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委屈
冬芹还记得那个男人低头不动声色看着她崩溃大哭，既不制止、也不安抚，许久待她停止了哭泣，男人才轻声询问：“有一个可以亲手报仇的机会，你想不想去？”
年幼的冬芹几乎没有思考，就点头，看着对方的侧脸，俯身下去，说道：“我去！”
冬芹把手轻轻放在胸口，那个小小瓷瓶中，就是为姐姐报仇的希望。冬芹没有想过，事成之后自己怎么办，对她而言，为姐姐报仇就是她活着唯一要做的事。伴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冬芹这一晚睡得特别安稳。
冬芹每天早上和晚上负责将烧好的水送进屋里，供主子洗漱。如果大皇子晚上睡在皇子妃这里，冬芹晚上要守着灶台，有时会多送几次水。因为年纪小又腼腆不爱说话，冬芹开始给大皇子妃房间里送水之后，屋里服侍的丫鬟们也没有特别为难她。甚至偶尔，他们又得了什么不爱吃的东西，也会留给她。这样的时候，冬芹总是红着脸接过去，惹其他丫鬟一阵儿嬉笑。
日子一天天重复，冬芹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就在她心里开始有些焦躁时，屋里的丫鬟青樱来找她，说大皇子一会儿要过来，让她准备着水，晚上要用。冬芹答应一声，立刻去了灶台，开始看着火烧水。
不一会儿小厨房的厨娘王氏也来了，看着冬芹说：“烧个水哪里用这么看着，你去吧，烧好我喊你。”
“我本来也没事做，就是在这里坐着，不累的。”冬芹笑着对王氏说，“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您就说呀。”
“要是我家那个妮子有你一半乖巧，我不知道省多少心，好丫头坐着吧。”
冬芹看着王氏麻利地收拾蔬菜、鱼虾，在边上好奇的问：“大娘，今天做这么多菜呀？”
“晚上大皇子要来和皇子妃一起吃饭。皇子妃说大皇子喜欢我上次做得那道鲜鱼豆腐汤，另外就是八珍瓜丝、五香鸭、琉璃虾球，还有几个小菜。”王氏说得时候脸色很是得意。
冬芹最近在厨房的时间长了，之前有剩菜时，王氏也给她尝过，冬芹不知道外面酒楼的大厨做的菜是什么样子，但王氏做的菜确实好吃，难怪她得意。冬芹在一边恭维道：“大娘可真厉害，会做这么多菜。这么多菜今天怎么就您一个人？”厨房有三个厨娘，大皇子来的时候，往往是两三个人一起，今天另外两个厨娘都没有来。
王氏一边收拾鱼一边叹口气说：“张二家的昨天病了，没来。商婆子刚刚说家里有事临时回去一会儿。结果她人刚走，里面就来说大皇子要过来。你说说我这命啊，一到干活的时候就剩下我。”
“别的我也不会，不然我帮您烧火吧。”
王氏想了想，也不再客气，笑着说：“那也行，那你帮我把那两口灶都点上。”
冬芹就去外面多抱了一些柴火进来，开始引火，把两口灶点着。火点好，王氏的鱼也收拾好了，就开始煎鱼熬汤。边上冬芹盯着那锅鱼汤出神，被王氏看见，以为她想喝，就说道：“这汤现在看着多，等熬好不过那么一小锅，要先给主子送进去。等下次大娘给你做糖糕吃。”
冬芹赶紧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不是，不是。我哪里敢想大皇子的汤。我就是想起来我娘，以前家里穷的买不起柴火，我娘就让我坐在灶台边上，暖和些。”
卖了给人做丫鬟的，大多数家里都穷得叮当响，王氏也不意外，安慰她道：“现在虽然是做丫鬟，好歹吃穿不愁。你等回头大娘闲了，给你做糖糕吃。”
冬芹笑得露出了虎牙，甜甜的谢了王氏。就在这个时候，青樱跑来了厨房，看了看灶台，和王氏说道：“王大娘，皇子妃说晚上再加上一道凉拌乳瓜，您也准备下吧。”
王氏赶忙应好。青樱离开后，王氏看了眼灶台上的鱼汤，还要炖好一会儿，对冬芹说：“冬芹姑娘，我去后面拿个乳瓜，马上回来。你帮我盯一会儿，要是有人来，你帮我说一声。”
