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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火炎昆冈

    对于人世间的悲伤,我们流下眼泪,是生命准备迎接新的希望。而对人世间的绝望,我们会眼泪流干,变成怪物。

    富吉卡恰一行去了又回,彻天枪响也是终于消停,云雉山上只有白晃晃的日光安安宁宁发出声音,偶尔有人路过冰冰家的客堂,他们没带防备,意外在阴暗里见到两腔骨肉皮羊&披头散发、耷拉四肢的曼玉泥泞失神横卧条凳上,多少是有好奇分辨留恋,却都意外逃跑嫌脏,不多帮忙。虬曲老枝的影子就这样渐渐偏东拉长。

    算起来,都算不上是被人糟蹋一番,曼玉努力从条凳上起身,起身并不艰难,她低着头象征性裹了裹衣服,邋遢脚步,去到后厨,连血带唾沫的,她抹抹面孔嘴角,蹲下生火准备洗澡,之前的过度惊吓、愤怒、混乱、肮脏使得曼玉所有动作都像患有帕金森病,她整个人不停颤抖。

    是随手捧了本维特根斯坦传,走进石室,坐在绿光幽幽的池水边,这里有光束从天顶镂空的八芒星中散落下来。曼玉逐字阅读,没有任何意义出现脑海,没有任何杂念、惊吓、感慨,这是她所希望的,她让自己浸泡在水里,也并不期冀池水可以洗掉什么,她明白没有什么可以洗涤经历,除了心愿。

    她这么想着,稳定住自己的情绪,而这时冰冰小姐的腼腆笑容在书本光幕里转瞬即逝,曼玉因为不想哭,不想怜悯自己,便绞尽脑汁,握紧拳头,努力的,整齐、流畅、大声的复述起以下言辞,“在这残酷的世界里,成为最坏最野蛮最无情的人,你必须有遭一日走在被死亡笼罩的阴暗山谷里却满怀信心的说道,我对邪恶,毫不畏惧。因为我就是这山谷里最恶毒的人。”

    “我就是这山谷里最恶毒的人”,合上书本,曼玉抬头缓缓立起身子,水声在豪华阿拉伯浴室内嘀嗒回响,透彻心扉,她张开双臂渴望乘着八芒星的光线飞升蓝天,但蓝天白云不与人愿,曼玉平静闭上酸涩双眼。

    又在绿锈铜镜前束好头发,曼玉擦了点粉,遮住脸上掌痕还有淤青,她上楼换了衣服,穿上黑色蕾丝三件套,系牢袜带,外边穿的是件带有蝴蝶结的包臀连衣铅笔裙,像摩登时代的封面女郎,她还挎上一个手包,踩上高跟鞋,把门口告示牌翻面“临时外出”,低头避人目光,缓缓下山而去。

    十字街口,是小孬先瞧见的曼玉。他快跑几步,迎上来开口道,“娘娘今日这身打扮……诶?娘娘是哭过了。”

    曼玉抬头后退一步,盯着对方,心里一阵温暖,不知如何回答。

    “娘娘是不出门的人,应该是出什么事了吧”,说着话,夕阳下,起风了,小孬递过一支烟来,吹旺火折,继续道,“我见云雉家三爷刚刚骑马往南边外头去了,可能去了磨房那边,要不,要不我去新怡红租个车,陪您找去。”

    “谢谢三户,我不找他”,曼玉颤颤巍巍理理头发接了烟,吸了一口,“挺好抽的……哦,对了,我那儿客堂有两只羊,我也不会做,你方便的话,过去拿了吧。”

    “呀,这可谢谢娘娘了。今日看来我鸿运当头,早上那位爷给的多,您这儿还送我羊。后几天呀,流浪狗的杨奇诺放假,我和他一起去趟塞纳斯瞧瞧,到时回来,我一定买些尚好的香水送你。”

    “好啊,”曼玉努力挤出笑脸,“呵呵。那我也先谢谢你。”

