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另一个离开的办法
连续几天，村里都大排宴筵，但李瑜不去参加了。
人家都沾亲带故，就你一个外人。
人家可以快快乐乐安享生活，可你的生活不在这里。
几天以后，村长在深潭边找到他。
“李先生，你还没找到在这里生活的乐趣吗？”
“这是你们的故乡，与我何干？”
村长无语，叹道：“你不喜欢这里。”
李瑜抬头看看天：“这方天地，对你们来说，足够了，对我来说，太小了。”
“是啊，对你来讲，是太小了。我们村有些女人，一辈子走得最远的，也就十里外的娘家。”
“时代不一样了，外面的世界，精彩得很。”
村长问他：“你会钓鱼吗？我很喜欢在这里钓鱼。”
“不喜欢，没耐心。”
村长手里忽然出现一副鱼竿，一个漂亮的甩杆，鱼钩沉入潭底。
潭里根本没鱼，所谓钓鱼，徒有其形。
什么时候想钓上来，水里就跑来一条鱼。
都是自己制造的幻觉。
两人在深潭边坐了很久，李瑜给他讲外面的事情。
村长很惊讶，眼神里流露出向往。
“想不到历史发展得那么快，可惜，不管我们当年有没有死于非命，都不会看到那么美好的时代。”
“呵呵，我也看不到了。”李瑜阴郁地叹气。
村长无言以对。
又坐了一会儿，村长忽然说：“你放心，我一定会送你回去。”
李瑜惊讶地问：“不是没有办法吗？”
“有，跟我来。”
两人回到祠堂。
李瑜自从那天出来后，还是第一次回到祠堂。
一眼就瞥见墙上挂着自己的画像。
不再是古代装束，而是衬衫，西裤，短发，手里还拿着个手机。
“潭神的画像不是烧掉了吗？我怎么还在这里？”李瑜骇然喊道。
村长急忙解释，这个不是潭神，是重新画的。
“你们画我的画像，我管不着，别供着行不行？”李瑜浑身都不自在。
画像与环境有强烈的违和感。
又一看，供桌上还烧着香，顿时起了鸡皮疙瘩，我的妈啊，这算伏惟尚飨了吗？
“没事，留个念想。”
村长让李瑜坐下，闭上眼睛。
凝神，冥思。
李瑜照做，忽然眼睛大亮，祠堂变成黑白的了。
他很惊讶，自己居然还拥有法师那两只眼睛的能力。
此时想睁眼，却睁不开。
并且，手脚也不能动了。
村长也在他面前坐下，紧闭双目。
不一会儿，他发现自己慢慢变矮了。
一低头，不是变矮了，而是陷入到土里了。
“咦，怎么回事？”
“别紧张，我送你回去。”
李瑜不敢乱动，看着自己慢慢沉入土里，半截黄土已经埋到腰上了。
“这个空间，是我们全村人的愿力开辟的。此地虽小，但无忧无虑，无饥馑，无水旱，无刀兵，无纳税，是全村人心中乐土所化。”
“当初结界形成，留了个后门，就在那香炉上。如今香炉不在，只能从最根本入手，釜底抽薪，直接消耗一人愿力，打开缺口。”
“我是一村之长，也是全村人的长辈。寿儿他娘，所遭不平，我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也是报应。”
“别人不肯承担责任，只能我来承担。”
村长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的影子也越来越弱。
李瑜问道：“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舍去我的愿力，替你开一道缝啊。”
李瑜心中觉得不安，问了一句：“那，你给我开一道缝，有什么后果吗？”
村长呵呵笑道：“还能有什么后果？我本身只是一点愿力，舍去愿力，自然就是舍去我本身了。”
李瑜大惊，喊道：“那岂不是你就死了？”
“不要……”
土刚好埋住了嘴，无法继续说话了。
“我本就不是活人。”村长睁开了眼睛。
土已经埋到了鼻子，李瑜只能闭着眼睛干瞪眼。
“李先生，强行把你留下来，我心不安。不如舍去这点虚妄，送你回去。刘彩儿母子已经逃到你的世界，他们会做些什么，谁也不知。你想办法顺手除掉她吧。”
他把一段丝带放进土里。
“这是她随身之物，跟她必有感应，希望你能找到她，不要让她继续作恶。”
村长的声音渐渐变弱。
李瑜还有半个脑壳露着，似乎听到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喊声：“村长，你怎么了？”
“大家刚刚过上好日子，你怎么就走了？”
……
李瑜再也听不到了。
大概，祠堂里，众人在为村长哭丧吧。
村长，舍去了自己的愿力。
而愿力，是维持在这个空间存在的根本。
没有愿力，就不能存在。
这算“死亡”吗？
这个死亡，就是彻彻底底的死亡了吧。
