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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沈云舒第一次见到霍斯年如此庄重严肃的模样,如果说他是演的,那么他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完全可以去和方途清抢饭碗了。

    沈云舒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一副“我看你要怎么装”的警戒架势。霍斯年的眼底涌动着一汪深蓝,依稀看的见闪烁着点点忧伤。

    “悦溪,与你订婚这件事我也是前几天刚知道,真的并非有意欺瞒。”霍斯年一脸坦然。

    “与其说当我第一时间知道与我订婚的对象是你,我感到很震惊,我更愿意承认,我更多的感受是庆幸和惊喜。”霍斯年深情地注视着沈云舒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在国外受了多年的教育,诸如平等、自由、民主、人权的开放思想早已融入骨血,我相信在这点上你与我一样,排斥包办婚姻,渴望自由恋爱,拒绝成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所以我在知道被强行安排结婚对象这件事时特别反感,压根没有心思去询问订婚细节,因而绝对一开始不知道那个人是你。这点请你一定要相信。”

    “既然你这么排斥这桩婚姻,为何不在第一时间拒绝?”沈云舒追问道。

    “我想,如我直接单方拒绝,我父亲定然不会理会,他只会觉得我在胡闹。所以,只要我在订婚宴上不出现,女方家势必会了解我的真正意图,毕竟都是要脸面的家族。若女方家因此发难,取消婚约,霍家无理在先,定然也不好再坚持。”

    霍斯年见沈云舒神情慢慢放松下来,便继续说道:“而我没想到的是订婚宴之前,我知道了那个未婚妻是你,而你也并不想去。”

    “谁会愿意嫁给一个素昧蒙面之人过一辈子?我从小到大读书识字学本领,母亲将我教育的知书达礼,可不是为了成为沈家联姻的工具。何况我学习的新思想,是男女平等,我认为女子生来也应该拥有选择的自由,无论是爱情、婚姻亦或是人生,而不必成为男人的附庸。虽然在我们这个时代,女子拥有自由的的选择权很难,但我相信未来的某个时刻,一定会实现……”沈云舒接过话茬,不知何时她已放下双手,身体完全松懈下来。

    “所以,当我与你这几天的接触下来,见你并没有准备订婚的打算,猜想你必定也反感这桩包办婚事,甚至并不清楚我是那个订婚对象时,我又觉得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反正这婚事早晚要黄……”霍斯年略有迟疑地说。

    “那你还天天粘着我?耍我很好玩?”沈云舒撅起嘴巴,气鼓鼓地甚是可爱。

    “不不不,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相反,我有点失落。”霍斯年一脸落寞。

    “为何?这包办的婚姻本就不是你想要的……”沈云舒一脸疑惑。

    “确实。我排斥包办婚姻……”霍斯年脸上闪过一丝苦涩,顿了顿嗓子一本正经道:

    “可我想要你……”

    话音未落,沈云舒便感受到霍斯年那含情脉脉的眼神,那片涌动的汪洋,似是要将她吞没。

    想要的是你!这句话在沈云舒的耳朵边绕了一遍又一遍,她有点感觉羞涩,这么直接的表白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在内心深处拷问自己:为何拒绝订婚?为何偏偏对他动了恻隐之心而搭救他?为何识得他是所救之人不拆穿?为何深夜醉酒偏偏闯他的门?为何对他的死皮赖脸不厌烦……

    所有的答案呼之欲出:因为喜欢他,都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更拒绝嫁给别人。

    可沈云舒万万没想到,他们是彼此的订婚对象,虽然双双落跑,但霍沈两家却意外地和谐,既没有大动干戈,也没有取消婚约。

    此时,沈云舒的气早已消了,但她还是嘴巴硬,偏要占上风,她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与你计较了,反正你也没去订婚,我们扯平了。”

    霍斯年苦笑道:“我的大小姐,知道与你订婚后,我是很想去啊,可是你不去的话我很尴尬的。”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喜欢着那个方途清?”霍斯年略带醋意追问道。

    “哪跟哪呀!”沈云舒一脸尴尬。往事如同过眼云烟,方途清在她这里,如今已经只是一个名字了。

    大傻瓜,我明明喜欢的是你呀!沈云舒在心里默默地说。

    霍斯年见沈云舒回答的极其坦荡,心里的醋意便荡然无存了。

    命运的安排还真是奇妙。沈云舒依稀记得自己四岁那年,他们第一次见面。

    其实,她并不知道,早在她出生前,他便见过她。即便是隔着梅瑾阿姨的肚皮,他也与她有了心电感应。

    因为当大人起哄时,问当时只有八岁的霍斯年:你觉得梅阿姨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小斯年斩钉截铁地回答:妹妹!

    那许配给你为妻可好?

    好!

    当时的大人只当是逗小孩子随意开的玩笑。天真无邪的孩子也并不能领悟大人的话外之音。可时光流转,天定的缘分终究还是千里一线牵了。

    沪城早报主编室,一位身穿长马褂留着八字胡的老学究对着眼前的青年人夸的赞不绝口:

    “曹方啊,你真是个人才,我没有看错!今天报纸销量破创刊的记录了。”

    “主编过奖了。”

    “年轻人嘛,该夸还是得夸。订婚主角双缺席,这消息你是怎么未卜先知的呀?”

    “哈哈,主编说笑了。哪里有未卜先知,只是动用点关系提前探听下消息罢了。”

    “我们的头版头条绝对是独家,出刊速度之快也是别家所不能企及的,功劳都在于你啊。”

    “您过誉了,都是大家的功劳。”曹方谦虚地说。

    “之前的女学生受辱致死事件连同日领馆骚乱事件,我们的跟踪报道客观又鼓舞士气,让老百姓重拾对当局政府的信任,沪城早报的影响力也得到很大提升,你功不可没。”

    “都是分内之事,还是您领导有方。”曹方奉承道。

    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心里那份未竟的事业,那颗跳动着的赤诚的爱国心。

    但还有他一点点私心:霍家是龙潭虎穴,不能眼睁睁看着沈云舒往里跳!军阀统治的局势迟早要被推翻,霍家迟早是一艘沉没的军舰,他曹方不忍心让云舒为霍家陪葬。

    如果说霍沈两家结亲是干柴的话,他曹方愿意在舆论上再添一把烈火,助力霍沈两家速速取消婚约。

    他不愿意沈云舒以身犯险,成为日本人及帮派敌对势力的攻击目标,所以他甘愿多方周旋,为文松代表的沪城军政府以及山本代表的日领馆送顺水人情,却也从中巧妙斡旋顺利搭救了被捕学生。

    只是,他的这些心意,默默为她做的事,考虑的周到,他对她的情谊,她永远无从知晓。

    可世事总是难料,局中人也是剧中人,攻守角色转换也往往是在一念之间。越是心心念念阻止的,往往事态发展地更为猛烈。

    可控的是做事流程,是为人原则,不可控的是自然萌发的爱意,是深不可测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