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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重蹈覆辙

    “什么?”魏瑾听到秦子儒的话,瞬间直起身子,警醒道:“这是万贵妃的意思?”

    “是,这消息宫里传遍了,贵妃娘娘在小人出宫前一再嘱咐,一定得做成。”

    魏瑾心里清楚,自己有如今的地位,跟万贵妃的有莫大的关系。如今皇帝最宠幸的就是万贵妃。她儿子六皇子,自幼体弱,不得习武。由于皇帝习武出身,不甚满意,迟迟不肯将其立为太子。早年皇后高氏生的皇长子倒是英武,但皇后的祖父曾是前朝吏部尚书高威,在大义皇帝登基前,支持豫王。大义十五年的时候,高威被扳倒,抄了家。皇后也被废了。这皇子便再没受过待见,受封越王,往岭南越州的烟瘴之地就藩去了。其他的皇子,不是夭折,就是母亲出身卑贱,完全没有立储的机会。

    如今这又冒出来一个长大成人的皇子,还有一身了得的功夫,这如何能让万贵妃放心。

    魏瑾点点头,招手把田征叫过来,扫了一眼前面大摇大摆骑马的郭混子,比了个杀头的手势。

    田征登时明白了,点点头。

    秦子儒跟两人对了下眼色,冲前面喊道:“郭统领,我们东厂有其他的差事要办,就不跟你们一路回京了。”

    郭混子早就在盘算如何甩掉这群番子了,忙说:“公公,你们忙去吧,放心,这小子我妥妥押到皇上面前。”

    大队锦衣卫就此站住脚,调转了方向,跟神机营分道扬镳。

    又走了一程,郭混子勒住马,号令就地休息,安排手下士兵给李卫青放下来,亲自给松了绑。

    李卫青早有准备,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郭混子开玩笑的问道:“怎么,还真想回京,等着进皇宫?”

    “不是有圣旨么,难道你想抗旨?”

    “什么圣旨,让神机营来抓李卫青的儿子?皇上又不傻。”

    “你敢矫旨?这是欺君之罪,抄家灭族。”李卫青惊诧的说。

    “呵呵,小兄弟,你可能不了解我,有家有族他们就不叫我郭混子了。”郭混子冷笑着自嘲。

    “可是回去——”李卫青话还没说完。

    “回去干啥?这鸟官老子早就不想干了,李将军这等忠臣良将也被害了,我还当什么兵?”

    李卫青心里涌起暖意,脑海中瞬间回到了八年前皇帝御驾亲征乌梁海时和鞑靼人的大青山之战。

    这次出征的先锋是李卫青。大义皇帝做主帅,把亲率的神机营和三千营派给了他。本来在李卫青安排下,步兵营伏在两侧,前排是火铳手,后面是三千营铁骑,再后面是火弩车。火弩车对付鞑靼人的骑兵,火铳手连发远射,先解决一部分冲锋的步兵和骑兵势头,铁骑再冲锋,冲乱阵型,然后两翼齐出,包抄围歼。

    最初一切很顺利,但战事打起来时,却忽然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大雨浇灭了火铳和火弩,明军威力大减。鞑靼的铁骑冲上来时,神机营的火铳手全都傻眼了,被砍瓜切菜一般屠戗。

    火铳队长郭春芳双手拿着三眼火铳,完全不知所措,在磅礴的大雨之中傻站着。是李卫青把自己的配刀抽出来递给了郭春芳,并且骂醒他:“别傻了,把烧火棍扔了,这个时候用刀拼,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是赚的。”

    那一战,随军的神机营几乎全军覆没,但是郭混子,激发了血性,勇武异常,挥刀步战,后来两翼伏兵冲杀起来,才反败为胜,打退了对方。

    此战之后,所剩无几的火铳队,在郭混子手上重建,从此跟随李卫青南征北战。直到三年前,郭春芳被兵部擢升为京师三大营神机营的统领,这才回了BJ,长期驻守在神机营。

    想到那些过往的峥嵘岁月,戎马生涯,看着郭混子的脸,想起他以往那些不着调、又乐观幽默的怪癖,李卫青有些感慨,不禁半恍惚的骂道:“你这混球,知不知道在干什么?”

    郭混子愣了一下,随机憨憨一笑,说道:“马贵山和铁超的事儿,我们都听说了。咋?我神机营还比不上他五军营?”

