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百鬼夜行
前辈们不知道在侧室里谈论些什么，从出来以后，便忙着整理各种随身物品。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过去。
直至将近晚上十二点的时刻，赵志敏和柳青将程明和李大海各自招呼到了角落处。
“阿明，今晚的凶险程度非同一般，你和大海要全程待在一起，明白吗？”
“嗯。”
程明迅速应声。
“这瓶里，有十三枚生肌丹，你往后尽可能省着点用，还有这两百文钱，你也收好。”
将仅剩的财物，全部塞给了程明，赵志敏又拍了拍程明的肩膀。
“希望这些能够在以后帮到你，放心，你的起步已经很好了，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变得更强。”
程明总觉得，赵志敏前辈今晚的这些话很不对劲，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令他感到极为不安。
“前......”
他正想开口询问，可赵志敏压根不给他询问的机会。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赵志敏迅速回身，将挂在墙上的竹笠取下来。
少倾，陈旧的木门嘎吱一声脆响。
一股寒冷的水气，协同大雨滂沱的哗啦声，扑面而来。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到处充斥着阴森的黑暗。
程明总感觉，入眼所及的所有黑暗都宛若实质，淹没了整个世间，哪怕是本应明亮的路灯灯光，也被这恐怖黑暗挤压在极小的空间里，仅有极少数微弱的光亮能够从黑暗的缝隙逃逸，于潋滟的路面上挣扎。
再微微抬头，天空并非深不见底的黑云，而是一轮黑红色的巨型旋涡，呈逆时针旋转，扩散出一圈又一圈的黑雾涟漪，如浪潮般缓慢往地平线尽头爬去。
“......”
程明惊呆了，他还从未见识过如此诡异而又恐怖的景象。
他的手指仅仅只是接触到雨幕，就有一股浓烈到可怕的死亡预感，从脊背爬上脑海，几乎击穿了他的思想认知。
这不是幻觉！
程明和李大海再度深刻地意识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异世界，而非那天国般的地球。
“志敏。”
柳青开口了，在狂乱的雨幕中，他给了赵志敏一个拥抱，“我该走了。”
“嗯。”
“谢谢你。”
“我也是，柳青，一路顺风。”
即便到了最后一刻，赵志敏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的负面情绪，他仿佛永远都是如此乐观开朗。
“大海，阿明，”柳青看了两个后辈一眼，将后辈们的懵懂面孔记了下来，“互相扶持，好好活着。”
“嗯。”
程明和李大海轻轻应了一声，他们还想问，柳青前辈想去哪里。
结果，赵志敏抬起了食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我们走吧。”
分开的双方，开始渐行渐远，直至彼此都消失在黑暗的雨幕里。
他们都没有回头，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眷恋。
赵志敏带着程明和李大海，在钦州城的街道上行走着。
即便雨声再大，程明和李大海也能够清晰地听到前辈那温和的嗓音。
“百鬼夜行爆发的夜晚，留在边境区域的人主要有四类。”
一类是伥鬼，一类是不便行走的穷苦凡人，一类是统治体系相关的武官，最后一类则是天羽派所属的修仙者。
“后两种主要镇守在城墙上，看守庇佑大阵，只要不出现意外，他们不会轻易离开。”
“我们伥鬼的活动范围比较广，除非有仙庭巡抚给予我们出城的命令，否则，我们大可待在钦州城之内。”
