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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

    城市上空,阳光普照万物。

    清风徐徐,是一个CITYWALK的好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行起来的,反正当下时兴这个,也确实是个简易约会的好方式。

    孟终兴笨拙的学着网上那些穿搭博主样子,挑了一套自我感觉良好的衣服出门,上身简单灰色卫衣,一条水洗色有碎花点缀的牛仔裤,裤腿拉的有点长,裤脚蜷缩在一双盗版匡威上。

    他临出门照照镜子,嗯,多少有点人模狗样的感觉。

    人是在网上约的,但只要能约出来,就是万幸了。

    对于他这种母胎单身至今的宅男来讲,有女孩子赴约已经够满足啦。

    虽然两人还没见过面,但是孟终兴暂时还不想破坏这种神秘的期待,他执拗的拒绝了对方提出交换照片的建议。

    “我觉得我们挺能聊的来的,对我来说,两个人有能聊的话题最重要,我这个人对长相无所谓的。”

    这是他不假思索给出的答案,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洒脱。

    但这货又贼兮兮的在聊天软件的个人资料一栏,加入了一张自己ps了半天的帅照。对方能一直聊到现在,估计那张酷似陈冠希的照片功不可没。他贱兮兮的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出门前他做了最坏的打算。这种对未来的计量方式是母亲日复一日展示出来的态度,孟终兴很轻松的便学会了。

    他记忆里,母亲遇到事情总会说最坏能坏到哪里去呢,最好又能好到什么地步呢?

    她好像一直做着应对最好和最坏情况的打算。

    比如她要求孟终兴去超市买折价猪肉,就是临近关门却还没有卖出去躺在案板上发呆的肉。最坏的打算就是猪肉卖完了,那么她就会叮嘱孟终兴用鸡肉代替,反正她提前买好的菜用来做辣子鸡丁或者回锅肉都可以。最好的就是遗留的猪肉分量还够,那他们晚上就可以熬两块冰糖做一顿红烧肉吃。在诸如此类的事情上,她都会非常有主见的给出孟终兴两个方案,最坏选b,最好选a。孟终兴在成长的过程中,自然而然的学会了母亲面对生活的知识,他今后也将非常熟练的运用到自己日常所有遇到的事情中去。

    能坏到哪里去呢?无非就是一个不那么吸引人的女生罢了,两人一起吃个饭压压马路,说不定他还会买束花作为这段关系结束或者开始的标志。他刚毕业不多久,靠着辛勤的假日兼职为自己小赚了一笔启动资金,当然这笔钱里母亲资助的占了大头,她说从学校进入社会的第一步就是兜里得有些钱,而且她不会教孟终兴如何去使用如何节省,于是孟终兴便揣着几千块大洋出门了,还真像母亲说的那样,兜里有钱你腰杆儿都会硬一些来着。

    就这样,一路转了三趟地铁才到目的地。车上的时间是极度无聊的,孟终兴讲不出为什么,他并不像大部分同龄人那样喜欢低头玩着手机消磨时间。他宁愿盯着地铁里路线图一笔一划写完整条路线上所有的站点名称,宁愿看着坐在椅子上形形色色的人群的表情。倘若这趟行程只有他形单影只,那么他会点开手机放几首舒缓的歌曲,然后整个人沉浸在歌曲中幻想连篇。虽然他今年二十二了,但那种中二的幻想还没有从他身上彻底消耗殆尽,要么化身救世主要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白毛萝莉,等等如此的想象倒也让他乐在其中。

    出地铁的时候他觉得太阳很是刺眼,心里还在寻思要是出门带一副墨镜应该会好很多的时候。有人在旁边怯生生的开口。

    “你好?”

    他循声看了一眼。

    “天。”孟终兴整个人一个激灵。

    女生长得怎么说呢,简直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很多倍。至少比他的最好打算还要好的多。

    很是标致,一张鹅蛋脸白白嫩嫩,个头比他低的不多,头发顺滑的披在肩头,她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直勾勾的盯着孟终兴。这中间的时间跨度实际上比孟终兴感觉到的要短的多,可怜孟终兴那颗处在恋爱边缘的心给了他一种错觉。

    “天。”他轻呼道。

    孟终兴心里掀起狂热的浪潮,浪潮推着他上下浮沉。他几乎下意识的伸出手拉住了女生。而且还瞬间将之前买束花的决定变更为买一捧花。她的美貌绝对值得上满满一捧花。他一边畅想一边感慨,看来脱单的机会总是来的如此突然。

    可是。

    “神经啊?”

