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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赵元昊

    “这些钱你拿去补贴给小乙哥们的家人。”

    朗霁把钱袋放到桌上,抬头望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空。

    陆六郎眼下一圈青黑,胡子拉碴,沉默不语坐在那里,经此一事倒显出了几分成熟来。

    伸手握住钱袋,陆六郎沉默不言。

    “你去哪儿?”见朗霁往外走,才起身追问。

    朗霁头也不回道:“我上山一趟。”

    陆蕙娘正站在灶台前涮锅洗碗,瑶双就坐在她脚旁的小杌子上,左手捏捏戴在头上的绢花,手酸了就换另一只。

    陆蕙娘手巧,利用做衣服剩下的料子掐了几朵绢花给瑶双戴上,小姑娘便满足得不行。

    这也怪不得小姑娘欢喜,朗霁养娃基本是放养式的,发髻也不会弄,瑶双整天不是顶着歪歪扭扭的发型,就是披头散发,如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不说,还有花戴。

    敲门声传来时,陆蕙娘正笑看着小姑娘臭美的模样,听见声响赶忙拿布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捡起放在一旁的褙子,边穿边往院门走去:“谁呀?这就来。”

    “是我。”朗霁应了一声。

    陆蕙娘赶紧拿下门栓打开门,“天气不好怎还往山上跑?吃了没?奴给你下碗面?”

    “吃了,不用麻烦,小姑娘呢?在睡午觉?”

    还不待陆蕙娘回答,便看到穿着一身嫩鹅黄裙子的小姑娘扶着厨房门柱,一脚正跨在门槛上,上不去下不来。

    小短腿真可爱。

    朗霁笑着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在怀里掂了掂,见小姑娘脸蛋白白净净,浑身香喷喷的,直感叹女人家带娃就是不一样。

    瑶双见到朗霁甚是开怀,咧开小嘴咯咯笑个不停。

    逗着在她脸蛋上亲了亲,小姑娘被他下巴冒出的胡子一扎,顿时绷着小脸大叫:“朝光!讨厌!”

    见小姑娘表情有趣,朗霁继续用下巴的胡渣去扎她,直把小孩气得直叫唤:“讨厌!朝光讨厌!”

    “讨厌我啊?那我走?”说着把小姑娘放下,头也不回走出门。

    瑶双怔怔站在原地,望着朗霁身影消失在门后,顿时眼眶内蓄满泪水,瘪嘴欲哭不哭,好不可怜。

    蕙娘从厨房倒了杯茶水过来,甚是无奈,“多大人了,还闹小孩子,害不害躁!”

    朗霁忽地从门外探出头来,把小姑娘吓得一颤,颠颠地跑过去求抱抱。

    “舍不得我?”朗霁哈哈大笑,卡着她的腋下抱了起来。

    瑶双也不回话,直接把脸往朗霁下巴怼。

    朗霁一手抱着闹腾的娃,一手正要去接茶杯。

    陆蕙娘视线刚好落在朗霁的左手处,忽地倒吸一口冷气:“你……你这手怎么回事?”

    朗霁淡定地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才道:“战场上刀枪无眼,只要还有命在,其他都是小事。”

    陆蕙娘也不知该怎么说,只揉了揉泛酸的眼睛,叮嘱他:“奴也知道战场形势凶险,你以后就尽量往后避,别傻争着冲最前头去……要不,干脆就别当兵了,找个小勾当做做,总比脑袋拴在裤腰带强上不少。”

    朗霁摇摇头:“我喜欢战场上酣畅刺激的感觉,在此前或许还有可能,现在,我已经找到要走的路了。”

    陆蕙娘见此也无法多说,纵使心疼他还是少年,却只能千叮万嘱,要其保护好自己。

    瑶双懵懵懂懂地握着朗霁的左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又亲了亲,“朝光,不疼!”

    朗霁心里瞬间暖得不行。

    “该叫义父,老是直呼名字岂不乱了辈分。”蕙娘在一旁不赞同道。

    朗霁对此倒是格外纵容,“称谓罢了,只要她愿意开口说话,唤我儿子我都应。”

    陆蕙娘也不听他胡扯,又进了厨房洗刷,冲着窗外喊道:“今晚留下来用饭吧?”

