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
冯梦龙提起酒壶斟上一杯，郑重地双手端起，对着方晟和恭敬一拜：“方相公，多谢你把这个消息告诉我。”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
原本紧绷着神经，生怕对方对他进行连环夺命问的方晟和，脸上满是讶异冯梦龙这一举动的表情。
“冯相公何必如此庄重相待，我不过是随意听说了这个消息而已。”
冯梦龙却神情肃穆：“方相公，这个消息对你来说或许只是无意得知，但对我来说却是能救命的。
所以今天特意提前请你过来，专程道谢。”
方晟和摆摆手，表示不必如此郑重其事，正要转移话题，说些文人间的趣事，却听见冯梦龙话锋一转：“更何况，我知道方相公听说这个消息是很不容易的。”
“此话，此话从何说起？”方晟和微微一低头，语气也有些虚浮，仿佛被对方看穿了心思。
“这个计划如此隐秘，一定是只有关系亲密之人才有机会听到。”冯梦龙一边试探，一边用双眼紧紧盯住他，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方晟和的目光却瞧着别处，头也越来越低，口中急促道：“冯相公说的这是哪里话，不过是一个消息罢了。”
见他神情紧张，语气中满是为难，冯梦龙心中明白了不少。
算了，这是个可怜人，何必非要逼他说出来。
冯梦龙摆了摆手，含笑道：“方相公，其实我已经猜到了，这件事多半和你家的长辈有关吧。”
方晟和猛地抬头，目光怔怔，望着他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在城中朋友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待着，消息的来源无非就是家中之人的闲谈。”
冯梦龙站起身，一面踱步，一面将自己的分析说给他听。
“老余跟我说过，你那天来去匆匆，像是卡着时间出来又回去，说明是偷偷出的门。但是，你来余家书肆，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
他目光一凛，沉声道：“是因为你家中有人不愿意、看不惯，觉得余家卖的书不是什么正经书籍。”
方晟和的表情有些凄凄艾艾，左手无力地搭在椅子的靠手上。
“你在方家已经是大公子，能压制你的，只有你的长辈们。但是我打听过了，方老爷如今是单独立府，也就是说，你的上头只有令尊一人。”
冯梦龙的声音越发严肃：“方相公，我想知道，令尊为什么这么看不惯我，非要查我是谁？”
发现一心想藏住的秘密被对方三言两语说破，方晟和一派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双眸暗淡无光。
冯梦龙见他如此，也不去催促、强逼，只是平静地等着，等他愿意开口。
堂中一时间默然无言。
过了许久，方晟和才苦笑一声，端起酒盏愤愤地一饮而尽，想要浇灭自己满胸的郁郁块垒。
“冯相公，这件事果然瞒不过你。”他惨然一笑，又饮了一杯。
“自从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便一直在孝道和义气之间徘徊犹豫。我爹生性固执，家中又是以他为尊，历日以年，他越来越听不得劝，只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
他痛恨小说家一道，自我记事以来，他便总说世间只有仕进科考一条通天大路，其他的杂学技艺，应该全部斩断才是。
我和二弟长到十六岁上，才知道这世上除了儒学经义、诗词百家之外，还有工、乐、术、杂、小说家等等。
但因为从没读过这些，每每和其他同龄子弟交谈，总也插不上话。他们又觉得我方家为人做事太过古板苛刻，久而久之便不再与我家来往。
说实话，我私藏了不少冯相公的话本子，单册与合集都有，只敢在深夜才点蜡烛一读。
其实我也劝过爹，不要如此执拗，可是这两年，他的脾性更加难以猜测，看见什么不合心意的，便横加指责。”
冯梦龙听得一阵沉默，心中既有对方晟和的同情，也有对方鸿的愤怒。
“方相公，有件事我还是想不明白，如果说令尊不喜欢小说一道，约束家中子弟不读就行了，为什么要专门针对我？”
方晟和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是饱读诗书的儒学之士，见不得世风日下，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冯梦龙默默感慨，原来这方鸿还是个卫道士。
其实从他的角度出发，道理也说得通，只是他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儒学和道统，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整天背诵苦读，杜绝一切娱乐活动。
人性天生如此，岂可极端而为？
再者说，许多道理不是从书中学得，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悟到的。
小说就是将生活中的大小事件结撰成篇，浅显明白的道理，岂不比晦涩难懂的哲思更具有教化意义？
“方相公，令尊的想法我虽然不会赞同，但是可以理解。不过，目前看来，我和他的立场完全相反，你夹在中间，想必十分为难吧。”
方晟和眸光闪闪，为冯梦龙如此体谅他而动容。
“这样吧，此事我不会主动说破，也不会大肆宣扬。如果令尊一直查不出我是谁，那当然再好不过。万一他还是查了出来……”
冯梦龙语气一沉，肃然道：“到时候估计免不了要争论一场。
方相公视我为朋友，我也敬重你的为人，无论如何，那位是你的亲生父亲，于情于理，你实在不好出言反驳，这我都能理解。
这次你过来告诉我们，已经十分冒险，接下来的事，我们自会处理，你就不必再参与其中，免得令尊心生怀疑。”
听到对方这般为自己考虑、打算，方晟和的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他站起身，双手抱拳，哽咽道：“冯相公，我……”
“行了，不必说了，我知道你很不容易。”冯梦龙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参加诗会的世家子弟们马上就要到了，方相公今日可要痛饮一番啊！”