李瑜全身埋进了土里，丧失了意识。
好像睡了一觉。
忽然身上很凉，一睁眼，却见皓月当空，身处一片荒草地。
身子有点软，勉强爬起来，判断出这里就是拉蛮村那个入口处。
只不过，那个大光圈，不见了。
但是地上还能见到符纸，鼻子里还能闻到难闻的符水味道，这一切都告诉他——终于回来了！
李瑜心里百味杂陈。
一边高兴得仰头狂笑，笑出了眼泪。
又有一丝忧伤。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离开潭神秘境。
村长不是活人，但在那个空间，还能继续跟家人团聚。
为了他，甘愿舍去一切。
这依然是舍生为人的精神。
“这种恩情，此生难以报得，来生……也别相见吧。”
李瑜擦了擦眼睛，平复了心情。
他看到不远处，地上插着一把剑，正是夺魂剑。
赶忙跑过去，拿起来，剑身“嗡”地响了一声，然后归于寂静。
这是找到主人了。
一条丝带挂在草堆里，李瑜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它捡起来。
“这可是美人之物。”
捡起来就意味着事情还没完。
想起刘彩儿那俏丽的脸，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跟她，缺了一场真刀实枪的大战。
所以刘彩儿实力到底多高，真不清楚。
但李瑜不想跟她打。
还是去通知古神事务部吧，他们一定能搞定。
到时候，把这丝带，跟她一起埋葬就好了。
又看到地上一把匕首，捡起来，擦干净了。
这匕首看来不是法器，只是个普通货，但用来剖开过他的肚子，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收拾好了，看清楚方向，慢慢下山。
那天来时，是晚上。
现在回来，也是晚上。
就不知过了几天。
但李瑜心里，感觉是过了一世。
现在没有记忆方面的问题了，在里面所做的事情，包括之前在梦中所做的种种，也记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身子还觉得虚弱无力，有点紧绷，但一路下山，越走越矫健。
路过悬崖的时候，轻轻松松，侧身而过。
他非常惊讶，身体素质是提升了不少。
尝试着跳了一下，竟然一跃而好几米。
不禁大笑，这个能力，可以跟运动员比了。
走了一阵，肚子咕噜咕噜响，这辈子都没体验过的饥饿感，让他手脚发麻，浑身冒汗。
“我到底饿了多少天？”
急匆匆行到山脚，拉蛮村都进入了梦乡。
咚咚咚。
使劲砸村长家的门。
“谁啊！”
里面传来一个粗暴的怒吼。
开门的是村长的儿子。
“你是谁？”
“啊，我是……”李瑜发现自己不好介绍。
不如就当外地过路的吧。
正想开口，村长儿子眼睛瞪圆了，好像见到了鬼。
“妈呀，是你？”
从他惊愕的表情可知，应该对李瑜还有印象。
毕竟一大群人在他家呆了两天，都在围着李瑜转，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忘得了。
“啊，是我，我回来了。”李瑜微笑道。
“爹，鬼啊，救命，救命啊！”
村长儿子凄厉的喊声，惊天动地，别说给李瑜开门，差点就想捅刀了。
“喂喂，别跑，我不是鬼，我是人，是人啊！”
李瑜叹了口气，想不到自己还能把人吓成这样。
想想大概十里外还有个村子，不如去那个村子看看。
一转身，瞥见村长院子里鸡笼里有几只鸡，不禁咽了几口唾沫。
走了几步，又觉不妥。
自己身无分文，因为被送进秘境就没想过能出来，手机，钱，连换洗衣服都没带，如果没扔的话，估计都在村长家里，还真得跟他要回来。
否则，就得讨饭回省城。
想到这，又站住了。
不一会儿，村长家的灯都亮了。
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披着衣服，哆哆嗦嗦地跑到一楼，隔着围栏，就着月光仔细打量。
“村长，别看了，是我。上次被省里的官带过来的。”
村长早就看清楚他的脸了，之所以看那么久，是想确定，来的是不是个鬼。
“你，你，不是……死了吗？”他的声音在颤抖。
“潭神秘境已经被我破解了，它已经被关闭，永远不会危害人间了。”李瑜轻描淡写地说。
村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好几秒，才发出一个含混不清好像嗝屁似的声音：啊……
