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他乡
在土尔佳攻破飘渺关的消息传回武安的时候，春风堂的分号已经基本都卖出去了。另王洛宁意外的是，邱掌柜拿着近五十万两的银票回来。
“怎么这么多？”王洛宁看了看银票问道。
邱掌柜：“确实比预计多一些，有几间铺子几乎是正价转了出去，刚好赶上对方也着急入手，真是老天保佑。”
王洛宁拿出张一万两银票，递给了邱掌柜：“这么些年多亏您劳心劳力。”
邱掌柜瞪大了眼睛，赶紧说：“东家，我已经拿了三个月的薪水，您不用再给我了。”
“是您赢得的，我父亲这几年心思都不在生意上，里里外外都是您亲自盯着，收下吧，算是我一点心意。”
看邱掌柜还要推辞，王洛宁又说：“若以后，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孩子，求到您跟前，也麻烦您能帮的话，帮一把。”
邱掌柜终于行礼收下，然后把一个箱子摆在桌角，说道：“东家，这里是春风堂的账目，都核算好了，您有空看看还有没有问题。”
王洛宁低头看了眼箱子，摇了摇头：“不看了……您老家是庆元的对不对？离开之后要回去吗？”
“先回去看看，等战事停了，再做打算。”
“好的，那祝您往后平安顺遂！”
邱掌柜走后，王洛宁喊来了陈瑞，问道：“老爷最近这几日在做什么？”
“我私下打听了，因为开始有人催款催到了江记，老爷对外便说去了南面，把人都拖住。但百草堂最近又低价进了一大批货，我推测是江记的。”
“恩，那就按之前说的准备吧，咱们今晚就动手。”
子时刚过，王家内宅的一处院子就着起了大火，正是春末最干燥的时候，火势瞬间就吞没了院子。还好两边宅子有点距离，另外王家的火是从内院烧起来的，所以并没有波及邻居。
江涛赶到的时候，王家基本已经烧光了，他呆愣愣的看着周围的人，冲着几个眼熟的下人喊道：“夫人和公子呢？”
王家这几日遣散了不少人，本来剩下的人就不多，此时都在门外站着。终于一个丫鬟大着胆子开口说道：“火是从内院烧起来的，但这几天夫人说晚上睡不好，都不让在里面服侍……等发现的时候，火已经……已经……”
江涛气得一脚朝那个丫鬟踢过去，将对方踹了个仰倒：“要你们何用？！”
几个下人都不敢拦，默默低头，往后站了站。江涛呆呆望着烧毁的院子，终于脚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而星星点点的雨滴，也恰好在这时落了下来。
屋顶上，小五伸手挡了挡雨：“城主回吗？看样子马上要下大雨了。”
顾俙正望着马车刚刚消失的漆黑巷口，回过神抬头看了眼天色：“回吧，回头派个兄弟去跟着，路上若有什么意外，让沿路的人帮一把。”
第二日，江记的夫人和公子都烧死在火场的消息就在武安城内不胫而走。而王洛宁带着两个孩子和神志不清的父亲，已经早在城门刚开的时候就离开了武安。马车一路往庆州方向而去。
宣政殿此时安静的仿若空无一人，大臣们几乎连呼吸都停了，因为皇帝李琼刚刚第一次在宣政殿上砸了东西。
马敦和被皇上指派去查连弩图纸泄露一案时，已经如芒在背。他本来以为这事应该很难查，虽然说武器图纸是机密，但无论是工部，还是军中，见过这图纸的人可不少，而且个个位高权重，这让他如何查起。
但让他意外的是，还不等他想出周全的法子，就有人将犯人送到了御史台。
城防司说南城有一处窝棚几人当街斗殴，便派人过去抓了，结果在其中一人家里发现了与土尔佳往来的书信。城防司当然不愿意管这烫手山芋，正好知道马敦和在查土尔佳的武器图纸泄露案，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人就交到他手里，连带着那些与土尔佳往来的信件。
马敦和看了书信之后，一个头立刻两个大，看这信里的意思，有人早已经知道了土尔佳要大举来犯，还要与对方里应外合。马敦和不敢耽误，立即审问了这人。一套大刑下去，对方很快就交代了。这人名叫康仁，是土尔佳在武朝的安插的探子，负责为陈幼林都统与土尔佳联络，但他只负责送信，信的内容他一概不知，也不知道土尔佳那边到底是与谁联络，信送到土尔佳王城一个院子，顺着门缝塞进去。
让马敦和为难的是，虽然很多人接触过图纸，但陈幼林不在此列。他近些年明显不受皇上器重，已经调去程宁大营了，完全没有机会看到图纸。倒是陈幼林的儿子-平西将军陈闻之看过图纸，可坊间都传他们父子不和，平时不大来往。难道这对父子一直在演戏？或者是有其他人私下与陈幼林联系？