赵志敏没有闲着，借此机会给程明和李大海补充各类注意事项。
程明听着，又问道，“仙庭巡抚的命令，我们可以拒绝？”
“不能，”赵志敏回忆起了无数过往，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痛苦，“不过你们不用过于担心，出城并不意味着送死，冷静应对，将有助于你们更好地求生。”
顿了一下，他继续补充道，“这么说吧，你们必须灵活利用无字天书的侦查功能，毕竟这些化身暗影的妖魔都只剩本能，不会隐藏气息。你们可以借此提前捕获它们的方位，实施规避。真到了规避不了的时候，你们也能够寻得薄弱处突围。”
“还有一点，你们或许需要笼络更多的同胞，单独一人对付不了暗影妖魔，那就十人，二十人，联合起来就一定有胜算。”
质不行以量取胜。
程明和李大海听出了这个道理，便点了点头。
他们对于钦州城往后可能会出现更多穿越者的事，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言谈间，世间的一切好似陷入了凝固。
三人抬起的脚步，天空洒落的雨滴，淅淅沥沥的雨声，乃至扑面而来的寒风，都全部陷入了静止状态！
仅有他们的思维还在流动！
“错觉？”
程明微微一愣。
很快，一股没有来由的战栗，冲破了他的心理防线，逼得他下意识地想要抬头。
至此，无尽的纯白，淹没了人世间的一切。
“啪嗒——”
下落的脚步，激起奔腾的水花，破碎的水面映衬着消散的巨量树杈光芒。
“轰隆！”
同时，接踵而来的雷声，震天动地，掀起黑暗降临的序幕！
“来了！”
深夜零点！
赵志敏的笑容消失了，他娴熟地敞开了手中的无字天书，任由它漂浮在身侧，而后果断抽出腰间的湘字短剑。
“我们先等等。”
“好。”
程明和李大海见状，有样学样，跟着迅速敞开无字天书，任其漂浮在身前。
不得不说，无字天书竟不会被雨水淋湿，着实很神奇。
程明惊诧之余，迅速看了一眼，还行，无字天书的侦查界面上并没有危险存在。
他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李大海一声惊呼。
“阿明！快看！”
“嗯？”
程明迅速抬头，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却见天空那一轮逆时针旋转的巨型黑红漩涡，在不知不觉间提高到了匪夷所思的速度。
漩涡中心如若黑洞，孕育着不详与毁灭，而大量攀附在悬臂上的漆黑雾气，不止疯狂往外发散，更有大量如若椭圆球状的漆黑物质，自中央黑洞跌落！
这些椭圆物质，均以无比恐怖的速度降临，好似流星之雨，在天空爆发出密集而尖锐的啸音！
“蛋？”
程明失声了，他迎着雨幕，呆呆看着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流星之雨”，竟认出了那椭圆漆黑之物的身份。
“不错，那是妖魔的蛋，它们将在明夜零时，正式孵化成功，”和程明两人不同，赵志敏仿佛司空见惯了，他继续说着，“你们曾问过我，仙岛内的魔物是否斩之不尽杀之不绝？这便是答案，当时我跟你们说，可以将之理解为轮回。每一个百鬼夜行的夜晚，禁区内所有死去的妖魔，数量都会像这样得到补充。”
很漂亮的雨。
据说在一些修仙者的眼中，这场妖魔之雨的降临，有着另一个别称，“天降甘霖”。
属于仙界的福泽。
“这还仅仅只是开始，最为麻烦的在后边。”
赵志敏话毕落，哗哗的雨声当中出现了大量不易察觉的琐碎声响。
这些琐碎声响，如若沉重脚步踩踏在干草上，又如若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自地平线尽头而来，愈来愈近。
终于，程明和李大海想起了赵志敏前辈所提到的另一件恐怖之事：百鬼夜行爆发的夜晚，绝大部分未被剿灭的妖魔，都会化作暗影，冲击各个安全区的庇佑大阵。
他们还没有从惊慌中镇定下来，就再度感受到大地传来的震动......
