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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火正居士

    热闹是本有趣的书,置身其中的人,都会觉得时间飞快。这是爱因斯坦时空弯曲理论给人带来的启示,不是张爱玲。举个锤子来说,两百个人在桥的两头跳舞,跳完了狩猎波尔卡跳样板戏,跳了整整两百年,桥弯曲了,桥这头到那头的平面距离则会缩短。而曼玉也是一样,整天欢欢喜喜打饼,时间转眼来到她二十六岁的生日当天。

    还是早起运功和面,冰冰小姐在一旁雕刻土豆,曼玉揉着面饼随口问起,“诶,妈妈,她们为什么都叫你冰冰小姐。”曼玉本以为冰冰不会说话,随便问过算过。没曾想,身旁的冰冰擦擦手,“咔嗒”一下,打开自己脖颈后头的德伟202型声带开关望着远处开口道,“嗨,我像你那么年轻的时候,在热海边杀了有三十来年的鱼,那时候云雉澄问我叫什么,我多愁善感,以为会用冰凉的手杀一辈子的鱼,所以我告诉他,我叫冰冰。”回答曼玉说话的,是个男人声音,她吓了一跳。而说完话的冰冰自己也是腼腆笑着低下头来,她把声带机器关闭,错拿抹布放进了油锅里。

    知道冰冰小姐非聋非哑,这不是生日当天,曼玉想要的惊喜,她固然对自己视为妈妈的人并非残疾,感到高兴。可难堪的事,究竟平日里,保德前来霸占自己身体的那些夜晚,她也顺其自然,面对夜空发出呻吟。或许是糟心自己行为被冰冰妈妈笑话,曼玉是和保德提出了不相往来的打算计划。但男人嘛,脱了裤子都不是人。而这件在曼玉心中算是偷偷摸摸的事情,直到云雉澄难得下山来的那天,发生了性质上的转变。

    下山来的云雉澄是去大学堂里和自家兄弟会议商量一件说大不小的事体,野原那边有家办来访,他们计划出资两千两百两黄金(约2200头牦牛)在白玛寺的措钦大殿右旁,建造拉康,塑过去佛燃灯造像,进而于世间广告野原一族是从狼化人进而繁衍生息的种种传说故事。如何说这件事可大可小呢,我们知道,人发达了总爱认祖归宗,认祖归宗之举动表达了个人或家族从野蛮生长进入了文明体系。而认祖从不讲求血脉是否真实可考,但求祖宗传说故事广泛性、社会地位崇高性,如此做法一来用于扩充人脉,更出于对实力的包装还有社交地位的巩固;譬如极善其道者米芾,他号鬻熊后人、火正后人,无论如何其仙班血脉印在名片上,一拿出手,就比东坡这个佛教徒子徒孙高出了两层盗梦空间还要多。

    当然了,云雉家人没有同意野原一族的诉求。通俗意义上讲,燃灯古佛授记如来佛,如来佛授记弥勒佛,那么野原家要自称成人于燃灯古佛,便约等于站在了那自称成人于弥勒佛的云雉家人跟前指着鼻子道,“嘿,孙子诶,我是你爷爷”。这事儿换到春秋蔡国,蔡国也受不了哇。且还不说那心照不宣的事,野原一族本就是云雉祖上那些没有名份后代组成的集合。

    所以,事体有了结果,兄弟三人修书一封,拒绝了那些金子,倒是同意他们在南街设立一个牛羊马匹批发摊位,打发走了野原家的家办团。会议结束,云雉澄的卫队清道回寺。冰冰小姐看见山下有扬雾运动,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身上楼。

    曼玉是第一次见过云雉澄,她瞧着门外,印有云雉家徽的双翼旗迎风飞舞。不一会儿,四十名上身**下着福田裙,又戴着绿色船帽的肌肉多多,各个面露凶相,来到眼前,持矛警跸。那些本在客堂内吹牛皮的赖屁股,一溜烟全都低头窜了出去。云雉澄从一匹披有虎皮障泥的白额黑马上翻身下来,他径直走向曼玉。

