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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共生

    项齐鸢走后,玉锵继续回到书房处理一些公务。

    “嘭!”玉锵的门被被人一脚踹开。这里可是太子府,是谁嫌自己命长?

    从门外走进来的,竟然是璆鸣,他只穿了一件中衣,头发也很凌乱,这个样子来见太子,真是无礼极了。

    玉锵却没有任何不快:“九弟?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璆鸣却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会发烧昏倒?”

    玉锵还是笑着:“可能是九弟最近读书太累了,明天我还是少给你安排一些吧。你这几日的饮食也要清淡一些,我一会就吩咐给程伯。”

    璆鸣恍若未闻,眼神中却有无尽的愤怒:“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玉锵听到这里也明白了,璆鸣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但他却不急着撕破脸:“九弟,何出此问?”

    “别叫我九弟,你知道我不是你九弟。”

    玉锵停住笔,没有言语,像是在等他继续说。

    “这一年来,你是不是一直在提防我,你父皇的所有计划,你是不是全都知道。”

    玉锵平静地点头:“没错”

    “项齐鸢是……是你的人?”

    朝露浓凭借着强大的直觉,坚定地认为,玉锵理解的“你的人”和璆鸣想表达的“你的人”肯定不是一个意思。

    果然,玉锵平静地说出一个“是。”字后,璆鸣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掐出水,朝露浓的眼睛立马又雪亮了起来。

    霜女看着朝露浓的反应不明所以,朝露浓赶紧解释给霜女听,霜女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

    “我给你下蛊,你全都知道。”

    玉锵又笑了:“知道,但是皇兄不怪你。”

    “是,你当然不怪我,我给你下蛊,你给我下药,你当然不怪我。”

    玉锵站了起来,用指尖抬起璆鸣的下巴:“我的好皇弟啊,你怎么睡了一觉突然变聪明了呢?”

    璆鸣看着玉锵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睛,一把打落了玉锵的手,“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药?”

    玉锵指了指璆鸣胸口上挂着的吊坠。

    璆鸣立马明白了,这玉坠是他进太子府第一天,玉锵送给他的见面礼。

    他苦笑,“好一个亡母遗物。”

    玉锵则是一脸无辜,“我说的可是实话,这确实是我亡母的遗物,全天下找不到第二块,若不是这么好的东西,怎么配得上我的九皇弟呢?其实这玉坠里只是有些香料而已,不用紧张。”

    璆鸣继续逼问:“那药呢?药是什么时候下的?”

    “九皇弟,早在你进皇城之前,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吞雄的让项齐鸢做的事,他早就告诉了我,或者你也可以这样理解,是我,故意放你进的皇城。

    你进府那日程伯带你去洗漱,他为你脱衣服的时候,就摸到你藏在腹内的蛊盅了,于是……那顿晚饭,我就给亲自给九弟添了点味道,全当给你补身了。”

    璆鸣眼里光华散尽:“太子殿下果然好手段。”

    玉锵扶着璆鸣,让他坐在椅子上,“你问了我这么多,也该我来问问你了。这些,你如何得知?”

    璆鸣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有一点,我没告诉你的父皇和项齐鸢。这蛊除了能吸人精血,还能见你所见,闻你所闻,感你所感。刚才你和项齐鸢……我全知道了。你要篡位,你给我下了同死同伤的药,你要利用我,你要他……,他……”璆鸣磕磕绊绊,还是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玉锵点点头:“唔,这我确实没想到。九皇弟没告诉他们,不会是想保护我吧?”

    “这一年来,我备受煎熬,想到要给你下蛊,我就疼得睡不着觉。我真是傻得可以。”

    “可你还是下了。”

    “我母亲在他们手里,我没办法。但是还有一些事,我没告诉他们。”

    璆鸣用嘶哑的声音继续说道:“种下这蛊,我死你死,但我若撤蛊,你所失精血还能尽数回到你的体内。我本想,我原本还想……跟你坦白,与你商议,与你联手,和你共进退。呵,可笑,我真是可笑……我被太子殿下耍得团团转,太子殿下每日看着一个跳梁小丑在你面前演戏,心情可还愉悦?”

