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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夜深

    月黑风高的巷子口,锦衣玉帛的宋阳皇子宋天恩和老宦官刘阜停下脚步,眸光在残留的小巷战场细细扫过,宋天恩直接上手拔下黄土墙上的那一段木屑,手心在上面轻轻摩擦,随后交给老宦官,刘阜依稀还能感知到木屑上残留的气。

    宋天恩负手站在小巷口,占据了小路中心,询问道:“刘阜,怎么样?能在这里看出什么吗?”

    老宦官刘阜摇头,“回殿下,这二人对战除了刚开始偷袭用的这根木屑之外,用的是最纯粹的肉身战,很难看出什么,若是他们二人运转起息,老臣可以推断一二,否则凭借老臣的微弱手段也无力妄猜,不过有一点可疑之处。”

    宋天恩示意他继续说。

    刘阜展示手中的木屑,郑重道:“就是这根木屑中残留的气息,一开始的偷袭运转体内气息,后来的大战又是肉身战,这二者连起来的话,反而有些说不过去,还有这木屑分明为了偷袭那个少年,新折下来的树枝,却在短短瞬间化朽木,生机全无,实在是诡异,如果是那巨汉,是做不到这点的。”

    宋天恩低头思索片刻,然后促狭道:“按照你的意思,偷袭他的不是一个人,还有其他人或是某些东西存在,巨汉动手前,那东西准备先用树枝偷袭他,但被那薛安躲了过去,但这一躲,薛安又无意与巨汉交了手,所以一开始,你我才会认为是一人所为,只是巧合?”

    刘阜点头,“殿下,是这意思,依老臣所见,这附近肯定还有那东西留下的线索,只是可能殿下要亲自寻找一番。”

    宋天恩挥了挥手,饶有兴趣道:“这么有趣的事,那就找找看。”

    ……

    陇西巷中。

    二人在小巷口的荒废宅子附近寻找,最后还真是让他们找到一些细小的蛛丝马迹。

    左手边的第五个土宅子,低矮的墙边有棵胳膊粗细的小树,树梢上有残口,被人折断的痕迹,比对一下,可以确定,刘阜手中的木屑就是从这棵小树上折下的。

    除了这一处残口之外,还有几处树枝被折断,吊在那里,其样与木屑不尽相同,全部枯死。

    若说是因为小巷激战的影响导致小树树枝折断,那说不过去。

    因为战场的范围最多也就三个宅子那么大,根本影响不到这里。

    所以种种证据下,宋阳皇子与老宦官断定那东西就是在这里对少年发起的偷袭。

    刘阜嗅了嗅鼻子,冷声道:“妖的恶臭。”

    宋天恩更加惊讶,“有点意思,能看出是什么妖么?”

    刘阜直接摇头,“那东西做的太隐蔽,散出的妖气也少之又少,无法判断,虽然极力隐藏,还是露出不少马脚,只能说,相对于小镇上那些大妖,这只妖的实力太弱了。”

    刘阜想了想,刚要说话,突然抬头望向雾蒙蒙的小巷。

    宋天恩转头看向小巷深处,瞳孔深邃道:“宋澶在离开此处前跟我说了你的身份之后,我便有些好奇,能跟我宋阳十二国监御史在老城街一战,且仅凭肉身就能势均力敌,说明你确实有实力,而且你的城府似乎要比那李元正更深,要说起来,李元正城府也算是可以的,只是他眼界太小,只停留在小镇上,可他野心太大,儒家那群读书人说过,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会为此付出代价。”

    “而你不同,除了城府外,你的眼界很广,装疯卖傻三年,骗了一整个小镇的人,孩子,老人,普通百姓,那些深藏于此的修士,武者,乃至山精野怪都被你骗了,如果不是这次小镇将变,你还会骗下去,到现在,身为宋阳皇子的我,也被你利用,我倒是很好奇,当初在外界,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看他的样子,就感觉是在对着小巷自言自语。

    不过他与刘阜都知道,那里有人,只是还没出来。

    宋天恩嘴角微掀,“看了这么久,还不出来吗?”

    浓雾中,渐渐走出一人一兽。

    正是刚才离开的薛安和白虎山君。

    刘阜不动声色,将宋天恩挡在自己身后。

    武者给人的感觉就是鲁莽之人,头脑简单之徒,他们强大的肉身气魄是原因之一,就像是一头野兽,再者就是行事风格,因为长期练武,气沉丹田的原因,大多数武者都是大嗓门,声音洪亮,刘阜面对他们不惧。

    少年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危险,不是单单从实力上来说,而是从各个方面,例如城府。

    少年那强大的肉身只有武者才拥有,他那城府却不该是寻常武者拥有的,即便感受不到少年体内蕴含的气息,却依旧让刘阜不敢放松。

    要知道,他面前北齐太上皇身边那位血魔人屠都没有过这样的紧张。

    宋天恩淡然一笑,示意刘阜不必紧张。

    刘阜还想说什么,宋天恩已经走出,想着少年走去。

    刹那间,刘阜竟觉得自愧不如。

    这就是为什么宋天恩是宋阳皇帝钦点的皇子,即便此时,都是从容不迫的。

    山君俯身虎啸,磅礴威压如山石镇压。

    距离少年七八丈的距离时,宋天恩驻足,毫不避讳道:“原本我是打算让刘阜来试试你的身手,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不过也罢,我也确实是看了一场好戏,你一直极力给自己披上普通人的装扮,可小镇上,包括我在内,有的是人不答应,你觉得你还能隐藏多久?”

    少年淡漠回应道:“为何要隐藏,我本就是普通人。”

    “嗯?”

    宋天恩先是眉头皱起,在少年身上扫视,随后似乎是发现什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那就更有意思了,我很好奇是谁动的手,但我更好奇,没了修行根基,你的肉身是如何修炼的!”

    刘阜也察觉出来,少年与那巨汉的肉身战,不是他们想像的隐藏实力,而是他被人打破修行根基,丹田经脉全碎,只能凭肉身一战。

    但转念一想,自己居然对这样一个人还感到紧张,刘阜不仅恼火还很郁闷,心口像是蒙上一层灰尘。

    下一刻,刘阜大惊,急忙默念心经,将那点郁结驱散,背后却布满一层冷汗。

    因为面前少年和他的一句话,他差点有了心结。

    修行大道,心结是大忌,若是越积越深,日后实力很难有所成。

    这一瞬间,刘阜死死凝望少年,眼眸深处,一丝杀机瞬闪。

    少年瞥了一眼刘阜,后者已恢复如常,他将手放在山君背上,“我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如果要动手我可以奉陪到底,点到为止或是既分生死,如果是口舌之争,我没兴趣,如何?”

    被威胁的二人分别是不同的神色,宋天恩伸手挡住要动手的刘阜,笑道:“天色已晚了,早些休息,在小镇之事没有落下帷幕前,我会在这里观望,别让我失望。”

    少年与山君。

    皇子与宦官。

    同时转身,背道而驰。

    夜深有风渐起,旁边的废弃土宅子中杂草丛生,风一吹,露出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