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前兆
李元正很聪明。
他确实是考虑到无人不惜命这一观念，可没考虑到他说出的这些话，身为常人的少年会不会相信，知道小镇辛秘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他们李家知晓的都只是浮于表面的辛秘，少年又从何得知这些？
换句话说，李元正就算是现在随便在小镇上拉一个常人过来，把刚才的那些话重复一遍，别人也只当他是傻子。
李元正最后的一点耐心要磨灭没了，面对薛安，他不知道为何始终无法保持面对其他人的那般淡然，玩弄于心的心态。
薛安懒得跟他继续废话了，转身便要离开，可李元正还是不愿意放过他的意思。
李元正不再卖关子，直言道：“薛安，你也知道我李家在小镇家大业大，只手遮天，要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还是轻而易举，我劝你再考虑考虑。”
他打定主意，此事本就事关重大，关乎他们李家日后举族走出小镇后，能否安然存活，靖安王可是北齐的异姓王，只要靖安王还不死，他们李家无论逃到哪里，都是没办法与之对抗的，若是薛安还不同意，那他只能采取非必要的手段，哪怕越过小镇上的那些规矩，折损李家气数，也要教训一番薛安，让他乖乖听话。
这时，有个淡漠声音响起，“我倒是很好奇，他要是还不答应，你们李家会怎么做？”
李元正一怔，循着声音望去。
一身素衣的男子，面容白皙，仿佛自画卷中走来，在不远处停下，负手而立，盯着李元正，听他接下来的话。
在他身后，还跟着位身材高大，花白头发的老人，笑眯眯的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最后停留在李元正身上。
李元正眼眸顿时低垂，“黄稹，你怎么会在此？”
黄稹示意道：“来找他。”
薛安愣了愣，黄稹也是来找自己的。
下一刻，黄稹继续逼问，“李元正，我想听听，你们李家打算怎么做？”
李元正面色阴沉，皮笑肉不笑，“开个玩笑，别当真。”
“最好是这样。”
黄稹不再理会李元正，对薛安展颜一笑，“走，今天我没事，我们也很久没见了，陪我在小镇上转转。”
薛安点头，跨过挡住他的李家人，与叫黄稹的男子一同离开。
死死盯着愈行愈远的二人，李元正才收回不甘的眼神，怒火心烧，可不得说，薛安的运气是真的好，竟然跟黄家的嫡长子黄稹相识，每次见到黄稹，李元正都能感觉到后者碾压自己一头的气势，而这种气势似乎是黄稹与生俱来的，李元正即便城府再深，也对黄稹束手无策，甚至有些惧怕。
还有黄稹今日身后的那位老者，让李元正感受到发自肺腑的危机，尤其是老人看他的那双眼睛，仿若自己若是敢拒绝，绝对会命丧当场。
李元正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今日是不可能了，只能等日后再寻机会。
不远处，黄稹视线转来，看不出表情。
身后的老人俯下身子，在素衣男子耳边轻声道：“二殿下，需不需要老奴出手？”
老人声音阴柔，又尖又细，这种卑躬屈膝的态度，是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不过他没有什么不适。
老人想了想，继续说道：“据老奴所知，那李元正所在的李家与宋阳王朝的皇室有谋叛之嫌，不可掉以轻心，清河镇虽不在那些《地方县志》有记载，但确实是在我北齐王朝境内，应属于我北齐地界，李家这番，已有叛国之罪，此罪当诛九族，依老奴看，不如二殿下为皇上娘娘分忧解难，回去后禀报皇上，也是甚好的。”
黄稹促狭，摇头道，“不用了，爷爷那日与那位宋阳王朝的国监御史擦肩而过，都没提及此事，我这做孙儿的，又怎么能先他老人家一步动手呢，既然爷爷都没说什么，真到了那时，凭他老人家，自然有应对之策。”
老人还是觉得不妥，“可太上皇早已不理朝政……”
黄稹抬手打断，“你刚来小镇不久，还不知小镇常人不知的规矩，回去让我爹跟你说说，以后就不要再提及这件事，还有在这里，叫我少爷。”
老人只能承应下来，叮嘱道：“少爷，您的父亲只有京城那位。”
黄稹没回应，看了一眼在那边包子铺的少年，神色一紧，猛烈咳嗽起来。
老人慌忙将身上的貂裘解下，披在黄稹身上，又从袖口拿出黑色手帕，递给黄稹。
片刻后，黄稹缓了过来，面色惨白，可那黑色的手帕上，有鲜红的血渍，身形摇摇欲坠。
老人神色悲痛，“少爷，要不您还是跟我回京城吧，宫里三百御医您的病肯定有法子治好的，您这样，老奴实在担心啊。”
黄稹惨淡笑道：“这样挺好的，我不想自己真到了那日，还困在那深不见底的宫里。”
老人欲言又止，肚子里的话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宽大的袖口摸了一把眼泪。