“大娘放心，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冬芹看着王氏的身影出了院子，伸手迅速从衣服里摸出了那个瓷瓶，打开看了看里面的毒丸。冬芹有些犹豫，她不确定大皇子是不是一定会喝这碗汤，另外，对方只给了她一颗毒丸，如果自己这次失手了怎么办。一瞬间无数念头在冬芹脑中，但她稍微挣扎一下，还是伸手揭开了锅盖，将毒丸投了进去。怕被王氏看出来，她用锅铲将毒丸塞进了鱼肉下面，然后盖好锅盖，把锅铲放回原处。
冬芹坐回自己灶台边的小凳子上，然后想到，那毒丸也不知道融化了没有，有没有什么味道，王氏会不会发现。于是她又站起来，走到锅边上，打开锅盖看了看，仿佛没有看出什么不同，正准备尝一口试试，就听外面院门响了，冬芹迅速把锅盖盖好，又坐回了自己的小凳子上。
王氏拿着乳瓜进来，看冬芹还在那里坐着，笑着将乳瓜举过来给她看：“你看看，也就是大皇子府，这样的季节，别处哪里吃的到新鲜乳瓜。”
将乳瓜洗好，王氏将乳瓜头尾切掉，尾巴那块递给了冬芹：“吃吧，新鲜着呢，生吃也是脆的。”
冬芹笑嘻嘻接过，一口咬下去，果然脆生生的。冬芹和王氏有一搭没一搭说话，一会儿菜都好了。鱼汤起锅的时候，王氏加盐顺道尝了下味道，冬芹只觉得自己脑子轰一下炸了，她怎么忘了，王氏会尝菜的，王氏不会中毒吧？只喝那么一小口，应该没事吧……冬芹手指搅在一起，几乎要打个死结。可她担心的画面没有出现，王氏尝了之后，把汤盛在一个小罐子里，让丫鬟们一起端了出去。
王氏看了冬芹一眼，问道：“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别是生病了吧？”
冬芹这才回过神，摸了摸自己的脸，勉强笑笑说道：“可能是灶台烤的，没事。”
等了一会儿，屋里的剩菜撤了回来，今天两人好像胃口不错，每样菜都吃了一些，鱼汤只剩了一个底。剩菜回来后，冬芹就有些坐不住，她不知道那罐鱼汤会不会被谁拿着去喝掉，不知不觉背都挺直了。但也不敢贸然开口，怕王氏疑心。
有两个屋里的丫鬟过来，和王氏寒暄两句，笑嘻嘻把剩下的虾球和五香鸭要去了。王氏自然不敢得罪主子身边的人，心里不愿意也笑着给他们装好。之后王氏看小菜有两样没怎么动，倒进自己的碗里，准备带回家。又看了看边上的冬芹，想了想，王氏将鱼汤罐子推了推，说道：“你喝吧，还有点。就是小心刺啊！”
冬芹从未觉得身体如此轻快，立刻跑过去，把汤罐抱在怀里。王氏看她动作，心想之前她盯着锅，果然是想喝鱼汤来着，笑着走了。
王氏离开之后，冬芹用勺子捞了捞，又闻了闻，没有看出鱼汤有什么异常。将里面的鱼肉捞出来直接扔进了灶膛，剩下的汤全倒在外面墙根的土里。然后小心抱着罐子清洗干净，放回厨房里。做完这一切，冬芹一颗心总算是安稳了，坐回灶台边的小凳子上。
天已经全黑了，天空中星光一闪一闪，不知道是为了姐姐还是自己，冬芹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抱着膝盖小声抽泣起来，一会儿她就靠着灶台睡着了。
没过几天，张大娘再次来的时候，冬芹把自己所有的绣活儿都交给了对方，手帕、袜子、还有一双男人的鞋子。张大娘笑呵呵收了，说下次把钱给她，冬芹也不搭话，只是笑了笑。这些东西很快就到了潘子绣手里，潘子绣看了看那双鞋，虽然什么花样都没有绣，但鞋底明显下了功夫，又厚又软。
把鞋收好后，潘子绣去见陈闻之，陈闻之正在看书，看他来了问道：“什么事？”
“将军，暗桩送了消息出来，事情成了。”
陈闻之放下了手里的书，笑着大声说：“好！这事办的好，我回头定要赏你！”
潘子绣却没有接话，而是问道：“将军，暗桩怎么办？要不要接回来？”
陈闻之想了想：“这个时候接回来，难免之后要惹人怀疑，留下把柄就不好了。暗桩既然不知道你是谁，就先留在大皇子府吧。若之后出了事，你看情况，人别留了。”
潘子绣还想说什么，但是想了想最终也没有开口，低头说了声“是”，退了出去。
自打对方进了大皇子府后，潘子绣再也没有见过她。潘子绣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姑娘听完他的话后，如一只幼犬般缩在墙角里呜咽。他问对方要不要报仇时，对方几乎没有犹豫，用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他，坚定地说“她要去”。那如今大仇得报的她又想要什么呢？
