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地酒徒
“哈哈！少侠好手段！”又是一阵怪笑，只听得“飒飒”几声，路旁的枯树上，突然掉下几团雪花。
“哇！”老狼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身子一晃，差点栽倒。
“慕容恺这混账东西，玩了半辈子的毒蛊，不想最终还是死在自己的毒针之下，混账东西，咎由自取……”那个怪笑声又在耳边响起，呼啸的北风中，似乎夹杂着些许酒味。
“老前辈还请下树，上面并不舒服。”老狼止住了脚步，缓缓说道。
“哈哈！下来就下来……”话音未落，一个身材奇瘦的老者突然从树上一跃而下，这么高的树，这么厚的积雪，一个大活人落在地上，竟然毫无声响。
“好轻功。”老狼暗暗喝一声彩，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个老者的脸，须发皆白，面容清瘦，浑似竹林隐士，真个仙风道骨。
只是那老者刚一落地，脚步立马就显得凌乱起来，整个人歪歪斜斜站立不稳，跌跌撞撞晃了几下，总算靠在了树上，一双惺忪的眼睛望着老狼，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似笑非笑。
“喝！喝！”老者说着，举起一只鸡爪子一般的大手，抬头看看天上月光，一声狂笑，突然仰起脑袋长大了嘴巴，颔下白如冰雪的长须在寒风中飞扬。
那老者一边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一边对着一只空空的大手又是张嘴又是咂舌，似乎捏着一只无形的酒坛，里面盛满了绝世佳酿，正喝得极度尽兴。
老狼当然不愿打扰一个老者缥缈的欢愉。
“喝！喝！你这不长眼的老天，老夫也敬你一杯——哦，差点忘了，你个混账老天，瞎了眼的狗东西，你没长眼睛，连嘴巴都没长，你喝个屁的酒，还是老夫自个喝”说着，又举起了那个无形的酒坛，手背上的青筋条条绽起，仿佛一颗千年古松的树根。
那个看不见的酒坛似有千斤般重。
毫无疑问，这不过是个醉鬼。
老狼不打算继续耗在这里，他的时间跟他的眼光一样珍贵。
何况，这个醉鬼跟自己并无关系。
深吸一口气，暗暗一用力，老狼又迈开了脚步。
方才不得已的一剑，让毒酒发作的更加猛烈。
他必须利用所有的时间和力气，尽快赶到前方去。
因为他知道，前方小镇上，有一家酒肆。
“沧浪之水——沧浪之水怎么了？这沧河的水，这水清还是浊——这不长眼的老天，容得下世上万般污垢，竟容不下一个少年才俊，你这混账老天，说你不长眼，怎么？你还不服气？浩浩江湖，从来只有无耻小丑跳梁张扬，如何能有真豪士的立足之地？后继无人、江河日下，后继无人啊——老天，这混账老天，你不长眼睛也就罢了，连屁股、连嘴巴都没长，你个混账东西，一口酒你都不陪老夫喝……”那老者倚在树上，语无伦次地说着，不时举起手，对着空寂的天空，指点个没完没了。
“慕容恺啊慕容恺，你本江南人士，出身名门望族，偏偏要跑到野人山，去学些乱七八糟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下三滥的玩意，也就配学这个——学也就学了，你个王八蛋，学艺不精，做人也不够格，为五十两银子，害死你授业师父——那老王八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几碗酒钱，你就害死你师父一家老小，真不是个东西——哈，如今死在这荒郊野外，大半夜的喂了狼，真是咎由自取，咎由自取，呃……”老者夹杂不清地念叨着，突然好像噎了一下，整个人猛然间变得安静，脑袋一垂，沉重的眼皮耷拉下来，瘦长的身子从树干上悄然滑落，无声地倒在了雪地上。
他莫非睡着了？
他好像真的睡着了。
因为老狼分明听到了鼾声。
“哎！”老狼轻叹一口气，回头望望躺在雪地上的老者，旋即，竟生出钦佩之意。
真是洒脱！真是豪放！若非今日身中剧毒，还真想跟这位江湖前辈好好叙谈一番。
最好是能来上一场痛饮。
老狼又叹口气，拔腿走了几步。
半晌工夫，他的身子居然变得如此虚弱。
脚步愈发显得沉重。
突然，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月光下，老者静静横卧在雪地上，一身单薄的衣衫裹在极度瘦弱的身躯上，活似一杆苦竹。
而且是醉酒的苦竹。
老者虽然轻功惊人，但武功再高，终究也是肉身凡胎。
喝得酩酊大醉，又这般横躺在雪地上，这般寒彻骨髓的冬夜，就这样仍由一个老者睡在雪地上，不消说，等不到天亮，十有八九会被冻死。