黄稹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因为宫里乳娘的疏忽，将年龄尚小的黄稹留在顶天雪地冻了一夜，自那以后，黄稹染上重疾，无法痊愈。
国师更是断言，二殿下活不过二五之年。
如今二殿下已有二十四了，与那二五之年还有几日？
老人在宫里待了一辈子，自然知道哪有乳娘疏忽，不过是几位娘娘间的明争暗斗，害了无辜的二殿下。
如今，二殿下的母妃自行请入冷宫，日日诵经念佛，不参与现在太子之位的争夺，只求在这帝王之家，为二殿下谋求生机。
薛安买好十个包子，从里面掏出一个给了黄稹。
黄稹自然的接过，面带微笑的道了声，恍恍惚道：“你看到了吗，要下雨了。”
方才只是阴云密布，到现在已经是乌云低垂紧挨屋檐，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意境。
黄稹随即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薛安摇头。
黄稹思索片刻，沉声道：“其他人可能觉得你是傻，不过我知道，你与那些人一样不是俗人，小镇几十年不下暴雨，可今天这天象，分明是大雨倾盆的前兆，那李元正所说的，我知道你只是在装傻，不想理会那些事，小镇将乱是事实，不如日后随我去北齐京都，我可以帮你在朝廷谋求官职。”
薛安继续摇头，“我只是个普通人。”
某些方面，薛安与他有相似之处，他要逃离那深不见底，暗箭伤人的皇宫，薛安何尝不是在逃避那些繁琐事，安心做个普通人。
黄稹不再相劝，老奴没能劝他立即回去，他又怎么能劝得了少年呢。
“那你小心些，若是需要，可以来陇东巷的宅子找我，我尽全力。”
薛安眼睛一亮，笑道：“说起来，我确实是有件事想让你帮忙，不过不是现在，日后我带人去陇东巷的宅子。”
黄稹点头同意下来。
少年跑着离开，去了孟凌尧所说的那家客店。
黄稹注视他消失街头的背影，喃喃道：“若不是他，或许那天我就横死街头了。”
正如他所说，他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少年相救，初来小镇时，他隐疾旧发，痛苦至极，倒在小镇一条不为人知的小巷街头，少年正好在那里路过，不仅仅是将他带回黄家那么简单，还喂给了他一枚灵丹药，他才能继续苟活。
可以说，他现在的这条命是少年给予的。
他确实是考虑到无人不惜命这一观念，可没考虑到他说出的这些话，身为常人的少年会不会相信，知道小镇辛秘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他们李家知晓的都只是浮于表面的辛秘，少年又从何得知这些？
换句话说，李元正就算是现在随便在小镇上拉一个常人过来，把刚才的那些话重复一遍，别人也只当他是傻子。
李元正最后的一点耐心要磨灭没了，面对薛安，他不知道为何始终无法保持面对其他人的那般淡然，玩弄于心的心态。
薛安懒得跟他继续废话了，转身便要离开，可李元正还是不愿意放过他的意思。
李元正不再卖关子，直言道：“薛安，你也知道我李家在小镇家大业大，只手遮天，要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还是轻而易举，我劝你再考虑考虑。”
他打定主意，此事本就事关重大，关乎他们李家日后举族走出小镇后，能否安然存活，靖安王可是北齐的异姓王，只要靖安王还不死，他们李家无论逃到哪里，都是没办法与之对抗的，若是薛安还不同意，那他只能采取非必要的手段，哪怕越过小镇上的那些规矩，折损李家气数，也要教训一番薛安，让他乖乖听话。
这时，有个淡漠声音响起，“我倒是很好奇，他要是还不答应，你们李家会怎么做？”
李元正一怔，循着声音望去。
一身素衣的男子，面容白皙，仿佛自画卷中走来，在不远处停下，负手而立，盯着李元正，听他接下来的话。
在他身后，还跟着位身材高大，花白头发的老人，笑眯眯的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最后停留在李元正身上。
李元正眼眸顿时低垂，“黄稹，你怎么会在此？”
黄稹示意道：“来找他。”
薛安愣了愣，黄稹也是来找自己的。
下一刻，黄稹继续逼问，“李元正，我想听听，你们李家打算怎么做？”
李元正面色阴沉，皮笑肉不笑，“开个玩笑，别当真。”
“最好是这样。”
黄稹不再理会李元正，对薛安展颜一笑，“走，今天我没事，我们也很久没见了，陪我在小镇上转转。”
薛安点头，跨过挡住他的李家人，与叫黄稹的男子一同离开。
死死盯着愈行愈远的二人，李元正才收回不甘的眼神，怒火心烧，可不得说，薛安的运气是真的好，竟然跟黄家的嫡长子黄稹相识，每次见到黄稹，李元正都能感觉到后者碾压自己一头的气势，而这种气势似乎是黄稹与生俱来的，李元正即便城府再深，也对黄稹束手无策，甚至有些惧怕。
