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房子塌了

    买了新鞋，上班没那么冷了，但是新鞋穿了两天就开始脚疼了，鞋底是空的，鞋底里好多的小格子，非常的硌脚，没办法，我找了一些废旧的棉花，把小格子填满，不管用，我就又自己缝了一个厚一点的鞋垫，垫上，才好一点。

    父亲搬回来一个电视，听父亲说是他朋友家的，朋友家换彩色电视机了，把这个黑白的卖了，父亲就搬了回来，电视机钱没给，先欠着，家里有了电视，两个弟弟高兴坏了，这个孤独的家，两个孩子全是有了一点娱乐一点伴，现在记得那会电视剧演的是西游记，和三国演义，动画片是大力水手。有了电视的家，也显得温暖了一些。

    这一年的秋天不知道为什么下起了秋雨，雨下的还挺大，屋子后面的小河沟的流水声哗哗的，弟弟看电视的声音都挡不住外面的流水声。

    东北的深秋冷，白天的时长也开始短了，我们的作息时间基本都是跟着天气走，母亲做饭也做的早了，母亲蒸了馒头，炖了一点白菜土豆。今天我是夜班，也赶上能吃到一点菜了，这也是二十多天以来我吃的第一顿菜。

    大家正吃着饭，我听到了墙体裂口的声音，房子的北墙哗啦一下就塌了，这是我自从盖房子那天起，我就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弟弟们吓坏了，但是没有人敢哭或者说话，都呆呆的看向父亲，父亲也没说话，继续吃饭，其实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父亲也无能为力了。我拿了两个馒头，放在兜子里，我去厨房的墙角找了一块破塑料，时间不到晚上五点呢，我把破塑料披在身上，我上班走了，虽然这个时间上班早点，倒是因为我在家也没有啥意义的，本来就不热乎的屋子，又倒了一面墙，天还下着雨，我既不能躺着，更不能睡觉，每到上夜班，我都是一个星期不能脱衣服睡觉。还有就是出了墙塌了这个事，家里人谁都不敢说话，只要谁说一句话不对劲，父亲肯定得破口大骂，或者打人。闹不好，忍不住说话的就是母亲，可能被骂被打的也是她，这个家让我的神经崩溃，无法面对。躲着吧！

    来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来到烤烟机的边上。把湿了的外衣脱下来，叠上，放在烤烟机下边的管子上，管子类似于暖气片。然后我就继续爬到库房的烟包堆里，挑刚垛好的烟包，立起来两个，正好一个空就出来了，我躺在这个空里，谁也看不见我，还热乎，并且这狭小的空间也让我有安全感，不知道是人累。还是心累，我一躺下在这个烟包里，我就忘却了所有，我一会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香，醒来已经是七点半了，我赶紧的把烟包摆好，去库房缠绳。不然一会缝包还没绳呢，干的时间久了，缠的也快了，很快就缠好了一百三十根绳，基本就够了，有剩下的就放在围裙口袋里，然后拿家去，给家里用，（现在回想起来，我这个举动可能也叫偷，但是那会没办法，只要是家里能用的，我能做到的我都往家拿）

    缠完绳，白班的下班了，我们也就立刻的各就各位，准备工作，半夜吃完饭，（估计那会还是岁数小，爱饿，没有滋味的干吧馒头也能吃出来面的香味，也都吃了）吃完饭我们继续工作，这会就看到机尾出烟的地方，烟哗啦哗啦的往下掉，一会就掉了一地。维修的人员赶紧叫停，烤烟机坏了，这会是凌晨一点半多，人也是正困的时候，孟段长来了，他告诉我们，自己找地方歇会去吧，修好了喊你们，大家一哄而散，三三两两的人结伴找地方睡觉去了，有的拿着麻袋片铺在烤烟机的边上躺着睡去了，有的去库房里，垛烟包的库房这个时候是不让人进去的，人太多了，喜欢独处的我到烤烟机边上看看已经没有地方了，这会垛烟包的库房人喊到，八号，八号，你缝的烟包这里有漏的，（有个别的烟包没缝好，在垛的过程当中有开裂的，因为烟包上都写着号呢，谁缝的开了谁去在给缝上，库房的人喊八号，也没人答应，我赶紧的说到，别喊了，我去给缝上，别人都没影了，都睡觉去了，我到了库房给缝上，跟库房的人打了一个照顾。顺便就继续找热乎的烟包躺下睡觉了，因为停产了，不需要垛烟包了，她们也都找地睡觉了，这觉睡的沉呀！比在家里睡的还安静还沉）四点多，垛烟包的人把我喊醒了，她说下边开始工作了，我说了一句谢谢，就赶紧的去一楼缝包了，这一包烟是一百二十斤，缝这一包烟得给烟包翻三个面才能缝完。以前每个班都得缝一百二三十包，今天缝的少，到了早上下班，缝了不到一百包。