方晟和用力点点头，抱拳一拜，心中满是对冯梦龙的感激和崇敬。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
原本紧绷着神经，生怕对方对他进行连环夺命问的方晟和，脸上满是讶异冯梦龙这一举动的表情。
“冯相公何必如此庄重相待，我不过是随意听说了这个消息而已。”
冯梦龙却神情肃穆：“方相公，这个消息对你来说或许只是无意得知，但对我来说却是能救命的。
所以今天特意提前请你过来，专程道谢。”
方晟和摆摆手，表示不必如此郑重其事，正要转移话题，说些文人间的趣事，却听见冯梦龙话锋一转：“更何况，我知道方相公听说这个消息是很不容易的。”
“此话，此话从何说起？”方晟和微微一低头，语气也有些虚浮，仿佛被对方看穿了心思。
“这个计划如此隐秘，一定是只有关系亲密之人才有机会听到。”冯梦龙一边试探，一边用双眼紧紧盯住他，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方晟和的目光却瞧着别处，头也越来越低，口中急促道：“冯相公说的这是哪里话，不过是一个消息罢了。”
见他神情紧张，语气中满是为难，冯梦龙心中明白了不少。
算了，这是个可怜人，何必非要逼他说出来。
冯梦龙摆了摆手，含笑道：“方相公，其实我已经猜到了，这件事多半和你家的长辈有关吧。”
方晟和猛地抬头，目光怔怔，望着他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在城中朋友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待着，消息的来源无非就是家中之人的闲谈。”
冯梦龙站起身，一面踱步，一面将自己的分析说给他听。
“老余跟我说过，你那天来去匆匆，像是卡着时间出来又回去，说明是偷偷出的门。但是，你来余家书肆，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
他目光一凛，沉声道：“是因为你家中有人不愿意、看不惯，觉得余家卖的书不是什么正经书籍。”
方晟和的表情有些凄凄艾艾，左手无力地搭在椅子的靠手上。
“你在方家已经是大公子，能压制你的，只有你的长辈们。但是我打听过了，方老爷如今是单独立府，也就是说，你的上头只有令尊一人。”
冯梦龙的声音越发严肃：“方相公，我想知道，令尊为什么这么看不惯我，非要查我是谁？”
发现一心想藏住的秘密被对方三言两语说破，方晟和一派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双眸暗淡无光。
冯梦龙见他如此，也不去催促、强逼，只是平静地等着，等他愿意开口。
堂中一时间默然无言。
过了许久，方晟和才苦笑一声，端起酒盏愤愤地一饮而尽，想要浇灭自己满胸的郁郁块垒。
“冯相公，这件事果然瞒不过你。”他惨然一笑，又饮了一杯。
“自从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便一直在孝道和义气之间徘徊犹豫。我爹生性固执，家中又是以他为尊，历日以年，他越来越听不得劝，只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
他痛恨小说家一道，自我记事以来，他便总说世间只有仕进科考一条通天大路，其他的杂学技艺，应该全部斩断才是。
我和二弟长到十六岁上，才知道这世上除了儒学经义、诗词百家之外，还有工、乐、术、杂、小说家等等。
但因为从没读过这些，每每和其他同龄子弟交谈，总也插不上话。他们又觉得我方家为人做事太过古板苛刻，久而久之便不再与我家来往。
说实话，我私藏了不少冯相公的话本子，单册与合集都有，只敢在深夜才点蜡烛一读。
其实我也劝过爹，不要如此执拗，可是这两年，他的脾性更加难以猜测，看见什么不合心意的，便横加指责。”
冯梦龙听得一阵沉默，心中既有对方晟和的同情，也有对方鸿的愤怒。
“方相公，有件事我还是想不明白，如果说令尊不喜欢小说一道，约束家中子弟不读就行了，为什么要专门针对我？”
方晟和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是饱读诗书的儒学之士，见不得世风日下，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冯梦龙默默感慨，原来这方鸿还是个卫道士。
其实从他的角度出发，道理也说得通，只是他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儒学和道统，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整天背诵苦读，杜绝一切娱乐活动。
人性天生如此，岂可极端而为？
再者说，许多道理不是从书中学得，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悟到的。
小说就是将生活中的大小事件结撰成篇，浅显明白的道理，岂不比晦涩难懂的哲思更具有教化意义？
“方相公，令尊的想法我虽然不会赞同，但是可以理解。不过，目前看来，我和他的立场完全相反，你夹在中间，想必十分为难吧。”
方晟和眸光闪闪，为冯梦龙如此体谅他而动容。
“这样吧，此事我不会主动说破，也不会大肆宣扬。如果令尊一直查不出我是谁，那当然再好不过。万一他还是查了出来……”
冯梦龙语气一沉，肃然道：“到时候估计免不了要争论一场。
方相公视我为朋友，我也敬重你的为人，无论如何，那位是你的亲生父亲，于情于理，你实在不好出言反驳，这我都能理解。
这次你过来告诉我们，已经十分冒险，接下来的事，我们自会处理，你就不必再参与其中，免得令尊心生怀疑。”
听到对方这般为自己考虑、打算，方晟和的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他站起身，双手抱拳，哽咽道：“冯相公，我……”
“行了，不必说了，我知道你很不容易。”冯梦龙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参加诗会的世家子弟们马上就要到了，方相公今日可要痛饮一番啊！”
方晟和用力点点头，抱拳一拜，心中满是对冯梦龙的感激和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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