    两人客气说完话,一个往北,一个朝南。曼玉南走几步,是拐进西北角的大学堂,上一次来这,她还是因为父亲死亡。学堂牌坊下的保安厅里,看门的四只黑皮,见到曼玉妍美打扮,没吹口哨,倒也不敢上前阻拦,他们继续摇凳子说笑点头吐痰。

    走进牌坊,道路两旁稀稀拉拉活着几颗婆娑柳树,天高云淡,也就一百米外,左手边,便是一汪湖水,曼玉在这里俯身请教了几位正在草地上读十日谈的少年,“打扰了,请问几位,哪儿能找到云雉楷?”

    “你一个女孩家家,来找海盗钩子?”

    “……,是”,曼玉低头回答,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找海盗钩子,那有什么事,是我们能帮您的吗?”红发菲亚梅塔立起身子道,“今天我是国王,假如我愿意帮您的话,我们大家都会帮您。”

    “谢谢国王好意了。假如你们能告诉我在哪能找到他,就是帮我了。”

    “好吧。你不领情也没关系。那儿,你看见那片青瓦白墙的合院建筑了吗?”菲亚梅塔背朝湖面,仙人指路东边,“那中间高起是书院,左边翼楼是政主角要办公室化妆间,右边是教化礼堂歌剧院,现在你…………”

    热心的菲亚梅塔指指点点九九一十五天,太上老君炼丹这么一个时间概念。

    曼玉点头,简单复述坐标方位,道声谢谢,转身让出屏幕右边。镜头再次拉近,她的身影是出现在左边翼楼的青瓦廊下。

    人走楼空的休息时间,办公室扇扇窗户透亮,毫无人影,安安静静。穿过当中书院,移步换景,一整片低矮的宿舍平房,这里黄砖雕花,木门髹漆,幢幢攀藤,整整齐齐。按照菲亚梅塔指点,曼玉随路一直东北方向前行,是大约地铁两站路的时间,她找到了干洗店和小卖部,终于也听见网球的砰砰声响,这里是大学堂的东大操场,网球场有四片,当下红土飞扬。

    曼玉在球场上瞧见了云雉楷,他正浑汗如雨,以一敌三。另一边再三确认曼玉动人身影出现的云雉楷,是突然精神焕发,他撕掉上衣露出胸毛,悄悄开启外挂,只见他不停原地陀螺打转,发球回球各个直击对手裁判心窝面门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四个60比0,云雉楷哈哈大笑宣布自己胜利,装好钩子,跃马而来。

    停马曼玉身旁,云雉楷假装正定也不多话,确认过眼神,他出一只毛手,一把提起美人坐在身前,只闻曼玉短裙“嘶啦”一声坐定,云雉楷用力一夹马腹,法拉利前蹄腾空乱挠,云雉楷遂即挺直鲲巴顶住美人紧勒缰绳,果然良驹蹄飞如骤雨,风驰电掣任腾骧,转眼间,两人还珠格格姿态,风尘仆仆来到了办公翼楼。

    健完身的男人很难穿上衣服,回到办公室的云雉楷也不例外,他自顾自倒了两杯白兰地,一杯放在名叫“坚毅”的大班桌上给客人,自己呢横展双臂,叉开大腿,靠在了绿色棱格的皮沙发上;当下没了吃瓜群众关注,他强压丹田作祟原力,侧脸不眨眼的盯着门口曼玉,且以治安官的职业式的瞧不起人的目光望着曼玉,他认定曼玉今日神情恍惚,必定有求于己,不然,没有理由一年多来,这个女人如今才迟迟出现自己跟前。也正如云雉楷所猜测,在他睥睨不动声色的目光攻击下,曼玉被盯的尴尬羞愧,脸色绯红,犹犹豫豫的抽开了上衣蝴蝶结。