    下班了，我走出公司，雨已经停了，我晃晃悠悠的不想回家，但是不回家又没有地方去，回到家已经是早上快九点了，父亲在砖厂拉回来一些窑头砖，（窑头砖就是烧砖的时候，码在窑头的砖。我不懂是什么原理，窑头的砖都是不平整的，都是变形的，基本都是有点弯曲不平的）两个弟弟正在帮忙用铁锹和泥，有一个前村的人在帮忙垒墙，父亲则叼着烟来回的晃悠着。偶尔跟过路的人打招呼说话，别人问道，老韩呀，这墙咋倒了，父亲会说，不要这土墙了，换砖的。

    母亲我们几个都非常的看不惯父亲的这个装劲，你就动手干点活吧！两个弟弟那么小，尤其小弟才十三，刚满十二周，小小的个子，费劲巴力的吭哧，端不动泥，根本供不上师傅用，本来这弯曲的砖就费泥，我真的很无语，我接过小弟的铁锹，开始给师傅供泥，师傅一边垒墙一边说到，你这个爸呀！唉！

    我也唉了一生。我能说啥呀！小弟看我接过来了他的铁锹，就要跑去玩，毕竟还是小呢，父亲大吼一声，你给我滚回来，搬砖去，小弟立刻的就滚了回来，去给师傅搬砖，大弟弟一会跟我端泥，一会搬砖，整整一上午，这一人多高的强算是垒完了。就等着下午了在把屋子里边抹一遍泥了，母亲做好了饭，父亲和师傅先吃，母亲我和两个弟弟饿着肚子，等着他们吃完才能吃，母亲说到，吃完饭，你去养路段那个赵奶奶家躺一会吧！（养路段里住着一对老两口，老两口无儿无女，是养路段的退休工人，养路段撤走以后，这个院子还是养路段的，老两口就在这里住）我嗯了一声，答应了母亲。父亲和那个师傅连吃在喝的吃了一个多小时才吃完。两个弟弟立刻上桌吃饭，买的一点熟食和炒菜都吃完了，就剩一点菜汤，弟弟们拿着馒头沾菜汤吃了点，其实我也特别的不理解母亲，自己家啥条件啥样的爷们你不知道吗？自己几个孩子几个人吃饭你也不知道吗？白菜土豆，经营不好还扔了，咋就不能多洗两个白菜叶，给孩子炖点土豆整点菜呢，我面对这个母亲我也真是无语。我盛了半碗酱，沾了点馒头，吃了半个，我就出去了。到了赵奶奶家，跟赵奶奶说明了来意，赵奶奶就让我上炕了，我不好意思上炕脱鞋睡的，我就穿着鞋在赵奶奶家的炕捎趴下了赵奶奶的屋炕不凉，趴着肚子里还稍微舒服一些。

    在赵奶奶家趴了有三个小时，已经四点了，我就回家了，母亲已经把馒头锅烧开了，父亲看我回来破口大骂，原来父亲搬东西的时候，看到了我买的棉鞋。父亲骂道，鞋你两双两双的买，干活看不着你的影，我心里想着，这个家从我记事就是干活我在前，吃饭我在后，说来说去，这就是怪我下午没干活，睡觉去了。父亲越骂越生气，伸手就要打我，被垒墙的师傅拦下了，母亲掀锅把馒头往出拿，我想拿两个馒头就走，父亲一把打掉了我的馒头，说到，吃啥吃呀你，白吃饱，馒头滚落到地下，我没说话，转身去上班了，我快走到货站门口，大弟弟追了出来，他偷偷的塞给我两个馒头，他说，锅里的我没敢拿，这个是掉地下的，回头你对付吃一口，大弟弟就跑了。

    我回头看了看这个家，泪水就止不住的流，我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也不会形容，只知道我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家待下去，也许是我长的丑，别人十七八可以结婚走了，为什么我就没遇到那个愿意对我好，愿意娶我走的人，我在想，谁要是肯对我好，给我一个家，我就是吃糠咽菜我也愿意，只要能离开这个家就行。（那个年代我们小县城没有工作能管吃管住管安全，并且不拖欠工资的这个条件，我想如果那个年代，像现在这样，有管吃管住，还管安全的地方，我的命运也许不会如此，现在我们这的饭店啥的，都不拖欠工资了，并且包吃包住包安全。

    到了公司我发现我来月经了，没办法，没钱买卫生纸卫生巾，怎么办，我想了一下，我又折返到了一个同事的家里，她叫徐艳荣的家，是我在公司跟我一起缝烟包的同事。我跟她说明了情况，她给我叠了好多卫生纸，（那个时代的卫生纸没有现在这么精致，都是小卷，可以整卷的放在包里，那个时候都是称斤的大卷的，徐艳荣给我叠的这么多用现在的形容词应该有一卷多，基本够用了）我跟她道谢准备走，她说你走这么早干嘛，在我家吃吧，吃完咱俩一起走，我看了看自己这很多天没换的衣服，我还是摆摆手走了。

    我到了公司，还是老规矩，先找地方睡觉，接着上班，到了半夜，我把热好的馒头拿了出来，昏暗的灯光下，我咬了一嘴的泥，我趁别人没注意到我，我偷偷的把馒头的皮剥掉了一层，对付着吃了。

    就这样，周而复始的馒头，我吃了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