若是其他人还好，但此时陈闻之正领兵在建州，一旦是他与土尔佳勾结，则后果不堪设想。怕贻误战机，马敦和不敢等将事情查明再报了，只好硬着头皮在宣政殿上把这事如实与皇上说了一遍。
最近因为大皇子的死，多日来皇上第一次上朝，听完马敦和的话，一把将身边的翡翠如意摆件扔了下去，碧绿的翡翠在大殿中央炸裂，散落一地。众臣跪倒在地，谁都不敢出声。
皇上在上面喘着粗气，大殿静了好一会儿，明宝公公才小心的走过去，轻轻扶了下皇上的手肘。李琼终于脸色青黑着坐回了龙椅上。
马敦和紧闭着嘴，不敢再多说一句，也不敢抬头，趴在原地装死。
皇帝李琼终于开口问道：“众卿来说一说，当怎么办！”
结果还不待下面有人发言，忽然马蹄声远远传来，一个传信兵高喊着军报，进了皇城。
“报，我军与暹罗大军在安庆潜川一战，我军战败，死伤近万人，安庆潜川被暹罗攻破。陈将军领兵退守建州。”
刚刚还寂静无声的大殿仿佛被一把火点燃了一样，瞬间充满了噪杂的议论声。
如今向史和陈闻之都领兵出征了，朝堂上最高的将军是羽林军的司徒大将军，皇帝不耐烦的再次开口：“司徒卫，你来说，如今怎么办？”
司徒卫说道：“臣以为，保险起见，应立刻派人替换陈闻之将军，若他真与对方勾结，只怕建州坚持不过五日。若建州陷落，则月余对方就可直捣武安。我武朝危矣。”
司徒卫说完，神武军右护军查毅文站了出来，这人原来是陈闻之手下的将领，他说：“大战之前最忌讳临阵换将，陈闻之将军一走，只怕军心就散了。我早年跟随陈将军征战突厥，陈将军爱国之心感人至深，且听闻他与陈幼林都统已经多年不曾来往，还望陛下三思。”
司徒卫听完却说：“你也说是早年，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能保证人心不变？”
又有几人出列争论了一阵，皇上却问：“若换下陈闻之，谁可领兵？”
司徒卫与神武军的将军袁怡和都站出来，表示愿意领兵，但谁都知道，如今武安危在旦夕，皇上肯定不会让这二人去。而其他将军，一些资历不足以服众，一些是陈闻之原来的旧部，此时皇上也不敢将军权交给对方，议论纷纷后，朝堂上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领兵。
一直沉默的三皇子李启这时缓缓从工部尚书身后走出来：“儿臣愿领兵出征！”
众位大人之前都没有将他列为领兵人选，一是他年纪不大，二是他之前也没有领兵的经验，最重要的是，李启在朝堂上一直如隐形一般，大家一时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位。
但此时他站出来之后，众人仔细想想，李启毕竟是皇子，皇子亲自领兵，至少可以鼓舞士气。没有经验，给他配两名有经验的副将就好。到确实是可以考虑的人选，于是大臣们就在底下开始偷偷瞄皇上脸色。
皇上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自己这个闷不出声的儿子，竟然敢上战场。但打仗不是小事，李启从无带兵经验，直接送去与暹罗对阵，难免儿戏。
还不等皇上拒绝，太府卿朱老大人想了想站了出来说道：“我听闻几位皇子之前在尚书房都是跟随章老大人研习兵法，章老大人曾夸奖三皇子于用兵一道在几位皇子中最为出色。”
章老大人本来是前任羽林军大将军，后来年纪大了，便只在尚书房教导几位皇子。此时被朱大人提到，章老大人不得不站出来，说道：“是，几位皇子中，三皇子最精于兵法，善诡道，可出奇兵。”
皇上听到这里也不由吃惊，章老大人他是知道的，他自己也是随章老大人学习的兵法，若没有真本事，不会得他那句“善诡道”的评价。从前从没有人在他面前提到过，三皇子善兵法的事，如今想来，大概是因为三皇子没有母妃，自己又疏于关照，所以满宫之中也没有人愿意为他说话的原故。
皇上一时心中有丝愧疚，但脸上只是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位儿子。李启容貌极佳，甚至对于男子而言，过于美貌了，以致于有些阴柔气质。此时虽然是议论的焦点，但他站在大殿中央，微低着头，不见一丝不安、焦躁或胆怯。李琼心中隐隐觉得，自己怕是多年来都错看了李启，这个儿子不仅有野心，还有能力。如今大皇子轰了，四皇子还小，又逢外敌来袭，只怕最后三皇子才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怎么这么多？”王洛宁看了看银票问道。
