙化解此难。
对于建龙王庙，其实小镇间亦有说辞，当年那几家门户找上老道长时，老道长并非是直接答应的，一句一切自有定数便打发了几家门户派来的人。
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老道长忽然改变主意，应许此事，而且还不要钱，只是跟几家门户商议，要答应他一个条件。
每当人问起为何突然答应，还是那句打发他们的话，一切自有定数。
用了一年的时间，龙王庙终于落成，此后至今，清河平息，再无暴雨侵袭。
只不过，那位老道长在龙王庙建成时，忽而肉眼可见的苍老，一声无量天尊后，盘膝羽化。
镇上有人也曾提及，老道长的死后来并非偶然，是他用自己的命为小镇换来几十年安宁。
至今，老道长的尸骨都未下葬，与龙王像一同供奉在庙内。
少年今日正好要路过，龙王庙即便是现在，也是香火不断。
庙内，散于各处的九根石柱实在醒目。
几十年前的那次地动，摧毁了祭天台，不过与之相关的九根石柱完好无损的保留下来，如九根定海神针。
要说龙王庙定的是清河水，这九根残留的石柱定的是人心。
石柱顶上，粗壮的铁锁背阴的一面结满青苔，每日承受风吹日晒，却依然屹立不倒，石柱上，奇闻异兽的石刻也因为年代久远，变得模糊不清。
除此之外，石柱不远处，还有枝繁叶茂的老桃树，只有时常出入桃林的少年知晓，在桃林深处，有一棵与此一模一样的老桃树，一棵生于小镇内，一棵生于小镇外。
树底下，一块精心雕刻的石碑，石碑上是一片祭龙王祝文，梵语雕刻，薛安看的懵懵懂懂，并未深思。
薛安本该平稳的走过庙前，结果身后传来巨力，被人撞了一下，薛安望去，那扫地的道姑与他装了个满怀，道姑抬头，一双柳眉星眼，半面容貌清秀，半面灰暗胎记。
道姑看到少年，惊慌的神色缓解一些，连忙抬手用宽大的袖袍挡住面颊，“我，我不是有意的。”
这位道姑是建造龙王庙初建之时，老道长突然带回镇上，百姓众说纷纭，有人说那日早上他们见过老道长进去过桃林，回来时身边多了五六岁的小女孩，兴许是因为脸上的胎记，她被人遗弃，被老道长捡到带回来，也有另外一种说法，道姑是老道长遗留在外的私生女，娘亲去世，便将其接来。
老道长到死都从未跟人提及过道姑来历，收她为徒，带其修道养身，取道号“忘忧”，教了她一年修道，便撒手人寰。
不过镇上更多的叫她‘丑姑’，她脸上的胎记奇丑无比，惹人生厌。
老道长在临死之际，帮了他这个女徒弟一把，与小镇定约，让其安心的留在龙王庙内做道姑，也算是为丑姑谋取生存之地，若没有意外，丑姑一生不会踏出庙门。
此后，对于老道长应许建起龙王庙便有多了一层说法。
少年刚要说话，突然响起不适宜的声音，轻声道：“没吃东西？”
丑姑捂着肚子，面色羞赧。
每日前来祭拜，捐赠香火的人家很多，然而那些钱财丑姑不会去碰，擅自动用香火财会沾染无用因果，她曾答：“万有万相，皆有生灭，皆在因果之中，不占因果，不落因果，不昧因果，凡有所相，皆为虚妄。”
这是道语，丑姑自小跟随老道长修道，熟知通晓一切道经。
少年买些素食送来，赠予丑姑。
或许在小镇上，也就只有少年不会嫌弃丑姑的样貌，愿意与她交谈。
丑姑犹豫片刻，还是接过，因为她知道如果她拒绝，少年也会强行塞到她手里，镇上的人或许看到的是少年痴傻的外表，丑姑虽丑，看到的则是少年善良的心性。
“前几天，庙内来了一条虺，带着灰斑。”丑姑犹豫片刻，轻言道。
虺也就是他人口中的蛇，到了三五月季，蛇类会进入有生人的家中，在道教风水中，蛇又是小龙，入门是存在隐喻的，丑姑也是前几日清扫庙内时，发现那条虺蛇溜进来的，她本想将其驱赶出去，但好几次，那条虺蛇会趁着她不注意，再次溜进，盘踞龙王像的一处隐匿凹槽，前来供奉的百姓无人注意到它，它也不会主动去攻击人。
丑姑看着无反应的少年，欲言又止，收了素食，继续扫除清尘。
薛安没有询问，看向庙内，香火鼎盛，桃花盛开，他转身离去。
少年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时，丑姑灵动眸光望来。
视线时近时远，直至少年消失街头，才看向庙内那颗挂满相思红绸的老桃树，随风而起，桃花飘零。
桃树下。
成双成对的才子佳人，夕颜欢笑。
挂红绸，许相思。
只待年华正茂，不念未来可期。
那棵老桃树粗壮的不像样，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
“快看快看，蠢蛋又给丑姑买吃的喽！”不远处，四五个孩童拍着手，唱起童谣。
陇西巷，薛傻蛋，呆头愣脑。
龙王庙，丑道姑，半人半鬼。
薛傻蛋，丑道姑，天生一对。
丑姑缓缓望转头，此时面无表情，看着蹦蹦跳跳的孩童。
他们冲着丑姑做了个鬼脸，似是在嘲笑，并不惧怕丑姑半面的胎记，欢笑着远去，童谣传遍街头巷尾。
丑姑转身跑回庙内。
没多久，庙内响起晨色钟声，一声一声，若道音清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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