    李卫青回过神来,一拱手,说道:“郭统领义薄云天,李某真是感激不尽。”

    “哎?酸酸酸——这话咱们当兵的,听不惯,不必谢我,这都是为了李将军。”

    李卫青想想,这样也罢,自己被抄家,这些随同自己征战过的兄弟们,多半也会被清算,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不如弃官回乡,更加自由自在,于是点点头。

    郭混子看着手下还抬着李如林的身体,说道:

    “事急从权,二公子就先埋了吧?入土为安。”

    李卫青控制住悲愤的情绪,默然点点头,却难掩伤痛和无奈。

    神机营的士兵们在路旁的密林里,找了块差不多的向阳坡,七手八脚的挖了个墓穴,立了个木碑,下了葬,填了土,大家拜了拜。

    李卫青心如刀绞,默默祝祷:“儿啊,为父有生之年,必为你报仇雪恨,拿田征和郑五茶的人头来祭奠你。”

    此时,天已过午时,林中忽然弥漫过来一阵烟雾,飘飘渺渺,一开始谁都没有注意。

    直到李卫青鼻子吸到一缕异香,炎凰真气护体机制突然被激发,澎湃起来,他立马喊道:

    “不好,这烟有毒,快掩住口鼻,撤出林子。”

    话音未落,破空声四起,密林中无数弓矢飞出,噗噗——扎到树上、地上还有猝不及防的神机营士兵的身上。

    “快撤。快撤出去!”郭混子叫着,带领属下往外跑。

    神机营撤出密林,回到官道上,已然损失惨重。一出林子,神机营将士立刻列阵抬铳,开始纷纷向树林中还击,然而林深树密,完全看不到敌人。

    李卫青回头对郭混子说:“是田征,如此下毒埋伏,必是锦衣卫。”

    “奶奶个孙子的,看来是要赶尽杀绝啊!”郭混子警惕的看着周围。

    密林里又是一波箭雨飞出,神机营将士这回有所准备,举盾格挡,继续开枪还击,两方开始对射。

    李卫青赶紧对郭混子说:“这样下去不行,敌暗我明,太吃亏,咱们得找个有利的地形,先走。”

    “走!”郭混子骑上自己的马,又给李卫青一匹,带着火铳队,开始顺着官道撤退。

    锦衣卫准备充分,早就算好了,那里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大批蒙面的锦衣卫,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虽然都蒙着面,但飞鱼服和绣春刀早就出卖了身份。

    黑衣人默然首当其中,一出现就直奔李卫青,郭混子双手从马鞍上抽出那两把镶银的三眼连发火铳,“砰砰砰——”对着他连开四枪。

    黑衣人诡异的身法,左冲右突,全部躲过子弹,瞬间就到了近前,李卫青只能跳下马来全力迎敌。

    锦衣卫们凶狠异常,根本不留活口,郭混子在马上双铳连发,却怎奈敌众我寡,火铳队一个个的倒下,渐渐被围剿得越来越单薄。

    “我去他奶奶的吧。”老郭把火铳填满,纵马疾驰,直接冲向黑衣人,“砰砰砰——”又是一顿火铳连射,弹线逼退了默然。

    郭混子在马上喊李卫青道:“小兄弟,别打啦,咱们快走。

    烈马狂奔如飞,郭混子伸手搭上李卫青的手,一较力,拉他上马,两人一骑,向外突围。

    黑衣人和锦衣卫迅速包抄过来,李卫青在马上运起掌力,有炎凰真气打底,掌掌都是排山倒海。前面老郭双手持铳,砰砰砰——枪枪命中,把拦路之人一一射翻。

    转眼间,俩人已经冲出了包围圈,顺着官道就跑。

    密林中忽然转出一个蒙面太监,也不知手里握了什么药粉,只见他一扬手,砰的一下,一团黄雾就遍布在半空中。

    李卫青一看就知道是田征,忙喊道:“快闭气,冲过去!”

    俩人屏住呼吸,李卫青凌空挥出两掌,真气如风,把毒雾打散了很多。

    马不停蹄,两人挺身穿过,却在马儿跑过毒雾的十几步后,感觉身子一沉。

    人能闭气,马又不能,驮着两个人,这马的呼吸又大,毒雾入肺,很快发作,这匹马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李卫青和郭混子也双双滚落尘埃,但很快就翻身爬起,不敢停歇,继续运起身法轻功,向外奔逃。

    这时,横空一个蒙面太监,似巨鸢般的从天而降,手里还在空气中乱抓乱舞。

    李卫青一看就知道是魏瑾,心里清楚老郭不是对手,又担心他躲不过金蚕丝,便低声道:“你先走,我来拖住他,京西脚下虎泉口见。”

    “好!”

