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六一巷日料店，文松正在独自品尝着新鲜又美味的海鲜刺身。桌面上摆了两套餐具，很显然他正在等待着另一位客人的到来。
这间包房居于店面内里位置，私密性很强。随着推拉门的缓缓打开，文松停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只见来人便是沪城早报记者曹方。
“文参谋长，幸会幸会！”曹方热情地与文松握手寒暄。
“曹老弟，你我都是老熟人了，还是这么客气就太跟我见外了。”
说罢，二人皆跪坐于垫子之上。在文松的招呼下，曹方也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曹老弟，最近的两件事干的着实漂亮，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愉快。”
“文兄，真是过奖了，小弟不才，多亏您提携。”曹方连忙奉承道，他知道像文松这样溜须逢迎的人是最受用这一套的。
“我都能想象到，霍大帅看到报纸的模样，非得气成猪肝色，痛快，太痛快了……”文松心情大悦，语气较平时过于狂放。
“文兄，小弟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曹方试探道。
“讲啊，我们私下叙话不必讲究虚礼，直抒胸臆，敞开讲。”
“据我所知，您与霍家关系亲密，霍大帅还是您的妹夫。您为何希望霍家出丑？”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我细细道来。”文松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妹妹与他乃结发夫妻，婚后便为他诞下长子，温柔贤惠，恪尽妇道。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可他霍大帅姨太太一房又一房的娶，全然不顾我妹妹的感受，更罔顾当年我父亲对他的扶持之恩。若没有我们文家当年真金白银的支持，他霍连城靠什么笼络人心，靠什么养活沪城军？单单靠他带兵打仗的军事才能，还是靠兄弟义气？”
“原来还有这么隐秘的渊源。”曹方感叹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闻，世人想要知晓，一查便知。文家也算是为他霍连城打下江山，独霸江南一方天地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自古权钱不分家，当下哪家军阀背后没有几个财阀做后盾呢？行兵打仗要钱，衣食住行军饷军火……哪块不是一笔不费的支出。哪怕短暂的和平，大家各自驻守自己的地盘，只日常操练维持军队作战状态，每天也是一大把雪花银哗啦啦往外流啊，这些你们文人才子是不会懂的。”文松颇有施教育人的派头。
“那怎么说，霍大少也是您的亲外甥，身体里也流着文家一半的血液，若他娶了黑帮老大的女儿，岂不是对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错了，大错特错啊曹老弟。斯年自小与我并不算亲近，感情并不深，这是其一；其二，他的性子散漫风流，不喜欢被束缚，我看不到他对权力的野心，不然这些年他不结交权贵，不扶持培植自己的亲信，巩固自己在军中和霍家的地位而是出国逍遥快活，我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啊！”文松有点痛心疾首道。
“其三，我妹妹一向不抢不争，多年前又夫妻离心，独立搬出大帅府邸别居了。霍家现在是二房独霸，霍斯业这些年在军中地位仅次于大帅，而其妻子林美华也是个贤内助，在当家方面是一把好手，背后又有娘家金融世家的资金支持，就算是我那个好外甥有心争一争也胜负难料呢！”
“那既然如此，霍大少搭上沈家这门亲事，不就力压霍斯业了么，您更应该全力促成啊……”曹方仍有不解。
“表面看确实如此，沈家家大业大，听闻沈老大对这个独生女儿极其宠爱，沈家产业遍布各地，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军火有军火……可是斯年一旦娶了沈家女儿，就与我的关系更加疏远了。”文松情绪失落，喃喃道：“若他娶了我的女儿，岂不是亲上加亲，我定会为他细细谋划，在霍家拼出一条血路，霍家新一代掌权人必须是他或是我文家的血脉……这么多年在军中的苦心经营，就是为了日后我文家再度兴盛，我不可能让任何人挡了我的路。”文松少见的霸气上身，这个老狐狸平时人前的和颜悦色只是他的伪装。
“所以，您也希望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论我本心，我自然希望。除我之外，还有很多人乐见其不成。毕竟霍沈两家一旦联姻，势必成为豪门寡头，这牵扯到太多的势力和利益……”
“最重要的是，我那亲外甥对这桩婚事也甚为不满，这对我来说可是非常惊喜的。顺毛驴还得软着来，我只好推波逐流啦！”文松对自己所作所为颇为自豪。
“哦？霍大少真的这么想？”
“那还有假？我亲自问的。”
