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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幸存者

    王景然到底没有吃东西。

    尽管他很饿。

    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从好好的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突然穿到了疑似欧洲中世纪,还穿成了个明天就要上刑场的阶下囚。

    吃什么吃?躺平得了,反正明天就寄。

    王景然自暴自弃地想着。

    但他口腔里不断分泌的唾液、和响得全监牢的人都能听见的肚子显然不赞同他的决定。

    “吃点吧,”尤里乌斯动作粗鲁地拿起一截香肠,塞进王景然的嘴里,说:“别让你该死的肚子影响我的最后一觉!”

    王景然身体几乎无法动弹,只能下意识嚼了嚼,浓郁的、带着些许腥味的肉香瞬间在他的嘴里散溢开来。

    他难以自控地囫囵咽了下去,腹中的饥饿仿佛彻底被唤醒了似的,大脑拼命叫嚣着,逼他爬到篮子那边吃东西。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大地忽然震动起来。

    地震使得监牢的石墙上不断掉落碎石和尘土,王景然心惊胆战地看着似乎岌岌可危的墙壁,脑子里一片空白。

    接着,外面传来了一声巨大的、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吼声,比虎啸还要令人惊惧。

    监牢虽然在地下,但留有不少通风口,连王景然等人所在的这个牢房里的顶部都有一个窄窄的、仅有成年男人半个手掌宽的通风窗口,透进来微弱的光。

    所以室外的声音也让众人听了个清楚。

    吵吵杂杂,整个营地不知道被什么生物袭击了,哨兵队长扯着嗓子呼喊的声音犹在耳边,兵器交错的响声、不知名建筑倒塌的声音,还有伤员的痛呼。

    其中,夹杂了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词:龙。

    “快逃!是龙!”

    “杀了它!”

    “不!不!是冰霜巨龙!”

    “怎么会有龙!”

    “战神啊!”

    ……

    监牢里的几人面面相觑、神色震惊,谁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龙可是只出现在传说中的生物!从来没有人见过!

    但外面持续不断的不明生物的咆哮声提醒着他们,可能真的是龙!

    独眼男人率先反应过来,冲出了未上锁的牢门。

    老者紧随其后,尤里乌斯倒是看了眼半死不活的王景然,沉默了一瞬,还是离开了。

    没人觉得王景然能活下来。

    伤的那样重,又要从被龙袭击的哨塔中逃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实际上,王景然也没打算立刻走。

    一来,他确实爬不起来。二来,外面还有个恶龙肆虐,现在出去不是找死么!

    王景然耐心地等待,打算他们火拼完再找机会离开。

    但四周的温度却越来越低,令人止不住地颤抖,明明正是末种月,几乎最热的时节,却冷得像是在寒冬腊月裸奔。

    很快,哨塔中的木质建筑部分几乎都坍塌了,连王景然所在的牢房的顶部木板都被龙爪子给抠掉一块,露出了隐约可见星光的夜幕。

    所幸不知道是那巨龙的眼神不好,还是它并不在乎半死不活的王景然,总之,它并未对这个意外暴露的监牢抱有太多关注,仍是对着哨兵们猛喷冰霜。

    这是王景然从破了个大洞的监牢顶部窥见的。

    这只龙一点不像他熟知的传统东方龙的形象,而是一只奇丑无比的、长着翅膀的灰褐色大蜥蜴。

    这是一头彻头彻尾的西方恶龙!

    它的眼睛一只是灰白色的,没有眼珠,似乎是瞎的,另一只正好是王景然看不到的角度。

    龙肚子上扎进去许多箭枝,渗出斑斑血点。

    龙尾巴也被砍了一节,不过看起来像是陈年老伤,因为上面并没有血迹。

    这只丑蜥蜴混得还挺惨的。

    生命受到巨大威胁的王景然居然还有闲心点评一番,颇有苦中作乐的意趣。

    巨龙确实无愧于它的名号所带来的形容,哨塔的石制堡垒对于它来说,简直就像个大一点的玩具,虽然不能轻易拍塌撞毁,但还是让它肆虐得整个哨塔营地破破烂烂的。

    王景然从没有见过真龙,尤其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所以他无法判断这条龙究竟是不是成年龙。

    反正不管它是否成年,至少整个红谷哨塔全军覆没。

    王景然甚至看到冲哨塔外跑的独眼男人、自己之前的狱友,被巨龙一口冰霜喷得瞬间冻结,然后倒地碎裂开来——脆弱得像个玻璃制品。

    这个时候,瑟瑟发抖的王景然终于感到了迟来的害怕,那种发自内心的对死亡的畏惧环绕着他,他艰难地扶着墙壁站起来,抖着腿挪到了牢门外。

    红谷哨塔的监牢里并没有关别人,只有他们一个牢房有人。

    而因为晚餐没有锁门的缘故,此时所有的囚犯都逃跑了,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微弱的烛光几乎看不清地面。

