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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朔方城

    “看到苏小友平安无事,老夫也就放心了。”一身黑袍的谢渊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没想到如此厉害的剑修都与小友相识,还跨越数洲前来相救,小友身上果然处处充满着惊喜。”

    出于修士之间的避讳,他并没有听到姚铮与苏行知聊了些什么,只当姚铮是少年的哪位长辈。

    苏行知只是苦笑了一声,他自己又怎么可能想得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过好在,终于都平安无事了。

    但他还是向着老人行了一礼:“有劳谢爷爷费心了。”

    “老夫可没什么功劳,当不起当不起。”谢渊笑着摆摆手,又想起了什么,掐出一个法诀,将昏迷过去的林川放了出来,“林川这家伙,小友想要如何处置?”

    这位瑜林宗的二长老,此刻浑身都是鲜血,体内已经被那道如附骨之疽的剑气破坏了个七七八八,修为也跌落到四境仰心,整个人看上去都苍老了许多,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连他自己的道心都要保不住,就此破碎了。

    苏行知看着模样凄惨无比的林川,又想起前不久那当头抓下,遮天蔽日的巨大手掌,不由得有些感慨,也再次认识到了修行界中的残酷。

    “姚前辈说他是为我出的剑,所以林川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与我两清了吧。接下来的事情算是两国之间的国事了,还是由谢爷爷来决定吧,我就不多嘴了。”苏行知摇了摇头,这样说道。

    谢渊深深看了少年一眼,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此人就由老夫交给王城审讯吧,或许这次瑜林宗这么大的动作,背后还有些秘密也说不定。”话语中似乎意有所指。

    苏行知闻言心里一动,“看来清苍国王城里面,也不算太平啊。”

    再次将林川收起,谢渊又笑着向苏行知介绍他身旁那位长胡子的老人,“这位是魏千秋,魏老,清苍国中一等一的符师,暖阳手中所用的符篆,都是出自他手。”

    “行知见过魏老,多谢魏老赶来帮助。”苏行知知道这是谢渊的好意,所以也立刻向魏千秋行了个礼,态度十分恭敬。

    “哪里哪里。”魏千秋笑眯眯地摸着胡子,似乎十分受用,但还是颇为认真地说道,“老夫也没帮上什么忙,倒是苏小友,为了保护小郡主竟然敢向以微明修为向洞玄境修士出剑,这份胆识老夫可是佩服的紧呀。”

    “小郡主?”苏行知看向谢渊,有些疑惑。

    “柔儿没告诉过你们吗?”谢渊解释道:“她是皇上最小的妹妹,不过因为修道天赋绝佳,很早的时候就入了我乘阳宗,所以只有封号没有封地。”

    “原来如此。”苏行知恍然,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魏老,为何当时在瑜林宗营地,林川的神识刚一扫过,就发现了我们的伪装?是易容符只有四品的缘故吗?”

    四品符篆,对应着三境和四境,到了三品,才是需要五境和六境修士来催动的品级。

    “不应该啊。”魏千秋摸着胡子的手都停了下来,十分惊讶地问道:“苏小友当真确定,林川仅仅是神识一扫,就堪破了你们的易容?”

    苏行知十分笃定地点点头,说道:“的确是这样,本来我和小柔都已经成功混入了瑜林宗弟子中间,但林川在向宗门弟子下令之时,神识扫过我和小柔的瞬间,就毫不迟疑地向我们出手了。”

    魏千秋和谢渊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敢置信。

    易容符是一种很特殊的符篆,它可以改变人的面容和气息,却对于修士的身形无能为力。因为这种符篆依靠的不是幻术,而是类似于一张面具覆盖在使用者的脸上,所以当修士的神识只是粗略地扫过时,几乎是没有办法察觉到异常的。

    除非二者的差距实在太过于巨大,如同天地之隔不可逾越。但以林川那洞玄境中期的修为,显然并不在此列。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谢暖阳当时并没有反对混入营地的计划。

    “瑜林宗也并没有能让人堪破虚妄,直指事物真相的道法。如若不然,也不会与我们乘阳宗并列了。”谢渊沉吟了一下,又说道:“老魏,你还记不记得前些年林川突破的时候,好像曾传出他获得了一种天赋神通?”

    洞玄境,修士求道之中的第六个境界,所谓“洞观玄妙,大道方生”,在突破之时,拥有大造化和大气运之人,或许可触摸到道则的门槛,获得一种天赐的神通。

    提起这个,魏千秋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你是说那林川在破入洞玄境的时候,领悟了一种足以令神识越过易容符,直指本心的神通?”