    老郭江湖阅历丰富,知道此时化整为零更明智。把两把火铳往身后一背,撒腿就开跑,别看这小子别的功夫一般,轻功却是一流的,身法怪异得很,如同球一般,弹跳着滚远了。

    魏瑾本来的目标就是李卫青,放走了郭混子他根本就不在乎,两人正在对峙,身后又有三人围了过来,一个是田征,一个是黑衣人默然,还有一个正是秦子儒。

    四人把住了四个方位,恶狠狠的盯着李卫青。远处的锦衣卫们,在肆意屠戮剩余顽抗的神机营士兵,不留一个活口。

    李卫青想起来了,在重生之前被追杀的时候,最后也是这几个人。最终万仕云从天而降,废了自己的内功,最终堪堪危命。那时候还有宝刀在手,还有五十年的恒罡真气。

    难道这一次还会重蹈覆辙?

    满头橘黄色的头发豁然暴起,直接顶掉了头冠,真的是怒发冲冠。这一次,炎凰真气化神境遍布全身,李卫青笼罩在一片蓝色的火光里,双掌一翻,想起了恒罡真气的化气为锋的心法,试着依样画葫芦的试一试,竟然在双手化出了两柄匕首长短的淡蓝色气刀。

    “化气为锋?果然还是恒罡真气。”

    这人一开口就知道是魏瑾,那难听的太监嗓子,特别容易识别。但如今现场就剩下李卫青,也没什么好隐藏,便肆无忌惮的命令道:“默然、田公公、秦公公,一起上,杀了他。”

    默然、田征、秦子儒听令哪儿敢怠慢,一起扑了上去。

    田征和秦子儒都是玄阴寒气的底子,拳脚功夫还是大内的套路,容易对付。但这个黑衣人默然怪异的软性内功,加上胶皮一般的打法,就极为头疼。

    再加上旁边有个伺机出手的魏瑾,本不想恋战的李卫青想要脱身真是痴心妄想。

    李卫青双手连连挥动,破军十八斩的套路,结合双手的炎凰气刃,把田征和秦子儒逼得手忙脚乱。一回身默然的欺身缠手和弹腿又到了。

    躲过了这两下,破空声又至,一定是田征甩的什么暗器,李卫青只能侧身纵跃躲过。

    还没等落地时,秦子儒的精钢拂尘又扫到。李卫青一掌凭空推出,击向秦子儒的肩膀,半空默然又伸掌迎来,啪——的一声,两人对了一掌,炎凰真气又好像打在了棉花上,毫无效果。

    ……

    李卫青心想,就这么打下去,纵使自己内力再雄厚,也是毫无胜算,更何况旁边魏瑾的金蚕丝,随时都在等着进来绕颈斩首。

    人在焦急的时候,手上也会变慌乱,就渐渐落于下风。

    田征见状,求胜心切,却忘了自己之前在皇庄受了内伤。提起全身的玄阴真气,从袖子中悄悄囤出独门绝技“封喉刺”。这玩意是两根精钢铸造的毒针,长约四寸,粗细如钉,锋利无比,针尖淬有剧毒,危急时可以当暗器飞出,打斗时也可以握在手里当武器。

    田征瞧见默然贴身缠斗李卫青,两人完全绞在了一起,内劲往来,拆卸不停。他窥准一个机会,单手直突一刺,直奔李卫青的脖颈侧。

    本来这一击天衣无缝,但田征忘了自己受了内伤,全力一击时,忽然气血翻涌,就慢了半拍。

    李卫青感觉到侧翼田征来袭,心里暗叫不好,面前是默然的肘压住了自己的掌力,完全动弹不得,身后还有秦子儒刚刚扫过的精钢拂尘,只得向下一缩来躲。

    这一下,心里也在想:完了,若是那田征的封喉刺全力来袭的话,定然是扎入太阳穴。

    哪知道,田征就慢了一点,让李卫青堪堪躲过。这一击从对方头顶扎空了,肋下的空当,全部暴露给了李卫青。

    如此天赐良机,李卫青自然不会放过,撤手转身,双手擒住田征的胳膊,七杀擒拿手一扭一抡,把田征抡向默然。

    然后拼着炎凰真气护体,硬挨了秦子儒的拂尘打在后背上,一口真气翻涌,喉咙一甜,鲜血溢出。

    但这一下也打醒了李卫青,就先可最弱的人打,先制服田征再一个个收拾。

    手上一较力,控住田征的脉门,压制住对方的真气通道,封喉刺绕个弯,引向秦子儒。

    这下田征被动了,筋脉全被控住,身子不由自主地随着李卫青精妙的身法转动。李卫青欺身一抱,贴在田征身后。田征另一只手瞬时也难逃厄运,双手都被李卫青拿住,木偶般的操控,姿势不但难看,自己还成了李卫青的肉甲。

