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明码标价的霍兰德市长
“……霍兰德南城区的治安问题不用我多说，那么，尊敬的市长先生，您认为，导致其不安定的主要因素是什么呢？
“请相信我，我不是在说废话，卡斯特尔虽然才进入君士坦塔，但已名声大噪，连尊贵的安娜皇后也订购了许多卡斯特尔商会的商品，金盔领的伯爵小姐更是对我们赞不绝口，就连阿德里安家都下了价值不菲的订单，这很容易推断出，卡斯特尔的前景一片大好，
“这意味着，卡斯特尔确实有能力为您分忧，尊敬的市长阁下。
“所以，您认为呢？困扰所有人的霍兰德南城治安问题？就是是什么呢？”
卡伊在晚宴上滔滔不绝——这其实是有些失礼的行为，在那些老派贵族眼里，更是完全上不得台面的。
但是没关系，卡伊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运气好些的、受到国王关注的商贾罢了，男爵的身份并不能让他真正跻身贵族行列，强作姿态只会徒惹人发笑。
因此，追求效率，在晚宴中谈论“正事”，算是符合他目前身份的行为。
尤其是，当他社交的对象是一个并不讲究传统贵族规矩的移民混血王国人，现任端水大师、霍兰德的市长弗拉基米尔。
弗拉基米尔出生在阿祖尔南部的一个小国家摩拉王国，是一位当地贵族的私生子——不被承认的那种，因为他的母亲是被贩卖到这里的君士坦塔王国女奴。
在他小的时候，母亲总是用只有她自己能听懂的语言给弗拉基米尔讲故事，很快，天赋异禀的弗拉基米尔就学会了这种语言。不过，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种语言并非王国通用语，而是诺瑟姆地区的一个小地方的语言。
坚韧的母亲从未放弃过逃跑，在弗拉基米尔十三岁的时候，她带着弗拉基米尔一起，偷偷藏入了一艘开往斯特拉斯港的货船。
但很可惜，奴隶逃跑在摩拉王国是重罪，为了掩护自己唯一的孩子，母亲是在弗拉基米尔眼前被活活打死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母亲临死前哀嚎的单词是什么意思，只有弗拉基米尔知道。
“回家。”
弗拉基米尔听懂了，母亲让他“回家”。
不惜一切代价，回家。
弗拉基米尔很感谢《废除奴隶和世仆法案》，这使得他没有一到斯特拉斯港就成为小奴隶。
他也很感激智慧女神教的那位慈祥的司铎，她将弗拉基米尔送进了智慧女神教的教堂，并在之后推荐其进入斯特拉斯港大学，还为成绩优异的他提供了一部分的生活费。
再后来，八面玲珑、深谙端水的弗拉基米尔成功混入新兴贵族的圈子，娶了阿德里安旁支家族的男爵小姐，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地位——霍兰德的市长。
弗拉基米尔戏剧般的人生对他的性格产生了非常深刻的影响，爱财、爱地位但重承诺，职业道德良好，还是一位十分善于社交的端水大师。
此时，弗拉基米尔慢吞吞地将泛着血色的牛扒切开，并用右手持着的叉子插进一块被切好的牛肉里，粉红色的肉块顿时被压出了些许汤汁，溢出到白底蓝色浮雕磨砂骨瓷盘中，很有些刺目。
他有些迟缓地将那块牛肉送进嘴里咀嚼，眯着眼，一脸享受，仿佛在品尝无上美味。
这不是弗拉基米尔故意拖延时间，或是瞧不起卡伊所以给他脸色看，而是卡伊的问题实在过于尖锐和直白，需要他多花费些时间思索和组织语言。
倘若这不是一场普普通通、没有报社记者的“付费”晚宴的话，弗拉基米尔都要怀疑是自己的政治对手派来给他挖坑砸场子的了！
另一边，对于很长时间都得不到回复，卡伊并没有丝毫不耐烦。
他一脸坦荡，仿佛问出这个极其没有情商的问题的人不是自己似的，淡定地品着味道一言难尽的葡萄酒，不动声色。
终于，在咽下一块牛肉，并喝了一口葡萄酒清空了口腔后，弗拉基米尔拖长带调地说道：
“原因有很多，如果非要说其中几个最明显的，大概是游荡的瘾君子和流浪汉，还有那些不安分的小扒手们。”
“您说的对，”
这个答案很保守，充满了政客的套路，这显然不是卡伊想要的答案，他不肯罢休地问出了更尖锐的问题：“那么，您认为，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南城聚集如此多的瘾君子和流浪汉呢？”
弗拉基米尔有些生气，但他面上丝毫不显，他的职业道德一向良好——明码标价的一百金纳尔一顿的晚宴费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出得起的，这种生意可不能任由自己的脾气给发泄成一次性买卖！