    “很有可能是这样。”谢渊说道,然后他给苏行知解释了一下何为洞玄境,最后说道:“是否是这个原因,回到王城一审便知。”

    苏行知默然点头,实在是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存在如此多的巧合。

    很快,林风柔就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看见安然无恙的苏行知,小姑娘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谢渊怕再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准备直接带几人回到王城,也为了尽快调查清楚,瑜林宗此次如此大胆动作的背后原因。

    临走的时候,苏行知环顾四周,冲方云问道:“胖子,那个内门弟子马成亮呢?”

    “那个胆小的家伙啊,我看事情结束,就与他解释了一下,给他放走了。”方云说着,伸手搭上苏行知的肩膀,笑意十足:“行知你可真是把那家伙给忽悠惨了,他还不信我说的,非觉得那张符篆是真的,他要是跑了,立马就会被盘踞在心口上的死气给杀掉。最后我只能装作要揍他,他才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苏行知笑了笑,那张符篆是他翻看古书时无意记下的,和清心符用出来的效果十分相似,所以用来吓唬人倒是不错。

    至于马成亮,本就与他们没有冲突,放过也就放过了吧。

    也不知道当苏行知了解到马成亮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时,会不会对今天的决定感到后悔。

    ……

    两个时辰之后,苏行知就在天空中远远地望见了朔方城那巍峨的轮廓。

    “三千年前,摇仙洲大战落幕,众势力在儒圣宫的见证之下,划分出了七国,而我清苍国就在那时定都朔方城,一直到如今。”谢渊一边维持着众人的御空之术,一边笑着讲解道,“三千年的风雨间,朔方城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更换过许多任主人,一直到六百年前,林家从众多家族中脱颖而出,掌握皇权,与清苍国一众修行界势力平起平坐,分封而治。”

    苏行知了然地点点头,那林家自然就是林风柔所在的家族了。他们掌握皇权也不是没有代价,那就是所有走上修行之路的家族中人,都不得享有相应的权利。

    就像林风柔,只是一个挂着虚名的郡主,连封地都没有,何谈权力。

    “修者治修,凡者治凡。”每每想到这句话,苏行知都不由得有些好奇,提出这个说法并成功实行的儒家先贤,究竟是何等地大才。

    还没等他感叹完,几人就已经落到了朔方城的城门之下。

    远远看到这座王城是一回事,真正站在它的面前仰望,又是另一回事。

    那磅礴大气而古朴沧桑的城墙,带给苏行知一种别样的感觉。见惯了高山大川的他,再见到这种由人建造而成,充满了威严和美感的巨大城池,少年心中豪气顿生。

    想象中的江湖就该是这样子,一座历史厚重的古城,里面住着形形色色的人,还有一件件令人惊奇不已的故事,一段段感人肺腑的旅程。

    “行知,方云,快来了,随我们去逛逛王城。”谢暖阳和林风柔正站在城门口不断向苏行知二人招手,至于谢渊和魏千秋,已经先行前往皇宫,与当今圣上商议眠山国之事了。

    “走吧,希望日后在王城的故事里,也能出现我们的名字。”苏行知和方云相视一笑,并肩走入了这座随着清苍国屹立了三千年的古都,朔方城。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长长的街道上,衣饰各样的人群。

    苏行知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人。

    市井小贩在摊位上吆喝着,时不时拉着路过的人,吹嘘自己卖的东西有多好;穿着华美衣服的贵妇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挑选着心仪的物事;不远处,孩子们在追逐打闹,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受伤,因为每隔一段路途,就有穿着甲胄的士兵,尽职尽责地守护着人民的安全。

    道路两侧的店铺一个连着一个,顺着长街蔓延出去极远,就算苏行知踮起脚也望不到尽头。

    “好多人,好热闹啊。暖阳暖阳,这是个啥玩意?”方云从没见过这样的画面,整个人兴奋得不行,拉着谢暖阳问东问西,“那个看起来好有意思,我去买一个。”

    “诶,方云兄弟,等等我。”谢暖阳拗不过这家伙,只能在后面紧紧跟着他,以防方云不知道这王城中的一些规矩,搞出什么乱子。

    仰心境的两人跑得飞快,苏行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方云就和谢暖阳一起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行知哥哥,柔儿也带你逛逛王城吧,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林风柔紧紧攥着苏行知的衣角,以免两人被人流冲散。

    “我想去看看你说的君缘书院,还有你们乘阳宗,或者还有什么你觉得有意思的地方,都可以带我去呀。”苏行知想了想,说道,随后他又抬目望向了极远处,那仿佛连接着天地的一道长线,“那就是朝暮楼吗,居然如此之高,好似接入了天际。小柔,你知道这座高楼是何人修建的吗?”