柳青于雨幕前行，直奔钦州城城门所在地界。
和往日不同，这一道将钦州城封锁起来的巨型城墙，无论墙上亦或与墙下，均站有大量的人影。
他们要么是大周王朝所属的武官，身披甲胄，手持各路兵器，威风凛凛。
要么就是初登修仙门槛的修仙者，背负长剑，锦绣衣袍加身，飘飘若仙。
注意到伥鬼柳青的到来之后，俨然知晓内幕的这些凡人武官，迅速让开了一条道路，还敞开了城门。
直至柳青那孤单的身影，默默消失在了城门外的黑暗里，角落处好些个全副武装的凡人才轻声嘀咕了起来。
“头儿，那伥鬼是回不来了？”
“嗯，”有些烦躁的差爷柴庆舟，带着这群年轻的小伙子躲得远远的，生怕发出太多动静，“不要乱开小差，等会真要出什么事，我都保不住你们。”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群臭小子，怕是把百鬼夜行当作旅游了。
“知道啦，就是好奇，那伥鬼只有一个人，能做得了什么？”
不就是送死么？
“记住了，萧六郎，修仙者的事，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你得先有那个命。”
说着，柴庆舟摸了摸八字胡，看了一眼天空。
自那巨型黑红漩涡被雷光撕裂的下一秒，他脸色剧变，迅速往一旁的侧室走去。
“跟我来！这里要封锁了！待会多看多学，就是别多问！明白吗？”
“是！”
与此同时，柳青开始行走在黑风山的山林之内，他仰头看着天空。
“时间差不多了......哎......五年前，那个侥幸能够离开的前辈，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喜悦？或者痛苦？”
“可惜，在这个名为牢笼的孤岛上，每一个伥鬼，都注定会死，他们的真名都烙印在封神榜之上，被规划了完整的人生，哪怕是那位前辈，也跳不出去......我和张露，志敏，也是如此......”
轰隆一声。
雷光淹没了柳青视野内的一切。
紧接着，天降甘霖，一场漆黑色的妖魔之雨，开始在天际嘶吼着。
与这场妖魔之雨同时诞生的还有，无数爆发在黑夜深处的妖魔嘶吼之音，几乎绝大部分幸存下来的妖魔，都在撕心裂肺的哀嚎中化作冲天而起的漆黑浓雾，再以漆黑浓雾幻化为形态各异的万千巨兽，自地平线尽头冲击而来。
有如海啸！
无论是第几次看到，柳青都会因此感到一种凌驾于灵魂与本能之上的战栗，令他握拳的双手为之颤抖。
“来了！”
柳青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间落字短剑，准备正面赴死。
结果，这冲击而来的第一波黑色狂潮，竟是主动绕开了他，直奔身后的庇佑大阵。
“......”
不对劲！
为什么会这样？
迎着逐渐狂乱的暴雨，柳青蓦然捕捉到了雨声中的奇异声响。
是脚步声！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活人待在禁区中？
惊诧尚未散去，柳青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一高一矮的两个黑影，他看不清那两个黑影的真面目。
但是，一年来各类出生入死的战斗经验，却让他第一时间克服本能的畏惧，还判断出这两个不速之客的真实身份。
矮的那一个是妖魔！
另一个，是他的克星！
伥鬼的克星！
“伥鬼的克星？为何我会有这种想法？”
完全超出了柳青的理解，他只感觉这两个家伙很强，比昨晚爆杀他的那两个仙岛禁卫还要强！
“啪嗒——”
“啪嗒——”
死亡的恐惧，随着这两个黑影的缓步前行，愈加浓烈，压得柳青喘不过气来。
他仅仅只是看着，就已经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
不是对手！
他绝对不是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对手！
“志敏曾对我说过，死亡，便是回归原先世界的方法，我信，我其实和张露一样，认为这是对我们最好的慰藉。”
任由无字天书悬浮在身侧，柳青手中的落字短剑开始绽放出灰色的妖火。
“因为，人活着需要一个信念，亦或一个执念，才能在赴死的时候，无所畏惧。”
“志敏，我先走一步，剩下的交给你了。”
抬起的落字短剑，化作一柄优雅的圆弧长刀，激发出更为森冷的熊熊深灰妖火。
然而......
“咚——”
那个高挑的黑影，骤然出现在了柳青的身前，一只粗硕的拳头，直直印在柳青的胸膛上。
红光乍现。
血气的爆发，轰入了柳青的体内，将他的胸口彻底卷得稀巴烂，只剩一个狰狞而丑陋的窟窿。
就连最基本的抵抗都做不到。
历来苦闷着脸的柳青，少有地，在意识模糊的这一刻，露出了笑意。
“原来，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中原武夫......可惜......”