没错，没什么实权的霍兰德市长大人弗拉基米尔还是霍兰德非常有名的富豪，而他赚钱的方式非常独特，并不是靠商业投资，数万资产全靠他在圈内明码标价的“与霍兰德市长共进晚餐”的商业活动赚出，一百金纳尔一次，多一人多五十，童叟无欺。
一百金纳尔听起来不少，但对有钱人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基本上有名有姓的商贾都很热衷于此。
有位十分虚荣的商贾为了标榜自己和市长“关系亲密”，甚至每周都要预约一次，有时还会加钱邀请弗拉基米尔去一些会所和俱乐部，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吹嘘……当然，很有职业道德的弗拉基米尔从未公开否认过就是了。
所以，只要不是明着打脸，哪怕受到了些许冒犯，弗拉基米尔也不会给“顾客”甩脸子，何况卡伊的行为还够不上冒犯，只能说有些失礼而已。
“管控可卡因？或者提高市民福利？你希望听到什么呢？男爵阁下？”
弗拉基米尔冷静地问。
“都不是，市长阁下，请您不要误会，”卡伊的右手握住盛满葡萄酒的玻璃杯，无意识地摩擦着，表情诚恳：
“我想，是贫困，阁下。
“是贫困，让他们没有充足的食物和保暖的衣物。也是贫困，让他们迫切地渴望逃避现实，通过可卡因这种可悲的方式麻痹自己。更是贫困，让他们在君士坦塔王国最富裕的城市中，都无立锥之地！”
弗拉基米尔挑起眉毛，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神秘”的新商贾贵族：“你是劝说我对他们发放救济金吗？”
“当然不是，阁下，
“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谚语：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救济金只能让他们吃饱一时，却不能让他们吃饱一辈子。
“钱并不能消灭贫困，制度才能。”
弗拉基米尔垂下了眼睑，开始和盘子里的牛扒继续较劲，只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晾着卡伊，而是一边切割牛肉，一边说道：“我这个市长的权力，你应该清楚。”
卡伊却仿佛没听到弗拉基米尔的话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当然，制度总会有一定的滞后性。就像大多时候，当悲剧发生，我们才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才能给予解决方案，对制度进行修补。
“这不能说是错，但在这个过程中，仍然会发生千千万万的遗憾。
“有的人因为制度的漏洞而受到了冤屈有的人因为制度的不合理而抱憾终身……
“这其中，贫困是最直观的，因为贫困失去唯一的亲人，因为贫困而常年饱受饥饿和寒冷……这都是霍兰德南城最常见的日常，不是吗？
“发放救济金是最无能的政治举措，我想，肯定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比如，我们买霍兰德买了一块地，并计划修建一座大型工厂，这样的话，卡斯特尔就可以提供非常多的工作岗位，多到令人难以想象……而这，将让无数人从此有尊严地活着。”
对于卡伊的穷图匕见，弗拉基米尔了然于心，他笑了笑：“不错的提议，我可以出面让你们在一定范围内获得小小的优待——至少在霍兰德是没问题的，那么，你们能提供多少个岗位？”
“一万个。”
弗拉基米尔：……
“多，多少！？”
“一万个，阁下，”
卡伊强调：“一万个，只要卡斯特尔在王都的工厂建设完毕，一年内就可以提供至少一万个就业岗位，其中大部分是工人岗。并且，我们做过预测，如果形势大好，政府政策支持，五年内提供两万个岗位的可能性也是非常大的。”
弗拉基米尔：……
过了很久，久到卡伊听到了许多下餐桌上蜡烛燃烧发出的响声，弗拉基米尔才发出了沙哑的声音，那声音有些飘忽，却在寂静的餐厅中清晰无比：
“如果你不是个疯子，那就是我出现了幻觉。”
“都不是，阁下，”卡伊再次诚恳地说道：“我将以我家族的名誉起誓，刚刚的话，没有一句虚言。”
弗拉基米尔忍不住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问：“男爵阁下，你口中所说的‘工厂’，究竟是什么？”