    云雉澄也不见外,摘了墨镜,拿马鞭打打靴子,咧着嘴巴朝曼玉道,“看来,是大好了啊。”

    曼玉点点头。心想着云雉泰,也就是云雉净从来也不曾有这种气派。

    “你我应该也别见外啦,”说着话,云雉澄朝客堂中间一张桌子走去,身后跟着剑眉狮鼻阿男豹脸环眼嘉业,正好这时冰冰小姐也从楼上下来。

    冰冰手上拿着一瓶茴香酒,她把两只Lalique法烂西水晶杯分别搁在云雉澄和自己面前,透明的酒体缓缓流出,各自只倒了三分之一,酒瓶开着,她堆起老年人的开朗笑容,面对云雉澄坐了下来。

    云雉澄拿起杯子凑近,闻闻,点点头,小饮一口道,“还是很好的酒啊,真想每天都喝几杯呀。只怕是世风有变。哎,年岁也不饶人咯,你我都一把老骨头,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啊。哈哈哈。”

    冰冰笑着低下头,不说话。

    “对啦,最近听人说,你认她做女儿啦?”云雉澄手指曼玉向冰冰疑问,接着又喊道,“曼玉,来,过来坐,别嫌弃我老人家。我们也说说话。”

    曼玉背对门外,打横坐下。

    “对啦,”云雉澄道,“风闻曼玉你打的一手好饼啊,据说饼飞在天,一顿排掌,风卷残云足足能打上七十二个小时呐,不得了的绝学啊。什么时候我也得悄悄赶来排队,认真瞧瞧你的绝世本领呢。”

    曼玉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双眼和云雉澄对视着开口道,“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见您这么说话,我也不好意思回答。”

    “是啊。对对。嗯,你认了她做妈妈。嗯,那么,舅舅?哈哈。还是姑且叫我一声伯伯吧。我算算,嗯,不管辈份情份,叫伯伯都不过分。冰冰你说呢。”

    冰冰无奈笑笑,她心里明白云雉澄让曼玉叫他伯伯,是算了曼玉曾经和云雉泰有过一个女儿的情分。

    曼玉倒不有那么多人情事故,开口道,“伯伯要吃饼,我现在打就是。”说着话,曼玉站起身来。

    眼看着曼玉起身离开,云雉澄是旁光撇见靠墙桌上,是有些熟悉的东西。他转头定睛看了看,身旁的阿男嘉业是都回头了。果然,桌上放着好些书。

    云雉澄拿脖子问道冰冰,“诶?桌上的书,哪儿来的。”

    冰冰皱了下眉头。曼玉回过身来道,“哦,那些书,平时没事是我在看的,伯伯也爱看书?”

    嘉业取过几本,搁在云雉澄面前。

    云雉澄敷衍曼玉,随口高声回答,“哎哎,是,是挺爱看书的。”他翻来摸去手中书籍,书魂倒是狂喜,他却皱起眉头自讨道“都是寺里的封皮,这些书怎么会在这里。”

    阿男瞧出自己首长的心思,按肚俯身道,“这几本书,没记错的话,是三爷命人来借去的,也是我和嘉业一起去取的。”

    “别说你自己不确定的话”,云雉澄道。

    “看书名,确实是早些时候,那叫保德的,从灵芝扎仓取走的”,嘉业附议。

    云雉澄给杯子添上酒,见曼玉重新给炉子上火,他展开眉头,喊了一声“阿男。”

    阿男俯身。只见云雉澄在桌上左右戳戳点点5+1下,阿男会意点头,一声“明白了”便大步迈出客堂,翻身上了云雉澄那匹名叫黑珍珠的骏马。

    阿男先是上山又牵了一匹快马,一阵扬雾运动,他赶到4s店云雉泰休闲处,道过自己首长要人问话,便把保德提到了冰冰小姐家里。

    下马的保德,半跪半跑半爬,进了客堂也不抬头,跪在那里大喊一声“小的有罪。”