    这一下局势瞬间逆转,李卫青握着田征的手,拼命攻击默然,身后秦子儒的精钢拂尘能躲就躲,不能躲就拼着内力强挨一两下。

    默然这人也是奇怪,不言不语,但是全然不顾田征的性命,李卫青还以为他会投鼠忌器,哪知拳脚和内劲一点不留余地的全往田征身上招呼,打得田征口吐鲜血的大叫:“督主——督主啊,快叫他停手啊,打——打死我了。”

    魏瑾一直在等机会,又怕李卫青逃跑,此时看到局势反转,也有点着急,气得骂道:“废物。”

    骂完纵身入场,从秦子儒的方向,一掌就带着满状态的玄阴寒气,击向李卫青的后心。

    李卫青知道田征这肉甲不能再用了,田征也失去战斗力了,只要魏瑾一下场,自己就有逃脱的希望。于是双手一收一托,身子一蹲,把田征举过头顶,向身后背推过去。

    魏瑾猝不及防,无法收势,一掌拍在田征的肚子上。这一下,把田征彻底打废了,烂泥一般,软在地上。

    原来的三打一,又变成了新的三打一,但是魏瑾的功夫,可是比田征高太多了。

    李卫青一计得逞,稳住了心神,也聪明了不少。心知如今外围没有了危险,大可以拉开距离,只打最弱的秦子儒。

    转身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一寸长一寸强,更何况可以挡一挡魏瑾那看不见的金蚕丝。

    锵锵锵——绣春刀磕打在精钢拂尘上,金铁交处,火星不断。李卫青虽然瘦弱,但有雄厚内功再加上恒罡真气灌气入刃的手法,虽然是普通的绣春刀,却打得秦子儒手臂发麻,连连退步。

    秦子儒越退,李卫青越追。李卫青只躲魏瑾那些在空中花里胡哨的诡异手势,连默然的一些拳脚,也拼了炎凰护体真气硬抗,直到嘴角不断渗血。

    秦子儒却吃力了,毕竟实力上的差距太大了,他也看出了李卫青的目的。

    本来诡计多端的秦子儒,此时计上心来,既然督主下场了,自然金蚕丝是最有威胁的,自己内功虽然不深,但只要抗住李卫青一下,为另两个人赢得时间,这李卫青就没机会了。

    想到这儿,李卫青的刀也不躲了,刷刷刷刷——精钢拂尘转守为攻,你砍我胳膊,我就扫你脸,你扎我胸口,我也扫你脸,你的刀都要到我咽喉了,我还是扫你脸,这种两败俱伤的赌命式打法,只有秦子儒敢用。

    因为他算定在李卫青的刀砍到的时候,魏瑾和默然的夺命招式也一定到了。

    高手过招就是在毫厘之间,这一下,李卫青又被动了。

    几个回合过后,李卫青也想清楚了,就拼死先杀了秦子儒,剩下两个怎么说都好对付。

    于是变幻身形,使出破军十八斩的第十六招,也是强力奥义——据水断桥,刀锋直奔秦子儒脖颈斜劈过去,对方同样不躲,一甩精钢拂尘,带着玄阴寒气,直奔李卫青耳边而来。

    这一刀挟风雷之势,再难收招,秦子儒绝望的一闭眼睛,精钢拂尘全力打在李卫青的左耳,轰的一声,寒气顺耳直入头中,打得李卫青头晕目眩,口吐鲜血。

    而手里的刀却在离对方脖颈寸余的地方,仿佛被什么拦住了,身后的魏瑾在空中不断地撕扯着什么。

    是金蚕丝,不知何时已然缠住了这把绣春刀,魏瑾在危急时刻,拉住了刀锋。

    砰——,默然的一击重拳打在了李卫青后心上,李卫青完全来不及躲了,整个人被直接打飞七八丈,刀也脱手了。

    人在地上滚了又滚,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