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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若真如此

    三皇子对银钱敏感,大概是因为他这些年自己日子过得紧巴巴所致。除了按月的皇子份例,和皇上偶尔的赏赐之外,李启可以说一穷二白。

    好在他在后宫也仿佛是个透明人,基本没有与人交际的花费,皇后也不曾在日常事务上苛待他,因此才能勉强维持着体面。心底里,他比谁都盼着能早日立府,这样他就有自己的封地和收入,也不必每日小心翼翼地在皇后面前藏拙。

    只是立府这件事,他不能自己去和皇上提,宫里其他人也不会多事。本来李启只盼着多熬几年,皇上能什么时候偶然想起他来,以后年纪大了,让他一直这么住在宫里,也不成体统。谁知道,太府卿竟然忽然想起了他。

    小内侍庆安虽然笨手笨脚,但有一样好处,长得讨人喜欢,宫里的小宫女与他关系都不错。他与皇上身边奉茶的宫女绵绵关系最好。从绵绵那里听说了太府卿上奏折请皇上准李启立府。李启听庆安说的时候还有些不信。

    后来太府卿来找了他,他就信了大半。与太府卿相处几次下来,他觉得太府卿实在是位可亲的长辈,便鼓起勇气悄悄问了一句。太府卿自然就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说之前顾城主偶然提了他的曲扇,太府卿就想起了他。

    这事到底是巧合,还是对方有意为之,李启心里一直不太确定。于是听说今天顾城主的酒楼开业,便说要和太府卿一道来尝尝鲜。可顾城主虽然热情,却没有其他表示,让李启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自己是宫里最不起眼的皇子,但对方若是有意为之,一定是有目的,那么总要先让自己明白,是他帮了自己。可顾俙却毫无表示,难道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新年后没几天,太府卿还没有去催,皇帝就下旨,准李启开府,封礼郡王,在丰南郡划了一块不大的封地给他。

    礼郡王府和其他已经立府的皇子一样,都在平安坊内。大皇子封了安亲王,规制上比二皇子和三皇子的郡王府都大一些。二皇子康郡王的府邸与李启大小相近,不过二皇子的封地在更为富庶的庆州。即便如此,李启已经非常满足了,能从宫里出来,已经是少年想都不敢想的事。

    虽然李启是最不受宠的皇子,但立府这样的事,还是引得不少前朝大臣瞩目。皇上下旨那日,三皇子去前朝谢恩时,他俊美的样貌着实给家里有待嫁女儿的大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御史台监察御史左大人下朝时,主动拉住三皇子寒暄了几句。这位左大人家里的小女儿左倩倩是武安城出了名的花痴。前几年她非要嫁给已经有了妻室的探花郎为妾,只因对方长得风流倜傥,这左大人哪里能同意。不想左倩倩竟当街去拦探花郎,还被对方拒绝了,结果闹得满城风雨。几年过去,这些风言风语才算是没什么人再提了,但左倩倩的婚事也一直没有着落。

    如今左大人看见如此貌美的三皇子,自己女儿定是满意的,便厚着脸皮上去寒暄。想来后宫的娘娘们是不愿意看三皇子娶到有实力的妻子的,如此,自己的小女儿虽然比三皇子大两岁,也不算全无机会,总是先混个脸熟再说。

    见三皇子被左大人拉住,也有其他大人出于好奇,或其他心思,过来与三皇子攀谈。这一日接触后,有不少大臣提到三皇子时,都夸赞他温和知礼、俊美无俦。

    按本朝规制,皇上还赏赐了郡王府内百余仆从,当然具体人员安排,皇上是不会亲自过问的。前有三皇子得了不少大臣夸赞,这百余仆从的安排就变得微妙起来。皇后和宣贵妃,甚至皇后膝下那两位已经成年的皇子,都各自暗中安排了自己的心腹进去。而三皇子自己信得过的人,大概只有自小服侍他的庆安一人。