老狼望着老者，心中蓦地闪过一丝酸楚的味道。
他是剑客，他也是个杀手。
他当然杀过很多人。
但他知道，他只是杀手，他从来都不是屠夫，更不是刽子手。
他杀人无数，不过是有人要他去杀了那些人，更重要的是，那些人本来就该死。
但他当然不能放任一位老人就这样被冻死在荒郊野外。
虽然他自己早已是危在旦夕。
老狼眉头一皱，双眼微闭，使劲忍住腹内翻滚的愈加剧烈的毒酒，慢慢转身，一梗脖子，一步一步走到老者面前。
老人还是一动不动躺在雪地上，似乎已被冻僵，连打鼾声不觉间已然消失。
他有些艰难地弯下腰，凑近了老者清瘦的面庞，喉骨动了两下，又深吸一口气，轻声叫道：“前辈，前辈……”
他的声音总是那么平静。
“老前辈……”见老者不动，老狼又弯了弯腰，继续喊道。
“喝！喝！”突然，那老者一下子蹦了起来，晃了两晃，又靠在那颗大树上，眼睛还没有睁开，却伸出一只手，含糊不清地喊道。
“……”老狼一丝苦笑，他似乎再没有力气发出任何声音了。
“喝！喝！”老者靠在树上，自顾自地喊了几声，稍一停顿，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老狼，好半天，突然喊道：“好酒——好酒，好——酒，喝！喝……”
“……”老狼依然没有出声，但他的腰杆却已经挺得笔直。
“‘百足散’？哦，对，就是‘百足散’，哈哈，你小子中的是‘百足散’，哈哈哈哈……”那老者一声狂笑，突然间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整个人往前一凑，像个小孩子一般拍着手叫道。
“前辈……”沉默了一会，老狼终于叫出了声音，身子随之一震。
他明白，再也熬不下去了。
老狼有些惆怅地望着前方，月光如水，不远处的小镇隐隐可见。
只是，如此短的距离，他恐怕再也到不了那个地方。
恐怕再也踏不进那家酒肆。
他怔怔望着那儿，渐渐地，感觉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身子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似乎慢慢离开了地面，漂浮在空中，飞向湛蓝冰冷的长空……
“哇！”老狼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身子一晃，差点栽倒。
“慕容恺这混账东西，玩了半辈子的毒蛊，不想最终还是死在自己的毒针之下，混账东西，咎由自取……”那个怪笑声又在耳边响起，呼啸的北风中，似乎夹杂着些许酒味。
“老前辈还请下树，上面并不舒服。”老狼止住了脚步，缓缓说道。
“哈哈！下来就下来……”话音未落，一个身材奇瘦的老者突然从树上一跃而下，这么高的树，这么厚的积雪，一个大活人落在地上，竟然毫无声响。
“好轻功。”老狼暗暗喝一声彩，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个老者的脸，须发皆白，面容清瘦，浑似竹林隐士，真个仙风道骨。
只是那老者刚一落地，脚步立马就显得凌乱起来，整个人歪歪斜斜站立不稳，跌跌撞撞晃了几下，总算靠在了树上，一双惺忪的眼睛望着老狼，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似笑非笑。
“喝！喝！”老者说着，举起一只鸡爪子一般的大手，抬头看看天上月光，一声狂笑，突然仰起脑袋长大了嘴巴，颔下白如冰雪的长须在寒风中飞扬。
那老者一边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一边对着一只空空的大手又是张嘴又是咂舌，似乎捏着一只无形的酒坛，里面盛满了绝世佳酿，正喝得极度尽兴。
老狼当然不愿打扰一个老者缥缈的欢愉。
“喝！喝！你这不长眼的老天，老夫也敬你一杯——哦，差点忘了，你个混账老天，瞎了眼的狗东西，你没长眼睛，连嘴巴都没长，你喝个屁的酒，还是老夫自个喝”说着，又举起了那个无形的酒坛，手背上的青筋条条绽起，仿佛一颗千年古松的树根。
那个看不见的酒坛似有千斤般重。
毫无疑问，这不过是个醉鬼。
老狼不打算继续耗在这里，他的时间跟他的眼光一样珍贵。
何况，这个醉鬼跟自己并无关系。
深吸一口气，暗暗一用力，老狼又迈开了脚步。
方才不得已的一剑，让毒酒发作的更加猛烈。
他必须利用所有的时间和力气，尽快赶到前方去。
因为他知道，前方小镇上，有一家酒肆。