    比基尼有特定的使用场景,海边,其他地方也是能穿,生活情趣,还有嬉皮士吃饱撑的,名义环保,抗议皮具皮衣。云雉楷的办公室不是海边,曼玉知道自己当下只剩内衣,穿着并不恰当,她是以决心战胜的羞愧羞耻,才将自己呈现这副模样,她咬牙切齿,双手颤抖攒拳,明知丢脸却强装些许矜持的口吻道,“你不是就想要我这样吗。”

    云雉楷嗤鼻一笑,白眼上翻,喝了口酒。他不说话,更不作答,故意让时间空气凝固。二十四秒,一个迷惑对手又恰当羞辱曼玉的时间概念,云雉楷才缓缓挥动钩子,示意对方近到身旁。

    蕾丝三件套曝露空气当中,曼玉防御力-8。之前是好不容易立正站住的她,当下被人命令走动,曼玉确实因为羞愧,行动有些找不到平衡。她小心翼翼的僵硬的移动起身子,她担心,深怕空气说话指责起自己,她踮着脚,哒,哒,哒,哒,避免发出声响,来到云雉楷的身前。是准备好了接受云雉楷的任何羞辱,曼玉双手僵直闭起眼睛故意稍稍上昂脖子。只是没有想到,云雉楷也不起身操作,他开口道,“给我跪下。”

    咬碎了牙,曼玉说不上心甘情愿,总之还是一对膝盖顶在了光洁锃亮的木地板上。云雉楷用钩子使劲一钩,扯过对方纤纤脖颈,又一只大手丢掉杯子,拿住对方眼神倔强的头颅死死按在当下。

    往后情节,大抵名著经典都不多加渲染描写,见贤思齐,我们这里也以DDDD四字成语概括,反正d版小说网站的GIF图片要比此处描述更加激烈精彩。言归正传,简而言之,言而简之,曼玉在此献上了云雉楷想要的一切,在地上,沙发上,窗户旁,大班桌上……

    剧作家罗伯特麦基(RobertMcKee)说过,“任何事物在经历第二次之后,兴奋度都会下降,除了心生。”是因为曼玉内心的羞耻与抵抗,云雉楷在此一役中得到的远远比曼玉给的更多。但众所周知,原力爆发有个蓄能周期,就好像电动车加速快,固然猛,但放电之后需要冷静充电。瀑布白水从天降,洪流决堤,放电之后突然对一切感到索然无味的云雉楷,是为了遮掩软弱渺小,他赶忙穿上了运动短裤,又是为防止着凉,他还披上了外衣。当然了,由于无法立即再次施展身体方面的魅力,他翘脚坐在沙发上,摇晃酒杯,生硬的假扮起哲学家,以白玛治安官趾高气昂的职业口吻和曼玉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经过一番狂乱呼号,神经松弛下来的曼玉正在褪去污损裤袜,她转过头来坚定回答道,“我要钱。”

    “哼”,云雉楷嗤鼻一声,得意,又故意的晃动身体。

    三番四次经受云雉楷阴阳怪气羞辱,曼玉这次假装穿鞋,走到沙发旁边,拾起一块玻璃,她翻身坐在对方身上,抵住其喉咙道,“请别在我不高兴的时候嘲笑我,先生。”

    “呵呵,女士,您这是在威胁我想笑就笑的权利?”,云雉楷顺势搂住对方腰肢,继续阴阳怪气道,“你是完全可以杀了我,桃花树下死,但千万别把我们的关系搞的那么庸俗好吗”。说完话,云雉楷确定曼玉行为只是Buffalo,没有实际攻击意愿,喝了口酒解释道,“我并不单单为了嘲笑而嘲笑你,我只不过是突然的,很突然的好奇,你要钱,为什么来找我,而不去找云雉泰,或者云雉澄。”

    曼玉挪过身子,坐在一边,真的穿鞋,也不说话。

    “哦”,时间沉默十八秒,心莲花开,云雉楷欣赏着自己刚刚搂过曼玉的义肢,十分得意道,“你是不愿意被怜悯的人。是那种不愿意接受别人施舍的人。你之所以到我这儿来,出卖自己身体,是你认为整个白玛就只剩下我一个绅士还有求于你。所以,你以这种方式得钱,便属于自食其力,拥有价值。呵呵。我说的对吗。”

