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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一)

    余家住在南街,南街这里住的大多是镇里干活的帮工、伙计、手艺人和小商贩。

    余宝松走到巷口时,遇见了邻居李山。李山是个杂货商贩,平时走街串巷的卖一些针头线脑,年纪三十出头,老实巴交,并不善钻营,生意也因此一直不好不坏,勉强维持生计。去年春天,李山不知道被哪个口灿莲花的媒婆说动了心,咬牙下了血本,倾家荡产置办彩礼,从隔壁镇上娶了一个媳妇儿。李山成亲的时候,母亲做了对如意枕头给他送过去,算是贺礼。

    后来听说他媳妇儿是早早死了男人改嫁的。成了家后,李山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起来,大概是因为体胖,心也跟着宽了,对人也越发亲切,生意也好了一些。

    李山正想着这两天没有看见宝松他娘要不要让自己媳妇儿去问问,抬头看见余宝松回来,便笑呵呵地招呼:“宝松回来了?这次去了蛮久,还顺利吧?”

    “李叔好,都顺利,这才回来。去了好久怪想家的,李叔你先忙,我先去看看我娘。”余宝松说着就往家里走去。

    余宝松到家门口发现家里没有点灯,进屋后没看见娘,就喊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余宝松他娘余氏正在床上躺着,听见喊声立刻扶着床起来。余宝松放下东西一把扶住母亲,问:“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余氏伸手拉住儿子,从上到下的看了看。发现一切都好,慢慢说到:“没事,你回来就好,娘给你下面去。”

    余宝松连忙止住母亲,说让他来,还没等母亲起身,余宝松已经到了厨房,打开米缸发现里面没有米,仔细找了发现家里只剩下一把粗面,余宝松逐渐皱起了眉头,问余氏:“娘,家里没钱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余氏知道这个事瞒不下去,就拉着余宝松的手和他说起原因。余宝松这两年的工钱已经足够养活母亲,余氏也就慢慢不再出门干活,偶尔在家做点缝补。

    余宝松这次走之前给家里留了钱,但余宝松走了不久,余氏突然生病了。起初就是有些咳嗽,白峰镇地处东北,每年换季变天,难免有些风寒之类的,一般过几天就好了,因此余氏也没在意。

    不想余氏这次却不是风寒,没几天不止咳嗽严重起了,竟烧得起不来床了。好在有邻居送衣服来找她缝补,这才发现了余氏高烧。

    后面邻居帮忙喊了大夫上门看病、抓药,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病就快一个月才正经好起来。大夫中间几次出诊、开药便把当初余宝松留下的钱用了个差不多。

    本来一般余宝松出门大概两个月左右就回来的话,余氏虽然手头不宽裕,坚持到他回来也没问题。但这次余宝松路上耽误了,三个月才回来,后面一个月余氏便有些捉襟见肘,直到这两天家里粮食终于见底。

    这几年余宝松也攒了一些银子,都交给了余氏保管着。但是余氏想着儿子未来总要娶媳妇,又加上去年李山置办彩礼的狼狈样子很给余氏留下了些印象,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余氏不肯用儿子的老婆本。

    余宝松听罢,一边心疼母亲一边埋怨道:“娘,家里没有钱了,你就用之前换好的银票。钱总是能再赚回来,哪能饿着自己。”

    余氏只是嚅嗫着说:“没事,这不是赶巧了嘛,你再不回来,我肯定也不会饿着自己。”

    余宝松心里一酸,赶紧把今天领的工钱都掏出来,塞进余氏手里,说道:“娘您都拿着,掌柜这回多给了好些赏钱。我还带了芙蓉糕给您,您准喜欢,等我去拿,您尝尝。”怕自己哽咽被母亲发现,余宝松扭身出去翻起了行李。

    余氏接过沉甸甸的银子惊得眼睛都瞪大了:“这么多?你可要好好谢谢掌柜!”