    小姑娘也看向那座高楼,皱起好看的眉头,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向着苏行知吐了吐舌头,撒娇道:“行知哥哥,柔儿想不起来了,等到了宗门我帮你问问宗主好不好呀。”

    苏行知笑道:“我等会问暖阳就好,我们边走边聊吧。”

    然后小姑娘就带着少年,在这王城中漫步了起来。

    “行知哥哥,那个铺子的桂花糕可好吃了,我去买一点给你尝尝。”

    “行知哥哥,那家玩具铺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儒家先生开的,里面有好多可有意思的小玩意,我还见过会说话的木雕小鸟呢!”

    “行知哥哥,那家胭脂铺王城里很多夫人都爱去,我家里也有好些姐姐婶婶爱往这里跑。但她们老说我年纪还小,没有到擦胭脂水粉的年纪,所以一次也没带我来过。”小姑娘说着这话的时候,鼓起了脸,有些不乐意。

    “行知哥哥,那座酒楼是王城里最好的酒楼,宗门里好多长老都爱来,就连皇帝哥哥宴请客人,也经常选在这个地方呢!”

    “行知哥哥,这条巷子叫酒令巷,里面住了许许多多的达官贵人。我们林家在很久之前,也在这里有一座很大的宅子,后来太祖爷爷成了皇帝,就搬离了这里。”

    “行知哥哥……”

    林风柔叽叽喳喳地跟苏行知说了一路,夕阳西下,冬日里温和的阳光洒落,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来到了一座高山之前,山上一条长长的石阶通向地面,石阶上还有几个穿着儒袍的书生在对景作画,顺着石阶向上看去,可以隐隐约约望到山腰上立着一道庄严肃穆的大门,上书“君缘”二字。

    这里就是儒圣宫在各洲设立的传道书院之一,君缘书院。儒圣有言,拜入书院者只看学识,不讲修为。书院前山讲法,后山传道,即使是毫无修为的凡人学者,也可以在书院中传道受业解惑,成为许多修士的先生长辈。

    九洲中许多修士都曾戏言道:“宁折剑修一把剑,不捋书生一根须”。即使是看上去毫无修为的凡人书生,背后都可能有着修为极高的先生弟子。而儒家修士,通常都极为护短。

    正因为如此,读书人在九洲的地位其实十分之高,即使是再桀骜不驯的修士,遇到了普普通通的书生,也愿意与其讲几分道理。

    “我们可以上去看看吗?”苏行知看着这儒圣宫的传道之地,心中不由得有些向往。想起在家中的时候,父亲一直穿着的儒衫,与书院弟子的衣袍有许多相似之处,是不是代表他也曾在书院中求学过呢?

    “书院好像日落就闭院了,很多学生晚间还有课业呢,外人最好不要去打扰。”林风柔想了想,答道。

    “那真是可惜了,我们明天再来吧。”苏行知有些遗憾地说道。

    林风柔眨了眨眼睛,问道:“行知哥哥,你是想入书院修行吗?”

    “的确很想去看看,毕竟我读了许多书,也存了不少疑惑呢。”苏行知点头答道。

    “可是行知哥哥你是剑修哎。”林风柔微微撅了撅嘴,“而且你入了书院,不就不能待在乘阳宗和我们一起修行了嘛。”

    “但乘阳宗不是也没有剑修吗?”苏行知笑着说道,看着小姑娘一下子就难过起来的神情,他又连忙解释道:“也没说一定要入书院啦,而且剑修能不能进去还是个问题呢。”

    林风柔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是,立刻又开心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就要向乘阳宗走去。

    就在他们路过山脚一块大石头之前,倚靠在石头边上,一位有些邋遢的壮硕汉子睁开了眼睛,他好像一直都在这里,可苏行知二人第一次经过的时候,却毫无察觉。

    “这破书院没什么意思的,苏小子。”浑厚的声音在苏行知的耳边响起。

    少年离去的背影蓦然一震,好似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