邱掌柜：“确实比预计多一些，有几间铺子几乎是正价转了出去，刚好赶上对方也着急入手，真是老天保佑。”
王洛宁拿出张一万两银票，递给了邱掌柜：“这么些年多亏您劳心劳力。”
邱掌柜瞪大了眼睛，赶紧说：“东家，我已经拿了三个月的薪水，您不用再给我了。”
“是您赢得的，我父亲这几年心思都不在生意上，里里外外都是您亲自盯着，收下吧，算是我一点心意。”
看邱掌柜还要推辞，王洛宁又说：“若以后，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孩子，求到您跟前，也麻烦您能帮的话，帮一把。”
邱掌柜终于行礼收下，然后把一个箱子摆在桌角，说道：“东家，这里是春风堂的账目，都核算好了，您有空看看还有没有问题。”
王洛宁低头看了眼箱子，摇了摇头：“不看了……您老家是庆元的对不对？离开之后要回去吗？”
“先回去看看，等战事停了，再做打算。”
“好的，那祝您往后平安顺遂！”
邱掌柜走后，王洛宁喊来了陈瑞，问道：“老爷最近这几日在做什么？”
“我私下打听了，因为开始有人催款催到了江记，老爷对外便说去了南面，把人都拖住。但百草堂最近又低价进了一大批货，我推测是江记的。”
“恩，那就按之前说的准备吧，咱们今晚就动手。”
子时刚过，王家内宅的一处院子就着起了大火，正是春末最干燥的时候，火势瞬间就吞没了院子。还好两边宅子有点距离，另外王家的火是从内院烧起来的，所以并没有波及邻居。
江涛赶到的时候，王家基本已经烧光了，他呆愣愣的看着周围的人，冲着几个眼熟的下人喊道：“夫人和公子呢？”
王家这几日遣散了不少人，本来剩下的人就不多，此时都在门外站着。终于一个丫鬟大着胆子开口说道：“火是从内院烧起来的，但这几天夫人说晚上睡不好，都不让在里面服侍……等发现的时候，火已经……已经……”
江涛气得一脚朝那个丫鬟踢过去，将对方踹了个仰倒：“要你们何用？！”
几个下人都不敢拦，默默低头，往后站了站。江涛呆呆望着烧毁的院子，终于脚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而星星点点的雨滴，也恰好在这时落了下来。
屋顶上，小五伸手挡了挡雨：“城主回吗？看样子马上要下大雨了。”
顾俙正望着马车刚刚消失的漆黑巷口，回过神抬头看了眼天色：“回吧，回头派个兄弟去跟着，路上若有什么意外，让沿路的人帮一把。”
第二日，江记的夫人和公子都烧死在火场的消息就在武安城内不胫而走。而王洛宁带着两个孩子和神志不清的父亲，已经早在城门刚开的时候就离开了武安。马车一路往庆州方向而去。
宣政殿此时安静的仿若空无一人，大臣们几乎连呼吸都停了，因为皇帝李琼刚刚第一次在宣政殿上砸了东西。
马敦和被皇上指派去查连弩图纸泄露一案时，已经如芒在背。他本来以为这事应该很难查，虽然说武器图纸是机密，但无论是工部，还是军中，见过这图纸的人可不少，而且个个位高权重，这让他如何查起。
但让他意外的是，还不等他想出周全的法子，就有人将犯人送到了御史台。
城防司说南城有一处窝棚几人当街斗殴，便派人过去抓了，结果在其中一人家里发现了与土尔佳往来的书信。城防司当然不愿意管这烫手山芋，正好知道马敦和在查土尔佳的武器图纸泄露案，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人就交到他手里，连带着那些与土尔佳往来的信件。
马敦和看了书信之后，一个头立刻两个大，看这信里的意思，有人早已经知道了土尔佳要大举来犯，还要与对方里应外合。马敦和不敢耽误，立即审问了这人。一套大刑下去，对方很快就交代了。这人名叫康仁，是土尔佳在武朝的安插的探子，负责为陈幼林都统与土尔佳联络，但他只负责送信，信的内容他一概不知，也不知道土尔佳那边到底是与谁联络，信送到土尔佳王城一个院子，顺着门缝塞进去。
让马敦和为难的是，虽然很多人接触过图纸，但陈幼林不在此列。他近些年明显不受皇上器重，已经调去程宁大营了，完全没有机会看到图纸。倒是陈幼林的儿子-平西将军陈闻之看过图纸，可坊间都传他们父子不和，平时不大来往。难道这对父子一直在演戏？或者是有其他人私下与陈幼林联系？
若是其他人还好，但此时陈闻之正领兵在建州，一旦是他与土尔佳勾结，则后果不堪设想。怕贻误战机，马敦和不敢等将事情查明再报了，只好硬着头皮在宣政殿上把这事如实与皇上说了一遍。