还有黄稹今日身后的那位老者，让李元正感受到发自肺腑的危机，尤其是老人看他的那双眼睛，仿若自己若是敢拒绝，绝对会命丧当场。
李元正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今日是不可能了，只能等日后再寻机会。
不远处，黄稹视线转来，看不出表情。
身后的老人俯下身子，在素衣男子耳边轻声道：“二殿下，需不需要老奴出手？”
老人声音阴柔，又尖又细，这种卑躬屈膝的态度，是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不过他没有什么不适。
老人想了想，继续说道：“据老奴所知，那李元正所在的李家与宋阳王朝的皇室有谋叛之嫌，不可掉以轻心，清河镇虽不在那些《地方县志》有记载，但确实是在我北齐王朝境内，应属于我北齐地界，李家这番，已有叛国之罪，此罪当诛九族，依老奴看，不如二殿下为皇上娘娘分忧解难，回去后禀报皇上，也是甚好的。”
黄稹促狭，摇头道，“不用了，爷爷那日与那位宋阳王朝的国监御史擦肩而过，都没提及此事，我这做孙儿的，又怎么能先他老人家一步动手呢，既然爷爷都没说什么，真到了那时，凭他老人家，自然有应对之策。”
老人还是觉得不妥，“可太上皇早已不理朝政……”
黄稹抬手打断，“你刚来小镇不久，还不知小镇常人不知的规矩，回去让我爹跟你说说，以后就不要再提及这件事，还有在这里，叫我少爷。”
老人只能承应下来，叮嘱道：“少爷，您的父亲只有京城那位。”
黄稹没回应，看了一眼在那边包子铺的少年，神色一紧，猛烈咳嗽起来。
老人慌忙将身上的貂裘解下，披在黄稹身上，又从袖口拿出黑色手帕，递给黄稹。
片刻后，黄稹缓了过来，面色惨白，可那黑色的手帕上，有鲜红的血渍，身形摇摇欲坠。
老人神色悲痛，“少爷，要不您还是跟我回京城吧，宫里三百御医您的病肯定有法子治好的，您这样，老奴实在担心啊。”
黄稹惨淡笑道：“这样挺好的，我不想自己真到了那日，还困在那深不见底的宫里。”
老人欲言又止，肚子里的话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宽大的袖口摸了一把眼泪。
黄稹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因为宫里乳娘的疏忽，将年龄尚小的黄稹留在顶天雪地冻了一夜，自那以后，黄稹染上重疾，无法痊愈。
国师更是断言，二殿下活不过二五之年。
如今二殿下已有二十四了，与那二五之年还有几日？
老人在宫里待了一辈子，自然知道哪有乳娘疏忽，不过是几位娘娘间的明争暗斗，害了无辜的二殿下。
如今，二殿下的母妃自行请入冷宫，日日诵经念佛，不参与现在太子之位的争夺，只求在这帝王之家，为二殿下谋求生机。
薛安买好十个包子，从里面掏出一个给了黄稹。
黄稹自然的接过，面带微笑的道了声，恍恍惚道：“你看到了吗，要下雨了。”
方才只是阴云密布，到现在已经是乌云低垂紧挨屋檐，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意境。
黄稹随即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薛安摇头。
黄稹思索片刻，沉声道：“其他人可能觉得你是傻，不过我知道，你与那些人一样不是俗人，小镇几十年不下暴雨，可今天这天象，分明是大雨倾盆的前兆，那李元正所说的，我知道你只是在装傻，不想理会那些事，小镇将乱是事实，不如日后随我去北齐京都，我可以帮你在朝廷谋求官职。”
薛安继续摇头，“我只是个普通人。”
某些方面，薛安与他有相似之处，他要逃离那深不见底，暗箭伤人的皇宫，薛安何尝不是在逃避那些繁琐事，安心做个普通人。
黄稹不再相劝，老奴没能劝他立即回去，他又怎么能劝得了少年呢。
“那你小心些，若是需要，可以来陇东巷的宅子找我，我尽全力。”
薛安眼睛一亮，笑道：“说起来，我确实是有件事想让你帮忙，不过不是现在，日后我带人去陇东巷的宅子。”
黄稹点头同意下来。
少年跑着离开，去了孟凌尧所说的那家客店。
黄稹注视他消失街头的背影，喃喃道：“若不是他，或许那天我就横死街头了。”
正如他所说，他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少年相救，初来小镇时，他隐疾旧发，痛苦至极，倒在小镇一条不为人知的小巷街头，少年正好在那里路过，不仅仅是将他带回黄家那么简单，还喂给了他一枚灵丹药，他才能继续苟活。
可以说，他现在的这条命是少年给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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