    很明显,这具身体有夜盲症。

    就在王景然一挪三喘的时候,巨龙把整个红谷哨塔用冰霜喷了个遍,大约以为所有人都死了,于是轻蔑地吼了一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为什么王景然能从龙吼中听出轻蔑……莫问,问就是直觉。

    地面上凝结了霜花,刺骨的寒冷让王景然感觉自己的四肢几乎失去了知觉。

    牢门旁边木桶里盛着的苦橙酒已经冻成了冰坨子。

    王景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放了香肠和面包的脏篮子。

    香肠已经硬得和面包不相上下了,但至少算得上补寄。

    在走出地牢的路上,王景然还把看守处的休息室搜刮了一遍,除了几个王国通用货币金纳尔①,最大的收获是两件散发着异味的皮裘马甲。

    冻得快要僵硬的王景然忙不迭地穿上了其中更厚的那一件,犹觉不足,又在外面把另一件套了上去,看起来十分滑稽。

    但至少,他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一点。

    红谷哨塔是金盔领②最南端的哨塔之一,坐落在君士坦塔王国③和昆恩联邦王国④之间的红谷处。

    它原本是个规模很大的哨塔,除了常驻哨塔的卫兵,还有一座磨坊、一家农场和一个酒馆。

    但现在,此处一片狼藉,寂静无比。

    王景然走着走着,忽然被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一截被冰封住的手臂。

    顺着手臂掉落的方向看去,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他的身体碎得四分五裂,眼睛却还睁得很大,直直地盯着一个方向。

    或许是酒馆的老板,也或许是这里唯一的农庄的主人,维克多的记忆里没有红谷哨塔的内容,王景然也就无从得知这个男人的身份——至少从他的衣着来看,肯定不是卫兵。

    王景然又看向了男人盯着的方向,发现是那个破破的小酒馆。

    看来是红谷酒馆的老板。

    王景然在心里怜悯地叹息。

    但随即,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扭头仔细看了看那个已死去的男人的表情。

    男人的眼眶似乎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北地人的外貌特征,但他被冻结的眼神里似乎透露着渴望和眷恋。

    渴望什么?又眷恋什么?

    总不能是那个破烂的小酒馆吧?

    王景然心底盘旋了一个可能,轻手轻脚地朝已经没了半个屋顶的小酒馆走去。

    酒馆里面只有一个朴素的橡木柜台和两张长桌,柜台旁边有三个颇大的橡木酒桶,其中一个被掉下来的房顶砸破,劣酒洒了一地,四周弥漫着一股发酸的酒味儿。

    王景然在不大的酒馆里转了半天,终于在柜台后面找到了一个被倒下来的酒架遮住的地窖门。

    酒架也是橡木的,十分沉重。

    红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红橡树。连“红谷”这个名字都是由山谷里大片大片的红橡树林而来的。

    王景然自己的生命都岌岌可危,当然没什么力气抬得起这个笨重的酒架。

    他想了想,从酒架的缝隙里伸进手,敲了敲地窖的门。

    “有人吗?还有人活着吗?

    “如果还有人活着,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因为那头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谁也无法保证。

    “几乎所有人都死了,包括这家酒馆的主人,如果里面有人,请回答我一声,因为我现在的状态不太好,恐怕无法清理出地窖的入口,如果没有人,我将直接离开。”

    就在王景然不抱希望的时候,地窖里面也传来了敲击声,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问道:

    “你是谁?”

    “我是……呃,一个无辜的人,是仅剩的幸存者。”

    “你是地牢里的坏蛋?”

    王景然尴尬地解释:“不,我不是坏蛋,我只是被误会才会被关到里面去。”

    “你杀过人?”

    “没有!”

    王景然毫不犹豫,说话,他仔细搜刮了维克多零碎的记忆,坚定地再次补充:“绝对没有。”

    “爸爸说过,坏蛋总会撒谎自己没有杀过人,”

    王景然还想张嘴解释时,那个稚嫩的声音接着说:“地牢里的所有坏蛋都说自己是无辜的。”

    “那你随意,反正我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王景然气极了。

    他满腔好意,结果让这熊孩子怼得说不出话来。

    “出于人道主义,我会把门口的酒架弄走,至少能让你出的来,至于你自己,爱在哪儿在哪儿!”

    默念了三遍“他/她还是个孩子”,王景然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找了根绳子把酒架捆起来,像纤夫拉船那样,一点点挪着把酒架拉开。

    做完这些,王景然咚的一声直接坐到了地上,嘴巴里一股铁锈味儿,喘气活像服役百年的老风箱。

    身上实在太痛了,死神的镰刀似乎一直就在他的头顶,虎视眈眈。

    王景然勉强检查了一下自己,医学常识约等于零的他初步推测自己可能断了根肋骨,其他的也许都是擦伤和皮外伤。毕竟没有出现动脉血管哗哗流血的情况,只是些许伤口不断渗出血来而已,大部分甚至已经结痂。

    也不知道维克多那个小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柜子里有钱,你可以拿走一些。”

    地窖里的熊孩子似乎是良心发现了,突然出声,吓了王景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