年幼的冬芹几乎没有思考，就点头，看着对方的侧脸，俯身下去，说道：“我去！”
冬芹把手轻轻放在胸口，那个小小瓷瓶中，就是为姐姐报仇的希望。冬芹没有想过，事成之后自己怎么办，对她而言，为姐姐报仇就是她活着唯一要做的事。伴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冬芹这一晚睡得特别安稳。
冬芹每天早上和晚上负责将烧好的水送进屋里，供主子洗漱。如果大皇子晚上睡在皇子妃这里，冬芹晚上要守着灶台，有时会多送几次水。因为年纪小又腼腆不爱说话，冬芹开始给大皇子妃房间里送水之后，屋里服侍的丫鬟们也没有特别为难她。甚至偶尔，他们又得了什么不爱吃的东西，也会留给她。这样的时候，冬芹总是红着脸接过去，惹其他丫鬟一阵儿嬉笑。
日子一天天重复，冬芹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就在她心里开始有些焦躁时，屋里的丫鬟青樱来找她，说大皇子一会儿要过来，让她准备着水，晚上要用。冬芹答应一声，立刻去了灶台，开始看着火烧水。
不一会儿小厨房的厨娘王氏也来了，看着冬芹说：“烧个水哪里用这么看着，你去吧，烧好我喊你。”
“我本来也没事做，就是在这里坐着，不累的。”冬芹笑着对王氏说，“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您就说呀。”
“要是我家那个妮子有你一半乖巧，我不知道省多少心，好丫头坐着吧。”
冬芹看着王氏麻利地收拾蔬菜、鱼虾，在边上好奇的问：“大娘，今天做这么多菜呀？”
“晚上大皇子要来和皇子妃一起吃饭。皇子妃说大皇子喜欢我上次做得那道鲜鱼豆腐汤，另外就是八珍瓜丝、五香鸭、琉璃虾球，还有几个小菜。”王氏说得时候脸色很是得意。
冬芹最近在厨房的时间长了，之前有剩菜时，王氏也给她尝过，冬芹不知道外面酒楼的大厨做的菜是什么样子，但王氏做的菜确实好吃，难怪她得意。冬芹在一边恭维道：“大娘可真厉害，会做这么多菜。这么多菜今天怎么就您一个人？”厨房有三个厨娘，大皇子来的时候，往往是两三个人一起，今天另外两个厨娘都没有来。
王氏一边收拾鱼一边叹口气说：“张二家的昨天病了，没来。商婆子刚刚说家里有事临时回去一会儿。结果她人刚走，里面就来说大皇子要过来。你说说我这命啊，一到干活的时候就剩下我。”
“别的我也不会，不然我帮您烧火吧。”
王氏想了想，也不再客气，笑着说：“那也行，那你帮我把那两口灶都点上。”
冬芹就去外面多抱了一些柴火进来，开始引火，把两口灶点着。火点好，王氏的鱼也收拾好了，就开始煎鱼熬汤。边上冬芹盯着那锅鱼汤出神，被王氏看见，以为她想喝，就说道：“这汤现在看着多，等熬好不过那么一小锅，要先给主子送进去。等下次大娘给你做糖糕吃。”
冬芹赶紧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不是，不是。我哪里敢想大皇子的汤。我就是想起来我娘，以前家里穷的买不起柴火，我娘就让我坐在灶台边上，暖和些。”
卖了给人做丫鬟的，大多数家里都穷得叮当响，王氏也不意外，安慰她道：“现在虽然是做丫鬟，好歹吃穿不愁。你等回头大娘闲了，给你做糖糕吃。”
冬芹笑得露出了虎牙，甜甜的谢了王氏。就在这个时候，青樱跑来了厨房，看了看灶台，和王氏说道：“王大娘，皇子妃说晚上再加上一道凉拌乳瓜，您也准备下吧。”
王氏赶忙应好。青樱离开后，王氏看了眼灶台上的鱼汤，还要炖好一会儿，对冬芹说：“冬芹姑娘，我去后面拿个乳瓜，马上回来。你帮我盯一会儿，要是有人来，你帮我说一声。”
“大娘放心，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冬芹看着王氏的身影出了院子，伸手迅速从衣服里摸出了那个瓷瓶，打开看了看里面的毒丸。冬芹有些犹豫，她不确定大皇子是不是一定会喝这碗汤，另外，对方只给了她一颗毒丸，如果自己这次失手了怎么办。一瞬间无数念头在冬芹脑中，但她稍微挣扎一下，还是伸手揭开了锅盖，将毒丸投了进去。怕被王氏看出来，她用锅铲将毒丸塞进了鱼肉下面，然后盖好锅盖，把锅铲放回原处。