听罢，曹方心里踏实了许多。他一开始知道沈云舒的订婚消息时，第一反应大为震惊。特别是知道云舒嫁的是霍家人，更是凭添了许多担心。霍家是龙潭虎穴，关系复杂利益牵扯太多，最是进不得。
沈云舒是个有新思想有大格局的好女孩，凭她的隐藏身份，她可以一辈子做个安享荣华的大小姐，可她偏偏为了一些有革命理想的爱国之士，一些对她来说的陌生人，暗地里做了一些铤而走险的事。这是为她帮派大小姐身份所不容的，但受正义感的驱使，她还是冒险去做了。
令曹方感动的不是受他的拜托请求，而是沈云舒发自内心的自愿去帮助他们这股微弱的星星之火。仅凭的是对他的信任，是自小建立起来的情谊。
他曹方一个蘭园管家和仆人的孩子，能从小读书实习，无论是表面上著名报刊记者这样有社会地位的身份，还是默默成长为一个有理想抱负的爱国青年，与兰姨的教导和培养分不开，与悦溪也就是云舒这个小妹妹自小的鼓励也是分不开的。
曹方今天无疑是欣喜的，云舒不喜欢被包办婚姻他自然不必问也是知道的，霍大少明显也不买账，自己的担心自然多余。他自知自己配不上云舒，云舒也只把他当哥哥看待，但心底还是希望云舒可以觅得佳婿，幸福地过一辈子。而他，本就是一贱命，和身后的战友们一起献身给革命事业，有生之年若能看到理想实现，老百姓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争动乱剥削压迫的民主新社会就死而无憾了。
“曹老弟，我还有一事拜托你。”文松的话将曹方从冥想中拉回现实。
“您尽管吩咐。”
文松从身旁的包里取出几张照片递到他手上。
“这是……”曹方只见那照片上是一男一女。
“我外甥的照片。”文松说，“这是我找人偷拍的斯年的照片，请尽快安排见报。至于内容嘛，编的越离谱越好。主要突出霍斯年风流成性，背弃婚约且心有所属，与别的女人有染……”
曹方微微一笑，心想：这舅舅可真行。看图说话的能力比记者都强，为了拆散霍沈两家联姻，可真是煞费苦心，不惜栽赃抹黑自己的亲外甥。
豪门，果然是够辣，够狠！
“好的，我即刻去办。争取明天就让它见报！”曹方一口痛快答应。
“你办事，我放心！”文松夸奖道：“差点忘了，上次日领馆骚乱事件，你配合的不错，霍大帅对最后的处理结果非常满意。多亏了你给我的建议，简直是一石二鸟，既没有得罪日本人，也平了民愤，让大帅对我更加器重。你的报酬，自己记得去银行查收。”
“多谢文兄，小弟就收下了。哎，只是便宜了山本那个龟儿子……”
“没想到曹老弟还挺有正义感，一切以大局为重，牺牲个女学生也没什么的。”文松莫不经心地说。
曹方听到这话极为刺耳，但还是要忍着恶心陪着笑。
“大局为重！”
“来，为我们的完美合作干杯！”
“干杯！”
这间包房居于店面内里位置，私密性很强。随着推拉门的缓缓打开，文松停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只见来人便是沪城早报记者曹方。
“文参谋长，幸会幸会！”曹方热情地与文松握手寒暄。
“曹老弟，你我都是老熟人了，还是这么客气就太跟我见外了。”
说罢，二人皆跪坐于垫子之上。在文松的招呼下，曹方也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曹老弟，最近的两件事干的着实漂亮，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愉快。”
“文兄，真是过奖了，小弟不才，多亏您提携。”曹方连忙奉承道，他知道像文松这样溜须逢迎的人是最受用这一套的。
“我都能想象到，霍大帅看到报纸的模样，非得气成猪肝色，痛快，太痛快了……”文松心情大悦，语气较平时过于狂放。
“文兄，小弟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曹方试探道。
“讲啊，我们私下叙话不必讲究虚礼，直抒胸臆，敞开讲。”
“据我所知，您与霍家关系亲密，霍大帅还是您的妹夫。您为何希望霍家出丑？”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我细细道来。”文松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妹妹与他乃结发夫妻，婚后便为他诞下长子，温柔贤惠，恪尽妇道。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可他霍大帅姨太太一房又一房的娶，全然不顾我妹妹的感受，更罔顾当年我父亲对他的扶持之恩。若没有我们文家当年真金白银的支持，他霍连城靠什么笼络人心，靠什么养活沪城军？单单靠他带兵打仗的军事才能，还是靠兄弟义气？”
“原来还有这么隐秘的渊源。”曹方感叹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闻，世人想要知晓，一查便知。文家也算是为他霍连城打下江山，独霸江南一方天地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自古权钱不分家，当下哪家军阀背后没有几个财阀做后盾呢？行兵打仗要钱，衣食住行军饷军火……哪块不是一笔不费的支出。哪怕短暂的和平，大家各自驻守自己的地盘，只日常操练维持军队作战状态，每天也是一大把雪花银哗啦啦往外流啊，这些你们文人才子是不会懂的。”文松颇有施教育人的派头。