人家都沾亲带故，就你一个外人。
人家可以快快乐乐安享生活，可你的生活不在这里。
几天以后，村长在深潭边找到他。
“李先生，你还没找到在这里生活的乐趣吗？”
“这是你们的故乡，与我何干？”
村长无语，叹道：“你不喜欢这里。”
李瑜抬头看看天：“这方天地，对你们来说，足够了，对我来说，太小了。”
“是啊，对你来讲，是太小了。我们村有些女人，一辈子走得最远的，也就十里外的娘家。”
“时代不一样了，外面的世界，精彩得很。”
村长问他：“你会钓鱼吗？我很喜欢在这里钓鱼。”
“不喜欢，没耐心。”
村长手里忽然出现一副鱼竿，一个漂亮的甩杆，鱼钩沉入潭底。
潭里根本没鱼，所谓钓鱼，徒有其形。
什么时候想钓上来，水里就跑来一条鱼。
都是自己制造的幻觉。
两人在深潭边坐了很久，李瑜给他讲外面的事情。
村长很惊讶，眼神里流露出向往。
“想不到历史发展得那么快，可惜，不管我们当年有没有死于非命，都不会看到那么美好的时代。”
“呵呵，我也看不到了。”李瑜阴郁地叹气。
村长无言以对。
又坐了一会儿，村长忽然说：“你放心，我一定会送你回去。”
李瑜惊讶地问：“不是没有办法吗？”
“有，跟我来。”
两人回到祠堂。
李瑜自从那天出来后，还是第一次回到祠堂。
一眼就瞥见墙上挂着自己的画像。
不再是古代装束，而是衬衫，西裤，短发，手里还拿着个手机。
“潭神的画像不是烧掉了吗？我怎么还在这里？”李瑜骇然喊道。
村长急忙解释，这个不是潭神，是重新画的。
“你们画我的画像，我管不着，别供着行不行？”李瑜浑身都不自在。
画像与环境有强烈的违和感。
又一看，供桌上还烧着香，顿时起了鸡皮疙瘩，我的妈啊，这算伏惟尚飨了吗？
“没事，留个念想。”
村长让李瑜坐下，闭上眼睛。
凝神，冥思。
李瑜照做，忽然眼睛大亮，祠堂变成黑白的了。
他很惊讶，自己居然还拥有法师那两只眼睛的能力。
此时想睁眼，却睁不开。
并且，手脚也不能动了。
村长也在他面前坐下，紧闭双目。
不一会儿，他发现自己慢慢变矮了。
一低头，不是变矮了，而是陷入到土里了。
“咦，怎么回事？”
“别紧张，我送你回去。”
李瑜不敢乱动，看着自己慢慢沉入土里，半截黄土已经埋到腰上了。
“这个空间，是我们全村人的愿力开辟的。此地虽小，但无忧无虑，无饥馑，无水旱，无刀兵，无纳税，是全村人心中乐土所化。”
“当初结界形成，留了个后门，就在那香炉上。如今香炉不在，只能从最根本入手，釜底抽薪，直接消耗一人愿力，打开缺口。”
“我是一村之长，也是全村人的长辈。寿儿他娘，所遭不平，我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也是报应。”
“别人不肯承担责任，只能我来承担。”
村长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的影子也越来越弱。
李瑜问道：“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舍去我的愿力，替你开一道缝啊。”
李瑜心中觉得不安，问了一句：“那，你给我开一道缝，有什么后果吗？”
村长呵呵笑道：“还能有什么后果？我本身只是一点愿力，舍去愿力，自然就是舍去我本身了。”
李瑜大惊，喊道：“那岂不是你就死了？”
“不要……”
土刚好埋住了嘴，无法继续说话了。
“我本就不是活人。”村长睁开了眼睛。
土已经埋到了鼻子，李瑜只能闭着眼睛干瞪眼。
“李先生，强行把你留下来，我心不安。不如舍去这点虚妄，送你回去。刘彩儿母子已经逃到你的世界，他们会做些什么，谁也不知。你想办法顺手除掉她吧。”
他把一段丝带放进土里。
“这是她随身之物，跟她必有感应，希望你能找到她，不要让她继续作恶。”
村长的声音渐渐变弱。
李瑜还有半个脑壳露着，似乎听到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喊声：“村长，你怎么了？”
“大家刚刚过上好日子，你怎么就走了？”
……
李瑜再也听不到了。
大概，祠堂里，众人在为村长哭丧吧。
村长，舍去了自己的愿力。
而愿力，是维持在这个空间存在的根本。
没有愿力，就不能存在。
这算“死亡”吗？
这个死亡，就是彻彻底底的死亡了吧。
李瑜全身埋进了土里，丧失了意识。
好像睡了一觉。
忽然身上很凉，一睁眼，却见皓月当空，身处一片荒草地。
身子有点软，勉强爬起来，判断出这里就是拉蛮村那个入口处。