最近因为大皇子的死，多日来皇上第一次上朝，听完马敦和的话，一把将身边的翡翠如意摆件扔了下去，碧绿的翡翠在大殿中央炸裂，散落一地。众臣跪倒在地，谁都不敢出声。
皇上在上面喘着粗气，大殿静了好一会儿，明宝公公才小心的走过去，轻轻扶了下皇上的手肘。李琼终于脸色青黑着坐回了龙椅上。
马敦和紧闭着嘴，不敢再多说一句，也不敢抬头，趴在原地装死。
皇帝李琼终于开口问道：“众卿来说一说，当怎么办！”
结果还不待下面有人发言，忽然马蹄声远远传来，一个传信兵高喊着军报，进了皇城。
“报，我军与暹罗大军在安庆潜川一战，我军战败，死伤近万人，安庆潜川被暹罗攻破。陈将军领兵退守建州。”
刚刚还寂静无声的大殿仿佛被一把火点燃了一样，瞬间充满了噪杂的议论声。
如今向史和陈闻之都领兵出征了，朝堂上最高的将军是羽林军的司徒大将军，皇帝不耐烦的再次开口：“司徒卫，你来说，如今怎么办？”
司徒卫说道：“臣以为，保险起见，应立刻派人替换陈闻之将军，若他真与对方勾结，只怕建州坚持不过五日。若建州陷落，则月余对方就可直捣武安。我武朝危矣。”
司徒卫说完，神武军右护军查毅文站了出来，这人原来是陈闻之手下的将领，他说：“大战之前最忌讳临阵换将，陈闻之将军一走，只怕军心就散了。我早年跟随陈将军征战突厥，陈将军爱国之心感人至深，且听闻他与陈幼林都统已经多年不曾来往，还望陛下三思。”
司徒卫听完却说：“你也说是早年，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能保证人心不变？”
又有几人出列争论了一阵，皇上却问：“若换下陈闻之，谁可领兵？”
司徒卫与神武军的将军袁怡和都站出来，表示愿意领兵，但谁都知道，如今武安危在旦夕，皇上肯定不会让这二人去。而其他将军，一些资历不足以服众，一些是陈闻之原来的旧部，此时皇上也不敢将军权交给对方，议论纷纷后，朝堂上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领兵。
一直沉默的三皇子李启这时缓缓从工部尚书身后走出来：“儿臣愿领兵出征！”
众位大人之前都没有将他列为领兵人选，一是他年纪不大，二是他之前也没有领兵的经验，最重要的是，李启在朝堂上一直如隐形一般，大家一时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位。
但此时他站出来之后，众人仔细想想，李启毕竟是皇子，皇子亲自领兵，至少可以鼓舞士气。没有经验，给他配两名有经验的副将就好。到确实是可以考虑的人选，于是大臣们就在底下开始偷偷瞄皇上脸色。
皇上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自己这个闷不出声的儿子，竟然敢上战场。但打仗不是小事，李启从无带兵经验，直接送去与暹罗对阵，难免儿戏。
还不等皇上拒绝，太府卿朱老大人想了想站了出来说道：“我听闻几位皇子之前在尚书房都是跟随章老大人研习兵法，章老大人曾夸奖三皇子于用兵一道在几位皇子中最为出色。”
章老大人本来是前任羽林军大将军，后来年纪大了，便只在尚书房教导几位皇子。此时被朱大人提到，章老大人不得不站出来，说道：“是，几位皇子中，三皇子最精于兵法，善诡道，可出奇兵。”
皇上听到这里也不由吃惊，章老大人他是知道的，他自己也是随章老大人学习的兵法，若没有真本事，不会得他那句“善诡道”的评价。从前从没有人在他面前提到过，三皇子善兵法的事，如今想来，大概是因为三皇子没有母妃，自己又疏于关照，所以满宫之中也没有人愿意为他说话的原故。
皇上一时心中有丝愧疚，但脸上只是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位儿子。李启容貌极佳，甚至对于男子而言，过于美貌了，以致于有些阴柔气质。此时虽然是议论的焦点，但他站在大殿中央，微低着头，不见一丝不安、焦躁或胆怯。李琼心中隐隐觉得，自己怕是多年来都错看了李启，这个儿子不仅有野心，还有能力。如今大皇子轰了，四皇子还小，又逢外敌来袭，只怕最后三皇子才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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