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硬骨头
第二日一早，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了大理寺门口。一个小丫鬟轻巧地跳下马车，然后转身把车帘揭开，扶着张大娘下来。
但张大娘下车后，马车并未离开。一位看面容不过中年，却已经须发皆白的男人随后走了出来。这人正是被陆招杀人夺药的巩九谷。
巩九谷一家本来应该在陆招放的那场大火中被烧死，但当时小治师傅一直跟着陆招，在陆招一行人离开后，小治师傅跳进火场，将院子里的巩九谷救出。只是巩九谷的妻子和儿子就没有这么幸运，死在了大火里。
丫鬟向张大娘和巩九谷指了指大理寺的大门，说道：“两位，前面就是大理寺，两位击鼓进去即可。”说完深深一揖，与两人告别。
因张大娘是女流，巩九谷走在前面，拿起两只鼓槌，击响了大理寺门口的堂鼓。
不久就有人出来，将两人喊住，问了几句，便将两人领了进去。
鼓声响的时候，大理寺少卿蓝燕英刚到衙门，还有些心不在焉。蓝燕英是建州人，最近的消息，战事已经打到建州城下，他有些担忧家里的父母。之前战事刚起时，就有人和他提过，要不要把父母尽早接到武安。但蓝燕英完全没有当回事，他和对方说，暹罗不过南方蛮夷小国，如何能与贞武国相抗，不出两月，定要退兵。这话其实也没有错，以往两百多年，确实都是如此。
谁知道，后来情势急转，还不等他有时间反应，暹罗大军已经攻至建水城外，他与家中也断了联系。朝堂上传出陈闻之通敌的消息时，蓝燕英简直恨得牙根痒痒，如有机会，非要亲手打死陈闻之不可。然后上天就给他送来了张大娘和巩九谷。
蓝燕英听完两人陈述，惊得屁股下面仿佛长了刺，根本无法妥帖地坐在椅子上。他强拉着椅子扶手才控制住自己，勉强维持着扑克脸，稳住声音说道：“你二人可知，所说之事，事关重大，若有一丝虚假，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两人跪在堂前，均磕头表示所述为实。
蓝燕英想了想，又问：“巩九谷，你刚刚说你之前并不认识陆招，那后来是如何得知去夺药杀人的是他？”
“我虽然侥幸躲出了火场，但当时被烟熏后，一直咳嗽不止。到了武安之后，时常去药铺抓药。有一天我去江记药铺抓药，恰好碰见了陆招与江记掌柜在说话，我立刻躲了出去。之后我与药铺伙计打听，得知了对方身份。陆招与我有杀妻杀子之仇，我绝不会看错。就是陆路通的掌柜陆招无疑。”
蓝燕英又将两人的话反复想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漏洞，就吩咐人将两人带下去，暂时关押，好生看管，不得出一丝意外。然后去找大理寺卿吴天向大人，将两人情况一一说明。
吴大人听后惊讶得在屋内来回踱步走了两圈，然后快速低声与蓝燕英说道：“你应该听说了，陈闻之前两日已经押了回来，如今关在刑部天牢里。若我估计地不错，此事关系重大，皇上定要三司会审，旨意这一两天就要下来了。我先去见见今日那张氏与巩九谷，你亲自带人去抓陆招，不要声张，定要一举抓获。”
蓝燕英领命，迅速点了人手，往陆招家里而去。
\\\\
陆招最近都闭门在家，谢绝见客。只有几位掌柜在陆家进出，与陆招汇报着各地商号的情况。只有核心的几位掌柜和陆招知道，陆路通情势不容乐观。今年几笔大买卖，投了不少钱下去，都没有见到成效不说，如今兵临建州城下，香料与渔货都要赔进大笔银子。而东北和南面运输都断了，很多账款收不回来，还有很多生意也停了。如今陆路通账面几乎没有银子，眼看就要断了流水。陆招心里焦急，但表面仍然在几位掌柜面前强撑着，不露声色。
陆招想来想去，如今要想维持到战事结束，只有求宣贵妃一条路了。南安公每年给宣贵妃好几十万两银子的事，别人不知道，但陆招是清楚的。前几天陆招又见了一次温公公，求他给贵妃带句话，希望贵妃看在陆路通多年相助的情分上，帮自己一把。结果今天传回消息，宣贵妃说眼下手头吃紧，无法相帮。
陆招听到消息后心里愤懑，自己多年筹谋，也算竭力尽智，可最终呢？一旦对方清除了障碍，就把自己一脚踢开，根本不管了。陆招把之前宣贵妃送来的白玉扳指找出，死死攥在手心里，“呵，想甩开我，可不是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说道：“老爷，不好了，大理寺将府门口围了！”