“请相信我，我不是在说废话，卡斯特尔虽然才进入君士坦塔，但已名声大噪，连尊贵的安娜皇后也订购了许多卡斯特尔商会的商品，金盔领的伯爵小姐更是对我们赞不绝口，就连阿德里安家都下了价值不菲的订单，这很容易推断出，卡斯特尔的前景一片大好，
“这意味着，卡斯特尔确实有能力为您分忧，尊敬的市长阁下。
“所以，您认为呢？困扰所有人的霍兰德南城治安问题？就是是什么呢？”
卡伊在晚宴上滔滔不绝——这其实是有些失礼的行为，在那些老派贵族眼里，更是完全上不得台面的。
但是没关系，卡伊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运气好些的、受到国王关注的商贾罢了，男爵的身份并不能让他真正跻身贵族行列，强作姿态只会徒惹人发笑。
因此，追求效率，在晚宴中谈论“正事”，算是符合他目前身份的行为。
尤其是，当他社交的对象是一个并不讲究传统贵族规矩的移民混血王国人，现任端水大师、霍兰德的市长弗拉基米尔。
弗拉基米尔出生在阿祖尔南部的一个小国家摩拉王国，是一位当地贵族的私生子——不被承认的那种，因为他的母亲是被贩卖到这里的君士坦塔王国女奴。
在他小的时候，母亲总是用只有她自己能听懂的语言给弗拉基米尔讲故事，很快，天赋异禀的弗拉基米尔就学会了这种语言。不过，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种语言并非王国通用语，而是诺瑟姆地区的一个小地方的语言。
坚韧的母亲从未放弃过逃跑，在弗拉基米尔十三岁的时候，她带着弗拉基米尔一起，偷偷藏入了一艘开往斯特拉斯港的货船。
但很可惜，奴隶逃跑在摩拉王国是重罪，为了掩护自己唯一的孩子，母亲是在弗拉基米尔眼前被活活打死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母亲临死前哀嚎的单词是什么意思，只有弗拉基米尔知道。
“回家。”
弗拉基米尔听懂了，母亲让他“回家”。
不惜一切代价，回家。
弗拉基米尔很感谢《废除奴隶和世仆法案》，这使得他没有一到斯特拉斯港就成为小奴隶。
他也很感激智慧女神教的那位慈祥的司铎，她将弗拉基米尔送进了智慧女神教的教堂，并在之后推荐其进入斯特拉斯港大学，还为成绩优异的他提供了一部分的生活费。
再后来，八面玲珑、深谙端水的弗拉基米尔成功混入新兴贵族的圈子，娶了阿德里安旁支家族的男爵小姐，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地位——霍兰德的市长。
弗拉基米尔戏剧般的人生对他的性格产生了非常深刻的影响，爱财、爱地位但重承诺，职业道德良好，还是一位十分善于社交的端水大师。
此时，弗拉基米尔慢吞吞地将泛着血色的牛扒切开，并用右手持着的叉子插进一块被切好的牛肉里，粉红色的肉块顿时被压出了些许汤汁，溢出到白底蓝色浮雕磨砂骨瓷盘中，很有些刺目。
他有些迟缓地将那块牛肉送进嘴里咀嚼，眯着眼，一脸享受，仿佛在品尝无上美味。
这不是弗拉基米尔故意拖延时间，或是瞧不起卡伊所以给他脸色看，而是卡伊的问题实在过于尖锐和直白，需要他多花费些时间思索和组织语言。
倘若这不是一场普普通通、没有报社记者的“付费”晚宴的话，弗拉基米尔都要怀疑是自己的政治对手派来给他挖坑砸场子的了！
另一边，对于很长时间都得不到回复，卡伊并没有丝毫不耐烦。
他一脸坦荡，仿佛问出这个极其没有情商的问题的人不是自己似的，淡定地品着味道一言难尽的葡萄酒，不动声色。
终于，在咽下一块牛肉，并喝了一口葡萄酒清空了口腔后，弗拉基米尔拖长带调地说道：
“原因有很多，如果非要说其中几个最明显的，大概是游荡的瘾君子和流浪汉，还有那些不安分的小扒手们。”
“您说的对，”
这个答案很保守，充满了政客的套路，这显然不是卡伊想要的答案，他不肯罢休地问出了更尖锐的问题：“那么，您认为，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南城聚集如此多的瘾君子和流浪汉呢？”
弗拉基米尔有些生气，但他面上丝毫不显，他的职业道德一向良好——明码标价的一百金纳尔一顿的晚宴费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出得起的，这种生意可不能任由自己的脾气给发泄成一次性买卖！
没错，没什么实权的霍兰德市长大人弗拉基米尔还是霍兰德非常有名的富豪，而他赚钱的方式非常独特，并不是靠商业投资，数万资产全靠他在圈内明码标价的“与霍兰德市长共进晚餐”的商业活动赚出，一百金纳尔一次，多一人多五十，童叟无欺。