    玉锵的神色呆滞了一下,应该是没想到璆鸣隐藏了这么多心思。

    “璆鸣啊,我的事你之前多少也应该听说过一些,你就不好奇吗?天下那么多孩子,为什么就我的兄弟活不了?你不会以为那是天意吧?哈哈哈……”

    玉锵温润之色尽失,好似疯了般在屋子里来回游荡:“我母后!乃是第一世家郑氏嫡长女!论尊贵,世间女子盖不过她!吞雄将她作为一把刀,骗她,利用她,借我朕家势,圆他帝王梦!他对我母后视之如明珠,又弃之如敝履!登基之后用尽龌龊手段将我母后逼死在后宫!一条白绫,吊走了我母后的性命!”

    一番发泄后,他的语气又稍稍和缓了一些。

    “我的大哥和三弟,贵妃姜氏所生,姜氏曾在我母后膳食里下毒,于是我的大哥和三弟流连青楼时竟然被妓子用毒酒给毒死了,真是可惜。

    我的四弟和七弟,贤妃黄氏所生,黄氏往我母后死前所居的冷宫里送了些带着疫病的老鼠。后来有一年皇城瘟疫泛滥,我的两个弟弟忍不住府内寂寞,竟然偷偷跑出去玩,不幸染病,太医抢救了几天几夜,人还是没留住。

    还有我的五弟和六弟,是德妃庄氏所生,德妃曾与我母后交好,没想到又在暗中诬告。后来我这两个弟弟贪了一些赈灾款,其实也没多少,但不知道怎的,那些灾民们硬是说他们贪了九成。饥民成了流民。流民又成了暴民,我那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弟弟呀,就这么被杀了。

    哦,还有我的八皇弟,他去年才咽气,你若早几天来皇城,还能看见他热乎的尸体呢。他生母曾是我母后的婢女,靠着吃里扒外,睡上了吞雄的床,可惜他的儿子贱命受不了富贵,病病歪歪的,我不过吓唬了他几句,他就死了。齐鸢跟我说,外面好多人都在传,说八皇弟是我杀的。哎,真是冤枉,九皇弟要是以后听到了这样的荒唐传言,可要替我辩白才行。”

    朝露浓只有一个姐姐,还化作了她的佩剑,一家子这么多人争权夺位的事她是从没经历过的,玉锵这番话让她一时间无法消化。

    自己前世曾经也曾责骂过玉锵……

    好了,不敢再想下去了……

    霜女却有着和朝露浓一样忧虑:“我以前总是跟他没好脸,他回黄泉海以后,我会不会也‘死于意外’?”

    朝露浓握住霜女的手。

    “别问了,我也怕。”

    朝云作为一个篡过位的人,就显得淡定多了,他笑道:“这么意外吗?我觉得还好呀?”

    说了这么多,玉锵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一把捏住璆鸣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九皇弟,今日算是皇兄给你上一课,以后不要再那么天真,你早就该想到的,我若是真的只有温和敦厚,就成不了今日的太子玉锵。而且你也应该庆幸自己不是我的弟弟,否则,你早就不知道死在那条街上,被野狗啃了。”

    璆鸣突然一把握住玉锵的手腕,将他的手腕抵在自己的胸口,“你摸着我的心跳,告诉我一句实话,这一年来,你对我,有没有那么一点、一点点的真情实感?”

    玉锵没想到璆鸣会做这样的动作,于是他干脆身子一歪坐到了璆鸣的怀里。他常年服药,虽然二人身高差不多,但是玉锵却比璆鸣瘦弱很多,璆鸣修长健壮的腿稳稳地托着他。

    朝露浓:“!!!”

    霜女:“!!!”