陆招嚯地站起来：“大理寺？你问清楚了？”
还不待管家继续说，外面官兵已经进了院子，嘈杂声传到了书房。
蓝燕英带着人直接堵了院子门口，看陆招带着管家出来，蓝燕英问道：“你就是陆招？”
陆招：“正是，不知道大人今日所为何事？”
蓝燕英却没有与他啰嗦的意思，直接吩咐身边的人：“全部都抓了，押回去。陆家也查封。”
陆招听到这话一脸惊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官兵按住，堵了嘴，直接带走。
与陆府一墙之隔的顾俙，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了陆招被大理寺带走的消息。实际上，大理寺的人刚到街口，就有下人告诉了顾俙。顾俙当即起身跃上了银杏树，银杏树叶子已经郁郁葱葱，顾俙坐在巨大树冠中，被挡得严严实实，大理寺的人也无法看出树上有人。而顾俙通过树叶缝隙，清楚地看到了陆府内的情形。
待大理寺的人都走后，顾俙如一片叶子般，轻盈地落下，对关伟伟低声说：“让宫里的人盯着宣贵妃，她肯定要去见陆招。到时让李琼亲耳去听一听。”
将陆招带回大理寺之后，蓝燕英立刻将人提出来审问。这件事虽然通过张氏和巩九谷的讲述，蓝燕英大致明白毒药是陆招从巩九谷处夺来，后来陈闻之交给张氏，并送入了大皇子府。但还要找到陆招与陈闻之之间的联系，才能证明张氏当初送得就是陆招拿到的毒药。陆招是否顺利招供，是查明真相的关键。
对陆招的审问，不出预料的十分艰难。陆招带上堂后，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交代。蓝燕英耗干了耐心还是用了大刑，但陆招这人骨头竟十分硬，即便用了大刑，也始终一口咬定，他不知道什么毒药，都是巩九谷血口喷人！
如此一天折腾下来，蓝燕英身心俱疲，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吴大人来了。吴天向说道：“蓝少卿，你累了一天，先回去吧。此事随事关重大，也不在这一天。”
蓝燕英正全无办法，听了这话立刻遵命，与吴天向告罪后离开了大理寺。
就在陆招被关回牢房不久，一个笼罩在长袍下的窈窕身影出现在大理寺门口。
但张大娘下车后，马车并未离开。一位看面容不过中年，却已经须发皆白的男人随后走了出来。这人正是被陆招杀人夺药的巩九谷。
巩九谷一家本来应该在陆招放的那场大火中被烧死，但当时小治师傅一直跟着陆招，在陆招一行人离开后，小治师傅跳进火场，将院子里的巩九谷救出。只是巩九谷的妻子和儿子就没有这么幸运，死在了大火里。
丫鬟向张大娘和巩九谷指了指大理寺的大门，说道：“两位，前面就是大理寺，两位击鼓进去即可。”说完深深一揖，与两人告别。
因张大娘是女流，巩九谷走在前面，拿起两只鼓槌，击响了大理寺门口的堂鼓。
不久就有人出来，将两人喊住，问了几句，便将两人领了进去。
鼓声响的时候，大理寺少卿蓝燕英刚到衙门，还有些心不在焉。蓝燕英是建州人，最近的消息，战事已经打到建州城下，他有些担忧家里的父母。之前战事刚起时，就有人和他提过，要不要把父母尽早接到武安。但蓝燕英完全没有当回事，他和对方说，暹罗不过南方蛮夷小国，如何能与贞武国相抗，不出两月，定要退兵。这话其实也没有错，以往两百多年，确实都是如此。
谁知道，后来情势急转，还不等他有时间反应，暹罗大军已经攻至建水城外，他与家中也断了联系。朝堂上传出陈闻之通敌的消息时，蓝燕英简直恨得牙根痒痒，如有机会，非要亲手打死陈闻之不可。然后上天就给他送来了张大娘和巩九谷。
蓝燕英听完两人陈述，惊得屁股下面仿佛长了刺，根本无法妥帖地坐在椅子上。他强拉着椅子扶手才控制住自己，勉强维持着扑克脸，稳住声音说道：“你二人可知，所说之事，事关重大，若有一丝虚假，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两人跪在堂前，均磕头表示所述为实。
蓝燕英想了想，又问：“巩九谷，你刚刚说你之前并不认识陆招，那后来是如何得知去夺药杀人的是他？”
“我虽然侥幸躲出了火场，但当时被烟熏后，一直咳嗽不止。到了武安之后，时常去药铺抓药。有一天我去江记药铺抓药，恰好碰见了陆招与江记掌柜在说话，我立刻躲了出去。之后我与药铺伙计打听，得知了对方身份。陆招与我有杀妻杀子之仇，我绝不会看错。就是陆路通的掌柜陆招无疑。”