没能跟赵志敏，跟程明，跟李大海他们，说说自己究竟遇上了何种怪物。
“呕——”
吐出了夸张的猩红血液，柳青缓缓倒了下去，悄然闭上了眼睛。
这个世界或许并不存在奇迹。
有的只是必然与偶然，以及谁做了什么......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过去。
直至将近晚上十二点的时刻，赵志敏和柳青将程明和李大海各自招呼到了角落处。
“阿明，今晚的凶险程度非同一般，你和大海要全程待在一起，明白吗？”
“嗯。”
程明迅速应声。
“这瓶里，有十三枚生肌丹，你往后尽可能省着点用，还有这两百文钱，你也收好。”
将仅剩的财物，全部塞给了程明，赵志敏又拍了拍程明的肩膀。
“希望这些能够在以后帮到你，放心，你的起步已经很好了，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变得更强。”
程明总觉得，赵志敏前辈今晚的这些话很不对劲，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令他感到极为不安。
“前......”
他正想开口询问，可赵志敏压根不给他询问的机会。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赵志敏迅速回身，将挂在墙上的竹笠取下来。
少倾，陈旧的木门嘎吱一声脆响。
一股寒冷的水气，协同大雨滂沱的哗啦声，扑面而来。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到处充斥着阴森的黑暗。
程明总感觉，入眼所及的所有黑暗都宛若实质，淹没了整个世间，哪怕是本应明亮的路灯灯光，也被这恐怖黑暗挤压在极小的空间里，仅有极少数微弱的光亮能够从黑暗的缝隙逃逸，于潋滟的路面上挣扎。
再微微抬头，天空并非深不见底的黑云，而是一轮黑红色的巨型旋涡，呈逆时针旋转，扩散出一圈又一圈的黑雾涟漪，如浪潮般缓慢往地平线尽头爬去。
“......”
程明惊呆了，他还从未见识过如此诡异而又恐怖的景象。
他的手指仅仅只是接触到雨幕，就有一股浓烈到可怕的死亡预感，从脊背爬上脑海，几乎击穿了他的思想认知。
这不是幻觉！
程明和李大海再度深刻地意识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异世界，而非那天国般的地球。
“志敏。”
柳青开口了，在狂乱的雨幕中，他给了赵志敏一个拥抱，“我该走了。”
“嗯。”
“谢谢你。”
“我也是，柳青，一路顺风。”
即便到了最后一刻，赵志敏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的负面情绪，他仿佛永远都是如此乐观开朗。
“大海，阿明，”柳青看了两个后辈一眼，将后辈们的懵懂面孔记了下来，“互相扶持，好好活着。”
“嗯。”
程明和李大海轻轻应了一声，他们还想问，柳青前辈想去哪里。
结果，赵志敏抬起了食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我们走吧。”
分开的双方，开始渐行渐远，直至彼此都消失在黑暗的雨幕里。
他们都没有回头，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眷恋。
赵志敏带着程明和李大海，在钦州城的街道上行走着。
即便雨声再大，程明和李大海也能够清晰地听到前辈那温和的嗓音。
“百鬼夜行爆发的夜晚，留在边境区域的人主要有四类。”
一类是伥鬼，一类是不便行走的穷苦凡人，一类是统治体系相关的武官，最后一类则是天羽派所属的修仙者。
“后两种主要镇守在城墙上，看守庇佑大阵，只要不出现意外，他们不会轻易离开。”
“我们伥鬼的活动范围比较广，除非有仙庭巡抚给予我们出城的命令，否则，我们大可待在钦州城之内。”