    “好,我先带小姑娘去休息。”

    “哎!”

    朗霁搂着香香软软的小娃娃囫囵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发现半阖的窗外飘起了细细雪花。

    下雪了,西北的第一场雪,在即将到来的十一月。

    天色微暗,朗霁揉了揉眼睛,心下莫名怅然起来。

    索性朝里翻了个身,见瑶双躲在被子里睡得双颊泛红,朗霁捏着他的脸蛋狠狠亲了一口,瑶双下意识伸手赏了他一巴掌。

    跟小奶狗挠痒痒似的,朗笑偷笑,在她的手窝处亲了亲,心满意足地把小姑娘往怀里一带,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

    李文贵得到没藏庞宠兵败的确切消息后,快马加鞭赶回兴庆府向赵元昊禀报。

    听完这一切,赵元昊面容异常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

    叮嘱了李文贵几句,待其退下才抬手招来侍从:“传皇后前来大殿。”

    皇后野利和敷原是赵元昊宠妃,第一任皇后卫慕氏受其迫害而死,她这才登上了后宫宝座。

    头戴金起云冠,身材高挑,黑紫团衫襜裙及地,披着日月绣纹云肩的贵妇人缓缓踏进大殿。

    “不知陛下唤臣妾前来所谓何事?”

    赵元昊端坐在案桌之后,静静端详着野利和敷,三十岁的妇人,即使保养得再好,终究还是多了几许风霜与皱纹,比起他后官中那些鲜嫩年纪的美人,以及新纳的宠妃没移霜,确实显得过于老态端庄。

    野利和敷被赵元昊看的心底发毛,正想开口询问,便听赵元昊开口道:“朕有一件事,需要皇后亲手去办。”

    “若能替陛下解决烦忧,乃臣妾之荣幸。”

    “朕手上已掌握确切证据,证明你兄长野利旺荣与宋将勾结,意图谋反,皇后可知此事?”

    野利和敷闻言心里“咯噔”一跳,立刻反驳道:“陛下,这不可能,兄长对陛下对大夏忠心耿耿,切切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忠心耿耿?自从朕宠幸没移氏,他便颇多怨言,担心朕夺了你的后位另立她人,影响你们野利一族的荣耀,你敢说你也没有?”

    野利和敷知道此时若全盘否认,只会令他更加生疑,于是偷梁换柱道:“陛下,臣妾对您一片赤忱爱意,眼睁睁看您宠爱另一个女人,臣妾如何能甘心?兄长怜惜妹妹,此乃人之常情,陛下万不可听信奸佞小人的片面之词,质疑兄长的忠心!”

    赵元昊听她这般直白剖析自己内心情感,大为受用,语气瞬间和缓了不少,“朕可以相信你没有做背叛朕的事,你继续当你的皇后,野利遇乞继续当他的天都大王,但野利旺荣之事铁板钉钉,容不得再狡辩。”

    “陛下,兄长今时今日这般地位,为何要铤而走险?”

    “宋人有句话,叫‘人心不足蛇吞象’,人总是贪心的,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这样。”

    野利和敷跪在地上,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问道:“陛下要如何处置兄长?卸掉他的官职吗?”

    赵元昊生性多疑,当他起了疑心,是绝无可能消除的!身为枕边人,野利和敷很明白这点,所以她不再试图打消他的疑虑,那样只会令他更加心生疑窦,不若先顺着他的意思,之后再徐徐图之。

    “朕已经以你的名义召他回京,到时由你亲手送他上路,事后便以暴毙之名发丧,生前一切荣誉照旧。”

    野利和敷却没料到赵元昊的疑心会严重到如此地步,顿时以头抢地道:“求陛下饶兄长一命!”

    “朕赏你一壶毒酒,他不喝便由你代饮,你自己好好考虑。”

    野利和敷猛地抬头,深深看了赵元昊一眼,夫妻十几载,换来的就是他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

    “妾身,明白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宫,野利和敷整整呆坐一夜,才最终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