    余宝松按住心中的愧疚和心酸,一边把糕点递到母亲的手里,又倒了水过来,说道:“娘,王掌柜之前说,春风堂可能要去州府开店,没准要提拔我做春风堂的分店的掌柜呢。以后您再也不用担心吃用这些事了,我再给您雇两个乖巧的丫头照顾您。”

    余氏听着儿子的话笑了起来:“好孩子,娘不用丫头照顾,娘就想着你啥时候给娶个媳妇儿回来。”

    余宝松听了母亲的话,呵呵笑着,想起王洛宁不由耳根微微发红。

    余氏看出儿子的异样,笑着追问:“这是看上谁家的姑娘了,你和娘说说,娘去给你上门问问。”

    余宝松想着自己和王洛宁身份的差异,怕母亲失望,连忙否认,转移话题和母亲亲亲热热的说起路上见闻。

    王家后院,王洛宁收到松塔后不由嘴角翘起。王洛宁小时候在连廊拐角处不小心摔过一次,磕破了腿,小姑娘自此看那个拐角就有些不顺眼。现在收到了松塔,知道宝松回来了,连连廊看着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除了两只松塔本身青翠可爱之外,还因为松塔入药主要是镇咳、祛痰和平喘的作用,去年冬天王洛宁受寒后咳了好久,余宝松送来这对松塔,大概是还记得去年她生病的事。想到这份心意,王洛宁心里如沁了蜜一般,捧着松塔摆在自己的书案前。

    余宝松第二天早早就到了春风堂,店里只有资历最老的伙计刘大哥在。余宝松热情的上去打招呼:“刘大哥早呀!”。刘大哥全名刘子业,余宝松小时候刚到春风堂做学徒的时候,刘子业就已经是店里的大伙计了。

    刘子业笑眯眯问:“小余来的早呀,昨天和掌柜交代了货吗,掌柜有啥指示没有?”

    余宝松:“都交代好啦。掌柜说最近有笔大生意,要是顺利的话,明年咱们春风堂要在州府开店呢。”

    刘子业顿时来了兴趣,凑上来追问:“是把现在的店搬过去,还是多设一家分店?”

    余宝松:“好像是要再开一家新店,咱们店还在的。”

    这时有客人走了进来,余宝松连忙迎上去。刘子业心里却开始想开分店之后的人事安排。这几年眼看着掌柜重用余宝松,刘子业在店里时间最久,打小看着王洛宁,也看出了一些门道,掌柜怕是存着要把余宝松招赘的心。开了分店,自己只怕还要在余宝松手底下干活。

    王掌柜早上有事,直到快中午才到店里,准备把余宝松他们带回来的其他药材盘点一下。刚进药堂后院,刘子业就跟了进去。

    刘子业:“掌柜来啦,我们进山采购的山参您看见了吗,可真是两根好参,年份久不说,价格也好。真是意外之喜。”

    王伯芝:“昨天看到了,确实不错,正好有位大主顾,这两根老参来的正好。你们这次辛苦了,之后我会吩咐账房给你们发赏钱。”

    刘子业:“那可真是太好了,这说起来也是缘分,在路上我说进村去歇歇脚,这才遇见了。”

    王掌柜略带肯定的看了刘子业一眼,便要进库房。刘子业见王掌柜要走,就跟着又说了一句:“宝松和您说了吗?方大夫遇见了一个中毒的公子,路上给对方治病,后来方大夫还拖宝松给带了封信。”

    王伯芝:“哦,信倒是还没说。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刘子业面露迟疑说道:“那也不见得,但是我看方大夫把信转交给他的时候有些神秘。我看那位公子衣着甚为华丽,怕是来历不凡。”

    王伯芝见他这么说,便吩咐:“知道了,我会问问宝松的。你去吧。”

    王伯芝盘点好这趟出门采买的药材,正好看见余宝松往内堂走,便招呼他过来。

    余宝松:“掌柜稍等,我把药给小姐送去,马上来。”余宝松跑进去,放下药对王洛宁傻笑了一下,又跑来找掌柜。

    王伯芝看他回来,不紧不慢地问:“宝松,方大夫是不是还有别的吩咐?他让你带了信?”

    余宝松听了一愣,又有点疑惑的说:“方大夫是转给我一封信,但不是给您的。之前和您提过,方大夫路上遇见一位中毒的公子,这封信是那位公子的。我们回来的时候,方大夫说那位公子病了,不方便回来,让我顺路的时候帮忙送封信去隔壁五河镇的三丰当铺。据说是这位公子有什么重要东西当了,怕来不及回去的话,当铺到期出了,让对方再留几天。除此之外,方大夫没交代别的事。”

    王伯芝一听也觉得没有什么要紧的,便说:“这样啊。那位公子的身份可曾跟你们提过?”

    余宝松答道:“那位公子看起来很是富贵,出门打猎带了十几个护卫。有个护卫大哥说他们是从州府来的。其他没有细说。”

    王伯芝听完又问了一句:“那信你送去了吗?”

    余宝松:“还没有,我想着过几天正好要去五河镇送药,到时顺路去送信。信现在还在我这里,您要看吗?”

    王伯芝摆了摆手,说不用,让余宝松记得到时顺路给对方送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