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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浩气顿生

    “此处就是后山学子的府舍了。”于教习将一块木牌交给了苏行知,指着前方错落有致的屋舍说道:“这块学子牌中刻印了你的名字和一些信息,待你选好需要居住的府舍之后,将学子牌放入门前的阵眼,就可以激活阵法。以后没有你的允许,其他人就不得接近你的府舍了。”

    “多谢于教习。”苏行知接过学子牌,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块木牌是用修行界常见的灵蕴木所制,上面刻着许多繁复的纹路。

    苏行知试着将神识探入,立刻便看到了一些有关自己的具体信息,比如入学时间,所修习的课程,师承等等。

    于教习抚摸着胡子,笑道:“学子牌是你在书院修习的凭证,也是在外面证明学子身份的信物,所以一定要妥善保存。”

    “学生明白了。”苏行知行了个礼,点头应道。

    “哈哈,那老夫就不打扰了,若是苏学子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大可以通过传音玉符询问老夫。”于教习态度极为友善,没有一点架子,“接下来苏学子就在这附近逛逛吧,顺道认识认识后山的一些同窗。”

    “于教习慢走。”苏行知再次行礼道。

    待老人的身影远去之后,苏行知这才踏上青石板路,不疾不徐地走入了书院后山的府舍区中。

    正是黄昏时分,许多学子都已用完晚膳,结着伴陆陆续续地往自己的住处走。

    所以路上倒显得有些热闹。

    苏行知就这么一个人,沿着路一直往深处行去。临近门口的府舍,基本上都是有人居住的,所以他最多只是抬眼打量,并没有驻足。

    一些去了前山的学子,或多或少也都认识这个被教习单独考核的背剑少年,偶尔会有人热情地向苏行知打招呼,少年也都一一回应。

    在礼节这一方面,就连村子里的齐老头都挑不出苏行知的毛病。

    在许多目光的注视下,苏行知走过一座桥,来到了河边的一座府舍旁边。

    这座府舍和其他的房屋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青石黛瓦,高墙大院。

    不过苏行知很喜欢这种靠着河流的地方,他从小有一个习惯,只要听着潺潺的水声,他的心就会变得十分平静。

    所以在往日的村子里,村民们常常能在日光微暖的午后,看到少年和小胖子并肩躺在的河边草地上小憩。

    “就选在这个地方吧。”苏行知自语道,伸手将手中的学子牌按在了门口的阵眼之上。

    光芒闪动,整座府舍很快被笼罩在了一层雾气之中,从外面看去,再也看不真切。

    不过苏行知能清晰地感觉到,只要他想,可以随时驱散这层雾气,也可以通过手中的令牌自由控制整个阵法。

    “阵法一道,真是神奇。”苏行知惊喜地看着手中的木牌,又想到了谢暖阳送给他的那本《阵纹详解》,自语道:“后山似乎也有阵道课程,有空可以去学学。”

    这样想着,他就准备迈步走进这座已经属于自己的房屋。

    忽然不远处的另一座府舍光芒闪动,一位看起来有些疲倦的青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青年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略显奇怪地看了一眼河边的少年,自语道:“怪事,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来选府舍,而且偏偏选了这间。”

    苏行知也注意到了这位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青年,想了想,还是跨过十几丈的距离,来到青年的府舍前,作揖道:“师兄晚好,我叫苏行知,是新入学的学子,以后就是你的邻居了。”

    “这个时候新入学?你通过了书院教习的考核?”青年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不过接着又说道:“我叫张敬学,入书院三年了。”

    “张师兄好。”苏行知点点头,“我的确在今日通过了于教习的考核。”

    “厉害啊。如你这样的学生可不多见。”张敬学伸出大拇指,夸赞道。

    还没等苏行知说话,张敬学又压低声音问道:“我说苏师弟啊,你选择这间府舍,有什么说法吗?”

    选府舍也有说法?苏行知回头望了一眼那靠水而建的房屋,有些疑惑,于教习可没说这茬啊。

    “没有啊,我就是觉得靠近河边,便于早晚修行。”苏行知老实说道。

    “原来是这样。”张敬学恍然大悟,身为修士,在修行环境的要求上各有不同,所以他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师弟你看看,这附近的府舍基本上都有人居住,唯独这一间,明明位置也不差,却很长时间都没有人选择它。”张敬学又拉着苏行知走到一边,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苏行知有些哭笑不得,怎么选个府舍,还有麻烦不成?