    没想到的是,女孩立刻收起微笑,转而摆着一张臭脸大喊道。转瞬之间的变化让孟终兴措手不及。

    她迅速抽出手并插起腰杆儿,孟终兴这才注意到她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沓传单,他看的很清楚,那上面写着青藤之恋,找寻你的灵魂伴侣之类的标题。

    “至于么,老娘出来发个传单。没见过女人啊。”女生见他发愣,不依不饶的说道。

    孟终兴整个人石化在原地,他半张的嘴里说不出一个字。

    “我,”

    完了,他心里高呼。这是要被别人当痴汉的态势啊。

    嗯?又有瓜可以吃了。

    周遭的人被这儿发出的动静吸引,纷纷围了上来并且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拍起来,他们准备精准迅速的将视频投送到自己那贫瘠的朋友圈和无人点赞的抖音作品中。

    只剩下孟终兴一个人被围在中间不知所措,他的最坏打算和最好打算此时完全失了算。他想制止旁人拍摄他的怼脸视频,可是喉咙却像是封住了一般一个字都讲不出口。

    “孟终兴是么?”

    这时,他身后又响起另外一个声音,极为温柔,仿若救世主。

    众目睽睽下他艰难的转过头,不会还有什么特别采访吧?他真的不是惯犯啊。

    “天。”

    他不知道今天还得发出多少声惊叹。

    来人穿着一身碎花裙子,露出光洁的小腿,笔直顺滑。

    一双简单帆布鞋,水洗色,没有任何东西点缀,也看不出任何牌子的痕迹。

    略显婴儿肥的圆脸,孟终兴离得够近,他清楚的看到那张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修饰的痕迹,她顶着素颜出的门。

    极度柔顺的头发被一个小熊发夹随意卡在后脑上,那个丸子头多少有点不如人意。但她身上那种随性慵懒的气质将孟终兴再度秒杀。

    他缓缓点了点头,整个人还处在惊吓和惊讶中切换不过来。

    “ok”女孩肯定的说。

    她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孟终兴整个人又一激灵,她拉手的动作太过自然,自然到两人就像热恋多年仍旧爱意不减的情侣。

    “好啦,大家不要拍啦,这是我网恋对象,认错人了估计。哈哈,看在他这么囧的份儿上,就放过他吧。”

    她不仅拉手自然,在这种场合下讲话也自然。这让孟终兴觉得她一定是个大家闺秀,最次也得是有钱人家的女孩子,她平日不是在游艇上享受海风就是在国外大学中的大讲台上自信的和老外用英语辩论。虽然在之前聊天的时间里,她从未表露出任何一点自己非常牛叉的痕迹,给孟终兴的印象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想恋爱的丫头。

    “小姐姐不好意思啊,他人有点懵,别在意啦。那边有个奶茶店,我们请你喝杯奶茶吧。”见孟终兴还在发呆,她又对发传单的女生温柔说道。那声音里阳光温和的气息无论是谁,今天这气都得先消几分。

    孟终兴又因为这个“我们”心脏开始狂跳起来。他现在只想狠狠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做的这是什么白日梦。

    可是周围不少男同胞那些饱含妒火的眼神,又让他怀疑这些是不是真的。

    他们一定认为自己是个低调出门浑身上下地摊货不过三五百的富二代,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跟他一个其貌不扬的麻杆儿精谈恋爱。

    可是。他不是,他不过是出门靠腿做梦靠想的吊丝。

    发传单的女生被她的气场镇的有些发懵,愣了一下低着眉眼摇摇头表示不需要。

    “不用....天气闷热,....还有...这么多的传单。.....所以我心情也有些不太好。”她结结巴巴说道,她比孟终兴反应快,也更能看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没事儿,你能原谅他最好啦”女生毫不在意,她微笑着看向孟终兴,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杂质,她笑起来就像天使。

    孟终兴狂跳的心缓缓停息,说实话,刚才这一愣神间,他连孩子什么名字都差不多想好了。

    就这样,被人群艳羡的他没有霸气侧漏的走到路边打开跑车的剪刀门示意她上车,而是被拉着麻利走出了人群。

    “噫,老天不公啊,何德何能!”