一百金纳尔听起来不少，但对有钱人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基本上有名有姓的商贾都很热衷于此。
有位十分虚荣的商贾为了标榜自己和市长“关系亲密”，甚至每周都要预约一次，有时还会加钱邀请弗拉基米尔去一些会所和俱乐部，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吹嘘……当然，很有职业道德的弗拉基米尔从未公开否认过就是了。
所以，只要不是明着打脸，哪怕受到了些许冒犯，弗拉基米尔也不会给“顾客”甩脸子，何况卡伊的行为还够不上冒犯，只能说有些失礼而已。
“管控可卡因？或者提高市民福利？你希望听到什么呢？男爵阁下？”
弗拉基米尔冷静地问。
“都不是，市长阁下，请您不要误会，”卡伊的右手握住盛满葡萄酒的玻璃杯，无意识地摩擦着，表情诚恳：
“我想，是贫困，阁下。
“是贫困，让他们没有充足的食物和保暖的衣物。也是贫困，让他们迫切地渴望逃避现实，通过可卡因这种可悲的方式麻痹自己。更是贫困，让他们在君士坦塔王国最富裕的城市中，都无立锥之地！”
弗拉基米尔挑起眉毛，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神秘”的新商贾贵族：“你是劝说我对他们发放救济金吗？”
“当然不是，阁下，
“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谚语：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救济金只能让他们吃饱一时，却不能让他们吃饱一辈子。
“钱并不能消灭贫困，制度才能。”
弗拉基米尔垂下了眼睑，开始和盘子里的牛扒继续较劲，只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晾着卡伊，而是一边切割牛肉，一边说道：“我这个市长的权力，你应该清楚。”
卡伊却仿佛没听到弗拉基米尔的话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当然，制度总会有一定的滞后性。就像大多时候，当悲剧发生，我们才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才能给予解决方案，对制度进行修补。
“这不能说是错，但在这个过程中，仍然会发生千千万万的遗憾。
“有的人因为制度的漏洞而受到了冤屈有的人因为制度的不合理而抱憾终身……
“这其中，贫困是最直观的，因为贫困失去唯一的亲人，因为贫困而常年饱受饥饿和寒冷……这都是霍兰德南城最常见的日常，不是吗？
“发放救济金是最无能的政治举措，我想，肯定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比如，我们买霍兰德买了一块地，并计划修建一座大型工厂，这样的话，卡斯特尔就可以提供非常多的工作岗位，多到令人难以想象……而这，将让无数人从此有尊严地活着。”
对于卡伊的穷图匕见，弗拉基米尔了然于心，他笑了笑：“不错的提议，我可以出面让你们在一定范围内获得小小的优待——至少在霍兰德是没问题的，那么，你们能提供多少个岗位？”
“一万个。”
弗拉基米尔：……
“多，多少！？”
“一万个，阁下，”
卡伊强调：“一万个，只要卡斯特尔在王都的工厂建设完毕，一年内就可以提供至少一万个就业岗位，其中大部分是工人岗。并且，我们做过预测，如果形势大好，政府政策支持，五年内提供两万个岗位的可能性也是非常大的。”
弗拉基米尔：……
过了很久，久到卡伊听到了许多下餐桌上蜡烛燃烧发出的响声，弗拉基米尔才发出了沙哑的声音，那声音有些飘忽，却在寂静的餐厅中清晰无比：
“如果你不是个疯子，那就是我出现了幻觉。”
“都不是，阁下，”卡伊再次诚恳地说道：“我将以我家族的名誉起誓，刚刚的话，没有一句虚言。”
弗拉基米尔忍不住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问：“男爵阁下，你口中所说的‘工厂’，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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