“那怎么说，霍大少也是您的亲外甥，身体里也流着文家一半的血液，若他娶了黑帮老大的女儿，岂不是对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错了，大错特错啊曹老弟。斯年自小与我并不算亲近，感情并不深，这是其一；其二，他的性子散漫风流，不喜欢被束缚，我看不到他对权力的野心，不然这些年他不结交权贵，不扶持培植自己的亲信，巩固自己在军中和霍家的地位而是出国逍遥快活，我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啊！”文松有点痛心疾首道。
“其三，我妹妹一向不抢不争，多年前又夫妻离心，独立搬出大帅府邸别居了。霍家现在是二房独霸，霍斯业这些年在军中地位仅次于大帅，而其妻子林美华也是个贤内助，在当家方面是一把好手，背后又有娘家金融世家的资金支持，就算是我那个好外甥有心争一争也胜负难料呢！”
“那既然如此，霍大少搭上沈家这门亲事，不就力压霍斯业了么，您更应该全力促成啊……”曹方仍有不解。
“表面看确实如此，沈家家大业大，听闻沈老大对这个独生女儿极其宠爱，沈家产业遍布各地，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军火有军火……可是斯年一旦娶了沈家女儿，就与我的关系更加疏远了。”文松情绪失落，喃喃道：“若他娶了我的女儿，岂不是亲上加亲，我定会为他细细谋划，在霍家拼出一条血路，霍家新一代掌权人必须是他或是我文家的血脉……这么多年在军中的苦心经营，就是为了日后我文家再度兴盛，我不可能让任何人挡了我的路。”文松少见的霸气上身，这个老狐狸平时人前的和颜悦色只是他的伪装。
“所以，您也希望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论我本心，我自然希望。除我之外，还有很多人乐见其不成。毕竟霍沈两家一旦联姻，势必成为豪门寡头，这牵扯到太多的势力和利益……”
“最重要的是，我那亲外甥对这桩婚事也甚为不满，这对我来说可是非常惊喜的。顺毛驴还得软着来，我只好推波逐流啦！”文松对自己所作所为颇为自豪。
“哦？霍大少真的这么想？”
“那还有假？我亲自问的。”
听罢，曹方心里踏实了许多。他一开始知道沈云舒的订婚消息时，第一反应大为震惊。特别是知道云舒嫁的是霍家人，更是凭添了许多担心。霍家是龙潭虎穴，关系复杂利益牵扯太多，最是进不得。
沈云舒是个有新思想有大格局的好女孩，凭她的隐藏身份，她可以一辈子做个安享荣华的大小姐，可她偏偏为了一些有革命理想的爱国之士，一些对她来说的陌生人，暗地里做了一些铤而走险的事。这是为她帮派大小姐身份所不容的，但受正义感的驱使，她还是冒险去做了。
令曹方感动的不是受他的拜托请求，而是沈云舒发自内心的自愿去帮助他们这股微弱的星星之火。仅凭的是对他的信任，是自小建立起来的情谊。
他曹方一个蘭园管家和仆人的孩子，能从小读书实习，无论是表面上著名报刊记者这样有社会地位的身份，还是默默成长为一个有理想抱负的爱国青年，与兰姨的教导和培养分不开，与悦溪也就是云舒这个小妹妹自小的鼓励也是分不开的。
曹方今天无疑是欣喜的，云舒不喜欢被包办婚姻他自然不必问也是知道的，霍大少明显也不买账，自己的担心自然多余。他自知自己配不上云舒，云舒也只把他当哥哥看待，但心底还是希望云舒可以觅得佳婿，幸福地过一辈子。而他，本就是一贱命，和身后的战友们一起献身给革命事业，有生之年若能看到理想实现，老百姓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争动乱剥削压迫的民主新社会就死而无憾了。
“曹老弟，我还有一事拜托你。”文松的话将曹方从冥想中拉回现实。
“您尽管吩咐。”
文松从身旁的包里取出几张照片递到他手上。
“这是……”曹方只见那照片上是一男一女。
“我外甥的照片。”文松说，“这是我找人偷拍的斯年的照片，请尽快安排见报。至于内容嘛，编的越离谱越好。主要突出霍斯年风流成性，背弃婚约且心有所属，与别的女人有染……”
曹方微微一笑，心想：这舅舅可真行。看图说话的能力比记者都强，为了拆散霍沈两家联姻，可真是煞费苦心，不惜栽赃抹黑自己的亲外甥。
豪门，果然是够辣，够狠！
“好的，我即刻去办。争取明天就让它见报！”曹方一口痛快答应。
“你办事，我放心！”文松夸奖道：“差点忘了，上次日领馆骚乱事件，你配合的不错，霍大帅对最后的处理结果非常满意。多亏了你给我的建议，简直是一石二鸟，既没有得罪日本人，也平了民愤，让大帅对我更加器重。你的报酬，自己记得去银行查收。”
“多谢文兄，小弟就收下了。哎，只是便宜了山本那个龟儿子……”
“没想到曹老弟还挺有正义感，一切以大局为重，牺牲个女学生也没什么的。”文松莫不经心地说。
曹方听到这话极为刺耳，但还是要忍着恶心陪着笑。
“大局为重！”
“来，为我们的完美合作干杯！”
“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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