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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符箓

    大头家中,吴姊素将师父以及六位师姐迎入屋内,找来家里仅有的几个凳子,让她们坐下。

    橙衣的二师姐在无人察觉时,隐晦叹息。

    虎妞躲在自己的爹爹大头身后,没有了先前的没心没肺,年纪尚小的她也能瞧得出,今日家中来的这几人不是寻常人,对他们家来说。

    她紧紧握着大头的衣角,小心翼翼道:“爹……”

    大头默默摇头。

    虎妞抿着嘴,小眼睛在道姑身上扫视。

    道姑睁眼相望,神色平静淡然,示意道:“你,过来。”

    虎妞缩在大头身后,只敢露出半个脑袋,可她的四肢却不听使唤,从大头身后走出。

    大头一脚踏出。

    顷刻间,屋内掀起撕裂之势的冷风,屋内的一切霎时化为齑粉,凡在这里的,无不感受到涌入窍穴中那如实质般的冰冷。

    吴姊素慌忙出手,以自身羸弱威压对抗,护住虎妞心脉不受影响。

    只见刚要有所动作的大头倒飞出去,将一整面墙体砸得粉碎,烟尘弥漫,大头硕大的身形淹没其中。

    虎妞吓得哭出声来,“爹!”

    吴姊素半跪在地,硬声道:“师父,别杀大头,他……他是我相公,是我孩子的爹。”

    磅礴的威压没有散去,反而因为吴姊素的一句话更胜一筹,道姑双眼暗含汹涌杀意,没有继续出手,散去惊人气势,反之冷笑道:“能在我玉清山下将贵为七剑姬的你拐走,就只有这点本事?倒不如杀了了之!”

    吴姊素低下头,生怕自己一句话惹怒师父真要出手。

    反倒是虎妞没有害怕,反倒是硬气起来,哭喊道:“不许你杀我爹!”

    道姑一个眼神。

    虎妞乖乖闭嘴。

    道姑伸出两指抵在虎妞眉间,虎妞肉身一颤,僵在原地,她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吴姊素握紧拳头,心志坚定,若是有一点异常之处,她就算拼死,也要力保大头与虎妞无恙。

    就在此时,道姑忽然收手,面色如常。

    大头从那堆废墟中爬出,风尘仆仆的走来,对虎妞笑道:“爹没事。”

    吴姊素如释重负。

    道姑正襟危坐,淡然道:“等小镇事了,你随我回玉清山,此后百年之内,不得下山。”

    吴姊素面色苍白,不敢反驳,“是。”

    道姑忽然起身来到院内,身后七位绝美剑姬,是她精心培养的弟子,也是玉清山有史以来最有可能飞升的七名弟子,证道成仙,届时玉清山在世间山门中的地位一跃而起,然而十年前,七弟子的吴紫却被七情六欲蛊惑,桃逃离山门,玉清山派弟子追寻十年无望,在此处福地洞天将显示之时,才有了她的下落。

    道姑透过低矮的黄土墙,望向毗邻,少年院子中放了水瓮,瓮中养着那只从龙王庙得来的鲤鱼。

    ……

    黄家的院子内。

    高莹打着哈欠,嘟嘴不满道:“黄爷爷,我不想再听什么北齐史记了,我们去看二哥好不好?”

    这几天来,高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又没了,在皇宫内,父皇大哥他们逼着自己学习什么诗经,礼节之类的,可到了小镇,好不容易过了几天清闲日子,黄爷爷突然每日拉着自己要说什么他们北齐王朝的史记,高莹自然不愿意。

    黄家老祖宗义正言辞道:“不行,必须好好听着。”

    高莹顿时不高兴了。

    老人见她一副对这些不感兴趣的模样,叹了口气,他年老成精,却也想不通为何凤后玉玺会认高莹为主,不管是从面相还是骨相来说,高莹都没有帝王之相,千里询问北齐国师,也只得到了四字回复。

    “顺其自然。”

    老人当即回复道:“何为顺其自然?顺是何解,顺其自然的其又是谁?我北齐数百年基业又将何去何从?不说清楚,我心难安啊!”

    谁知国师还是一番故弄玄虚,“得之泰然,失之淡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

    老人心中郁气,无处发泄。

    他对偌大的北齐王朝前景一片模糊。

    是高莹继任帝王之位,坐上那把椅子,成为北齐历来第一女帝,还是从那些皇子中选出储君立太子,待到日后册封帝王,前途迷茫,说起来,老人更不想让高莹被那场皇宫内隐晦难明的勾心斗角所牵引,才将年纪尚小的她带来此处福地,可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似乎都不让高莹逃离。

    站在身后的曹德阳欲言又止,忽然抬头。

    “何人在此惊扰!”