    曼玉见自己心思被对方说的确切,倒不生气,起身抚平裙子,然后走去窗边朝外张望。隔着玻璃,湖边少年们正在快乐歌唱。

    “这是你第一次吧。嗯?”云雉楷晃着酒杯,见曼玉始终沉默,他笑呵呵继续道,“那这可值得庆祝了,哼,哼哼。也是太珍贵了。来,说吧,你要多少?”

    少年们开始了野餐,他们确实富家子弟,庞培里侬冒出稠密气泡,也带来了欢笑,曼玉看着一切发生,脑中嘴里报不出一个具体数字。

    “嗯?不知道多少?那我换个方法问你,你要钱做什么?”

    “我要钱……装修房子……我要钱,欺负别人……我要钱,让别人不敢欺负我。”曼玉盯着窗外,一字一句道。

    “那为了让我们的关系不那么庸俗,装修房子,我愿意埋单。但我很纳闷,你住在云雉山上,身后又有云雉泰和云雉澄的关系背书,是谁?谁敢欺负你?嗯?或者说出来他们名字来,呵呵,有理有据的话,我去替你出气?”

    “哼”,这次换到曼玉对云雉楷的说话嗤之以鼻,她缓缓走到坚毅桌前,双手撑起身子,居高临下,睥睨对方道,“是你。是翚。是云雉泰。是富吉卡恰。”

    “哦?呵呵。也对也对。我都忘了。那请问,你恨我,和他们吗?”

    “恨。”

    “恨,哼哼,”云雉楷点点头,望着酒杯,“恨,嗯。恨好哇。恨好哇。恨意总是潜藏着钦佩,潜藏着变成敌人的巨大欲望和能量。”说着话,他抬眼盯着曼玉眼睛。

    曼玉平视着移开目光,但争辩道,“哼,你们这些随心所欲,利用地位、权利、崇拜进行剥削的人上人,根本不会知道别人究竟经历体验着什么样的痛苦和无奈。”

    “哦?痛苦,一榻米?哼哼,他们知不知道痛苦是什么,我不清楚,”云雉楷举起自己的海盗钩子,“但你知道我的这只手是怎么断的吗?”

    “我没兴趣”,曼玉用力把头转回来作答道,但刹那间,她望着云雉楷,眉头一皱,似乎有所察觉。

    “呵呵。果然啊,人都是自私的。好吧”,云雉楷站起身来,也向笑声传来的窗外张望,“既然你在今天选择不做什么圣母,又肯为自己的痛苦付出如此下贱代价。作为回报,明天我找人给你送三百两金子过去。”

    曼玉没有和云雉楷做任何讨价还价,她也没有向对方索要任何形式契约。对话进行到这里,她自认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于是整理好自己,踏着高跟鞋,离开了云雉楷的办公室,离开了大学堂。

    “哒哒哒”鞋跟周而复始的声响里,曼玉一个人,心里多少有些希望明天云雉楷不会派人把钱送来,这样的话,之前一切似乎就能变的不曾发生,她也幻想着,有没有一种证明,可以证明自己从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懦弱的想法很快就被决心战胜,她警告自己,咒骂自己,不要天真。她提醒自己,今天自己已经战胜自己,已经战胜了大脑中的羞耻,战胜了自己的道德底线,而往后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是自己大脑身体的唯一主宰,自己的王,她将以去他妈滚的态度与这个去他妈的世界去他妈的相处。

    就这样想着走着,慢慢回程,紫霞余晖浸染天空,曼玉踏上了水声哗哗的云雉桥。凭栏远眺,深深呼吸,水流凉气充盈肺泡,带来一种焕然一新的美好感觉。远处虬曲老枝前,有团朦胧黑影耸动,似乎有个孩子正在努力朝她张望,又好像是在发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