    朝云:“……”

    玉锵用另一只手慢悠悠的玩着璆鸣的头发,辗捻揉搓,“九皇弟,你的心跳有点快呀。”

    璆鸣根本不敢看玉锵的眼睛,一张脸涨得通红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娶太子妃吗?第一,我不屑于用女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让她重演我母后的悲剧

    玉锵可能是没想到璆鸣竟然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于是他欢愉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的九皇弟真是可爱。项齐鸢嘛,逢场作戏罢了,他是一条只有权势才能栓得住的狗,跟他在一起就是与虎谋皮,谁知他哪天会不会背刺我一刀。”

    “那,那你……”

    玉锵双手托起璆鸣的脸,“九皇弟,来我这边吧。吞雄啊,他就快死了,我需要你帮我。你母亲,我帮你救。”

    他的脸色又突然一沉:“你若不帮我,你母亲,由我来杀”

    璆鸣沉着脸盯着玉锵,“你要我怎么做?”

    玉锵起身,拉着璆鸣的手,走进了刚才的那间密室。可能是因为项齐鸢刚刚在这里亲了玉锵一下,璆鸣一进来脸色就开始变得不对劲。

    玉锵打开暗格,取出一瓶药,又取出一把长刀,宝刀出鞘,发出一阵嗡鸣之声,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着森森寒光。

    “可真是一把宝刀。”玉锵一边说,一边将药仔仔细细地抹在刀刃上。

    “这就是那瓶让人见血毙命的药?”

    “不错。过几日就是吞雄的生辰,皇子们要献礼,这是我帮你准备的礼物。生辰当晚,项齐鸢负责戒备皇城,他会率领我郑家的一支军队杀进皇宫,将吞雄亲自执掌的禁军拦在殿外,与禁军血战。而殿内,就要靠你我了。吞雄殿内常备贴身武士十八人,他本人也能征善战,武艺高强,也就是说,你我二人,要料理十九人。”

    “这种稍有不慎就会丢命的买卖,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嗯?我还以为刚才的美人计成功了呢?”玉锵展颜一笑,继续说道,“你可以选择不答应,但是如果我篡位失败,被我那英武盖世的父皇当场诛杀,九皇弟你就可以与我共赴黄泉了。今天你也尝到了滋味,烧到昏迷的感觉怎么样?”

    璆鸣盯着玉锵的眼睛,“你对项齐鸢,也用美人计?”

    “九皇弟怎么这般小气?一点小手段罢了。我在他身上用的计,可太多太多……”

    璆鸣眼底涌上一层妒意“我可以现在就自杀,你被我种了蛊,我死你死,你的雄图大业就要无疾而终了。”

    玉锵笑意更盛了,“九皇弟真是忠君体国,不惜殒命也要和我这乱臣贼子同归于尽,你说吞雄会不会一时感动,就把你母亲给放了?哈哈哈,我的傻皇弟啊,别说这些孩子话了,我的父皇最是体贴,你要是死了,他一定会怕你泉下孤单,忙不迭地让圣女为你陪葬。”

    璆鸣拎起刀,“看来我没有选择。”

    “不错。”玉锵还是笑着:“九皇弟,你也不要这么紧张,我这些年一直服药,吞雄以为我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哪怕看见我们携刀剑做礼也不会太警惕,而且他以为我中蛊,即将不久于人世,说不定一高兴就把自己给喝迷糊了,那我们不就更好得手了吗?”

    “我虽然不如太子殿下这般算无遗策,但是这种哄傻子的话,就不必对我说了。”

    “哎,被你发现了,好吧。”

    璆鸣拎着刀朝密室外走去:“哪天?”

    “五日后。”

    “我若身死,我的母亲,就倚仗太子殿下了。”

    “你是不是傻,你给我种了蛊,你要是死了,我还有命吗?”

    “……”

    璆鸣回头,与玉锵对望。

    一阵风穿过厅堂,吹进这见不得光的密室,吹得玉锵和璆鸣的发丝在空中飞舞不止。

    “那我们,就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