    他一声怒喝,如惊天春雷,双脚游离滑行,到墙角下,右脚踩着墙体飞起,同时手臂带动宽大袖口掀起风卷。

    飞跃而来的绿影卷入其中。

    是成片的树叶,虽然是树叶,但暗含的气力让其如一柄柄破空飞刀,势如破竹触之必死!

    曹德阳神色凌厉,浑身用力,手臂一抖,树叶调转,朝着飞来的方向激射而去,曹德阳借助几片掉落的树叶,在空中滑行,若一条飞天将化蛟龙的大蛇!

    只见墙边古树顶上立着一人,脚下的古树像是枯死一般,没有一片叶子,他三指张开,化鹰爪之势,飞扑而来。

    战意与杀意昂扬,交织想错。

    院中老人起身,并未声张,看着头顶一战。

    小小年纪的高莹一扫颓废,清澈的眼眸竟燃起熊熊烈火。

    在鹰爪与大掌相碰的一瞬,空中二人像是已经知晓对方攻势,默契的抬起左脚踢出,发出闷雷动静,这一次二人才后退而去。

    若是仔细看,曹德阳的掌心被贯穿三个血洞,一层皮肉都被掀去,霎时间血肉模糊。

    至于树顶上的那位宋阳老宦官刘阜,不比曹德阳强大多少,受伤也更为严重,整条手臂撕裂,血流不止,可他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对曹德阳狞笑,“不亏是北齐太上皇钦点的贴身护卫,当年江湖修行上人人惧之的血魔人屠,即便垂暮之年,依旧强大,敢不敢再来?”

    被曝出身份的曹德阳神色不变,冷声吐出二字,“何惧!”

    之后,曹德阳浑身血气大盛,双眼猩红似入魔,盯着刘阜,在他眼中,刘阜此时就是被他盯上的猎物,必死无疑。

    刘阜轻蔑一笑,率先发力,速度快到令人发指,甚至留下的残影停滞一息才会散去,四周的光线随着刘阜的出手变得扭曲,混乱不堪。

    曹德阳冷哼,宽大衣袖下的身子膨胀,刹那间变化二丈血红巨人,身上筋骨肌肉层层分明,爆发力十足,血色拳头轰杀而至。

    咚的一声。

    如尘封已久的古钟荡出声响。

    刘阜一击未成,被硕大的拳头击中虎口,身形欲要倒退,此时他右手伸出,满地绿叶飞起,化作三尺气概,直斩而下。

    曹德阳身形顿住,那把树叶化成的剑斩入手臂皮肉之内两寸,无法再入半寸,他手臂肌肉抖动,直接将剑挤了出来,不见鲜血洒下,飞剑未散,被刘阜持剑在手,后者瞳孔骤缩,显然是被曹德阳强大的肉身惊到了。

    他这一剑可破百军之势。

    再斩!

    剑威更上一层,可入地百尺,亦可斩落一座山头。

    曹德阳低吼,双眼越发猩红,周身的气流如同沸水岩浆,手掌高高举起,一掌化百掌,铺天盖地,令人窒息且眼花缭乱,无法分辨真假。

    刘阜见此,神情一滞。

    也是这一瞬间,曹德阳低身弯腰,右脚后撤顺势俯冲,刚刚站立的地方留下两道巨坑,裂缝蔓延遍布整个黄家院落,速度之快,丝毫不逊色与刘阜刚才,甚至要比他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他避开了那凌厉一剑,刘阜来不及收剑回挡,被曹德阳以肘击撞击腹部,势大力沉,刘阜一弯腰如同拱虾,口中喷出大血雾,面色酱紫,正要后退时,曹德阳忽然抓紧刘阜脚踝,带着刘阜回旋一周,将其狠狠甩出。

    黄家一处院落轰然倒塌,发出巨大动静。

    曹德阳准备乘胜追击,背后激射来一道绿光,自曹德阳身后刺入胸口,曹德阳微微一顿,神色恍惚。

    下一刻,只见他吐气,随后猛的吸气,四面狂风皆入他口,气吞山河。

    飞剑硬生生被逼停,只露出一寸剑尖。

    他以一口气为代价,逼停这一剑,双掌放在胸口,奋力一掌,硬生生将飞剑推出体外,伤口瞬间愈合。

    那边的废墟传出动静,刘阜自烟雾中走出,他也不好受,不过相比于曹德阳血淋淋的外伤,他受的更多的是内伤,伤其内脏经脉,手臂断裂。

    刘阜伸手招来飞剑,看得出来他还想要动手。

    此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刘阜,够了!”