冬芹坐回自己灶台边的小凳子上，然后想到，那毒丸也不知道融化了没有，有没有什么味道，王氏会不会发现。于是她又站起来，走到锅边上，打开锅盖看了看，仿佛没有看出什么不同，正准备尝一口试试，就听外面院门响了，冬芹迅速把锅盖盖好，又坐回了自己的小凳子上。
王氏拿着乳瓜进来，看冬芹还在那里坐着，笑着将乳瓜举过来给她看：“你看看，也就是大皇子府，这样的季节，别处哪里吃的到新鲜乳瓜。”
将乳瓜洗好，王氏将乳瓜头尾切掉，尾巴那块递给了冬芹：“吃吧，新鲜着呢，生吃也是脆的。”
冬芹笑嘻嘻接过，一口咬下去，果然脆生生的。冬芹和王氏有一搭没一搭说话，一会儿菜都好了。鱼汤起锅的时候，王氏加盐顺道尝了下味道，冬芹只觉得自己脑子轰一下炸了，她怎么忘了，王氏会尝菜的，王氏不会中毒吧？只喝那么一小口，应该没事吧……冬芹手指搅在一起，几乎要打个死结。可她担心的画面没有出现，王氏尝了之后，把汤盛在一个小罐子里，让丫鬟们一起端了出去。
王氏看了冬芹一眼，问道：“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别是生病了吧？”
冬芹这才回过神，摸了摸自己的脸，勉强笑笑说道：“可能是灶台烤的，没事。”
等了一会儿，屋里的剩菜撤了回来，今天两人好像胃口不错，每样菜都吃了一些，鱼汤只剩了一个底。剩菜回来后，冬芹就有些坐不住，她不知道那罐鱼汤会不会被谁拿着去喝掉，不知不觉背都挺直了。但也不敢贸然开口，怕王氏疑心。
有两个屋里的丫鬟过来，和王氏寒暄两句，笑嘻嘻把剩下的虾球和五香鸭要去了。王氏自然不敢得罪主子身边的人，心里不愿意也笑着给他们装好。之后王氏看小菜有两样没怎么动，倒进自己的碗里，准备带回家。又看了看边上的冬芹，想了想，王氏将鱼汤罐子推了推，说道：“你喝吧，还有点。就是小心刺啊！”
冬芹从未觉得身体如此轻快，立刻跑过去，把汤罐抱在怀里。王氏看她动作，心想之前她盯着锅，果然是想喝鱼汤来着，笑着走了。
王氏离开之后，冬芹用勺子捞了捞，又闻了闻，没有看出鱼汤有什么异常。将里面的鱼肉捞出来直接扔进了灶膛，剩下的汤全倒在外面墙根的土里。然后小心抱着罐子清洗干净，放回厨房里。做完这一切，冬芹一颗心总算是安稳了，坐回灶台边的小凳子上。
天已经全黑了，天空中星光一闪一闪，不知道是为了姐姐还是自己，冬芹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抱着膝盖小声抽泣起来，一会儿她就靠着灶台睡着了。
没过几天，张大娘再次来的时候，冬芹把自己所有的绣活儿都交给了对方，手帕、袜子、还有一双男人的鞋子。张大娘笑呵呵收了，说下次把钱给她，冬芹也不搭话，只是笑了笑。这些东西很快就到了潘子绣手里，潘子绣看了看那双鞋，虽然什么花样都没有绣，但鞋底明显下了功夫，又厚又软。
把鞋收好后，潘子绣去见陈闻之，陈闻之正在看书，看他来了问道：“什么事？”
“将军，暗桩送了消息出来，事情成了。”
陈闻之放下了手里的书，笑着大声说：“好！这事办的好，我回头定要赏你！”
潘子绣却没有接话，而是问道：“将军，暗桩怎么办？要不要接回来？”
陈闻之想了想：“这个时候接回来，难免之后要惹人怀疑，留下把柄就不好了。暗桩既然不知道你是谁，就先留在大皇子府吧。若之后出了事，你看情况，人别留了。”
潘子绣还想说什么，但是想了想最终也没有开口，低头说了声“是”，退了出去。
自打对方进了大皇子府后，潘子绣再也没有见过她。潘子绣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姑娘听完他的话后，如一只幼犬般缩在墙角里呜咽。他问对方要不要报仇时，对方几乎没有犹豫，用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他，坚定地说“她要去”。那如今大仇得报的她又想要什么呢？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