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迟来的升旗

    六年级的教室搬到了操场另一侧的小楼里，教室是新的桌椅是新的，却有一种监狱的感觉。窗户外和一个小区一条马路之隔。教学楼下面的底商开了烧烤店，每每在大家自习的时候开门，烟火缭绕，牛肉小串肥瘦相间，刷上辣酱和孜然，在炭火的淬炼下焦香四溢。最令人垂涎还属烤豆皮，软软的豆皮浸入辣椒粉和孜然，豆香混着火气，吃进嘴里都有了脾气。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习真是煎熬，大家恨不得赶紧下课，飞奔到烧烤摊。

    傍晚的烤摊前，炭火微弱的光亮中于归愁眉不展，其华顾盼在烤摊前，塞入了满嘴的肉和豆皮，见于归不吃，顾盼把他手里的串悉数没收并和其华暗自分赃。“十块钱的串你们都吃了，回头把钱给我。”“看你小心眼那样，自己不吃还不让别人帮你吃，浪费！”“大姐，我那是不吃吗？我想个事的工夫，你们都抢走了。”

    大家把签子扔进回收的大白桶，拍拍手上蹭的芝麻孜然，头也不回的就往家走，根本不在乎于归说什么。

    第二天下课，于归走到张老师办公室，含蓄地说：“张老师，上次让我当升旗手的时候我请假了，这回轮到咱班升旗让我升呗，李其华和顾盼给我当副手。”张老师放下茶杯，站起来往门外看了看，确认门外没人起哄，不是他们的恶作剧或者打赌，他啐了一口茶叶沫子说：“这次模拟考你考第一就让你升旗。”“没问题。”于归信心满满。

    那天起，下课他除了上厕所也不疯玩了，不是背单词就是做卷子，大家都觉得于归好像中了邪。那时候小升初的升学压力还没有当一次升旗手大的诱惑大。

    于归是努力型选手，稍稍努力成绩就上来很快，但是他不知道还有天赋型选手，比如难觅，一点就透，把学习当爱好。那时候学的东西没那么难，也没有正式的排名，学的东西做的题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和人差距不是太多。期中考试，数学满分的就有三个，英语满分的两个，其华语文第一。于归虽然数学好，但是其余两门一般般，他偷偷比较了一下还是以两分之差在难觅之下。在他以为升不了旗的时候，他又忘记了，不是所有人都想升旗的。难觅说她举不动国旗，乐颠颠谢绝了这个差事。张老师就做了顺水人情。

    周一的早上，于归穿着整齐的校服，站在旗杆下，身后是其华和顾盼。于归看着面前所有的学生都站在操场上，目光如炬，太阳暖暖的晒在头顶，一片火热。大喇叭里赵老师介绍升旗手是来自六年级二班的于归同学，副旗手是六年二班的李其华和顾盼。他幻想很多次这种场面，终于在毕业前夕如愿。

    “现在我们升国旗，奏国歌。”于归把国旗套在绳子上，却怎么也固定不好。其华顾盼也上前帮他弄，怎么都套不上去，于归大脑一片空白，越着急手越不听使唤，平时看别人升旗很简单，到他这儿就弄不明白了呢。他脸胀的通红，汗珠一串串流下来，等到国歌放完了，他都没把国旗升起来。

    那天他怎么回去的都不记得了，他有意识的时候就站在二楼广播室大队辅导员赵老师骂他骂的狗血喷头，一楼的同学都听得清清楚楚。最后还是张老师把他拽回去的，人生的第一次亮相就这样落幕了。

    这件事成了于归的小伤疤，几个小伙伴也心有灵犀的闭口不提，多年的默契告诉他们小事可以没有尺度的开玩笑，真正的伤心事是每个人触都不要触碰的雷区。

    青春期的风雨都是来的快走的快，很快就雨过天晴，毕竟升学就在眼前了。附近的两所初中，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因为大家都是左边中学的学区所以班级里大多数同学都选择了左边的中学。而其华，顾盼，于归，周颂还有难觅都选择了右边的中学。虽然更远了一些，但是听说环境不错，老师也更好些。虽说是选择也不过是大人们的选择，关于孩子，家长多少有点胜负心在身上的。更何况，在小城市里，新学校的哪个老师好早就被打听的明明白白，孩子只有听其安排的份儿了。

    毕业考试匆匆忙忙结束在夏天的头儿，温暖的风吹动着少女的长发，一声声蝉鸣仿佛暗示下一个时期的来到。

    其华穿上了买了好久的粉色长裙，顾盼穿上了白色T恤加牛仔短裤，于归换上了黄色卡帕运动衫加黑色五分运动裤，周颂换上了白色李宁T恤加黑色长腿速干裤。一行人清清爽爽的上了电瓶车，他们今天要去公园拍毕业照。

    那时候的公园在很远很远的桥头，六一的时候爸妈才带着去一次。一下车就不会走路，大家全用跑的，跑入大门，第一站到了蹦床那里，买了票，脱了鞋就进去玩，一个个使劲的蹦，把海洋球弹得老高，周颂跟个猴一样，他一蹦，其华她俩差点弹到外面。第二站是碰碰车，一人一辆，你撞我我撞你，要不是有安全带保护，差点撞出内伤，每个人都不手下留情，不知道的以为有多大的深仇大恨。第三站，滑旱冰。于归他们因为总滑，驾轻就熟，其华她俩可惨了，颤颤巍巍站起来，互相拽着，于归让她俩拽着他袖子，可是路不平，一个趔趄仨人全摔倒了，屁股疼的快裂开了。他们会滑的还围成一个大圈，边滑边转，其华躲闪不及，又摔了个屁股蹲。到最后都坐不下了。顾盼说，这下她知道古代打板子是什么滋味了。第四站摩天轮，在摩天轮看外面的世界，才想起来原来他们是来拍照的。虽然不富裕的小城，在他们的眼里充满了温馨。

    日头晒在头顶，渭河边，没找到长椅只能坐在台阶上吃面包和加牛奶。其华把帽子垫在屁股下面，吃一口面包，然后往河里扔面包渣滓。大家累的都不愿说话。汗水浸湿头发，牢固的贴在鬓角。河里的小鱼不情不愿的在大中午过来吃食，吃完了又去咬河里的芦苇。周颂热的顾不得形象，撩起了衣服露出皮包骨。顾盼盘腿坐在地上，迷迷糊糊的靠在其华身上。于归好半天拿着四根雪糕、四串铁板鱿鱼回来解救这群快要中暑的人。

    “我说和班级一起拍照，你非说借相机自己拍，现在一张照片还没拍上呢。”顾盼嘟囔起嘴。

    “那怪我啊，你俩撒丫子的跑，追都追不上。”于归也不乐意了。

    “还有一下午着啥急。就是咱们造的灰头土脸的。”周颂解开一半上衣系的扣子，拽拽衣服上残留的褶子。

    “我说就简单拍拍得了，也没啥人样了。再说我们不还在一起呢么，啥时候想拍再拍。”其华说。

    “我就是后悔啊，以前那么多时间，都浪费了。咱们咋没早点来公园玩。”于归望着水面发呆般的说。

    没人回答，只有后面树林里的小麻雀在叽叽喳喳嘲笑他。因为过去太美好所以怀念它。因为未来不确定，所以害怕它。没有人开了上帝视角，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初中欢乐痛苦哪个多。但是值得肯定的是，他们的小学生活没有遗憾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