赵志敏没有闲着，借此机会给程明和李大海补充各类注意事项。
程明听着，又问道，“仙庭巡抚的命令，我们可以拒绝？”
“不能，”赵志敏回忆起了无数过往，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痛苦，“不过你们不用过于担心，出城并不意味着送死，冷静应对，将有助于你们更好地求生。”
顿了一下，他继续补充道，“这么说吧，你们必须灵活利用无字天书的侦查功能，毕竟这些化身暗影的妖魔都只剩本能，不会隐藏气息。你们可以借此提前捕获它们的方位，实施规避。真到了规避不了的时候，你们也能够寻得薄弱处突围。”
“还有一点，你们或许需要笼络更多的同胞，单独一人对付不了暗影妖魔，那就十人，二十人，联合起来就一定有胜算。”
质不行以量取胜。
程明和李大海听出了这个道理，便点了点头。
他们对于钦州城往后可能会出现更多穿越者的事，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言谈间，世间的一切好似陷入了凝固。
三人抬起的脚步，天空洒落的雨滴，淅淅沥沥的雨声，乃至扑面而来的寒风，都全部陷入了静止状态！
仅有他们的思维还在流动！
“错觉？”
程明微微一愣。
很快，一股没有来由的战栗，冲破了他的心理防线，逼得他下意识地想要抬头。
至此，无尽的纯白，淹没了人世间的一切。
“啪嗒——”
下落的脚步，激起奔腾的水花，破碎的水面映衬着消散的巨量树杈光芒。
“轰隆！”
同时，接踵而来的雷声，震天动地，掀起黑暗降临的序幕！
“来了！”
深夜零点！
赵志敏的笑容消失了，他娴熟地敞开了手中的无字天书，任由它漂浮在身侧，而后果断抽出腰间的湘字短剑。
“我们先等等。”
“好。”
程明和李大海见状，有样学样，跟着迅速敞开无字天书，任其漂浮在身前。
不得不说，无字天书竟不会被雨水淋湿，着实很神奇。
程明惊诧之余，迅速看了一眼，还行，无字天书的侦查界面上并没有危险存在。
他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李大海一声惊呼。
“阿明！快看！”
“嗯？”
程明迅速抬头，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却见天空那一轮逆时针旋转的巨型黑红漩涡，在不知不觉间提高到了匪夷所思的速度。
漩涡中心如若黑洞，孕育着不详与毁灭，而大量攀附在悬臂上的漆黑雾气，不止疯狂往外发散，更有大量如若椭圆球状的漆黑物质，自中央黑洞跌落！
这些椭圆物质，均以无比恐怖的速度降临，好似流星之雨，在天空爆发出密集而尖锐的啸音！
“蛋？”
程明失声了，他迎着雨幕，呆呆看着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流星之雨”，竟认出了那椭圆漆黑之物的身份。
“不错，那是妖魔的蛋，它们将在明夜零时，正式孵化成功，”和程明两人不同，赵志敏仿佛司空见惯了，他继续说着，“你们曾问过我，仙岛内的魔物是否斩之不尽杀之不绝？这便是答案，当时我跟你们说，可以将之理解为轮回。每一个百鬼夜行的夜晚，禁区内所有死去的妖魔，数量都会像这样得到补充。”
很漂亮的雨。
据说在一些修仙者的眼中，这场妖魔之雨的降临，有着另一个别称，“天降甘霖”。
属于仙界的福泽。
“这还仅仅只是开始，最为麻烦的在后边。”
赵志敏话毕落，哗哗的雨声当中出现了大量不易察觉的琐碎声响。
这些琐碎声响，如若沉重脚步踩踏在干草上，又如若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自地平线尽头而来，愈来愈近。
终于，程明和李大海想起了赵志敏前辈所提到的另一件恐怖之事：百鬼夜行爆发的夜晚，绝大部分未被剿灭的妖魔，都会化作暗影，冲击各个安全区的庇佑大阵。
他们还没有从惊慌中镇定下来，就再度感受到大地传来的震动......