    不知何时,方才刘阜站立的古树梢上,多了一位青年,面色铁青。

    刘阜散去飞剑,一地枯死黄叶。

    老人也对曹德阳点头,示意他可以收手了。

    其实老人也打算制止了,毕竟要是继续打下去,镇守此地的那位就要出手了。

    少年对老人拱手行礼,“北齐太上皇,小子今日前来打个招呼。”

    老人瞥了一眼,曝出少年身份,“宋阳王朝第一皇子宋天恩,年纪轻轻胆子倒是不小。”

    宋天恩淡笑道:“算不上什么,不管你信不信,我已让他点到为止,后面的是刘阜自作主张。”

    “在这里安逸太久,倒是看了场不错的比试。”

    老人呵呵一笑,目光落在宋天恩腰间悬挂的那只纯黑葫芦上,他记得那是李家在老城街争抢到的一件宝物,能出现在宋天恩身上就说明他已经去过李家了。

    宋天恩毫无顾忌老人的眼神,转身跳下树梢,刘阜紧跟其后。

    只是当刘阜跟上去的时候,宋天恩回手就是一巴掌,清脆到院落内都能听见,刘阜不敢说什么,半跪在地。

    宋天恩漠然道:“这是第一次,若有下次,回去之后我会让父皇重新考虑你作为第一御史的位置。”

    不等刘阜回复,宋天恩转身就走。

    黄正淳带着黄家下到丫鬟奴婢迟迟赶到,他们只看到了大战过后的废墟,没有出过小镇,也没有见过世面的他们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动静让整个院落破烂不堪的,还有地上那些不适宜季节的黄叶,像是被什么抽走了生命。

    年老的黄正淳满面担惊受怕,跪在老人和高莹面前,正要赔罪,却直接被老人打断,说道:“不关你们的事,对方是宋阳王朝的皇子,他能自己来说明宋澶已经被驱逐,看来他们是盯上脚下这条龙脉了,你们退下吧。”

    黄正淳哪敢说什么,但临走还是留下人马,叮嘱他们日夜把守宅子,千万不能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

    老人摸着高莹的头,安抚她,随口问道:“北齐大军现在到何处了?还有多少时日才能到?那竖子派了哪位将军带军前行?”

    曹德阳回应道:“昨日来的消息,是徐蛮山将军,如今十万大军横渡邙山,熊耳山与伏牛山,还需两月才能到达,若是加快步伐,需一月……”

    老人头也不回,“给他们半月时间。”

    曹德阳迎声回应。

    老人此时抬头望天,喃喃自语道:“他倒是也用心了,知道徐蛮山这家伙杀人不眨眼,足智多谋,心狠也手辣,但同时他亦心怀反骨,北齐顶尖武者有他一席之位,只是从未表现出来,以为没人知道他藏在青州境内的二十万反军,只可惜他算漏了一步,这一步就足以让他再无翻身之地,派他来这里,也算是一举两得,我北齐此番能否彻底掌握这天下诸事,就看此举了。”

    曹德阳听着在耳,面无表情。

    这时,一位驻守在门外的黄家护卫跑进来汇报道:“老祖宗,有位老者求见,他说他叫道玄子。”

    老人回过神来,对高莹笑道:“终于来了,当代画圣道玄子,他的一幅画千金难求,能帮到你二哥。”

    ……

    少年薛安坐在龙王庙外,直到下午,庙堂内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他没有进去打扰,因为他知道现在就算是找了丑姑,丑姑也未必会理他。

    薛安与龙王庙外的算命道长四目相对。

    那位道长对他付之一笑,做了个口型。

    薛安起身朝他走去。

    道人从袖口掏出三张符箓,贱笑道:“这是我之前没事画的符箓,一直卖不出去,你看……”

    薛安没说话,掏出碎银放在桌子上。

    他正要走,道人忽然说道:“那三张符箓各有用处,对你日后是用得上的,随时戴在身上,切勿离身。”

    少年停下脚步,转身问道:“道长,是不是我日后的每一步都被你算的彻底?”

    这时,道人却装傻充愣起来,“贫道这点微弱道行哪有那么多神通,你那两卦签贫道至今都解不开,怎么可能算的了那么多,贫道也是看你心善有缘,花钱消灾,俗话不是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薛安知道自己肯定不会问出什么,望见了龙王庙牌坊下的丑姑,不再理会道人,朝着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