蓝燕英又将两人的话反复想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漏洞，就吩咐人将两人带下去，暂时关押，好生看管，不得出一丝意外。然后去找大理寺卿吴天向大人，将两人情况一一说明。
吴大人听后惊讶得在屋内来回踱步走了两圈，然后快速低声与蓝燕英说道：“你应该听说了，陈闻之前两日已经押了回来，如今关在刑部天牢里。若我估计地不错，此事关系重大，皇上定要三司会审，旨意这一两天就要下来了。我先去见见今日那张氏与巩九谷，你亲自带人去抓陆招，不要声张，定要一举抓获。”
蓝燕英领命，迅速点了人手，往陆招家里而去。
\\\\
陆招最近都闭门在家，谢绝见客。只有几位掌柜在陆家进出，与陆招汇报着各地商号的情况。只有核心的几位掌柜和陆招知道，陆路通情势不容乐观。今年几笔大买卖，投了不少钱下去，都没有见到成效不说，如今兵临建州城下，香料与渔货都要赔进大笔银子。而东北和南面运输都断了，很多账款收不回来，还有很多生意也停了。如今陆路通账面几乎没有银子，眼看就要断了流水。陆招心里焦急，但表面仍然在几位掌柜面前强撑着，不露声色。
陆招想来想去，如今要想维持到战事结束，只有求宣贵妃一条路了。南安公每年给宣贵妃好几十万两银子的事，别人不知道，但陆招是清楚的。前几天陆招又见了一次温公公，求他给贵妃带句话，希望贵妃看在陆路通多年相助的情分上，帮自己一把。结果今天传回消息，宣贵妃说眼下手头吃紧，无法相帮。
陆招听到消息后心里愤懑，自己多年筹谋，也算竭力尽智，可最终呢？一旦对方清除了障碍，就把自己一脚踢开，根本不管了。陆招把之前宣贵妃送来的白玉扳指找出，死死攥在手心里，“呵，想甩开我，可不是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说道：“老爷，不好了，大理寺将府门口围了！”
陆招嚯地站起来：“大理寺？你问清楚了？”
还不待管家继续说，外面官兵已经进了院子，嘈杂声传到了书房。
蓝燕英带着人直接堵了院子门口，看陆招带着管家出来，蓝燕英问道：“你就是陆招？”
陆招：“正是，不知道大人今日所为何事？”
蓝燕英却没有与他啰嗦的意思，直接吩咐身边的人：“全部都抓了，押回去。陆家也查封。”
陆招听到这话一脸惊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官兵按住，堵了嘴，直接带走。
与陆府一墙之隔的顾俙，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了陆招被大理寺带走的消息。实际上，大理寺的人刚到街口，就有下人告诉了顾俙。顾俙当即起身跃上了银杏树，银杏树叶子已经郁郁葱葱，顾俙坐在巨大树冠中，被挡得严严实实，大理寺的人也无法看出树上有人。而顾俙通过树叶缝隙，清楚地看到了陆府内的情形。
待大理寺的人都走后，顾俙如一片叶子般，轻盈地落下，对关伟伟低声说：“让宫里的人盯着宣贵妃，她肯定要去见陆招。到时让李琼亲耳去听一听。”
将陆招带回大理寺之后，蓝燕英立刻将人提出来审问。这件事虽然通过张氏和巩九谷的讲述，蓝燕英大致明白毒药是陆招从巩九谷处夺来，后来陈闻之交给张氏，并送入了大皇子府。但还要找到陆招与陈闻之之间的联系，才能证明张氏当初送得就是陆招拿到的毒药。陆招是否顺利招供，是查明真相的关键。
对陆招的审问，不出预料的十分艰难。陆招带上堂后，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交代。蓝燕英耗干了耐心还是用了大刑，但陆招这人骨头竟十分硬，即便用了大刑，也始终一口咬定，他不知道什么毒药，都是巩九谷血口喷人！
如此一天折腾下来，蓝燕英身心俱疲，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吴大人来了。吴天向说道：“蓝少卿，你累了一天，先回去吧。此事随事关重大，也不在这一天。”
蓝燕英正全无办法，听了这话立刻遵命，与吴天向告罪后离开了大理寺。
就在陆招被关回牢房不久，一个笼罩在长袍下的窈窕身影出现在大理寺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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