    不过最近的麻烦好像走到哪都不少。

    苏行知心里忽然这么想道。

    “因为啊,在书院的传说中,这间府舍的上一任主人,是一位在数百年前叛离了书院和儒道的狂人。”张敬学低声道:“而且那位狂人据说后来去了中洲,做了很多了不得的事情,以至于和整个儒家都敌对了。”

    “虽然我们山长觉得此事与书院无关,在那人离开之后,只是将他曾经居住的府舍稍作打扫之后,就重新启用了。但众多知晓这件事的弟子还是会有些心结,所以通常不会选择这个地方。”张敬学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解释道。

    苏行知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既然山长觉得没事,那就无妨。”

    “苏师弟果然和常人不一样。”张敬学又竖起了大拇指,感慨道,“我也只是看到苏师弟选择此地一时兴起,所以多聊了几句,还请师弟不要介怀。”

    “师兄哪里的话。”苏行知笑着说道,见到张敬学愈发困倦的脸色,便选择告辞了,今天刚入书院,有很多东西他还需要学习呢。

    “数百年前叛离书院的人吗,会是谁呢?”苏行知回忆起自己曾读过的那些人物传记。

    好似没有一个是与君缘书院有关的人物,是父亲没有记录吗?苏行知微微摇头,推门走入了院子。

    院子不大,一个石桌几个石凳,还有一座亭台,亭台旁边是一口井,院落中许多地方都杂草丛生,的确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府舍中有三间屋子,一间用于住宿,一间是修行所用的房屋,可以用来炼气、演法、悟道等,里面设有隔音阵法和聚灵阵法,还有一间是个厅堂,可以用来待客。不过这些都只是书院修建时的想法,具体落到每个学子手中,自然是不尽相同。

    苏行知在府舍之中转了转,除了一些日常所用的物件,还有两本书院后山刊发的制式书籍,便别无他物了。

    “《君缘编史》可以看一看,里面记载了书院的发展和变迁。”少年坐在书桌前,手指敲着木桌,眼睛则是落在因为太久没有翻看而有些受潮的书籍上,“至于另一本《后山规训》是书院对于弟子的一些制度和要求,也包括了每年必须学习的科目和考核。”

    “至于规训,在来书院之前暖阳已经给我大略看过了,不需要再多了解。”苏行知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从须弥玉中拿出了一把常见的灵木剑,“今天忙了一天了,先练剑吧。”

    方叔已经带着小胖子离开好几天了,苏行知的心绪也逐渐平复下来,不再如一开始那样发了疯似的练剑。

    不过他还是觉得每天至少应该出三千剑,才能感觉到有所进步。

    所以虽然天色将晚,他也并不准备休息。

    于是这一练,便直到夜半,直到书院的更钟遥遥响起,带着沧桑辽远的味道。

    “剑气比一开始壮大了太多。”少年随手将出现了许多裂痕的木剑扔在地上,有些欣喜,“这样下去很快就能到第二境照犀了。”

    收拾了一番,苏行知便又走到房间里点起油灯,准备将《君缘编史》好好地读上一遍。

    成为修士之后,纵然只有一境,但灵台神识的清明,也让他每天只需要睡两个时辰便足矣。

    其实也不仅苏行知是这样,临近冬季大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许多同窗们也正在挑灯夜读,只不过彼此之间的心情可就大不相同了。

    ……

    清晨,苏行知从睡梦中醒来,浑身的疲惫都消失地干干净净。

    换上独属于后山弟子的制式襕衫,便来到了膳堂与林风柔她们汇合。

    膳堂人并不是很多,苏行知很容易就找到了正在用餐的三人。

    “这身衣服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嘛,苏师弟。”陆荨雪笑吟吟地说道。

    “行知哥哥。”林风柔也放下碗筷,甜甜地叫了一声。

    “先用膳吧,先生此刻应该还未到。”林瑶悦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苏行知点点头,也不在意林瑶悦对他的态度,拿了两个肉包子便坐在了三人对面。

    “陆师姐,赵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苏行知问道。既然入门求学,那多了解一下总没坏处。

    “先生啊,怎么说呢?”陆荨雪双手撑着脸颊,想了想,道:“先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不过有时候呢,他又很不着调。”