柳青于雨幕前行，直奔钦州城城门所在地界。
和往日不同，这一道将钦州城封锁起来的巨型城墙，无论墙上亦或与墙下，均站有大量的人影。
他们要么是大周王朝所属的武官，身披甲胄，手持各路兵器，威风凛凛。
要么就是初登修仙门槛的修仙者，背负长剑，锦绣衣袍加身，飘飘若仙。
注意到伥鬼柳青的到来之后，俨然知晓内幕的这些凡人武官，迅速让开了一条道路，还敞开了城门。
直至柳青那孤单的身影，默默消失在了城门外的黑暗里，角落处好些个全副武装的凡人才轻声嘀咕了起来。
“头儿，那伥鬼是回不来了？”
“嗯，”有些烦躁的差爷柴庆舟，带着这群年轻的小伙子躲得远远的，生怕发出太多动静，“不要乱开小差，等会真要出什么事，我都保不住你们。”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群臭小子，怕是把百鬼夜行当作旅游了。
“知道啦，就是好奇，那伥鬼只有一个人，能做得了什么？”
不就是送死么？
“记住了，萧六郎，修仙者的事，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你得先有那个命。”
说着，柴庆舟摸了摸八字胡，看了一眼天空。
自那巨型黑红漩涡被雷光撕裂的下一秒，他脸色剧变，迅速往一旁的侧室走去。
“跟我来！这里要封锁了！待会多看多学，就是别多问！明白吗？”
“是！”
与此同时，柳青开始行走在黑风山的山林之内，他仰头看着天空。
“时间差不多了......哎......五年前，那个侥幸能够离开的前辈，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喜悦？或者痛苦？”
“可惜，在这个名为牢笼的孤岛上，每一个伥鬼，都注定会死，他们的真名都烙印在封神榜之上，被规划了完整的人生，哪怕是那位前辈，也跳不出去......我和张露，志敏，也是如此......”
轰隆一声。
雷光淹没了柳青视野内的一切。
紧接着，天降甘霖，一场漆黑色的妖魔之雨，开始在天际嘶吼着。
与这场妖魔之雨同时诞生的还有，无数爆发在黑夜深处的妖魔嘶吼之音，几乎绝大部分幸存下来的妖魔，都在撕心裂肺的哀嚎中化作冲天而起的漆黑浓雾，再以漆黑浓雾幻化为形态各异的万千巨兽，自地平线尽头冲击而来。
有如海啸！
无论是第几次看到，柳青都会因此感到一种凌驾于灵魂与本能之上的战栗，令他握拳的双手为之颤抖。
“来了！”
柳青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间落字短剑，准备正面赴死。
结果，这冲击而来的第一波黑色狂潮，竟是主动绕开了他，直奔身后的庇佑大阵。
“......”
不对劲！
为什么会这样？
迎着逐渐狂乱的暴雨，柳青蓦然捕捉到了雨声中的奇异声响。
是脚步声！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活人待在禁区中？
惊诧尚未散去，柳青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一高一矮的两个黑影，他看不清那两个黑影的真面目。
但是，一年来各类出生入死的战斗经验，却让他第一时间克服本能的畏惧，还判断出这两个不速之客的真实身份。
矮的那一个是妖魔！
另一个，是他的克星！
伥鬼的克星！
“伥鬼的克星？为何我会有这种想法？”
完全超出了柳青的理解，他只感觉这两个家伙很强，比昨晚爆杀他的那两个仙岛禁卫还要强！
“啪嗒——”
“啪嗒——”
死亡的恐惧，随着这两个黑影的缓步前行，愈加浓烈，压得柳青喘不过气来。
他仅仅只是看着，就已经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
不是对手！
他绝对不是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对手！
“志敏曾对我说过，死亡，便是回归原先世界的方法，我信，我其实和张露一样，认为这是对我们最好的慰藉。”
任由无字天书悬浮在身侧，柳青手中的落字短剑开始绽放出灰色的妖火。
“因为，人活着需要一个信念，亦或一个执念，才能在赴死的时候，无所畏惧。”
“志敏，我先走一步，剩下的交给你了。”
抬起的落字短剑，化作一柄优雅的圆弧长刀，激发出更为森冷的熊熊深灰妖火。
然而......
“咚——”
那个高挑的黑影，骤然出现在了柳青的身前，一只粗硕的拳头，直直印在柳青的胸膛上。
红光乍现。
血气的爆发，轰入了柳青的体内，将他的胸口彻底卷得稀巴烂，只剩一个狰狞而丑陋的窟窿。
就连最基本的抵抗都做不到。
历来苦闷着脸的柳青，少有地，在意识模糊的这一刻，露出了笑意。
“原来，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中原武夫......可惜......”
没能跟赵志敏，跟程明，跟李大海他们，说说自己究竟遇上了何种怪物。
“呕——”
吐出了夸张的猩红血液，柳青缓缓倒了下去，悄然闭上了眼睛。
这个世界或许并不存在奇迹。
有的只是必然与偶然，以及谁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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