“沧浪之水——沧浪之水怎么了？这沧河的水，这水清还是浊——这不长眼的老天，容得下世上万般污垢，竟容不下一个少年才俊，你这混账老天，说你不长眼，怎么？你还不服气？浩浩江湖，从来只有无耻小丑跳梁张扬，如何能有真豪士的立足之地？后继无人、江河日下，后继无人啊——老天，这混账老天，你不长眼睛也就罢了，连屁股、连嘴巴都没长，你个混账东西，一口酒你都不陪老夫喝……”那老者倚在树上，语无伦次地说着，不时举起手，对着空寂的天空，指点个没完没了。
“慕容恺啊慕容恺，你本江南人士，出身名门望族，偏偏要跑到野人山，去学些乱七八糟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下三滥的玩意，也就配学这个——学也就学了，你个王八蛋，学艺不精，做人也不够格，为五十两银子，害死你授业师父——那老王八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几碗酒钱，你就害死你师父一家老小，真不是个东西——哈，如今死在这荒郊野外，大半夜的喂了狼，真是咎由自取，咎由自取，呃……”老者夹杂不清地念叨着，突然好像噎了一下，整个人猛然间变得安静，脑袋一垂，沉重的眼皮耷拉下来，瘦长的身子从树干上悄然滑落，无声地倒在了雪地上。
他莫非睡着了？
他好像真的睡着了。
因为老狼分明听到了鼾声。
“哎！”老狼轻叹一口气，回头望望躺在雪地上的老者，旋即，竟生出钦佩之意。
真是洒脱！真是豪放！若非今日身中剧毒，还真想跟这位江湖前辈好好叙谈一番。
最好是能来上一场痛饮。
老狼又叹口气，拔腿走了几步。
半晌工夫，他的身子居然变得如此虚弱。
脚步愈发显得沉重。
突然，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月光下，老者静静横卧在雪地上，一身单薄的衣衫裹在极度瘦弱的身躯上，活似一杆苦竹。
而且是醉酒的苦竹。
老者虽然轻功惊人，但武功再高，终究也是肉身凡胎。
喝得酩酊大醉，又这般横躺在雪地上，这般寒彻骨髓的冬夜，就这样仍由一个老者睡在雪地上，不消说，等不到天亮，十有八九会被冻死。
老狼望着老者，心中蓦地闪过一丝酸楚的味道。
他是剑客，他也是个杀手。
他当然杀过很多人。
但他知道，他只是杀手，他从来都不是屠夫，更不是刽子手。
他杀人无数，不过是有人要他去杀了那些人，更重要的是，那些人本来就该死。
但他当然不能放任一位老人就这样被冻死在荒郊野外。
虽然他自己早已是危在旦夕。
老狼眉头一皱，双眼微闭，使劲忍住腹内翻滚的愈加剧烈的毒酒，慢慢转身，一梗脖子，一步一步走到老者面前。
老人还是一动不动躺在雪地上，似乎已被冻僵，连打鼾声不觉间已然消失。
他有些艰难地弯下腰，凑近了老者清瘦的面庞，喉骨动了两下，又深吸一口气，轻声叫道：“前辈，前辈……”
他的声音总是那么平静。
“老前辈……”见老者不动，老狼又弯了弯腰，继续喊道。
“喝！喝！”突然，那老者一下子蹦了起来，晃了两晃，又靠在那颗大树上，眼睛还没有睁开，却伸出一只手，含糊不清地喊道。
“……”老狼一丝苦笑，他似乎再没有力气发出任何声音了。
“喝！喝！”老者靠在树上，自顾自地喊了几声，稍一停顿，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老狼，好半天，突然喊道：“好酒——好酒，好——酒，喝！喝……”
“……”老狼依然没有出声，但他的腰杆却已经挺得笔直。
“‘百足散’？哦，对，就是‘百足散’，哈哈，你小子中的是‘百足散’，哈哈哈哈……”那老者一声狂笑，突然间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整个人往前一凑，像个小孩子一般拍着手叫道。
“前辈……”沉默了一会，老狼终于叫出了声音，身子随之一震。
他明白，再也熬不下去了。
老狼有些惆怅地望着前方，月光如水，不远处的小镇隐隐可见。
只是，如此短的距离，他恐怕再也到不了那个地方。
恐怕再也踏不进那家酒肆。
他怔怔望着那儿，渐渐地，感觉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身子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似乎慢慢离开了地面，漂浮在空中，飞向湛蓝冰冷的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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