只不过，那个大光圈，不见了。
但是地上还能见到符纸，鼻子里还能闻到难闻的符水味道，这一切都告诉他——终于回来了！
李瑜心里百味杂陈。
一边高兴得仰头狂笑，笑出了眼泪。
又有一丝忧伤。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离开潭神秘境。
村长不是活人，但在那个空间，还能继续跟家人团聚。
为了他，甘愿舍去一切。
这依然是舍生为人的精神。
“这种恩情，此生难以报得，来生……也别相见吧。”
李瑜擦了擦眼睛，平复了心情。
他看到不远处，地上插着一把剑，正是夺魂剑。
赶忙跑过去，拿起来，剑身“嗡”地响了一声，然后归于寂静。
这是找到主人了。
一条丝带挂在草堆里，李瑜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它捡起来。
“这可是美人之物。”
捡起来就意味着事情还没完。
想起刘彩儿那俏丽的脸，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跟她，缺了一场真刀实枪的大战。
所以刘彩儿实力到底多高，真不清楚。
但李瑜不想跟她打。
还是去通知古神事务部吧，他们一定能搞定。
到时候，把这丝带，跟她一起埋葬就好了。
又看到地上一把匕首，捡起来，擦干净了。
这匕首看来不是法器，只是个普通货，但用来剖开过他的肚子，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收拾好了，看清楚方向，慢慢下山。
那天来时，是晚上。
现在回来，也是晚上。
就不知过了几天。
但李瑜心里，感觉是过了一世。
现在没有记忆方面的问题了，在里面所做的事情，包括之前在梦中所做的种种，也记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身子还觉得虚弱无力，有点紧绷，但一路下山，越走越矫健。
路过悬崖的时候，轻轻松松，侧身而过。
他非常惊讶，身体素质是提升了不少。
尝试着跳了一下，竟然一跃而好几米。
不禁大笑，这个能力，可以跟运动员比了。
走了一阵，肚子咕噜咕噜响，这辈子都没体验过的饥饿感，让他手脚发麻，浑身冒汗。
“我到底饿了多少天？”
急匆匆行到山脚，拉蛮村都进入了梦乡。
咚咚咚。
使劲砸村长家的门。
“谁啊！”
里面传来一个粗暴的怒吼。
开门的是村长的儿子。
“你是谁？”
“啊，我是……”李瑜发现自己不好介绍。
不如就当外地过路的吧。
正想开口，村长儿子眼睛瞪圆了，好像见到了鬼。
“妈呀，是你？”
从他惊愕的表情可知，应该对李瑜还有印象。
毕竟一大群人在他家呆了两天，都在围着李瑜转，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忘得了。
“啊，是我，我回来了。”李瑜微笑道。
“爹，鬼啊，救命，救命啊！”
村长儿子凄厉的喊声，惊天动地，别说给李瑜开门，差点就想捅刀了。
“喂喂，别跑，我不是鬼，我是人，是人啊！”
李瑜叹了口气，想不到自己还能把人吓成这样。
想想大概十里外还有个村子，不如去那个村子看看。
一转身，瞥见村长院子里鸡笼里有几只鸡，不禁咽了几口唾沫。
走了几步，又觉不妥。
自己身无分文，因为被送进秘境就没想过能出来，手机，钱，连换洗衣服都没带，如果没扔的话，估计都在村长家里，还真得跟他要回来。
否则，就得讨饭回省城。
想到这，又站住了。
不一会儿，村长家的灯都亮了。
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披着衣服，哆哆嗦嗦地跑到一楼，隔着围栏，就着月光仔细打量。
“村长，别看了，是我。上次被省里的官带过来的。”
村长早就看清楚他的脸了，之所以看那么久，是想确定，来的是不是个鬼。
“你，你，不是……死了吗？”他的声音在颤抖。
“潭神秘境已经被我破解了，它已经被关闭，永远不会危害人间了。”李瑜轻描淡写地说。
村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好几秒，才发出一个含混不清好像嗝屁似的声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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