    “不许在背地议论先生。”林瑶悦皱了皱眉头,说道。

    陆荨雪吐了吐舌头,向着苏行知眨了眨眼,不说话了。

    “不着调的先生?”苏行知有些疑惑,但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等四人都用完早膳,林瑶悦看了看日色,说道:“先生今日会在知新阁中讲道,我们现在便过去吧。”

    书院后山很大,四人走走停停,林风柔对很多东西都十分好奇,拉着林瑶悦问东问西。

    这位在书院中都素有威望的女夫子,也被活泼的小姑娘弄得有些无奈,引来许多学子驻足。

    等到了知新阁门口,讲法的声音恰好响起。

    知新阁并不如苏行知想的那样,是一座普通的阁楼,而是两座极高的楼台,在楼台中间,修建了一块巨大的圆形道场。此刻的道场中央,一位穿着白袍的青年坐在一块石墩上,他的周围,放着许许多多的蒲团,几乎每一个蒲团上,都盘坐着和四人同样穿着的书院学子。苏行知还在人群中看见了张敬学的身影,此刻的张敬学正襟危坐,脸色肃穆,与昨日那困倦的样子判若两人。

    “好多人好多人。”林风柔下意识地用小手攥紧苏行知的衣角。

    “我是你亲姐姐,你拉着我的手不行吗。”林瑶悦脸色有些不好看。

    “好了好了,赶快找位置坐下,先生开始讲法了。”陆荨雪连忙打圆场,拉着几人在外围找了个地方坐下。

    “复圣传人赵先生,居然如此年轻。”苏行知看着中央神色从容的青年,有些讶异。

    这时,青年那平静却犹如洪钟大吕的声音徐徐传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认真去倾听。

    “坐忘者,因存想而得,因存想而忘也。行道而不见其行,心不动故,形神泯都。”

    “简单一点说,坐而忘之,不想其身。当你修行之时,内不觉己身,外不识天地,你不知道你在修行,却无时无刻不在修行。”

    “如何做到?简单。我辈修士纳气入体,观的是天地,求的是大道,当你炼气之时,将其化为本能,一心二用,再将心神合一,以神识寄托于天地之中,浑然之间便可忘我。”

    “我来为诸生演示一番。”

    说着,赵先生盘膝掐诀,缓缓闭上眼睛。

    然后整个道场的学子就惊奇地发现,先生明明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却仿佛忽然消失在了他们的感知之中,不论是以神识还是眼睛,他们能够看到先生,却下意识忽略了过去。

    仿佛赵先生成为了那片天地的一部分。

    众多学子见到如此神奇的一幕,也纷纷掐诀闭眼,想要效仿先生所说的“坐忘”。

    可事实哪有那么简单,修士纳天地灵气入体,灵气虽清若无物,却终究由外而来,需要修士控制法诀将其炼化转换。若是贸然放开对灵气的限制,只会与体内本就存在的气息相冲,虽不至于受伤,却会令人气息阻塞,十分难受。

    因此很快道台上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许多学子闭眼之后,又纷纷面色苍白地睁开了眼睛,带着震惊看向仍然陷在物我两忘之境的赵先生。

    “先生又悟道了。”林瑶悦并没有如大多数学子一般去试着悟道,而是捂住额头,十分无奈地说道。

    “苏师弟苏师弟,看吧,这就是先生不着调的地方,他这一悟,说不定要等好几个时辰才能醒过来……”陆荨雪伸手想要拉一拉苏行知,却发现摸了个空。

    她不由讶异地看了过去。

    此时的苏行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又因何而存在。

    他微微俯视,便可以看到知新阁中间那巨大的道台,也能看见其中所坐着的诸位学子,

    他看见赵先生的身体在随着微风轻轻摇动,看见远处的树木在缓缓汲取着大地的力量,看见了这片天地中,繁茂浓郁的生机。

    他想了想,最后看向了自己的身体。

    刹那间天地灵气倒灌,灵台神光大亮,如大日煌煌。光芒四散而出,点亮了他身体的每一处。

    照犀境,神识与气相合,骤然成炬,可窥天地。

    灵气迅速入体,在只有苏行知能看见的奇经八脉之中,他那如小溪流淌的剑气正在迅速壮大,渐如河流。

    然后苏行知更加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他彻底突破到照犀境的那一刻,体内潺潺流动的锋锐剑气,如同被一张看不见的手掌翻转,瞬间变为中正平和而无比浩荡的气息。

    那是儒家修士,修文法所得的浩然正气。

    一旁的陆荨雪无比惊讶地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