    云雉澄正咧着嘴巴吃饼,在逗两位女性说玩笑话,他听保德这么大喊,便四顾开口道,“呵呵,这还没问你事儿,你怎么知道自己有罪了?有罪也得跟你大爷讲,我可只管摘人头啊。哈哈哈。”

    保德也是机灵,见云雉澄哈哈一笑,自知不会挨打挨骂,便“嘿嘿嘿”的解嘲抬起头来,准备搭话。但他抬眼一看,只见众人站着,就冰冰小姐和云雉澄两人对坐,各自还都有酒杯,心里一阵不妙酥麻的预感充满了全身血管,打断了自己话头。他用力扇了自己两个嘴巴,企图恢复神智。果然,两个巴掌之后,他以头抢地,头破血流道,“二爷,二爷那么急的把小的叫来,必定是小的犯天大事故了。”

    听见保德认错的说话,曼玉是转过身来。她惊讶的瞧着满脸是血的保德,心里担心……自己也羞愧涨红了脸颊。

    这边,云雉澄对磕头没有喊停的意思,他顾着盘子,又开口道,“曼玉的哔”,他把嘴里的饼咽下去重新道,“曼玉的饼特别好吃,你吃过吗?”

    保德哆哆嗦嗦不敢抬头,回答道,“最近织造厂忙。小的还没得空,还没有这嘴福上来尝尝。”

    云雉泰不说话。他攥起饼放进自己嘴巴,也朝保德丢出一手把。

    保德搂起趴在地上的饼,也是直直的往嘴里塞,他一边嚼,也不忘磕头,朝那唯一瞧着自己的曼玉道,“好,好,好吃啊奶奶,这饼,这饼是如何是那么好吃的。”

    曼玉内心是东北工人办出殡,风琴唢呐齐鸣,她转头看向冰冰小姐。冰冰小姐放下脸蛋,起身牵着曼玉,是往二楼走去。云雉泰也不说话,只顾吃饼。他不生气冰冰自说自话,不打招呼的离开,他从来明白,冰冰天真善良爱自由,见不得自己对待下人的方法方式。他一直认为这是件遗憾的事,是两人之间的误会隔阂还有障碍,原因冰冰不愿也是不肯去了解面对这整整一个世界的人性;世界中固然有美、好、善、德,但其中也存在着不能视而不见且根深蒂固的各种各样的、极恶的、极其卑劣的、无法逃脱的,只能以暴力还有羞辱建立秩序才能稍稍遏制的人性。冰冰根本不了解她的天真还有平静生活,从来是云雉澄的刀锋所以存在。

    “我问你,这些书,你还认不认得。”吃完饼的云雉澄开口道。

    保德抬头,皱着眉头,仔细瞧了瞧嘉业递过来的书本,心想“难道是这事?嘶,哎哟,他妈了个x的。”半颗心咽下肚子里,保德又假装结巴道,“小,小的认得。”

    “你知道庙里借阅30天,续借15天的规矩吗?”

    “小的,小的实在不知”

    “好。这事先放一边。量你也不知道这些书的稀罕。我问你,书是你说晢儿晔儿要读,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保德机灵脑袋一动,谎话张嘴就来,“小的如实说。这些书两位少奶奶是早就用好的。那天是萨嘎月观音菩萨节日,我到两位少奶奶处拿来,本是准备上寺里还的。还是二爷见到了,”保德指指楼上,小声继续说,“二爷意思,这位奶奶也念书,怕平日闲得慌,或先送这里来。这些书就这么留下了。”

    “都是实话?”云雉澄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块白色丝巾擦擦嘴道。

    “句句实话,对观音菩萨发誓。”

    “哼”,云雉澄起身嗤鼻一声,指指桌子上的酒瓶,然后走出客堂戴上墨镜道,“犯不着跟观音发誓,就算你说的真话,我也没有iPhone能够收到她的短信。但我在这里告诉你,但凡这些书少一本,我杀了你。缺一行,我杀了你。少一页,凑不齐,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