    他隐约听到人群中有人抱怨。

    “咋啦,连我名字都忘了么?”

    孟终兴尴尬笑笑,忍不住抓着后脑勺。“你说你叫沙子,我以为就是随口胡诌的呢。”他觉得现在大家的名字个个都起的那么好听又有内涵,沙子这种怎么也像是随便找了个海滩起的名儿。

    “哎呀,不许笑我名字,我就叫沙子。坐不改名行不改姓陈沙子。”她用手指在脸颊上戳进去一个印子,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爸说贱名儿好养活。”

    孟终兴一脸黑线,都什么年代了,还流行这套。

    但不容他细想。

    沙子就蹦蹦跳跳跑到他前方。

    “我们的citywalk开始咯。我今天要走三万步,争取霸榜我的微信运动圈。”

    孟终兴赶紧跟了上去,他生怕这一切都是幻想。偷偷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于是沙子回头时就看到了一张憋的通红又挤出笑意的脸。

    可是他笑的越开心,那份想要恋爱的心却沉的越低了。他拍拍屁股兜里装的几百块钱,抿抿嘴跟了上去。

    这样的女生,他一介屁民没钱没房。这辈子应该是没有希望了,孟终兴觉得这场约会应该就此结束,可是沙子那副热烈的样子又让他觉得尚有几分回旋的余地。

    算了算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如好好享受当下,他迎着风追向人行道上疾驰的沙子,那裙摆被微风轻抚,化作了一条温柔的丝带,只勒的孟终兴醉生梦死。

    沙子走在前面,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她像是一个被囚禁多年的精灵一样,咔咔咔化身拍照达人。

    “这里,”她指着奶茶店,“快请我喝一杯红豆奶茶,正常温度,不加冰。”

    孟终兴便屁颠屁颠的走上去大方请客。

    “哇,这几朵小花开的真好看。给我拍一张好看的照片,我要和大自然合影。”

    孟终兴又屁颠屁颠的蹲在地上找角度。

    他的内心无数次告诉自己,这不真实。可是眼前的沙子和手里的相机又提醒他,这就是真的。

    慢慢的他也融入了角色,两人还真像热恋中的情侣那样,一起压马路,吃吃喝喝拍拍。

    直到黄昏将近,孟终兴看着路边摆着的花摊出神时。幸好沙子跟他的消费都是平民级别的,这一路下来他还剩了好多,买几束花绰绰有余,或许等会儿或许还能去喝杯东西。他也确实想去喝杯东西,天色将晚。他们也快到了分开的时候,这一分开,孟终兴下了十万个保证,两个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了。这世上有些美丽太过分,连少年的爱碰上都会退缩。更别提他已经不是少年了。

    沙子走到他身后,轻轻拉住他的手。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她的声音空灵缥缈。可孟终兴却心头一怔,他觉得那声音极为遥远,比高天之上的星辰还要远。

    “稍等一下。”他回头温柔的看了一眼沙子。

    接着他又向老板娘说道。

    “你好,装九支玫瑰花。我要送给我旁边这位美丽的女生。”

    老板娘微笑着帮腔,“小伙子好眼力,你女朋友是个大美人。”

    他没有否认,只是轻笑一声,付了钱。

    “诺,送你的。”孟终兴举起花束,递给了沙子。

    “哇,”沙子立刻就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孟终兴一眼就看出那种笑容不是开心,单纯就是一种感谢礼仪。不过也无所谓了,他最后只想和这位绝美的女生喝一杯,用来作为今天的结局。

    “我最近常去的酒吧就在前面,喝一杯?”他提议道。

    沙子嗅着花香还在猛猛自拍,听他说喝酒立刻摇摇脑袋。“我爸不让我在外面喝酒的,回家会被打死。”

    “不用,就随便喝点东西,两个人坐坐。”孟终兴还是执拗的建议。但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建议,如果还是拒绝,他会立刻马上在这里路边打车送沙子离开,随后自己一个人去酒吧喝点,随便什么都好。

    “行啊。”沙子盯着他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答应道。她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什么摄人心魄的东西,又好像一片虚无。跟孟终兴想象的不一样的是,就算他不邀请她,她也会找个地方和孟终兴坐坐,因为她是真的有点事儿要跟孟终兴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