    李启虽然是郡王,但年纪尚小,府内仆从又多是从前在后宫有些脸面的,开府后事事都不太顺心。大管家德海是皇后的人,在礼郡王府比李启还要神气些。李启让他来给自己说一说府里账目,德海竟与李启说:“账目都是琐事,郡王要用银子吩咐就是,有不够的,下人自然去想办法。”

    李启看他推三阻四,心中难免有气,但想着自己刚开府,不好得罪皇后,也就忍了下来。从前在皇后身边过惯了这样的日子,如今总比之前自在一些,至少出府比从前自由。于是李启有机会就四处去踏青,看郊外尚未耕种的农田;或让马车在街上闲逛,看市井商贩在街边叫卖。出门次数多了,府里的各路心腹发现他没有什么固定目标,就是随意乱逛,渐渐也不再紧盯着,车夫老张是个大嘴巴,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找车夫老张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这一日他的马车走到半路,车夫老张忽然腹痛难忍,李启就让他把车停下。老张去找茅厕,李启则自己往车外张望。前面不远是一家包子铺,有几个人正排队等着买新出锅的包子。眼看里面一大笼包子端上来,蒸汽带着香味飘了过来,李启吩咐庆安去给自己买两个包子尝尝。

    庆安刚走,一个黑影像风一般,无声无息的落在了李启的车厢里。来人是顾俙,他蒙了面,车厢昏暗,李启没有认出来。李启看见有人闯进来有些惊慌,但马上就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出声呼救。顾俙很满意李启的反应,在他对面坐下,张开手掌,把里面握着的半块玉环递给他。

    李启眼睛睁大,小心接过玉环,仔细看了看,把玉环捏在手里,问道:“您是我母亲的族人?”

    婉贵妃本名申屠婉,是九畹的女儿。当年九畹为了救申屠朗和族人,自愿入宫为妃。她本存了死志,只待申屠朗逃脱,她就准备死在宫内。但入宫后没多久,九畹发现自己怀孕了,按时间算应该是申屠朗的孩子。九畹谎称孩子是李时宁的,在宫内把孩子生了下来,但她不愿自己的孩子留在皇宫中长大,生产时偷偷将亲生女儿送回了努里族,骗李时宁说,孩子生下来就死了,之后没多久九畹便自尽了。

    九畹的女儿回到努里族,老族长为孩子取名申屠婉,与族里的孩子一同养大。就在申屠朗在狱中苦苦坚持,希望有朝一日回到努里族,为九畹复仇的时候,他和九畹的女儿却已经一个人离开了努里族,到了武安。

    申屠婉为自己改名为司徒婉,捏造了一个商家女的身份,凭借继承自母亲九畹的惊人美貌,申屠婉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让偶遇的新帝李琼对她死心踏地,带回宫封为了婉贵妃。可申屠婉还没有来得及为族人复仇,就潦草地死在了宫里一个并不算多么精妙的阴谋里。而三皇子李启,正是申屠婉的儿子。

    顾俙想亲自看看李启,看看这个皇子值不值得努里族付出。当然,即使三皇子难堪大任,也无所谓,努里族可以用自己的方法报仇雪恨。

    顾俙压低声音问道:“你可知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少年眸色晦暗,“我,不太清楚细节,但我确定母亲之死与宣贵妃脱不开干系。”李启抬头盯着顾俙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请您帮我,为母亲报仇!”

    顾俙惊讶,他以为自己要和他解释一番,可李启却仅凭一己之力,已经知道了婉贵妃并非病死,甚至查到了凶手。顾俙决定再试探一下少年,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递给李启,说道:“里面是一颗努里族的密药,你吃下后,一个时辰内,若说了假话,立刻就会毒发身亡。”

    李启听说过努里族的神奇之处,并不怀疑有这样的秘药,但他毫不犹豫就将药丸倒出,一口吞了下去,抬头直视着顾俙的眼睛。

    顾俙盯着李启,缓缓说道:“我只有一个问题,若你母亲的仇人,不止宣贵妃,还有皇上,你当如何?”

    李启瞳孔一缩,忍不住脱口而出说道:“怎么会!”

    顾俙却不回答,只加重语气追问:“若真是如此,你还要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